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时分,湘阳城里又开始飘飞着雪片,但再寒的天气也抑不了汹涌人潮挤往衙门观看朱二公子一案重审的,大堂两侧沸沸汤汤地全是人,有些挤不进来的还是簇拥着守在衙门外,等着里头乡亲报告最新消息。
楚天翱按紧了胸前的伤口,许霆昊不愿他顶着伤口来这儿,但他怎生按捺得下心呢?最后许霆昊叫了个随扈在大堂外围右侧安了个椅子陪着他才算了结。
这个霆昊,楚天翱摇摇头,欣喜于自己的慧眼识人,这孩子果然有出息,只是……唉!他摇摇头,看着女婿中着自己女儿办案的心绪真是百味杂陈,朱县尹一声声说他不会教女儿,他着实不服,瞧瞧霆昊,还不也是他教出来的?
一声“威武”平息了衙堂里嘈杂的人声,静谧中许霆昊登上大堂主位,在他右侧坐着湘阳县尹朱绍康。
“将犯人带上堂!”伴随着许霆昊淡漠威严的声音,楚天翱见着了楚怜兮,他心头一酸,小丫头瘦了好多,这个自小让他伤透脑筋,刁钻古怪精力充沛的惹祸精,怯然的神情少了往日自信满满的神采,着了一身白色囚衣披着及腰长发,扣着手铐面无血色,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缓缓在许霆昊及朱绍康面前跪下。
“许大人!”朱绍康恭敬地道,“昨日朱豹与小狗子二人证词不符一事,下官已找到当日经过云升茶栈的路人,相信他的证词会比那并未真正觑着小儿落下时机的小狗子的话更加可信!”歇口气,“可否先请朱豹同那证人王信儒先行上堂?”
许霆昊点点头,朱绍康坐直身开了口
“传证人朱豹及王信儒!”
只见朱二公子贴身护卫朱豹同另一个清瘦汉子上了堂。
“朱豹、王信儒见过两位大人!”两人跪下施礼。
“王信儒!”许霆昊扫了他一眼淡然问道:“听说当日朱铎山由二楼落地时,你刚好在现场?”
“是的,大人!”王信儒抬起头投向许霆昊的眼神冷静,许霆昊知道这家伙迥异于朱豹那种莽夫,思想缜密。
“那日小民恰与友人欲至云升茶栈对面的棋社对奕。那是我四人每月固定赛局,这点大人可派人至棋社查证小民是否说谎,当日我四人正谈笑着走过云升茶栈时,突然一个黑影由天而降轰然一声,我四人急急上前查视,原来是那朱二公子!”
王信儒摇头道:“可怜朱二公子这一跤跌得真惨,他后脑着地身子瘫在地上动也不动,我们初时还以为出了人命,急急上前探视也不敢动他,半晌他岔回了气便开始破口大骂,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是红叶庄楚姑娘将他从楼上踹下,那红叶庄庄主武功盖世,楚姑娘颇得父亲真传,那练家子的一拳一脚都会要了咱们寻常百姓的一条命!这样的人留着对咱们不会武功的人来说真是个潜在的危险,生怕哪天一言不合触怒了对方便要同朱二公子一样枉送了命。”
王信儒说得情真意切,闻言乡亲莫不点头附和。
“请大人明鉴,给小民及所有乡亲一个可以安居乐业不用恐惧的日子。此外大人若对小民的话尚且存疑,可请小民棋友上堂问个详细。”
许霆昊不语,静默半晌,他望向朱豹道:“那日朱二公子跌跤后可曾去别的地方?”
“回大人,我家公子跌跤后深觉扫兴加上身子不适直接回家,直到暴毙前都不曾出门。”
“大胆!”许霆昊拍下惊堂木沉喝,“当着本官还敢撒谎!你家少爷当天傍晚还去了凝翠楼,是或不是?”
“没有,没有,小人怎敢说谎!”朱豹急红了脸冒着汗,“大人明察,我家公子当日没有再出府。”
“是吗?那当日妓院里的龟奴、姑娘们都见着鬼了吗?”冷哼了声,许霆昊淡着声,“传凝翠楼主事老鸨薛嬷嬷上堂。”
朱绍康闻言脸色凝重。
众目睽暌下,薛嬷嬷扭着肥肿身躯踱上堂。
“民妇薛氏见过许大人、朱大人!”
“据本官调查,当日朱铎山曾去过你们凝翠楼,他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今日在公堂上你只需老老实实将事情本末交代清楚,本官保证不许任何人动你!”
觑了眼坐在堂上寒霜满面的朱县尹,薛嬷嬷倒抽口冷气,肥肿的身躯忍不住抖了抖。
“启禀钦差大人,上月初三刚掌灯,朱二公子来了咱们凝翠楼,他同我说那天午时他积了一肚子怨气要来咱们院里消消气,二公子指明要玉红姑娘作陪。”
“骗人!骗人!一派胡言!”朱豹吼叫,舞动着手脚似乎想扑上那薛嬷嬷。
“张义,给我拉着他,若再发生扰乱公堂事宜立即掌嘴!”许霆昊沉声嘱咐,望着薛嬷嬷,“说下去!”
薛嬷嬷续言,“我同二公子说五红是他兄长朱大少爷的相好,早就言明不许另接他客,劝他找别的姑娘,但二公子发了横说他觊觎玉红姑娘良久,还说没听过开了妓院不许客人挑姑娘的,别说兄长就算是老子来了,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谁都阻不了。二公子一脚踢开了玉红姑娘的门入了房,也不管玉红愿不愿意,不由分说地强拉了玉红上床撕了她的衣裳行事。”
一旁乡亲听得面红耳赤,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朱二公子行事向来霸道乖戾,想要的东西绝不罢
手,听薛嬷嬷形容得活灵活现,朱绍康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玉红姑娘的丫头巧巧在二公子硬要人房时,便被玉红支去请朱大少爷过来,当时是我陪着大少爷入房的,一进房二少爷刚完事,玉红抽抽噎噎衣不蔽体地投入朱大少爷怀中,朱大少爷铁青着脸怒斥弟弟无法五天,连大哥的女人都不放过,二少爷顶了句,他嚷着别说女人,连朱家的产业迟早也都是他的,他早瞧着大少爷不顺眼,一直想找机会教训他。”
“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大少爷是个斯文人,哪儿是二少爷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揍得鼻青眼肿倒在地上爬不起身,二少爷却还不放过他,讥讽他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妄想当朱府未来当家,他拉着玉红直说方才不够尽兴,现下干脆就在大哥面前来场活吧!”
旁听的人听了这话无不猛吸口气。
薛嬷嬷摇摇头叹了口气,“老婆子也曾劝二少不要太过份,却叫他一脚踹到了墙边,二少转身将玉红压在床上,恶狠狠地硬扳开她双腿,老婆子闭紧了眼不敢再看,却听得一声惨叫,我睁眼一瞧,竟是朱大少爷气不过横下心,捉起玉红房里切水果用的匕首猛力刺向了二少爷背心!”众人惊呼了声!
“那一刀太少爷用尽了满心的怨气和全身的力道,刀刃直没入身,由背心几乎穿透到了前胸,二少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带着一脸的不信及怨气断了气,倒在玉红身上染了她一身红,玉红急急闪开躲在角落尖声嚎叫,大少爷吓呆了身子无法动弹,我急急起身先捂住玉红的嘴再去探了探二少爷脉搏,确定他真的断了气,这下子我也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恰好朱豹闻声而来,见了这场面他威胁我不可张扬出去,他自有法子解决,他找了人用麻袋将二公子尸首带回朱府,并带走了大少爷及玉红姑娘,隔天县衙门贴出悬赏告示,我这才明白他所谓的解决方法,竟是拿红叶庄楚姑娘来顶这杀人之罪!”
“老婆子满口胡言!”朱豹大叫,“她一定是楚天翱花钱买来为他女儿月兑罪的工具,空口白话没有凭证,谁会信她?”
许霆昊不去理会,开口问向薛嬷嬷。“凶器现下何处?”
薛嬷嬷点点头,自怀中揣出个红布包交由衙役转呈上堂,摊开来赫然正是一柄犹粘着干涸血渍的匕首。
薛嬷嬷解释,“当日朱豹叫我将匕首扔掉,我见了这刀子便会想起朱二少死前骇人的模样,又怕被人瞧着误会,只得先将它埋在后园子里,今儿早才去挖出。”
“朱铎山尸身已焚毁,无法对证死因。”许霆昊吩咐衙役道:“传仵作黄升!”
黄升一身青衣,登堂施礼立在一边。
“黄仵作,当日朱铎山的尸体可是由你勘验井立下书据?”
“回大人!”黄升躬身道:“当日朱二公子的尸体确由属下亲自勘验。”
“这张报告,”许霆昊扬起那日朱县尹交给他的书据。“就是你当日勘验的结果吗?人命关天,我希望你想清楚了再说。”
静默半晌,众目睽睽下黄升跪下垂老身躯。
“大人恕罪!这张报告是属下依着贾师爷的吩咐作假所写,真正的报告,”他自怀中取出一封盖有印信,抬头书写湘阳县衙公函用纸的纸张递由衙役转呈许霆昊。“一直留在属下家中,朱二公子朱铎山真正死因是由利刃自背后直入穿透心口,一刀毙命!”
这下真相大白,堂上一片死寂,人证、物证俱全,原是朱县尹家中兄弟相残的一件丑事,却硬要诬指至旁人身上抵罪,堂上聆讯乡亲们望向朱绍康这位父母官的眼神均透着不谅解。
此时一骑快马奔至府衙门前。
“大人!”魏杰推开人群进了衙堂,“属下连夜赶至零陵带回了朱家大少爷朱峻山,及与他随行的一位玉红姑娘!”
魏杰将两人带到堂前跪下,“他已招认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
许霆昊望着跪在地上的男女,朱峻山生得斯文而瘦弱,面貌上与朱绍康倒有几分相似,由外表着实看不出他会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个出了名的地痞恶霸,自己的兄弟,可见当时满怀愤恨。
跪着的朱峻山面无血色一副从容就义模样,一旁的玉红红肿双眼低垂螓首,打着颤的小手犹紧紧
握着朱峻山。
“朱峻山!你承认是你杀了朱铎山吗?”见朱峻山点点头,许霆昊再问了句,“现下你是否后悔?”
“罪民并不后悔!”朱峻山打直腰杆,“只是没能及早投案,毁了楚姑娘名节,累了她一家深觉歉疚。”
“玉红虽自小堕入青楼,但与我相识后两人情意相投,只因家父不许她入门,所以只能让她暂时栖身凝翠楼,舍弟明知此事却故意挑衅,我忍无可忍一时冲动犯下错事。”他垂下头低语,“我不后悔做了这样的错事,只是累了家父为救罪民月兑罪渎职,滥权掩饰私情,还望钦差大入网开一面,不要将罪民犯下错事牵连到家父身上。”
“许大人!”朱绍康长声一叹,他做了一辈子的清官,却因教子无方家门不幸,落得如此下场,事发之时他挣扎良久,最后还是选择昧着良心听了朱豹的建议,为保住朱家最后血脉铸下不可饶恕的大错。“您说得对,执法时放入个人情感,就枉为地方执法父母官,我辜负了所有湘阳城乡亲的托付,您依法定夺不需考虑下官,请将下官一并治罪吧!”
思索片刻,许霆昊作了决定。“朱峻山,你杀人致死,事后月兑罪潜逃,罪当处斩,但念你平日索行良好,乡人对你的评价都说你谦冲有礼,迥异于朱铎山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之劣行,当日所为起因于对方挑衅铸下大错,望你今后行事务必三思,以暴制暴,对你自身只会招来祸害。”
“北方边关胡人来犯,湘阳城物阜民丰未曾遭兵燹之苦满不能明了这种苦楚,本官判你发配边关充军十年,望你在这十年内尽心卫国!”
“多谢大人恩典!”朱峻山真心诚意伏首拜谢,他原笃定这回只有死路一条,没想到竟有了个重生的机会。
“律法制定是要让做错事的人有赎罪的机会,而非鼓励报复,就算要了你的命也于事无补,盼你能珍惜有用之身多为社稷生民谋利。”
他看向一脸死灰的王信儒,“公堂之上竟敢捏造假口供,杖责五十大板!”语毕命令将人拿下执法,“至于你,朱豹!”许霆昊皱起眉头,“你主导了这场骗局,说得好听是为主饰过,事实上是为害怕失势,狗仗人势指的就是你这种人,你平日陪着朱铎山到处为非作歹,今日又在公堂上公然撒谎,若不给你些惩处如何服众?本官判你实时押人大牢服刑三年,每周扫街一次,让你用心照顾湘阳城!”
这个判决大快人心,围观群众响起鼓掌及喝彩声,显见湘阳城民对这走狗平日所作所为早已深恶
痛绝。
朱豹垂下头不敢申辩。
“薛嬷嬷及黄仵作在最后关头还是做了忠于良心的事,之前知情不报及刻意作伪不予追究!”
“楚怜兮!”
楚怜兮抬起双眸望向这个仿佛忘了她的存在的男人,她揉揉发酸双腿,心头重担搁下,往日不驯的性子又冒了出来。
这个死猪头三,害她担心害怕了那么久,还累得整个红叶庄的人同她受罪!听到许霆昊喊自己的名字,楚怜兮心头窃思,该是要弥补她的损失了吧,却没想到他板着脸道——
“你当街用武伤人就是不对,学武只求强身,姑念你此次出手是为保护家人,对方挑衅在先,本官罚你缴纳白银百两济助湘阳城贫苦乡民,算是惩戒你扰乱城里安宁之过,此外官府将广贴告示说明此案缘由还你清白名声,盼你记取教训切勿再犯!”
楚怜兮扁扁嘴,她是此案受害者,竟然还要受罚?
最后许霆昊望向朱绍康道:“朱县尹,你任湘阳县尹一职十五年,政绩卓著,人民安居乐业,本官极不愿因此案毁了个清官。”
朱绍康面色死灰,“多谢许大人的肯定,常人或许可以犯错,身为管理地方人民的父母官却不行,否则来日行政治理时,有何面目立场去要求别人守法守律,请代下官向皇上辞官让下官返乡,湘阳县尹一职另请高明。”
许霆昊点点头道:“朱大人心意已决,本官不再勉强,辞官一事我会修文奏明圣上,在新到任者未到职前,湘阳城里一切事宜仍劳费心。”
“这个自然,让许大人费神了。”朱绍康愧然道:“下官多谢许大人给了小儿一条活路,为我朱家留一线血脉,朱某自愧这些年一心经营仕途却教子无方,造成众人不安深以为憾!”
他对着乡亲一揖。“下官在此对所有乡亲致歉,并将捐出三分之一家产兴建义学,资助有心向学之贫苦子弟!”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今日见识到这位钦差大臣英明果决的睿智判决,那薛嬷嬷及黄仵作胆敢上堂
指证朱绍康的私心包庇;也定是事前受过许大人开解,若不是这位钦差,这事儿又怎可能翻案?
相较之下,朱绍康虽有悔悟之心,虽有多年经营之功,但功不及过,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一念之差,令人欷吁!
红叶庄骆总管日前风闻此案重审,他一方面差人去迎回夫人及大小姐、二小姐,另一方面领了群家丁守在衙外,这会儿好消息传来,人人欣喜不已,待见着衙门步出的楚天翱及楚怜兮后,他喜道——
“快去拿干净衣物给老爷小姐换上!”-
个命令下,众人抬来两顶轿子,分别让父女俩着上一身干净新衣,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便要上路返回红叶庄。
许霆昊先到楚天翱轿旁探问伤势后,他开口道:“楚叔叔!小侄一事相求!”
“说吧!别这么客气,旁的不提,你还是咱们红叶庄的大恩人呢!”
“这些都是昊儿份内之事,楚叔叔切勿言谢。小侄领有皇命在身,此趟任务短期内恐难完成,想征得楚叔叔同意,让怜儿与小侄先在红叶庄成亲,然后带她一道巡行。”
“我这儿当然没有问题,只不过……”楚天翱疑问道:“你爹娘那儿可会同意你如此草率行事?你毕竟是许家独子。”
“小侄自会修书与两位老人家禀明,他们是开明的人,不会有问题。”许霆昊行事一向果决。“待皇命完成后,我会带怜儿返回洛阳择期另行宴请亲友!”
“若能如此,真是太好了!”楚天翱眉开眼笑,“红叶庄好久不曾办过喜事,经过这次灾劫,庄子里暮气沉沉,你二人亲事能在此时举行,一来了了多年心愿,二来增添喜气,楚叔叔立刻回庄子差人准备妥当,你爹娘那儿我会差人去请他们过来主婚!”楚天翱一向性急,尤其攸关小女儿的亲事。
“骆总管!待会儿再走,咱们先研究一下该在湘阳城采办些什么东西准备婚礼!”
许霆昊嘱咐焦雄待会儿陪同楚家人回红叶庄后,踱到了楚怜兮轿旁,掀起轿帘,他娇俏俏的小未
婚妻托着腮帮子倚着窗口向外望,一向淘气的眼眸却隔了层雾,让他看不真切。
“想什么?”他放下轿帘依着她坐下,软轿很大,两人坐人还可旋身。
“想该如何谢你!”她回了神,凝睇他。
“以身相许。”他虽是笑语,却认真得可以。“我是个惹祸精,你该远离我,”她笑语,“你以前总说我是‘我近犹怜’,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也许我该离开你!”
“如果想拥有你,就该准备接受任何可能的麻烦。”他说得诚挚,“虽说你是个惹祸精,但谁叫我早已无可救药、不能自己、无法自拔、至死不渝地爱上了你这个惹祸精!”
“人人都赞你聪明,我倒觉得你傻得可以!明知我是个惹祸精,还硬要揽在身边。”楚怜兮双臂攀向他颈项,将他拉近蜻蜒点水般啄吻了一下,看似亮着笑意的眸却杂着丝感伤,她轻声道:“如果日后我真的不得不离开你,你可要记牢,我也是那么无可救药、不能自己、无法自拔、至死不渝地爱着你这个傻子!”
语毕她刚要放手,他却不让,贴近她,他伸出手扣住她的后脑,用力压住她的唇,在她艳红的小嘴里深深吻吮着她的柔软和甜蜜,电殛般的震撼在两人之间流窜,理智全被狂猛的漩涡席卷而去。
她只觉脑中无法思想,身子猛然地烧灼着她不明白的焰火,抗拒不了他的吻,一声柔软轻嘤自她口中逸出,忍不住娇弱地急喘着,纤纤皓腕攀紧了他。
他在她耳畔低语,“没有什么‘不得不离开’的,我不许你离开我,永远不许!”
像是宣示着他的决心一般,他用力将她纤细的身子卷进自己怀里,紧紧的、浓烈的,把她柔软的胸脯抵住自己,想将她镶嵌在身上似的。
“先回庄子里等我,待我处理完手边的事便去找你,我会修书同皇上告假,待成了亲再行公务。”他深情低语,“等我!”
她却不说话,只是蜷着身子紧偎着他。
“大人,不好了!”焦雄奔人客栈房内。
“什么事?”许霆昊放下笔,看着这向来沉稳的男子一脸焦躁,这个时候焦雄原应在红叶庄才是,心头一紧。
只听得焦雄道——
“楚姑娘被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他沉着声。
“回庄途中,一名披散着发的高大男子骑着马挡在咱们路上,他说他要带走楚姑娘!楚庄土伤重未愈,路上发了高烧兀自昏迷,属下无能不是他的对手,属下深知楚姑娘对您有多重要,拼了这命也不能让他带走,当时情势危急,楚姑娘出来阻止,她跟那男子说了句‘我同你走,不许伤人!’继之转身嘱咐属下将楚庄主安然送回,再来找您,她托我跟您说…
“她说请您好好保重,专心仕途,别去找她!”焦雄自怀中取出红绳递给他。
看见红绳,许霆昊身子震了震,面色死灰。
“楚姑娘托我将此信物交还给您,她说今生无缘,来生再续!”
许霆昊呆愣愣不言不语。
“虽说楚姑娘是自愿同他离去,但属下看得出她的心底压根舍不下您!”焦雄叹了口气道:“她哭得好伤心,扯下红绳的当儿连唇都叫她咬破渗了血,属下叫她别这样委屈自己,另想法子打发那男子,她却摇摇头说是她欠了人家一条命,迟早要还!”
许霆昊兀自僵立,心头自语,怜儿竟然是自愿离去,她不能欠人家一条命,却宁可欠他一世情?
“大人,楚姑娘会作这样的决定说到底也是为了您,那男子武功高强,楚姑娘怕他会伤了您,所以不愿再生事端,要不您即刻下令,咱们调遣人马追上去,他们是朝西南方行去,外头下着大雪,跑不了太远的。”
“焦雄!你帮我将这封信送达京师面呈皇上,我要同他告假处理私务,吩咐其他弟兄到红叶庄等我。”许霆昊卸下官服换上一身劲装。
“大人,您……”
“我要亲自去带回楚姑娘。”
“可您不会武,这样贸然追去太危险了。”焦雄阻止道:“您让魏统领去吧!”
“不用武并不代表不会武!”许霆昊拍了拍他肩头,“别担心,我应付得来,怜儿是我的未婚妻,我会将她带回,月兑了官服我只是个寻常百姓,有权去寻回自己的妻子!”
“大人……”焦雄语音未尽,许霆昊轻身一扬,出门后瞬间失了踪影。见着他矫健身形俨然是个武林高手,焦雄看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