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你走吧。”
“是,爷。”
眼前人影一闪,出现在她面前的换上另一个人,尹若愚抬眸仔细一看,不禁花容失色——
“就是你,你一直跟着我想干什么?”冷汗直冒,她这叫花钱把自己送进贼窟,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
“说!桃花酿的独门秘方在哪里?”不多废话,来人直接说明来意。
“桃花酿的独门秘方?”尹若愚皱起眉,怎么又来一个要桃花酿秘方的人?上一回那大胡子掐着她的脖子问她的也是同样的东西,那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一回,她可明明白白对方要的是什么东西了,“我没有那个东西!”
一把扣住她的颈项,她痛得想大叫,却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不要跟我装蒜!我的耐性非常有限,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我真的不知道……”
“说!你可以把桃花酿发出来,就表示你有独门秘方,你的酒都卖光了。难不成还想骗我?”
完了完了,没想到她才卖出去十桶酒,就已经这么出名,出名到有强盗土匪前来盯她!。
“咳咳……先放开我!”
瞪视着她,黑衣人大手一松,改拿刀抵住她的胸口,刀尖锋利无比,才一凑近就刮破了她的衣衫,贴近她的肌肤,在她白皙的胸口上划了一道血痕。
痛!她闷哼一声,脸色发白,不住地咬住唇。
“说!”
“你问的是我酿的酒吗?”
“你酿的酒就是路家的独门秘方桃花酿,不是吗?”
“我不知道什么路家的独门秘方,但是如果你要的是我酿酒的秘方,我可以告诉你。”
“那还不都是一样,说!”
“我说了你就记得来?”尹若愚冷冷的瞅着对方的眼睛,愤怒加上疼痛让她的头有些昏眩。
“纸我准备好了。”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叠纸丢向她。
“笔呢?”
“这简单。”一笑,黑衣人抓起她的手,拿刀朝上头一划,在她的指尖上深深划下一个口子——
“啊!”她痛得失声叫了出来,泪也跟着流出,“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羔子!竟敢这么对我!”
“快写!等血流尽了可得再吃一刀。”
“不写!不写!我的手疼死了怎么写?”从她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她,该死的家伙!
“很疼吗?你不写,我会让你更疼!”一把刀再度扬起,这次的目标是她的另一只手——
“啊!不要!”尹若愚吓得失声大叫,“好啦,我写我写,我写就是了!快快放下你的刀!”
“哼,敬酒不吃爱吃罚酒,快写!”刀起刀落不都是吓唬她吗?他可打听清楚尹介是什么人,没在必要的关头上,他是不可能要了她的命来自找麻烦。
“写就写嘛。”尹若愚痛得抓住手,蹲心不甘情不愿的捡起地上的纸,咬牙忍着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在纸上一笔一笔的写着。
每写一字,她的泪就掉一滴,叫那纸张上的字糊成一块一块的。
“别哭!哭了那些字不都白写了!”这个丫头是笨蛋吗?存心找碴!
“你不要对我凶巴巴地,又站在那里吓我,我哭,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大坏蛋割了我的手,准备好纸不会连笔一起准备啊,看到人家的手见血你很开心?”
这娘儿们怎么废话特别多?
“少给我罗嗦!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这里头敢有一字一句谚我,小心赔上你爹娘的命!”他嘴里这样说着,身子却退后了一步,不想真把这个小女娃给吓昏,那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他这辈子已经狠狠吃过一次亏、上过一次当,这一回,他是万万不可以再重蹈覆辙,栽在一个小女娃手中……
***
好冷!好疼!
为什么她全身上下好像有万只蚂蚁在啃咬?为什么一阵又一阵的寒意不住地袭向她,让她直打哆嗦……
强睁开一双眼,尹若愚希望自己可以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但是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只听得到远处似有一声一声的狼嚎狗吠……
不要靠近啊!她现在一动也不能动,要是真让那些狼狗看见了,非将她吞下肚当晚餐不可。
没想到她尹若愚也有这般狼狈不堪的时候,连要死都死得这么丑,嘴里塞着臭气冲天的布,满手是血,手和脚都被粗大的麻绳给捆得死死地,还有胸口……疼啊!疼死她了!
就在尹若愚将再一次昏过去的当下,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地,她再次强睁开眼,试着发出声音,却只能咿咿呀呀的,她试着动了动疼痛不堪的身体,泪却比发出的声音还要多。
呜……谁来救救她,她还不想死啊!就算要死,她也不要死在臭气冲天的垃圾堆里不见天日!
脚步声走遍了……
她难过的想大哭大叫,泪流到鼻尖,猛地一吸,差点把自己给呛死。
闷着气咳半天,再睁眼,却发现一双大脚杵在眼前——
“尹若愚?”
闻声,幽幽的眸子惊喜的一抬——
又看见这个大胡子……
他似乎总是在她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出现,但,她现在这么丑,又这么臭,实在很不希望自己在这样狼狈不堪的状况下被他看见。
可是,此时此刻看见他,她真的好高兴好高兴,高兴得一颗心都胀得满满地,再也容不下其他……
卓以风皱起一道浓黑的眉,眼眸深处有着压抑的狂怒,什么都没问便伸手拿掉她嘴上那团破布,松开她手脚的麻绳,长手将她拦腰一抱,稳稳地托在怀里。
嘴上布一松开尹若愚就失声痛哭了起来,哭得好伤心也好开心,双手紧紧地抱住他,死命的抱着。
他一直往前走,感觉体内狂怒的血液不住地沸腾,几乎要爆了开来。
天色好暗,她一直窝在他怀中不想睁开眼睛,只知道他似乎抱着她走了好久好久的路,然后空气似乎不再那么冷了。
他轻轻地将她的身子放在草席上,才要离身,就被她的一只小手紧紧扯住
“不要丢下我,求求你。”她不要再一个人了,好可怕。
“我没有要丢下你,我只是去弄个火堆,晚上这半山腰天气冷,不弄个火堆来烤会把你冻坏的。”
“可是我不要一个人。”她手还是紧紧扯着他的衣袖,半寸也不打算放开。
“山洞里有现成的木堆,我就在另一头而已,你不是一个人。”
“可是——”
“乖,听话。”拍拍她,卓以风起身走到另一头起火。
“好了吗?”尹若愚不安的在黑暗中问道。
“再等等。”
“还要多久?”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打了个颤。
真的好冷。
“就好了。”他难得耐心的哄人,嗓音柔柔地,没有平日的无情与冰冷,宽大的背影看着就令人安心。
不一会,火生起来了,一下子将山洞照亮了起来,也温暖了起来。
她看着大胡子朝她走过来,凝着眉,手里多了一些草药和几块干净的破布。
“你必须把衣服月兑下来,我得看看你的伤。”她胸口上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还是看得他触目惊心。
还有,她被刀割伤一道深深口子的指尖,以及那似乎是为了压抑住疼痛而咬破的唇……
该死的恶徒!他真巴不得将那个人逮个正着,将他碎尸万段!
“不。”尹若愚拼命摇着头。
虽然她知道自己身上又脏又臭又难看,但是叫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在一个大男人面前月兑衣服怎么行?
“听话,好吗?伤口如果不处理,真要发了炎就难办了,可能一病不起不说,好了还会留下疤,你愿意这样?”
“我当然不愿意了,可是——”
卓以风叹了一口气,“你不会希望我点住你的穴道办事吧?”
办……事?尹若愚臊红了脸,将眼别开。
“我指的是替你疗伤,不要胡思乱想。”
“我哪有胡思乱想!”被看出心思,她更别扭了。
“没有最好,把衣服月兑了,你不月兑,我替你月兑。”说着,卓以风伸手探向她的领口。
她背过身子躲开了,急得泪都快掉出来。
“我不要!”
他有些急了,浓黑的眉打了一道死结,“你那乳臭未干、发育不良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你以为我爱看吗?”
尹若愚回眸,羞愤的瞪视着他,“你——”
才觉得他令人心安、可靠,认为今晚是她这辈子最开心见到他的一夜,现在全部都变了。
他竟然这样瞧不起她!她哪一个地方不像女人了?胸是胸,臀是臀,腰是腰,他竟说她发育不良?
该死的大胡子!臭胡子!
“怎么?我说错了?你要不是发育不良、乳臭未干,干什么怕人家看?”他的唇角噙着一抹笑,嘲弄的瞅着她一瞬间变换多种神情的脸庞。
“你——我——”他在说什么鬼话?尹若愚气得想起身就走,可身子才一动,就痛得她倒抽口冷气。
冷汗从她的额头不住地冒出,泛紫的唇紧咬着不呼疼,为的就是那仅剩一扶残存的志气与自尊。
“你这个傻瓜。”将她拉回怀里,伸手点了她的穴道,无视于她含泪双眸的抗议,卓以风动手将她的衣衫给拉下,也扯下了她的肚兜——
胸口正下方一道红艳艳的血痕,不深,但够她疼了;另一道,是掌伤,看不出门派,也无致命的打算,但打在一个不懂武的姑娘家身上,那力道足足可使人昏迷上几个时辰。
要是他晚一点发现她,被绑在荒郊野外的她非让那些狼狗拖去当野食不可,想着,心口不由得一颤,无端端地又是一阵狂怒。
“你不可以!”她抗议着,眼睁睁看他月兑她的衣服,肆无忌惮的将她的身子全看了一遍。
她羞得不住地喘息,泪拼命的掉……
那泪,流上她起伏不已的胸口,将那粉红色的蓓蕾染得湿润剔透,差点让他闪了神……
定心静气,扶正她的娇躯,他在她的背上运功输进一抹气,浑厚的内力徐徐注入她冰寒的体内,刹那间温暖了她的五脏六腑。
胸口,不那么疼了,身子,不那么冷了,她松了咬紧的牙根,紧绷的身子缓缓地放松下来。
“还疼吗?”
“疼死了!”
“哪疼?”担心的扶住她的肩,卓以风正视着她此刻垂挂着泪、娇弱无比的容颜。
“全身上下都疼。”尹若愚气得嘟起小嘴儿,脸蛋儿红通通地,整个身子因为他的触模与肆无忌惮的眼神而烧红滚烫着。
“是吗?我看看。”见她那眼神,就知道她在说谎,他的双眸顺着她的话将她的身子溜了一圈。
“你别看了!”这男人……当真男女不分!无耻之极!
“我得看看你哪儿疼。”
“你再不解开我的穴道,我就杀了你。”全身上下都被他那双贼溜的眼给瞧光了,她尹若愚的贞操名节何在?
“再等等。”
“等什么,你——”正要骂出口的脏话在他替她的伤口敷上药时,顿时打住了。
她看着他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替她胸口上的伤口抹着药膏,看着他亲手替她把衣服给拉上,然后,他替她解了穴。
擦上药膏的胸口明明该是沁凉宜人的,偏偏,她感觉火热得紧,像有人拿把腊烛烧过……
她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有着困惑与迷离,此刻,他对上了她的眸,被她的眼神惊得别开了眼。
“饿了吗?我去找点吃的。”他的指尖还存留着方才抚模着她肌肤时的奇异感觉,这让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起身,垂放的大手却让一只小手给再一次扯住——
“我不饿,你不要走。”如果她没听错,那声声的狼嚎狗吠还是近在咫尺,虽然她人在洞里,依然觉得吓人得很。
“怎么?我以为你很讨厌我呢。”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卓以风的眼神有些刻意的嘲弄。
“我……”
“放开我的手,否则我会误会你在跟我表示些什么。”
他这一说,尹若愚烧红着脸火速的放开了他,他却食髓知味的蹲将脸凑向她,“你不会真想要我抱你吧?”
啪一声,响亮的一掌甩在卓以风的脸庞上。
“你滚!”再怕,她也不要依靠他这个无耻之徒!
一笑,卓以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求之不得。”
扬扬手,他转身大跨步离开了山洞,洞外的冷风刹那间吹醒了他的神智,让他的脸庞转为冷冽与疏离。
***
“一一,你别在这里走来走去的,走得夫人和我都发慌了。”尹介微皱着眉,朝她挥了挥手,“你去厨子那儿要他煮一碗莲子汤热着,等小姐回来了可以喝,还有,那莲子要煮熟透一些小姐才爱吃,知道吗?”
“是。”一一不太情愿的看了空空如也的床榻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一一前脚才踏出房门,萧蓉隐忍许久的泪终是落了下来,“老爷子,怎么会这样呢?”
“夫人别担心,愚儿可能只是迷路了,一时找不到回家的路,你别胡思乱想,啊?”尹介低声哄着,一夕间竟苍老了不少。
“这绍兴城内的大街小巷愚儿哪有不熟的?再怎么绕,以愚儿的聪明才智也可以问出回家的路来,要不是出了什么事,万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回家……老天爷,老爷子,我不能失去她啊。”
“夫人,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先去睡吧,我来等门就好,也许这回是愚儿自己贪玩了。”
“我睡不着,我要陪老爷子一起等。”
“先去睡一会吧,这能派出去找的人都派出去了,连隔壁的卓老爷都帮忙派人出去找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唉,这一声又一声的低哄,也不知是哄人还是安慰自己不安的心?
***
尹若愚蜷缩着身子,害怕的紧紧贴着洞内一角,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身子在火光闪动中隐隐地发着抖。
放下手中的猎物,卓以风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在她身边躺下,将她颤抖的身子抱进怀里。
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一遇上她就失去了所有的原则呢?多管闲事不说,还亲自替她到城里的药铺抓药,担心她刚痊愈的身子,见她女扮男装出了门,回家手里拿着书简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想了又想随即后脚又跟了出去。
找不到她的人,一间铺子问过一间,直到打听到她当街发起银两,要一堆人替她去逮个黑衣人进了大胡同里,半晌没再出来过,心里的着急是一分急过一分,只差没把整个绍兴城给翻过来……
她的死活关他何事呢?她的伤病又干他何事呢?却始终舍不下她掉头就走,是因为他曾经三番两次把她当成十年多前的呆呆吗?因为她像呆呆,所以他无法狠心的搁下她?
问题是,她怎么看也不像他的呆呆,眼睛不像,鼻子不像,那双微翘又犀利的嘴更不像。
第一回是他远看眼花,第二回是他醉后眼花,他却对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动了容也动了心
该离她远远地,除了呆呆,他发誓这辈子不爱任何女人,他要赎罪,赎自己当年的风流罪。
但,现在他在干什么?怕她冷,所以主动上前搂着她入眠;因为她的泪,所以他觉得心疼?
不!他做的一切只是一个大男人看见柔弱的姑娘都会做的事,一个君子都会做的事,算不得什么!可是,为什么他平静多年的心会起了涟漪?就算一点点也是不该,不是吗?
想着,他搂着她的手变得僵硬不已,蓦地抽回,他翻身坐起——
“不要离开我!”尹若愚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不让他离开,幽幽的眼可怜兮兮的瞅着他,“我会怕,你不要走。”
“我不走,就坐在这里。”
“我好冷,我要你像刚刚一样抱着我。”她祈求的望着卓以风挑高的眉,深凝着的眼,坚定无畏地道。
等待他找寻食物的那一大段时间里,可能是她这辈子最难捱的时刻,她怕他就这样把她丢下再也不理她,她怕他就这样出了事,再也回不来,月黑风高,狼嚎狗吠,她好怕……好怕从此再也看不见他、听不到他……
她不要这样呆呆的思…个人,她不要这样傻傻的爱一个人,她必须先跟自己承认自己在乎他,悄悄的爱上了他,无法抑制的思念他……她必须承认,也要让他知道。
“你得寸进尺了,尹若愚。”
听着他这样冷声冷调地对她说话,尹若愚难过的咬着唇,闷了大半天才道:“你刚刚就可以抱着我睡,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刚刚是我的同情心作祟,看你像小猫一样缩成一团很可怜。”
“现在的我就不可怜了?”
卓以风回眸瞧了她一眼,“我看你现在好得很,可以吃下一头牛。”
“你——臭胡子!”气得伸出拳头便往他硬邦邦的胸膛招呼过去,打一下不过瘾,尹若愚气得连打了好几下,打得自己的手都疼了,心也疼。
“再乱使蛮力,小心你胸口的伤会裂开。”
“不必你关心!”她气得又捶向他,这回却被他的大手给制住。
“我不是关心,我只是不想再替你上药,还要看你那发育不良的身子。”
“臭胡子!你给我闭嘴!”他好过分……
“乖乖睡觉,几个时辰后等天亮了我们就回家。”抿唇一笑,他放开了她的手,走到火堆的另一头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