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飘散着几许沁人的凉意,也添增一份萧瑟的意境。
苍穹里,星光璀璨,为这股寂静而而带点苍凉的暮色带来几分缤纷的繁华,让人在被孤独拥抱的同时,不会觉得自己其实也被世人遗忘。
韩孟禹从医院回来后,连晚饭都没吃,就坐在小木屋的台阶前,神色肃穆、意志消沉的抽着烟,任波涛起伏的思绪在心海里翻搅作怪,他已经疲困地懒得作任何垂死挣扎了。
兰若偷偷从屋内窗口悄悄端详他,特别准备了满桌佳肴的她,几度想开口唤他来用饭,却又被他满脸阴霾的神色给吞噬了所有梗在喉头的话。
“兰若,我没有什么胃口,暂时不想吃饭,你先吃,别管我吧!”韩孟禹突然开口说,声音是沙哑而落落寡欢的。
“韩……大哥,你又有心事啦!”兰若轻轻步出小木屋,坐在他身旁,带着几分怯意、又难掩关爱的眸光注视着他。“要不要……我陪你聊聊天?”
韩孟禹又抽了口烟,眼睛黑幽幽地凝望着缕缕上升的烟雾,“不用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坐在这里沉思,仔细想清楚一些事情。”
“那我陪你坐在这里好了,我不出声,不打扰你想事情好不好?”兰若满脸期盼地望着他。
韩孟禹却轻轻摇摇头,“你进去吧,这里风大,我不想让你感冒着凉,更不想让你饿着肚子陪我。”
“我不在乎,我是心脏情愿的。”兰苦噘着嘴说。
“心甘情愿,不是心脏情愿。”韩孟禹笑着纠正道:“听话,兰若,先进去吃饭,然后打电话叫安雄来载你下山。”
兰若不悦地绷起小脸了,“我不要,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韩盂禹轻轻捺熄手中的烟,深深地望着兰若,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兰若,不要把你的感情放错地方,我只是你的韩大哥,而且一辈子都是;而安雄,他才是值得你用心去珍惜、关爱的男孩子,你要懂得惜福,不要把安雄这样好的男孩子给气跑了。
兰若整张脸都变了颜色,“我才不希罕他呢!我只喜欢你,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她直勾勾的望着韩孟禹,大胆无忌的说。
韩孟禹摇头叹气了,“兰若,你要我怎么跟你说呢?我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只把你当成小妹妹看待而已。”
兰若却只是执拗地噘着一张丰润红艳的小嘴巴,“我不管,我就只喜欢你一个人而已。”
韩孟禹头疼万分,他稍皱了一下眉头,决定来个快刀斩乱麻,“兰若,我不希望你把崇拜和爱情混为一谈,如果你为了我而白白错失了像安雄这样值得你付出真心、托付终身的好男孩,我只有狠下心来开除你,不做你的韩大哥了!”
“不!你不能赶走我,我不能离开你!我不能!”兰若深受刺激般地猛摇着头,白着一张脸尖声嚷着。
韩孟禹见她对自己痴恋成狂,不得不铁石心肠、续下猛药,“我不管你离得开,还是离不开,你明天就给我回台东,不必做我的管家了。”
“不!我不要!”兰若跳了起来,泪光闪动地激动喊道。
韩孟禹却不容分说,立刻站起身,沉声说:
“我才不管你要不要,我现在就入屋打电话给安雄,叫他来接你下山。”
兰若如遭重挫般地含泪瞪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狠心,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有多喜欢你吗?从你把我从我阿爸手中救出来,让我不必去做妓女的时候,我就深深地爱上你了,为什么像姜秀瑜那样无耻又无情的女人你都可以爱她,却偏偏对我偏心又狠心?为什么?”
韩孟禹面无表情地绷着脸不说话。
他的无动于衷再度刺伤了兰若,她怒不可遏地伤心嚷道:
“好,我走,我走,我不希罕你来同情我,大不了,我再回台东让我阿爸卖去做妓女!”然后,她泪如泉涌地掩面狂奔,火速地沿着台阶冲下坡道,冲出韩孟禹复杂、黯然而无奈的凝视中!
他无言而凄怆的发出一声长叹,进小木屋拿起听筒拨电话给罗安雄。
君子有成人之美而感情更是不能勉强的,他只后悔没能早点正视兰若对他那几近盲目的倾慕爱恋。但,长痛不如短痛,只希望经过这番打击她能彻底对他死心,进而懂得珍视罗安雄这个始终守候在背后而耐心等待她回头的有心人。
放下电话,望着餐桌上那早已冷却的丰盛佳肴,他牵动唇角,发出一丝苦笑。看来,从明天开始,他要学习自己下厨房做饭了。
不过,却是值得的,不是吗?他在心底干涩地告诉自己!
当韩孟禹吃完满桌冷涩却隐藏了无限少女诗样情怀的佳肴之后,他又孤独地坐在小木屋的台阶前,若有所思地抽着烟,若有所失地品味着这份和他始终圈锁一起的孤单情怀。
直到一个清脆圆润,又带着浓浓的广东腔的女性嗓音,划破了这份沉默。
“嗨!又在抽烟的仁兄,你可以再赐我这个不速之一罐清凉口的可口可乐吗?”
韩孟禹抬起头,循声望去,但见那个芳名叫作沈娉婷的少女骨碌碌、动作灵敏地沿着坡道爬了上来,一下子就晃到他眼前来了,穿着一身轻巧帅气的牛仔套装,带着一脸灿烂夺目的微笑。
那份青春洋溢、生动明朗的气息和烈火一般的艳美一下子就让死气沉沉的小木屋鲜活起来,也让韩孟禹的心重新跳跃起来,“你又来灵泉寺上香了?”他淡淡地撇撇唇,一双黑漆漆的黑眸神采奕奕地凝注在她身上。
沈娉婷利落地坐在他身旁,“不是,我今天休假,跟朋友跑去野柳玩,当我口渴,喝着贩买机零售的可口可乐时,突然想起你了,就硬拖着朋友开车送我来这里,想喝喝你那与众不同的可乐。”
“可乐在屋里,你打开冰箱就可以看到。”韩孟禹懒洋洋的说。
沈娉婷也没跟他客气,大大方方入屋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口可乐出来,重新坐回他身边,仿佛那是她的专属宝座。“我拿了两罐,你可别怪我太贪心,因为,我想带另一罐回家去慢慢品尝,当我想起你,想起你这间风味与众不同的小木屋却没办法上山来时,我可以一天只喝一小口,直到我有空光顾你的时候。”
韩孟禹失笑地抬起一道浓眉,“谢谢你这么垂青我们家的可口可乐,要不要我干脆人情做到底,把我放在储藏室的整箱可口可乐,一并奉送给你,省得你山上山下来回奔波呢?”
“不,东西多了就不珍贵希罕了,这是人类的通病。当然,除非,你不欢迎我这个老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不知怎地,她那略含怀疑失望的语气让韩孟禹有种于心不忍、坐立不安的陌生反应。也许,这几天他会端坐在这里望着苍穹枯坐冥想,除了对父亲病况的忧愁牵挂之外,下意识地,他也在期待她的翩翩造访吧!
虽然,在他混乱迷离的愁绪里,也曾经莫名其妙地浮现着苏盼云那张冷淡如霜却耐人寻味的女性脸庞。
他强迫自己压制那股令他心情骚动不安的乱流,挤出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牵强的笑容来,“不,我很欢迎你来,帮我倾销那些可口可乐!”
沈娉婷冲着他妩媚一笑,轻啜了一口可乐,“是吗,你不怕我从此赖定你,天天上你这喝不用花一毛钱的可乐?”她的笑语嫣然倏然被韩孟禹深锁的眉峰,还有不停吸烟的动作给卸去了。她放下手中的瓶罐,冷不防地一把抢走他手中的烟,毫不避讳地送进嘴里大剌剌地吸了两口,然后,她迅速变了脸色,猛然呛着喉咙,剧烈地咳了起来。
韩盂禹连忙夺走烟蒂,并伸手帮忙拍抚着她的肩头,没好气地责怪着,“不会抽,干嘛要好奇逞强呢?”
沈娉婷擦拭着从眼角溢出来的泪珠,“我想帮你分忧解愁啊!谁会晓得这玩意这么辛辣呛人呢?简直比大麻还逊毙!”
韩孟禹本来被她窝心动人的话弄得心醉神驰,但,这些感动的情绪还来不及涌现脸上,就被她冒出来的第二句话给打散了,“你吸过大麻?”
沈娉婷张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睨了他一下,“是啊!小时候吸过强力胶,十八岁以后就不吸了,觉得不够刺激,就改吸大麻了。”
韩孟禹面色深沉地紧盯着她,一股莫名的怒气和心痛揪住了他,“你不知道吸这些东西是违法的?而且会腐蚀你的神经,让你上瘾而不由自主地愈陷愈深?!”
他的咬牙切齿引来沈娉婷的错愕,她水汪汪地贬着一对明眸,“你干嘛这么生气,是因为我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堕落?还是你气你自己高估了我?”
“我——”韩孟禹下颚紧缩,一时窒息地无言以对。
沈娉婷却定定地注视着他,然后,她俯近他,伸出一双软如柔荑一般的纤纤小手,轻抚着他那纠结的浓眉,如晨风轻拂、幽兰吐气般悄悄启齿,声音婉转而动人心扉。
“别生我的气,好吗?你不知道,我一向洒月兑任性惯了,对生命、对感情一直抱持着游戏人间的态度。所以,我可以做逃学翘课被学校开除也无所谓的小太妹,也可以放纵自己大玩感情的禁忌游戏,包括和一拍即合的男孩子同居,我也不觉得荒唐羞耻。但,自从遇见你之后,我所有的羞耻心、自卑感,还有道德规范全部都涌回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轻浮、好卑微、好肮脏,好怕再面对你……只怕……我会对你认真起来……虽然,我一点也不配……”然后,她语音哽咽了,一双波光潋跳的明眸泛着点点晶莹而搅人心湖的泪光。
韩孟禹听得心旌动摇,柔肠纠结,他不加思索地一把搂住她,眼光炽热得像两把熊熊燃烧的火焰,迅速地烧向了沈娉婷那颗心跳剧烈的芳心。
正当他难掩满心的悸动俯下头准备吻她时,沈娉婷立刻白着脸火速地推开了他,“不,你别碰我,别对我认真——”
韩孟禹快如闪电一把攫住她的臂弯,目光如炬的死命瞪着她,“你在搞什么鬼?你教我不要对你认真?在你又再度出现在我面前之后,在你讲了那么一串让人心痛又心酸的鬼话之后?”他灼热而痛楚的紧紧锁住她那漾着哀愁而可怜兮兮、搅人心碎的一双美目,“你可知道——你这是在折磨我?”
沈娉婷连嘴唇都没有血色了,她泪光盈然的颤声说:
“我不是来折磨你的,我只是……情不自禁。”
韩孟禹的脸扭曲了,“你还敢说这种不负责任的鬼话!你分明是——”
沈娉婷立刻抬手搭住他的唇,“不,请你不要跟我生气,我不是要来惹你生气的,我鼓足勇气来找你,只是想陪陪你,听你说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是很好。这样好吗?我们由做朋友开始好吗?你陪我去迪斯可舞厅跳舞好吗?”
韩孟禹一脸惊愕的瞪着她,“你要我陪你上迪斯可舞厅跳舞?”天知道!他该拿这个行为怪异离谱,欲搅得他天翻地覆、又心动又心悸的女孩子怎么办?
“陪我去跳跳舞好吗?让我们一块来渲泄我们心中的苦闷和激情,好吗?”她娇俏又不胜楚楚地抬眼祈求着他,那股又狂野又绝望的神韵揉痛了韩孟禹的心。
他认为自己真的是中蛊着魔了,才会对这个没有一个行为、言谈是正常合理的女孩子产生感情,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就像吸了大麻一般无药可救,但,已经溺在其中的他,实在来不及回首收心了。
于是,他放任自己被沈娉婷拉着胳膊,坐进他的BMW,离开他的小木屋,从寂静如水的万里驶向了热闹滚滚、霓红灯闪耀的中山北路。
韩孟禹不知道究竟是舞厅里鼓动炽热的气氛影响了他,还是沈娉婷曼妙灵活的舞姿带动了他,让他顿然忘记了所有的拘谨和稳重,也忘记了所有揪肠逼人的烦恼。
他本能地放松心情,放松四肢和她凝眸对舞着。
舞厅里闪烁着的五彩绚丽的灯光、奔放而热情四溢的舞曲让人精神亢奋,情不自禁地融在其中,时而扭腰滑步,时而旋转飞舞,舞得狂野尽兴,舞得脸红心跳。
沈娉婷更是舞得盈富美妙而花样百出,浑身充满了律动,充满了火焰,充满了狂热的生命力!
她双颊嫣红如火,姿态轻盈如燕,两串银亮、频频窦出清脆声响的金属大耳环也随着她款摆腰肢,晃动着令人眼花撩乱的舞步!
韩盂禹像个好奇而不甘示弱的生手一般,强迫自己配合沈娉婷令人喘息而目不暇接的舞步,七年的医学院生涯和孤介冷漠的个性,禁锢了他潜伏在灵魂深处的热情和活力。他像个骤出囚笼的大鹏鸟一般尽兴的滑动身躯,同时,用一种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激情,贪婪地逡巡着沈娉婷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
直到他再也无法负荷地一把将她拖离舞场,将她紧紧逼向墙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下头深深吻了她,也一道封住了她所有的挣扎和祈求。
沈娉婷申吟了一声,所有理智和警告、抗拒都被他这缠绵如火的一吻给淹没了。她面颊滚热,而心头小鹿怦怦乱跳,全身的虚液更像煮热的开水一般沸腾激昂,她双腿虚软,像个溺水的人一般伸出羞涩而热情的臂弯紧紧圈绕着他的颈项,呼吸急促地反应着他。
直到他们都快被这股窒息而令人血脉愤张的拥吻夺走所有的呼吸时,韩盂禹抬起头,稍稍松开她,目光灼热的注视着她酡红如醉的面颊,一颗心跳动得好厉害,翻涌着令他柔肠寸断的激情,然后,他开口了,语音粗嘎而低沉。
“娉婷,一定是上帝派来蛊惑我的小魔鬼,我完了,你知道吗?你让我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他那燃烧着激情又不胜狼狈的话炙伤了沈娉婷脆弱的芳心,也烧回了她的神智,她立刻像个忽然被毒蛇咬了一口的人一般,瑟缩而惶恐不安了,“不,你不可以——不可以对我认真!”她乌黑的眸光里弥漫着一层水雾,表情楚楚可怜的像个迷失的小孩一般惹人怜爱而心疼。
韩孟禹目光阴骛的瞪着她,“那你要我如何?跟你玩一玩,逢场作戏吗?”
沈娉婷悄悄垂下两排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再抬起头时,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燃放着一股狼狈而令人屏息的热情烈焰,“不,我也受不了你对我只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理。我这种反反复复的心态,很矛盾,是不是?可是,在你面前,我真的是自惭形秽,我真的配不上你——”
“娉婷,你现在再来谈这种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不嫌太迟了?”韩孟禹深深地瞅视着她,眼光专注而有神,“在我不想认真却已经认真的情况下?”
他的话又灼伤了沈娉婷的自制力,她像只饱受惊吓的小白免般惊惧而善良的祈望着他,“不,别这样,你如果像你外表那么聪明的话,就应该离我远远的——”
“为什么?你有毒?还是你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沈娉婷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不是,我拜托你,不要逼我把最难堪的一面给掀出来,给我留点尊严,也在你心目中留点好印象,好不好?”她见韩孟禹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禁暗暗咬牙,“好,我——”她的目光被一个甫进入舞厅,穿着一袭金丝紧身洋装,显得成熟妩媚又风情万种的女孩子给吸引住了。
这一注目,她的心脏差点跳出胸腔。天啊!是姜秀瑜,这个和她毗邻而居十多年的芳邻,这个令韩孟禹初尝失恋苦果的风尘女子,今天竟然也大驾光临这家素以声光效果闻名全台北迪斯可的舞厅。
虽然,她一时尚未瞧见他们,但沈娉婷可不想冒险被她认出来,也不想让韩孟禹发现她的存在,于是,在韩孟禹发现她的异样,正待凝眸循线望向舞池时,她闪电般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在他错愕地尚未及反应之前,火速地送上自己的红唇,将他融入一片昏蒙而醉人的旖旎气氛中。
当她一面被韩孟禹灼热缠绵的抚吻弄得浑身燥热、芳心酣醉,几乎站不挺身躯时,仅余一丝的理智提醒她,让她不忘眯起眼,细细观察着在舞池大展舞后身手的姜秀瑜。
等姜秀瑜舞向较远的方位时,她立刻伸手推开韩盂禹,并不容分说地快速拉着他冲到柜台,催促他付帐。
韩盂禹满月复狐疑的付了帐,还来不及发问,又被她连赶带拖地拉出舞厅。“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她淡淡地对韩孟禹说。
韩孟禹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他沉着脸一把箝制住她的肩头,“这是干什么?你先是给了我一记莫名其妙、来势汹汹的热吻,然后,又像急着逃命的人一般将我拖出舞厅,接着竟然大手一挥,什么也不解释地就对我下达逐客令,你当我韩孟禹是什么人?让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吗?”
“我没有……我只是累了,跳舞跳累了,被你……逼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太晚了,如果我再不回去,我男朋友会发火的。”沈娉婷一脸疲惫而倦怠的神情。
韩孟禹像个打翻醋坛的人一般,心整个揪紧了,“你有个同居的男朋友?”他目光锋利得像两把致命的利刃,恶狠狠地刺向她。
“对,我在小木屋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了,不是吗?”沈娉婷轻轻蹙起眉端,“我男朋友是在影剧圈当保镖混饭吃的人,他脾气不好,醋劲很大,如果我回去晚了,他就会怀疑东、怀疑西的,甚至会动粗——”
韩盂禹脸色难看得像严冬里阴霾深沉的云霭一般,“你爱他吗?”他喉头紧缩地挤出声音,沉声问道。
沈娉婷慢慢地摇摇头。
“那为什么不离开他呢?”韩盂禹生硬的咬牙说。天啊!仅仅是一个晚上而已,这个沈娉婷就已经不晓得害他在天堂、地狱里来回煎熬多少回了!
“我没有办法,我一说要离开他,他就发疯似的拚命摔东西发脾气,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个稀烂还不够,还到夜总会去纠缠我、闹事,如果我还是不睬他,他就用死来威胁我,他已经为我演出一次割腕自杀,一次以火焚身了……”她语音凄然的娓娓道来,把温可兰的际遇照本宣科的借来运用,“这就是我不敢跟你有进一步发展的原因!我是个私生活一点都不单纯的女孩子,你看,我到刚刚才知道你的名字,却对你动了感情,像我这样随便又容易动情的女孩子,根本不是你应该深交的对象,我不想害你身败名裂。我以前已经害过一个大学生为我自杀,我是个祸水,你应该离我远远的——”
韩孟禹脸色灰,眼睛闪烁不定,他那“惊弓之鸟”般不堪一击的理智命令他毅然转身离开这个比义大利黑手党还恐怖、还危险的女孩子,但,他的感情仍在作困兽之斗!
然后,在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中,感情险胜了理智,他脸色灰白而固执的紧盯着她,“如果我不在乎你那不单纯的‘历史’,还有你男朋友自杀的要胁,反正,我是个医生,他敢闹自杀,我就敢免费医好他!你还愿意打开你的心门让我这个不知死活的人自投罗网吗?”
这下子换沈娉婷脸色苍白了,她惊愕地瞪大眼,嗫嚅而不敢置信地迭声呢喃着:
“你……你不是认真的,你不可能是认真的!”
“你要我对天发誓,还是打契约书?”韩孟禹语音咄咄而坚定的直盯着她。
天啊!他那一副山可崩、地可裂、真情却不容移转的执着,是那么地绞人心扉、让人无所遁形,更有着虽死亦无悔、无怨的动容。
沈娉婷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来招架这份令她柔肠寸断、进退两难的感情,在她早已经被这份感情之火融化掉一切心防之后。
她清澈如寒星般灿亮的眸光里,不能自己地漾起了点点闪烁的泪光,“给我时间,好吗?”
“给你时间做什么?”
“给我时间来告诉你我所有的故事,包括各种见不得光的历史和不良纪录,如果,你听完所有的故事之后,仍然没被我吓走,我就为你和我男朋友分开,冒着不顾他自杀的冲击和威胁。”她泪影婆娑的望着他说。
韩盂禹咬紧牙地用力的点点头,“好,我答应你,看你有什么光怪陆离的故事,你尽量搬出来吧!我会洗耳恭听的。不过——”他心底闪过一阵刺痛,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绵绵地传送他那份无言的深情和悸动,“你能不能快点告诉我你的故事,好让我早点解除这种生不如死的刑罚,让我不要每一分钟都生活在心如刀刮的醋意中?想着他和你温存亲热一幕,你——”
他话还未来得及说完,沈娉婷已经红着眼眶,带着满心的酸楚深深堵住他所有的话,她一边热泪盈眶吻着他,一边哽咽地从齿缝中迸出话来,“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如果……我们的相爱会带来任何天谴的话,为你……一切我也心甘!”
韩孟禹虽然不能完全理会她话中的涵意,但却被她的那份不假掩饰、不计生死的深情所撼动了,即刻伸出臂弯紧紧地箝住她那玲珑有致的身躯,细细密密地吻着她,恨不能将她嵌进自己的体内合也无法切割成两半,再也不必忍受她和别人同居的刺痛和打击,还有随时会失去她的恐惧。
他从来不晓得对爱情噤若寒蝉的他,会再一次跌进爱情的深渊中,而且爱得这样心痛而辛苦万分!
这一切都是天意吧!在她闯进小木屋向他开骂讨水时,她就以独特得令人咋舌且闪电般令人来不及防备的方式悄悄闯进他的心坎里,让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然而令韩孟禹深觉困扰的是,他怎能在拥着沈娉婷这个让他神魂颠倒、心跳没一刻正常的女孩子时,心里居然还悬念着另一个女孩子的倩影?
难道,沈娉婷游戏人间的浪漫和大胆新潮的爱情观也传染给他了吗?
他困惑惊惧地紧闭上眼,专心凝神地将沈娉婷紧紧拥在胸前,不敢再准步思索这个令他心猿意马,又心惊胆跳的爱情习题——
祥安医院。
韩伯涛终于在妻子汪如苹、至友平磊的陪同下,住进祥安医院头等病房接受检查。
住院所有的诊疗与检查费用皆由韩孟禹全权负责。
这是他不惜与韩伯涛翻脸而坚定赢来的成果,而为了履行他的承诺,他特别拜托学长赵成锋担任主治大夫,并私下郑重地恳求他,一定把所有检验的结果让他知道。
一向和韩孟禹知交甚深的赵成锋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住院第一天,韩伯涛特地挑了个韩孟禹必须到内科候诊室应诊,而无法临时翻案或参与探病的日子,而且还把苏盼云一块唤来医院,利用检查以外的时间来加速完成自传的撰文工作。
当赵成锋走进病房,准备撩起他的衣服做初步检验时,他有技巧地打发了汪如苹帮他去福利杜买瓶热鲜女乃。
他见汪如苹不情不愿的离开之后,深思地盯着赵成锋,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
“赵大夫,你有必要做这么精细的检查吗?除了抽血、验尿、扫描之外,有哪个医术一流的大夫可以在确定病患罹患肝癌之后,把他从死神的手里救回来?”
此话一出,赵成锋和苏盼云都震动的微微变了脸色。
“韩伯伯,您……”赵成锋艰困的不知该如何措辞。
韩伯涛黯然一笑,“我早就知道自己的病况了。去年圣诞节假期期间,我趁如苹到西雅图访友旅游,到医院做了检查,大夫立刻宣判我是肝癌末期,开刀也来不及防止迅速扩散到其他内脏的癌细胞。我不愿意照钴六十,不愿意再去接受其他药物治疗,即使要死,我也要死得庄严、死得坦然潇月兑,这就是我会打破誓言回来台湾的原因之一。”
“韩伯伯——”赵成锋难过得无以言语,而苏盼云却听得眼睛红润、鼻端发酸。
韩伯涛反而露出了释然豁达的笑容来安抚他们,“别为我感到难过,这就人生最真实的一面,有生、有老,老了自然会萎顿生病,生了病熬不过去就自然会死,这是任谁也躲不过的。我已经靠着自己的意志力熬过了半年,在没有任何药物的治疗下;只是,我放心不下我太太,一向羸弱纤细,又非常非常地依赖我,我怕她会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请你们暂时不要告诉她真相,让她……以为我只是有轻微的肝硬化就好。”
“可是,终究瞒不了她一辈子啊!汪阿姨迟早还是会知道的。”苏盼云酸楚的柔声说道。
韩伯涛唇边飘浮着一丝迷离而凄凉的笑意,“等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对她说。”
苏盼云心中一恸,再也无法安之若素,她速速捂住自己的嘴,在热泪夺眶之前转身冲出病房。
然而,她才刚踏出病房,汪如苹那张惨白而泪痕满腮的脸就重重地在她心坎里敲了一声巨响,“汪阿姨,你……”
汪如苹仓惶地连忙抹去挂在脸颊上的泪痕,楚楚可怜地挤出一丝勇敢而令人心碎得不敢卒睹的微笑,“我什么都没听到,真的……”然后,她语音哽咽了,所有不争气的眼泪又重新疯狂的涌了出来。望着苏盼云泪光莹然而充满了解的容颜,她用尽全身力量去维持的自制力倏地崩溃了。她轻呼了一声捂住嘴巴,转身冲到走廊的尽头,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天地都为之变色!
苏盼云静静地伫立在她身后,静静陪她流着眼泪,为这份任谁也无法能承受的恩爱离别苦而洒下酸楚不已的热泪。
良久,良久,好几个世纪都过去了,汪如苹从口袋里掏出面纸来拚命擦拭泪痕,“我该回去了,我不能让伯涛起疑。盼云,我看起来像哭过的人吗?”她模着自己的脸,喉头梗塞的颤声问道。
苏盼云的心整个揉成一团,她热泪盈眶地几乎无法言语,好半晌,她才艰涩的从嘴里吐出话来:
“像,汪阿姨,你的眼睛又红又肿的,一定骗不过韩伯伯。”
“是吗?”汪如苹怔忡地一揉浮肿干涩的眼睛,“不行,我一定不能让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我不能再增加他的负担,我要去补个妆,洗把脸。”然后她魏巍颤颤地拖着虚软的双腿,艰难地进了盥洗室。
苏盼云仍待在原地,泪雨交织的望着窗外的景物发呆,深为韩伯涛夫妇这份刻骨铭心,任天地神祗、无情荒地也为之震撼的深情所动容。
唉!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伉俪情深的韩伯涛夫妇是否能躲过死神的魔掌,而免于大难来时也分飞的悲剧冲击呢?
但愿,上苍能伸出他们悲怜的手,赐予他们这对挚情的夫妻一次温柔的慈悲,降于他们生命的奇迹吧!
不管他们是不是她的仇人,苏盼云都已经不在乎了,她反而虔诚地仰望苍穹,以一种凝重而庄严的态度,向所有她知道的神明殷切祈祷着!
韩盂禹看完最后一位挂号的病人,他揉揉僵硬酸疼的颈项肩膀,伸展一下筋骨,起身月兑下白袍,喝一口热茶,提起精神准备上二楼探视父亲。
当他进入头等病房,赫然发现他母亲并不在病房内,而此刻应该闭目眷神、好好调养身体的韩伯涛竟然正在口述他的故事时,他不禁皱起眉头,语气生硬的对苏盼云责怪道:
“苏小姐,你有必要敬业到连我父亲在生病时都不放过他,让他拚着老命替你念那个捞什子、狗屁倒灶的自传吗?”
苏盼云脸色一凛,还未及开口辩解时,韩伯涛已经替她出头澄清了。
“是我叫她来医院工作的。你虽然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但,你毕竟不是院长,也不是这家医院的老板,在我这间小小的病房内还轮不到你来发号司令。”
“爸!我是关心你的健康啊!”
“关心我的健康?不必了,从我早上住进病房开始,我的心情和身体状况一直都不错,直到你这个浑小子刚刚走进来为止。”韩伯涛没好气的数落道。
“我——”韩孟禹为之气结,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再刺激韩伯涛。
“你怎样?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盛气凌人,又不懂得礼貌为何物的年轻人,连苏小姐的男朋友都比你不知道强过多少倍!”韩伯涛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的,竟然把曲璨扬也搬出来做为武器,害苏盼云又羞又恼,一张脸莫名其妙的涨红了。
“韩伯伯,你……那个曲璨扬他并不——”
“哎呀!盼云,你就别害燥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有那么优异出色的男朋友,韩伯伯看了也替你高兴,你可别拿乔,白白错失了这么好的姻缘喔!”
苏盼云更窘迫不安了,韩伯涛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韩孟禹的脸色非常奇怪,他眯起眼,语气怀疑中夹杂着一股异样,一股连他自己都无法了解的怒气,“苏小姐有要好的男朋友?”
苏盼云一听,不禁怏然不悦地抿抿唇。怎么?他以为我苏盼云真的是束之高阁、乏人问津的老处女吗?
仿佛是老天爷有意的安排,偏偏就在这微妙奇异的一刻,曲璨扬出人意表地推开房门,捧着两束鲜花笑咪咪的走了进来。
韩伯涛一见到他,立即露出了亲切的笑脸,“璨扬,你怎么知道我住院呢?哈!准是平磊那个大嘴巴告诉你的。”
“韩伯伯,你真是神机妙算。我本来到雅轩小筑准备约盼云出来走走、聊聊天,结果听平叔叔提起你住院的事,所以就赶忙来医院看你了。”
韩伯涛笑了笑,犀利地调侃道:
“来医院看我只是顺便,盼云才是正角儿对不对?瞧你手捧两束不同的鲜花我就知道了。难不成,你手上那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是送给我这个老头子的?”
曲璨扬俊脸微微发热了,但,他也毫不掩饰,即刻把手中的红玫瑰送到早被他的出现弄得方寸大乱的苏盼云面前,“玫瑰花送给我最心仪的女孩子,而剑兰则是送给我最崇敬的长辈韩伯伯。”
他的话立刻染红了苏盼云的双颊,也马上换来韩孟禹不怎么苟同的冷哼。
他这一哼,终于让曲璨扬正视到他的存在。两个上一代是至友,而他们应该也可以做好朋友的男人,如今却在这种微妙而充满紧张、敏感的气氛下彼此打量着对方。
病房内的空气因于他们胶着的注目而变得稀薄凝固了。
曲璨扬淡淡地点点头,“这位是——”出于男性的直觉和第六感,他知道他和眼前这个相貌俊朗、浑身充满书卷味的男人,是很难搭起友谊的桥梁的。
“他是我的儿子韩孟禹,也是这家医院的内科医生。”韩伯涛淡淡的说,一副置身事外、隔岸观火的神情。“孟禹,这位就是苏小姐的男朋友,曲璨扬。算起来,你们俩应该是从小就认识了,如果不是文革的冲击,他父亲曲威,也就是我交通大学的学弟,也不会举家迁往新加坡。你们早就应该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现在则是太迟了,韩孟禹干涩而难掩醋意地在心底黯然告诉自己。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竟然对苏盼云动了真情,不可理解、不可原谅的产生了一种异于寻常的感情。
他从来没有这么憎恶过自己,对于自己这种见异思迁、摇摆不定的感情态度。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无法命令自己冷静地面对着眼前这一幕刺戳得他浑身抽痛的情景——要和一个漂亮帅气得教他恨不能揪起他的衣领,狠狠地将他从窗口甩出去的男人若无其事的握手寒暄。
但,他还是运用过人的理智勉强维持着自己的风度,并伸出手来和曲璨扬相握着,“很高兴认识你,并谢谢你‘顺道’来看我父亲。”
“哪里,我还需要借重韩伯伯的金玉良言帮我劝劝盼云,希望她能在完成自传之后答应我的求婚。”曲璨扬也毫不含糊笑着说。
韩孟禹脸色立刻变了,而韩伯涛却视若无睹,反而乐不可支的帮着猛敲边鼓。
“没问题,这是小事一桩,你和盼云站在一块就像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这种帮人家牵红线、撮合良缘、功德无量的好事,我是满心欢喜、义不容辞的。”
“是吗?爸,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多管闲事的媒人公了?”韩孟禹绷着脸冷声问道。
“自从我发现我有你这个有眼无珠的笨儿子之后。”韩伯涛语出双关的指桑骂槐着。
韩孟禹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而苏盼云立即眼明手快地拖着曲璨扬这个罪魁祸首,远离地雷一触即发的暴风圈。“呃……我有事跟曲先生到外面谈谈,韩伯伯,你跟令公子……呃……继续闲话家常。”
然后,她强把不忍转移视线、放弃壁上观火的曲璨扬给拉出病房,一路拉到人烟罕至的休息厅。
等他们一离开,韩伯涛望着儿子阴霾而若有所思的神色,意味深长的淡笑道:
“他们挺相配的,不是吗?”
韩孟禹板着脸默不哼声,然后,他在韩伯涛犀锐洞烛的目光穿刺下,觉得难堪而无所遁形了,只好霍然转过身,语音僵硬的说:
“我……去员工餐厅用餐,待会再来陪你!”
然后,他像逃避什么似的速速拉开门把离开了,离开韩伯涛锋利而颇有所感的视线之外!
苏盼云芳心如麻、百味杂陈地牵着曲璨扬,一颗心像荡千似的忽儿荡高,忽儿下倾,对于方才在韩伯涛病房里发生的一幕情景,她实在是六神无主,更有着哭笑不得的懊恼。
她万万没有想到曲璨扬会这样理直气壮的跑到医院来,更意外他会在韩伯涛、韩孟禹这两个外人面前,毫不避嫌地来上这么一手赤果果的求婚记。
都怪自己这一阵子被韩伯涛的生病、韩孟禹的出现搅得七晕八素,心神大乱,根本忘记了要去安抚曲璨扬这个无孔不入的程咬金!
想到这,她不禁怒从中来,忿忿不平地想甩开他的臂弯。孰料,曲璨扬却牢牢地反握住她的小手,笑意盎然的瞅着她嗔意乍现的容颜说:
“我被你那好冷的小手牵上瘾了,恨不能一辈子都被你这样挽着,直到天长地久,白发苍苍。”
苏盼云挣不月兑他的手,又被他深情款款的凝注弄得腼腆不堪,不禁红着脸杏眼圆睁地命令他,“你赶快放开我,否则,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曲璨扬无可奈何地松开了手,“好吧!好吧!我曲璨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佳人翻脸不认老公!”
苏盼云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晶光灿烁地盯在他那张明朗潇洒又有几分玩世不恭的笑脸上,“老公?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老公来着?”
曲璨扬促狭地眨眨眼,“就是刚刚在韩伯伯病房我向你求婚的时候啊!”
“你!我又没答应你!”
“可是,你也没否认拒绝啊!”曲璨扬顽皮十足的笑着说,他那恶作剧十足类似无赖的顽童性格,撩得苏盼云不胜其恼却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跑到医院来做什么?”她气呼呼的瞪着他。
“来看你啊!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从凯文-斯纳害我被你罚了七天禁足令之后,我已经整整有个月没有见到你,这‘九十个秋天”就好比漫长的炼狱一般令人发狂而难耐,所以,我只好跑到医院来找你,并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来向你求婚!”
他说得半真半假,却让丝盼云听得心惊胆战,不胜愁苦,“求婚?你可真会选时间,选地点!有哪个疯子会选在医院里跟女孩子求婚的?”
“我是临时动议的,谁教韩孟禹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程咬金,要用那恨不能把我劈成两半的眼光盯着我瞧。我这是明眼人不吃暗亏,为防那个姓韩的来跟我搅局,所以,我只有先下手为强罗!”曲璨扬好整以暇的挑眉道。
程咬金?我看你才是道道地地、不折不扣的程咬金哩,盼云没好气的在心底暗暗诅咒着。“好吧!你已经看过我了,现在能不能请你马上离开,我还得赶回病房替韩伯伯整理自传的稿件。”
曲璨扬挂在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你是急着赶回去持韩伯伯整理槁件?还是急着……”他皱紧眉头,艰涩的咬牙说:“去看那个玉树临风的韩医生。”
苏盼云的脸倏然涨红了,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心虚地不敢迎视曲璨扬那两道犀利又令她忐忑不安的灼热眼光。“我……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闪烁其词的逃避态度令曲璨扬的心隐隐作痛着,接着,一股不能控制的怒意揪紧了他,他伸出手,紧紧抓住她的肩头,强迫她抬起头正视自己,“你不用跟我打太极拳,你只要开诚公布的说一句话!你是不是爱上了韩孟禹,所以,你恨不能挥个魔棒把我这不识相又惹人嫌的第三者变不见?最好即刻从地球上消失,好让你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受伤的语气、灰白的脸色在在令苏盼云不忍,而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她星眸半掩地低声着着自己的歉意:
“我很抱歉,璨扬,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曲璨扬立即如遭电极似地用力松开她,脸色惨然的苦笑着,他那顽童般讨人喜爱的笑脸已被苏盼云贴上了符咒,再也不复见了,他笑得凄沧,笑得比哭还令人难受。
“原来,我从头到尾都在演独角戏!都在扮演着自作多情的大傻瓜!”他摇晃着脑袋,脸白得像大理石,他神色黯然地望着苏盼云盈满歉意的容颜,“你在替我感到难过、抱歉吗?”
“我真的很抱歉,璨扬,做我的朋友,好吗?我并不想失去你,我只是——”
“你只是无法爱上我!”曲璨扬血气翻腾的大声说,他心如刀割的猛摇头,“你要我做你的朋友,盼云,你真是铁石心肠得可以,你何不干脆拿把刀来捅我?”话甫落,他不胜狼狈地掉头冲出了休息厅,脚步踉跄而零乱,好像一个喝醉酒,弄不清楚方向的醉鬼一般!
苏盼云难过得几乎忍不住想追上去,但,追上他又能如何?除了带给他更大的伤害和屈辱之外?
她泪光盈盈的摇头低叹着,人为什么一定要长大?为什么一定要面临这些令人难解而愁绪满怀的爱情困扰?
如果上苍肯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她宁愿一辈子停留在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童年欢乐里,只要一个布蛙娃、一根棒棒糖就能满足她那一颗童稚天真的赤子之心。
然而,她知道,她既不能回到过去,也无法跳进时光隧道里回到未来。所以,她只能咬紧牙根,勇敢地面对现在,面对一波又一波接踵而来的考验和挑战!
就在这一刻里,她深深地领悟到一项事实,人要活得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只要你小小的一句话,不轻不重地,就可以让别人受到莫大的伤害,尤其是深爱你的人,即使你是无心的。
所以,要活得昂首阔步也是一项不简单的人生哲理,没有勇气和智慧来细细雕琢,恐怕永远也无法悟出自己的生命哲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