「好痛苦喔……」满满抱着肚子,面色如土。她已经在床上翻滚了四个多小时,肠胃里能吐的早就吐光了,剩下的只有又苦又酸又从的胆汁。
这艘邮轮巨大得像是一座海上城堡,行驶时几乎感觉不到风浪,搭这样的船还会晕船,那真的没办法了。
吞下的晕船药开始生效─她感觉自己已经要把整个胃都呕出来了,才终于把那两颗溶解了一半的药丸给吐出,整个喉咙苦得她忍不住掉眼泪。
「鸣……」「乖乖躺着不要动。」成海阔没好气地将一个抱枕塞进她怀里,让她像只虾子似的蜷着。「别哭,越哭头越痛。」他真是恨死了!溯风跟满满在码头演出的那一幕到底算什么?满满只是吐,他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妒恨的怒火烧得面目全非。
满满果然还是受不住诱惑。他不能怪她。溯风帅得乱七八糟,有钱得能够移山倒海,这样的白马王子哪个女孩不心动?
他恨自己太孬,即便到了这个节骨眼,他还是没办法对满满坦白。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明显了,任何有点脑筋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为这呆头呆脑的小女孩倾心!就只有满满……就只有满满该死的一天到晚发好人牌给他,却对他的感情没有响应!
只是个小情敌,有什么好生气恼火的?解决他不就得了?为何他做不到?他就是做不到让满满失去即将到手的幸福─上一秒他还恼火地认为那个该死的小伙子除了一张漂亮得连女人都嫉妒的脸跟三辈子也挥霍不完的金钱之外,还有什么能力令满满得到幸福?下一秒他便绝望地承认溯风可以给满满的,或许终他一生都没有能力给她。
他心痛如绞,却又无话可说。
他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
最可恨的是坐在这里看她吐得七荤八素,他又急得气恼自己无法以身相代─「老板……你的脸色比我还难看。」满满吐满满翻个身,面对着墙嘟嚷:「他要我当他女朋友,我拒绝他了。」他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脸部的表情,狂喜全写在睑上,他咧闭嘴,露出一个堪称「剧烈」的笑脸。
满满却正对着墙,有点无奈地嘟嚷:「唉……真的真的好可惜喔……」已经一天半了。打从他们上船后的一个小时,成海阔跟满满就再也没出现过。
医生说满满晕船晕得厉害,但满满晕船跟成海阔有什么关系?弥生显得阴郁、不快乐,她的这一面很少人看过,始雨就是「很少人」的其中之一。她跟始雨虽是异姓姊妹,但自幼一起长大,感情与亲姊妹无异。
「去找他啊!」始雨厌烦地嚷。「要我看妳这张臭脸到几时啊?我都快闷死。」「用什么理由去找他?」「他是妳的随身摄影师,无论妳做什么事他都应该在身边吧?就算妳希望洗澡的时候有人拍照,他也应该在场─咦?这主意不错耶,妳要不要─」「段始雨。」「……好嘛。」始雨又翻个身。「那妳到底想怎么样呢?喜欢就去抢过来,这不就是我们家族的名言吗?」「抢?」弥生横着眼睛看她。「人是可以抢的吗?抢得到吗?」「当然可以,我就抢了好几个。」她仰躺着,扳着手指闲始数。「从国一的时候开始……」抢,掠夺之意。把挡在目标中间的障碍物清除,直接夺走。
她试过了,连溯风都被她拿来当成方便棋子。对付一个普通人,这样的手段应该早已经足够,但没想到连溯风都缎羽而归。
「喂!妳有没有再听?」「没有。」「唉,我就知道没人在乎我。」始雨哀怨地叹息。「妳可好了,喜欢上成海阔还有点事情可以做、可以想……你们好奇怪,溯风喜欢满满,妳喜欢成海阔,他们有什么好喜欢的?让你们这样煞费心思。
我看他们只不过是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街上到处都是。」「……许多事本来就不需要理由。」「妳是因为成海阔没有为妳着迷,心有不甘吧?」始雨嘻嘻一笑。「我了解那种感觉喔。」「被妳想得那么肤浅,我居然不生气。」「那妳伟大的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连妳自己也说不清吧?居然敢说我肤浅。哼。」「喜欢就是……喜欢了。这世界上除了人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喜欢的?」王弥生叹口气,揉揉疲惫的眼睛。
也许始雨说得对,她只是不能接受有人不愿意屈服在她跟前,那是前所未有的事,用「不甘心」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事情会变得容易许多。
「说的也是。可怜我无聊到连喜欢人的能力都没有了。」始雨嘟嚷着。
「别说得这么可怜,马上就可以见到妳喜欢的凯萨了。」「有什么用?他又不喜欢我。」始雨做个哭脸。「要把他骗上床好难。」「……」始雨实在太随便,也难怪自恃甚高的凯萨不把她放在眼里。但始雨始终不是个坏女孩,她只不过……走了偏路,走到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回头的地方。
「妳去找他啦!」始雨踢她。「别在这里作苦脸给我看。去去去!去找他吃晚饭。难道他跟满满就要斓在那间屋子里不出来吗?」王弥生犹豫着。
始雨申吟着叹口气。「就说船长请全船的人吃饭,这理由够了吧?庆祝场面,岂有摄影师不出面的?」弥生眼睛一亮,淡笑点头。
无论怎么样厉害的人物,面对感情的时候都一样盲目,脑袋都一样残废。
但是弥生,妳真的喜欢成海阔吗?到底有多喜欢呢?从来都不敢爱、不敢付出的弥生,难道这次真的会有所改变?
始雨打个呵欠,体着天花板,半晌之后摇摇头。
她才不相信。
「鸣……好想死……」啪地一声,冰凉的毛巾拍在她额头上。「别胡说了,只是晕船。」「嗯……」「妳没东西可以吐了。乖一点,躺着不要动。」她的脸色灰败,无力地躺在床上申吟。这辈子没病得这么惨过,感觉像是去了半条命,好辛苦!
「不要冰毛巾……好冷……」成海阔连忙将毛巾取下,以掌覆额,温度烫手,他不由得深深蹙起眉。「发烧了。」「唔……」半点力气也没,满满只能将身体蜷得更弯,企图从薄毛毯里取得一些温度。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因为她的手指越来越痛,轻轻动一下都会痛得她冷汗直流。移植到那里的小心脏变成大心脏,随着血液的脉流噗通噗通地,痛得人抓狂。
但这件事不能让老板知道,老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得命令王弥生立刻把船往回开。
她知道,为了她,老板一定会这么做……然后她会被痛殴一顿,给扔进海里喂鲨鱼。
他们正朝太平洋深处驶去,航行越远,气温越低,夜幕降临,船上的温度陡降到十度。
「我去找医生来。」见她烧得昏沉,成海阔大急。怎么晕船会晕到发高烧呢?
「不用了啦,现在感觉好像好一点了。」满满嘟嚷着,整个人往墙角瑟缩,背部贴住冰冷的铁墙,吱地一声连忙跳起来。这一跳简直地动天摇,她好不容易平息的胃再度翻搅起来。
「跟妳说不要乱动!」成海阔没好气地扶住她,她的眼睛对不准焦距,头痛得简直要炸开一样。
靠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满满努力抑制想吐的冲动。绝对不能吐在老板身上,那实在太丢脸了。
成海阔抱着她,身体挪啊挪的挪进双人床里。王家的阔气真令人刮目相看,即使是在船上,也有这么舒服的套房可以住。只是,即使是这么大的床,要容纳他高大的身躯还是嫌挤了点。
满满像一颗融化的棉花糖,软软斓斓的趴在他胸前,紧闭着双眼,短短的睫毛轻轻颤动。
叹息一声,他将毛毯拉高,盖住她的身子。
真希望这场景不是在这里,易时易地,他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偏偏却是在这里。原本闻起来气味甜美的满满,现在成了一颗酸橘子。
「为什么叫『海阔』?」满满闭着眼睛问,以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叫『海阔』,所以就不会晕船吗?」「妳为什么叫『满爱』?妳的爸妈是希望妳有满满的爱可以付出?还是希望妳得到满满的爱?」「那都还好。万一叫『满意』,我岂不是糟糕了?」成海阔忍不住噗啡一笑。几个月前他们拍过某牌的纸尿布,当时满满在摄影棚里的别号就叫「满意宝宝」。想起那时她那一脸好气又好笑、再加无奈的模样,他的脸仍会忍不住抽动,扬起好看的线条。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满意宝宝现在不满意地扭动着。
「我爸妈希望我活得海阔天空。也真如他们所愿,我飘来荡去足足十年,够『阔』了。到现在我爷爷还在责怪我老爸,当初为何取这种名字,害他的孙子飘洋过海十年整。」「成爷爷真可爱……」她喃喃自语似地说着,忍不住打个呵欠。真奇怪,原来躺在人形床垫上比较不会晕船?她躺在老板身上的时候真的比较不会晕船─她躺在老板身上?!
再怎么迟钝,她也吓醒了,浑身僵硬起来。
那个吻……抵死缠绵,几度回到她的梦中,即使现在手痛得要命,她还是清楚地记得老板那缭绕着情丝的拥抱。
「放轻松,我不会咬妳。」成海阔的声音闷雷似的从头顶上传来。「拜托,昨天夜里也是这么睡的,现在才反应过来也太慢了吧?」「咦!昨天晚上?」「不然妳以为妳是怎么睡着的?」「呜……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晕船怎么会有这种后遗症啊,好可怕喔。」「拜托妳不要乱动。」成海阔叹息。他很难不对这颗酸橘子起反应,偏偏满满似乎完全没有自觉。
这是他不想乘虚而入的第二种版本。再这样继续下去,连他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转了性,真的得去吃斋念佛。
老板的胸膛好厚实,躺在上头舒服得连眼睛都瞇了起来。她喜欢听老板的心跳声,厚实的胸膛所传出的声音也厚实得令人心安。
老板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发,充满了疼惜之意。老板不生她的气了吗?
想到这一点,满满抬起脸凝视着老板那粗犷的容颜。「老板……你不生我的气吗?」「生什么气?」「我跟溯风……」语声逸去,只剩下一声叹息。
「我没有资格阻挠妳得到幸福。」成海阔凝视着她,终于认真。一抹苦笑浮上他的脸,他轻轻地吻住她的额头。「但我很高兴妳回来了。」听到他所说的话,她突然有点鼻酸,某种奇异的情绪泛上来,眼眶不由得泛红。「那……如果我不回来怎么办?」「不怎么办。我会等妳。」一直都对她很严厉,总是忍不住要敲她头、嘲笑她的老板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会等妳」这四个字竟具有神奇魔力。
「那如果我一真直都不回来─」老板的手掌温热地棒着她的脸蛋深情凝视,满满的话声逸去,她闭上了眼睛,期待着─叩叩叩。
「成海阔?满满?我可以进来吗?」「这真是见鬼了!」成海阔恼怒地跳起来,他这一跳,满满被摔在床上,痛得她龇牙咧嘴。
打开门,成海阔一脸阴影地瞪着站在门口的王弥生,不知道自己该感激她还是咒骂她。
「满满好一点了吗?」不理会他的阴郁,弥生越过他,进了船舱。那张床乱得真精采,如果不是他们两人看起来都极为狼狈,绝对会让人想入非非。
「嗨,弥生姊姊……」满满努力支撑起身子,虚弱地朝她微笑。「真对不起……」「没关系。妳第一次上船,这趟航行又不是很平稳,会晕船也是难免的。」弥生走到床边,温和地望着她出奇苍白的脸色。「满满,妳看起来真的好惨。」「是有一点。」现在不单只有手指痛,而是整个手掌全痛起来了。
「要不要我请医生─」「没关系没关系。」满满连忙摇头,摇得她又一阵恶心欲吐。
「不行?我坚持。」王弥生蹙起眉,转向成海阔。「你跟我去吃饭吧,船长说想见见你。」「我不想去,我也不饿。」「恐怕我并不是来征询你的同意。」弥生的表情冷了下来,一股尊贵不可违逆的王者气度。
「这是你的职责。我会请医生马上过来照顾满满,你现在就得跟我走。」这里是片气候严峻的海域,即使是在阳光如此灿斓的日子里,海风依然强劲冷冽。
扶着船榈,弥生凝视遥远的前方。这已不是她第一次来这片海域,早在她十五岁那年就来过了,当时是跟着父亲一起来的,那时候爸爸手上也拿着相机。
这片汪洋,海连着天、天连着海。
这蔚蓝澄净的颜色只有看过的人才知道,海上的高压云层层迭迭,像是棉花糖。这蔚蓝澄净的颜色只有看过的人才知道,那是用任何人工方式都无法呈现出来的色彩。那种蓝,篮得透入心肺,蓝得足以注入血液,成为一种印记。
如今她身旁的男人也拿着相机,快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不经意回眸,相机的镜头正对着自己。
从观景窗里,他看到什么呢?她再度忍不住好奇,但她可以忍住不问。
许多事,不问答案比较好。
「不是说船长要见我?」「他可以等。」但她不行。「成先生,你好像很喜欢满满?」成海阔一愣,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这问题我不需要回答吧?」「我并不是以老板的身分问你,而是以私人……一个好朋友的身分问你。」他们是朋友吗?几时发生的事?他怎么全无印象?成海阔失笑。「就算是朋友,我也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王弥生忍耐地微微扬起下颚。「我很喜欢满满。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她安排很好的出路。既然你连喜不喜欢她这点都不敢让我知道,我想你应该不会阻止我吧?」她还想替满满安排什么样的出路?丢一张溯风这样的王子牌出来还不够,竟然还有下文?
成海阔面无表情。
「想不想留在我身边,当我的专职摄影师?」他摇摇头。
「我知道你是个喜欢流浪的人,自愿加入海军,随船出海六年。你喜欢漂泊,留在我身边,可以浪迹天涯。」「妳除了想帮满满安排出路,还想帮我安排未来。王小姐,你们家的人都这么专制吗?」弥生一愣。是这样吗?她很专制?
「我没这么想过……」「但妳正在这么做。」成海阔忍耐地挥挥手「我不会答应的。我曾经喜欢漂泊,但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不喜欢了?」「我上岸了。」他的回答让她浮起一抹笑。「留在我身边也可以很安定,我不是那种喜欢四海为家的人。」「留在妳身边,就像妳的专业化妆师、保镖、医生一样,随时要听候妳的差遗,这种事我做不来。」「别把我说得那么可怕。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与我在一起,他们应该也同样感到愉快。」「我知道,所以更不能留在妳身边。」他终于放下相机,拉起外套,躲在里头点了根烟,呼出一口长气,意味深长地笑了。「王小姐,我不能想象在妳身边的日子。」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不能想象没有满满的日子。这算是一次回答了两个问题,可惜王弥生并没有听懂。
她要身边的人都爱她,只有在纯然充满了爱的环境里,她才感到心安。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奢华的要求了。然而或许王弥生真做得到,她太迷人,太有魅力,太孤傲又太寂寞,这样的女人很容易令人动情;他只是个普通男人,他很明白自己的极限,或许他很快也会沦陷,但他无法想象不爱满满的日子。
不能再轻易为一杯咖啡感动,不能再为了骗一块蛋糕而绞尽脑汁,不能再愉愉地想占一点点小便宜,得逞之后又是那么满怀罪恶地坦白认错。
满满出现在他身边时,正是他最为麻木不仁的时候,相机是他的伽锁,观景窗是他的牢笼,快门的声音从过去美丽的达达马蹄变成了催魂索命的时钟滴答声响。
第一次从观景窗里望见满满,是她已经到职两、三个月以后的事。那天她突然跑到他跟前,从观景窗看过去,模样似一只大头狗─「我可以看到你的眼睛唷老板。」那个笨蛋瞇着眼睛这样说。眼睛已经够瞇了,再这么用力一挤,感觉就只剩下两片眼皮肉相黏在一起。
「那是不可能的,笨蛋。」「可是我真的可以看到啊。」笨蛋继续说:「如果你请我喝一杯咖啡的话,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办到的。」他无法说明自己为何会那么轻易就爱上满满,更无法解释自己为何死都不肯直接对满满表白,但他知道─留在王弥生身边就意味着要割舍掉满满,而他是绝对做不到的。就算有一天满满自己离开了他,他也一样做不到。
「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并不急着现在就要答案。」「但我不需要考虑。」成海阔再次深深吸口气,烟雾迷蒙了他的心肺,却让他神智清明─任何对满满有威胁的地方都不要去,任何可能会让他变得不爱满满的人都要远离。
有王弥生这样的人在身边,真是太危险了,答案根本清楚得不需要再想。
「我拒绝。」弥生不再说话。她回到船栏前,慢慢地托着粉腮,轻轻地叹了口气。「让我想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改变心意呢?」她的声音低低的,彷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那里头似是允诺着幸福、闪耀着金光。
这真可怕。成海阔熄掉烟蒂,转身离开。「该去见船长了,走吧。」望着他的背影,王弥生饶富兴味地勾起一丝微笑。
这男人是冷血的,但他对满满可不。
这样的人,真是很值得拥有啊。
「妳这手铁定要上医院!铁定!」医生细心地替她清理伤口,指甲碎片深入肉内,伤口严重发炎,整只手掌肿得像个发酵过度的面包,而且还是个青紫色的可怕面包。
「现在去哪里找医院……」满满头晕脑胀地说着,医生的手一动,她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
「感染得很严重。光是这样清理我怕不够仔细,而且妳还得打很多的抗生素,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怕妳会失去妳的手。」满满瞪大了眼睛。「这太夸张了吧?我只是受了点小伤─」「这原本只是小伤,现在已经变成重伤了。」医生瞪她一眼。「早点去看医生就不会变成这样。」「那现在怎么办?」满满欲哭无泪。「我们不可能回头了啊。」「我知道……我铁定得把这件事告诉王小姐─」「不不不!拜托你不要说。」满满焦急地嚷着:「拜托拜托!千万不要告诉她。」「这可是妳的手……」「我知道,我自己负责。」医生犹豫了半晌,低头谨慎地包扎伤口,接着又帮她打了一针。「我可以不说,但妳得自己负全责喔。
万一出了事,妳可别怨我。」满满连忙点头。
医生只好同意,他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时,满满忍不住开口问:「这个伤口……会留下很大的疤痕吗?」已经走到门口的医生回头。「如果妳保得住妳的手的话……那铁定会留下很大的疤痕。」「铁定」医生走了,满满望着手上的绷带,突然感觉很有趣。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老板而在自己身上留下纪念品。
往后只要她看着自己的手(如果到时候她真的还有手的话),看着这个肯定很丑的疤痕,她就会想起老板……那时候她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