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暗投 第九章 作者 : 舒格

老王爷头七之后,小王爷的态度丕变,不再蛮横阻挡礼部,宫中总管等人的介入与插手,一时之间,王爷府不复之前的安静空旷,而是充满来来往往的官员,执事,仆佣,工匠还要加上依礼前来致意的王公贵族,富商巨贾等等,堪称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在一切的喧腾热闹中,丧事办了起来,雁靳辰已经是当家主子了,他一反常态地非常沉默,甚至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众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素闻雁靳辰难搞又凶狠,之前府里下人被整得死去活来不说,连老王爷都——

幸好,还有柳大夫在府里,虽然她有如世外高人一样见首不见尾,也极少出来跟谁交谈或闲聊,但只要小王爷一有不对,或是下人们不敢请示的事,找柳大夫就是了,小王爷无论如何,总是会听柳大夫说话的。

而且,小王爷只要几个时辰看不到柳大夫,就会焦躁不安,但见着了面,柳大夫也是自顾自的做事,比如拣药,写字,看书等等,不多搭理,小王爷只是在一旁安静看着,就会明显地安稳许多。

柳绿霏也不大在乎,王爷府丧事不用她帮手,她自己本身可有事要忙,照说老王爷已经过世,她依然时时在储药间里忙,读配方,试新药等等,从不间断,然后,每天写长长的信,写完了便让人送去给保柱。

“你到底在忙什么?”雁靳辰有时也按捺不住,被晾一边久了,忍不住要开口问。

“没什么。”她头也不回地敷衍着,继续蹲在墙角料理,准备要炖药。

“是要炼长生不老仙丹吗?还是——”雁靳辰走了过来,有意拨了拨散放在旁边白布上的各色药材。

“别乱动!”她啪的一声,打在雁靳辰手背。

雁靳辰眯起眼,面色开始不善,他好歹也在外头颠沛流离过不少年,还分辨得出,她这阵子准备的全都不是平日家常备药,反而像是在炮制针对疫病的防风通圣散,天水散,双解散等等,再加上她从不间断的往外直送信——

蛛丝马迹串在一起,他心头雪亮。

“你还跟景四端在暗通讯息?”他冷冷问。

景四端这无耻之徒,假借爱妻有喜的名义,三番两次来请教柳大夫,但是私下都在询问关于南方天灾之后,疫情蔓延的事。

偏偏这个大夫聪明一世,但好骗至极,不懂人心奸诈险恶,竟然认真的帮着景四端那只有名的笑面狐狸。

他一面阴沉想着,一面已经闪电似的伸手出去,扣住她的手腕。

“别吵我!我要煮这个——”

“不准!”雁靳辰霸道下令,“你自己也说过,太医馆有多少能人,何必一定找上你这个没没无闻的大夫?他是堂堂的钦差,要多少帮手就有多少。”

“那是因为景大人知道,我爹以前曾经——”

“经历过天灾的大夫,难道只有你爹吗?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还是说,你也被景四端迷住了?”

柳绿霏气到一时无法回答,睁大眼狠狠瞪着无理取闹的男子。

“瞪什么瞪?难道是我冤枉你了?”说沣,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那么,不妨证明给我看看。”

柳绿霏立刻警觉,这个眼神她很清楚,但,通常是在夜深人静时——

“你你要做什么,不要乱来!”

太迟了,猛虎已经被惹毛,一把抓起他的猎物,低头就咬。

“不许这样别闹你快放开我!”

“免谈。”

有人手脚还真是利落,三两下就扯乱了她的衣衫,虽然知道力气比不过,但她被压在墙上恣意亲吻时,不是猛拍他坚硬的胸膛,急道;“不行,不行!不可以在这儿——”

当然一点用也没有,熊熊烈火一下子就烧起来,她的前襟被扯得大开,雪女敕的颈子,前胸肌肤被印上一个又一个吻印,仿佛要一遍遍烙下他的记号,然后还不肯放过,一路一直往下。

“别你想做什么”柳绿霏平日淡淡的嗓音此刻微微发着抖。

雁靳辰邪邪一笑,解开了她的腰带,把下裳用力一拉,扯破了,单膝跪地的男人把她的腿儿架在肩上,头一低——

昏沉了好久,药香都转成焦味,她才惊醒,跳起来要抢救之际,才发现药都烧糊了,瓦罐底下还穿了一个小孔。

浓浓焦味中忙着收拾善后之际,柳绿霏心底的疑问也越来越浓——

雁靳辰竟是匆匆出了房门,这么久了,也还不见回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

九王爷的丧事一直忙过了一个月才告终,风风光光的下葬之后,都已经立冬了,北方冬天凛冽苦寒,万物萧索,人们都尽量躲在房子里,等闲不随意出门,让街道更加空荡凄清。

王爷府也不例外,安静极了,这夜北风刮得特别凶狠,呼呼响声一阵强过一阵,还震得门窗格格作响,说话时若不提高嗓子,对面的人还听不清楚。

王爷府后头的柴房共有四间,堆满了过冬用的柴薪木料,头一间比较空,里头聚集了几名大汉,房中央起了个火炉,火光映照下,只见每个人都蓬头垢面,容貌凶恶可怖,刀疤,落腮胡不说,还有一名少了个眼睛——

他们全都逼切望着站在当中的高大领袖——雁靳辰。

这些都是昔日兄弟,但这时已经清楚显现差异,雁靳辰虽然一身重孝色,服饰并不夸耀,但俨然是风度翩翩的俊美贵公子。

此刻这位贵公子正一脸凝重,黯然不语,像在思考什么严重的问题。

有人等不下去了,着急冲口质问:“大哥,你还要考虑什么?”

“是啊,已经拖到入冬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路来过了好几批兄弟,怎么还劝不动?”少只眼的凶恶大汉发怒了,巨掌拍在旁边成捆堆积的柴薪上,“大哥,你该不会像传言说的,是在贪图荣华富贵吧?”

此言一出,其他兄弟炸了起来,破口大骂——

“大哥才不是那种人!”

“胡说八道!”

“闭上你的鸟嘴!”

“收声!”充满威严的下令,让一干凶徒都闭嘴。

今年的水患严重,之后流离失所的人变多了,盗贼鹊起,互争地盘的情况越演越烈。这一批马贼之前顿失首领,群龙无首,被逼到了绝境。

从景四端上次透露端倪以来,这阵子确实陆续有昔日马贼的兄弟乘隙暗中潜入王爷府,多次想要劝他回去重操旧业,率领这批兄弟。

天知道他已经为了这事为难了多久,不是不想走,他在京城确实像是富贵废人,毫无用武之地,还得被监视着;此刻老父也死了,自幼的心结已经放下,再也没有约束力,他要走,区区一个景四端还拦不了他。

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动身。

心里已经有了牵绊,无法像以前那样快意恩仇,说走就走,亡命天涯的年少岁月已经成了过去。

真的要这样吗?留在京城,如废物一样的活下去?还是牙一咬,头也不回离开,继续打家劫舍的日子。

千回百转,始终下不了决心,眼前兄弟们全都死命望着他,小小柴房默然无声,只有外头风声大作——

突然,合拢的木门上有了异样声响。

这里头个个是警觉性极高的,一下子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门口。

门慢慢地打开了一条缝,凛冽北风从缝里卷了进来,带来刺骨寒意,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悄的走了进来。

刷刷刷!几把明晃晃的刀同时出现,全都指着同一个方向。

但这里头雁靳辰动作最快,众人眼前一花,他已经抢到了门口,用背部当肉盾挡去了锋利的刀尖,护住不速之客。

“你跑出来干什么?”他压低嗓音,很不悦地责备着。

以往像这种口吻出现,就是有人要倒大楣了,兄弟们都严阵以待,等着。

结果,清朗的嗓音从他胸口飘出来。“我要看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最近太反常了,原来是这样?这些人是谁?”

这什么口气?这什么质疑?死丫头,不想活了吗?

“你先别管,回房里去!”雁靳辰还是很凶狠地下令。

“可是”

“回去,别再多说了!”

那姑娘也没有再争辩或跺脚娇嗔之类的,只像长姊交代下来那样说了一句:“好,回头你要好好解释清楚。”之后便转身走开了

雁靳辰护着她出去,这一去就去了大半晌,显然是一路送回房去了。兄弟们全都呆住,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回来时,柴房里又是一片寂静,风声飒飒,门窗格格作响,让室内的沉默更加明显。

好半晌之后,才有人不敢置信地问:“难道大哥,你迟迟不肯点头,劝也劝不回来,就是因为”

“就为了这么一个干瘪不起眼的娘们儿?”心直口快的人忍不住冲口而出。

“那么平凡的女子,随便一抓也一大把,只要有银子,不管哪家妓院的姑娘——不,别说姑娘,连扫地的丫头都比她美吧?”

“住嘴!”雁靳辰冷道。兄弟们都看出他英俊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阴郁之气,他只递给他们两个大包袱。

一个包袱沉甸甸的,包着银子,另一个包袱则轻飘飘的,里头都是药丸,药材,药方。

“这些你们先拿着,有困难尽管来找我。”他安静地说。

“大哥!”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先别说了,让我再想一想。”雁靳辰浓眉皱紧,像是遇上了无解的难题。

这样的表情,在以前也是很少见的,身为大哥,他的果断向来被兄弟们所敬仰尊崇,从没有什么事让他为难,让他烦心,一切都在他掌握中。

但大哥说别多讲就是别多讲,兄弟们心里再困惑不解,却也不敢继续忤逆大哥,他们慢慢的往门口移动,鱼贯而出。

“不过就是个娘们儿”

“要几个有几个”

“大哥也糊涂了”

嘀咕声被风吹乱了,却也吹进了耳目敏锐的雁靳辰耳中。

刺骨寒风中,他独自站在柴房门口,陷入沉思中,良久良久,黑暗中,高大的身影都没有动,直到肩头堆积了薄薄的白。

下雪了。

他仰头,叹出一口气,白白的雾气也是一下子就散了。

+++

柳绿霏一直在等他开口,但她一直没有等到他的解释。

雁靳辰变得越发沉默,甚至疏离,心不在焉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常常一整天不发一语,紧锁的眉头也很少放松过。

以前那个凡事不在乎,带点邪气的雁靳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心事重重的男子。

但是在夜里,旧时的他又会回来,依旧蛮横热情,像是没有明天似的抵死缠绵,总要疼她爱她到极致,让她全身无力又晕晕沉沉之际,才肯罢休。

他心里还是有个结,这一次,结是缠在她身上。

大地都被白雪覆盖的深夜里,雪花静静飘落,小王爷的寝房里早已熄灯,却被雪光映得有些亮。

被缠着尽情厮磨过一回,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柳绿霏,把脸蛋埋在情郎温暖宽厚的胸膛,躲着光,也静静听着他依然有些急的心跳。

“那些是你昔日作马贼时的兄弟吧?“绝对的寂静中,她轻轻问。

游移在大掌停了停。

“他们要求你回去?”她继续轻问,“你是不是打算”

再怎么说,那些是盗贼啊!杀人越货,抢劫放火,造成多少人心惶惶,地方动荡不安,难道他真的还想回去过那样亡命开涯的日子?

但京城真的不合适他,在这儿,他所有的才华能力都得不到伸展,像一头猛虎硬生生地关在华丽牢笼里,日子越久,就越暴躁不安。

而她,她是一只始终被养在笼里的文鸟,自幼时起就一心埋首专心读书,钻石医术,到头来成了个书呆子。

夜越来越深,她也越来越困倦,但心底柔柔的一股心慌意乱却怎样也挥不去,梗得无法真正入睡。

迷迷糊糊的不晓得隔了多久,外头似乎有细微声响,却又像是风声,她完全清醒是因为身旁的人悄悄起身,换上衣服,随便披了外裳之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柳绿霏随后也起身换衣,后脚跟了出去,今夜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外头冰寒彻骨,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那股心慌越来越浓,仿佛有什么预感,她无法继续置身事外。

这回他们不在柴房,而是直接聚在后院的洗药池旁,天寒地冻,洗药池也结冰了,小小园子入眼萧索,全是枯枝白雪,所以迤逦雪上的鲜红痕迹格外触目惊心。

一名贼人单膝跪地,右手紧握刀柄,以大刀撑着身子,否则就要摔倒,他身上血迹斑斑不说,整个人不停喘息,死撑着不肯晕过去。

其他的贼人也个个狼狈不堪,神情悲愤,厉声说:“大哥,人家都要灭了本帮了,你还要袖手旁观吗?你难道真的是贪图荣华富贵,沉溺在儿女私情之中的窝囊废——”

“不准对大哥无礼!”

“你住口!”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不敢说真话?”先前那名贼汉越发悲愤,大怒道:“如果不把兄弟当兄弟,我们何必还尊他为大哥?这阵子以来给抢地盘的一路追到穷途末路,最近几场恶斗下来,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这时还不出来率领兄弟,还要等待何时?等我们死了,再帮我们一一收尸?不用麻烦了,我宁愿曝尸荒野,也不要躲起来苟活!“

柳绿霏躲藏在长廊弯曲处偷听,听得全身发冷,但看到雁靳辰的神态,她更像是被丢进冰水里似的,开始打颤。

只见他英武的俊脸笼罩可怕的阴霾,薄唇紧抿,一双眼却亮得出奇,身侧的双拳握得紧紧,关节都发白了。

那是猛虎要出击前的态势。

“你们先别急,今晚风雪太大,在这儿待下。”雁靳辰低沉的嗓音响起,稳稳道,“待天一亮,我会”

柳绿霏没有听完,转身就走,她无法再继续听下去。

如同游魂一般缓缓在长廊上游走,她的双足已经冻得毫无知觉,连自己在迈步都不知道,走着走着,迎面见到神色严肃的王爷府总管持着火把,后头领着几名侍卫,向她走来。

“柳大夫,你没事吧?”总管担心询问,还语带狐疑,“我们听见洗药池那附近有声响,大夫,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起来煮药吗?”

柳绿霏笑了笑,张口想回答,却是一阵天旋地转,逼得她扶着旁边廓柱深深吸了几口冰冻的空气,才勉强稳住。

“柳大夫——”

“大夫——”

“没事的,这儿有我,你们都回去吧。”一只结实手臂打横扶住她的纤腰,沉沉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雁靳辰大约是安置好了兄弟们,听见这边谈话声响,方赶了上来,正好及时解决了僵局,否则总管他们率领侍卫们与深夜闯入的马贼兄弟们一照面,一场恶斗是绝对免不了的。

柳绿霏也不再多说,她由着雁靳辰去说,让总管他们都先行散去,然后突然被凌空抱起,她陷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他一路把她抱回房里,重新安置在暖暖的床上,点起灯,他高大的身影却透露着些话迟疑,像是要做什么,又犹豫着。

“你该收拾东西吧。”柳绿霏一直静静望着他,突然开口道,“你要跟他们去了。”

大掌握成拳,又放开,雁靳辰撇开了头,不说话。

她没有问,他也没有否认。

“我这一辈子都在尽力救人。”她抱起双膝,把尖尖下巴搁在膝头,淡淡说道;“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无故取人性命的恶徒。大夫要花多少时间心力还不见得救得了一条命,有些人却毫不犹豫的一刀挥去就砍人。”

“你不懂——”

“是,我不懂,性命攸关的时候,为了自卫杀人。与逞斗狠,为了金银财宝甚至女人而杀人,并不是同一件事,但都是杀人。”

“你过过那样的日子吗?你过过没有明天,没有下一餐,没有任何活路的日子吗?你吃过树根,吃过泥土,吃过老鼠药吗?”雁靳辰声调越深沉,就表示他越愤怒,“这些兄弟是曾经以性命护卫过我的,如今他们有难,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下去,在这儿我是个不受欢迎的废人——”

柳绿霏沉默了,灯光映照中,只见她长长的睫毛眨啊眨,像蝴蝶的粉翅颤动一般。

他去了,会比较快乐吧?那么,很多事都不用多问了。

然后,她突然起身,眸光淡然地扫了他一眼,不再争辩,也不再询问,只是点点头,温声道:“我明白了,你就去吧。”

她开始收拾散落在他房里的衣物,书册,拉整好不久前才在上头火热缠绵的被褥,找了包袱布,慢慢地把属于她的物品都整理好,打成一个包袱。

本来也只是无言地看着她的动作,到后来,雁靳辰忍不住问道:“你打算作什么?”

她又看他一眼,“我也要走了,你若离开,宫里一定会派人来追查询问,难道要把这烂摊子全丢给我吗?”

说得有理,但雁靳辰没来由的胸口阵阵刺痛。

就这样?她的反应就这样?没有眼泪,没有不舍,没有要哭闹着想随他到天涯海角?

怎么可能呢,他随即在心底讪笑自己,这可是冰雪聪明的柳大夫,她的病患,她的医术,他们柳医馆的名声,可是都比他这个粗蛮汉子重要太多太多。

儿女私情本来就该割舍,多年来不曾对谁动情倾心,不就是因为清楚知道这样有多麻烦吗?

柳绿霏收拾得差不多了,背起包袱,往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

“你们兄弟有个受了刀伤,伤药在储药间里有准备,你应该找得到。”

说着,她停了停,一双杏儿眼望着他,眼神有种难以言说的柔软。

被那样的眼神一望,雁靳辰胸口仿佛被柳条狠抽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我这几日炼了不少药丸,都是路上一时找不到大夫可用的,全都包好了搁在储药间,上头标好了用途跟用量,都是准备给你的。”

原来她早就猜到了吗?本以为那些是受景四端所托,为了天灾之后流离失所的灾民所制,没想到——

他仿佛化成了石像,没有反应,也没有动作,只有一双炽热的眼一直紧紧盯着她,像是要趁此最后机会好好看清她,记着她的音貌形影。

见他始终没有回答,柳绿霏最后好轻好轻地叹了口气。

“我走了,你多保重。”

回身,她开了木门,外头如刀般刮人的北风挟杂冰雪席卷而来,她打了个寒颤,却抬起头,准备下面迎向苦寒风雪——

突然一只大手用力圈住她的腰,把她猛往后一带,重重撞上坚硬的胸膛。

“等到天亮再走。”他卑微地请求着,火热的唇却猛然吮吻住她柔女敕的唇瓣,辗转厮磨,密密长吻,怎样也不肯放,不肯听她的拒绝。

她整个身子软了,软在他霸道的怀抱里,纤细双臂攀上他的宽肩,不自觉地司隔着衣物轻抚他之前肩伤的位置。

每回欢爱正浓之际,她总是习惯这样抚模他,心疼他曾受过的伤,希望自己能冶愈这一切——

明日一别,将是天涯,他有谁帮他心疼,有谁帮他诊冶呢?

两个人影紧紧相拥,难分难舍,仿佛化成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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