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度过了两年多。
这一年楚怜兮再过两个月就是十七了,十二岁起她便开始拉高了身子往上发展,蜕去了童年时的
婴儿肥,在众人惊异目光中,这位楚家三小姐竟也继两位姐姐之后蜕变成了个人人赞叹的小美女,虽然没有大姐明媚的大眼,没有二姐深邃迷人的梨涡笑颜,楚家三小姐有着白里透红的水女敕肌肤,砍弹可破的雪肤没有半点瑕疵,还有那娇俏俏诱人至极的菱唇,年纪越长竟与楚家长女楚盼兮——第一美女越有几分相似。
这儿指的是当她的脸干干净净的时候,不过这样的时候着实不多。
楚怜兮虽拉高了身子长了岁数,但若依楚天翱他这做爹的形容,这丫头是长身不长心,顽劣依旧!
“有谁家的姑娘三天两头的挂在树上!”楚天翱吼着,“我叫你背颂的‘女诫’,你是背完就拉光了是吧!”
自许霆昊离去后,再也没人敢任职楚家三小姐夫子一职,所以简单的说,楚怜兮一直处于“失学”状态,打十四岁起她便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怪不得我,不是我不想学,是没人肯教我!”楚家三小姐是这样解释她的不求上进。
许霆昊许是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回洛阳后这三年里他专心乡试、郡试及京试,不曾再踏入红叶庄,只是他每个月均会差人送来东西,给楚天翱夫妇的是养生补品,给楚盼兮的是刺绣珍品,给楚倩兮的是洛阳城里新近风行的乐风曲谱,同时他会捎来洛阳城的佳肴特产、点心干果给红叶庄里所有的丫环管事仆役们尝鲜,红叶庄上下提到这未来的三姑爷时均是笑得合不拢嘴,视这每月定期补给为庄上盛事,至于他送给未婚妻楚怜兮的东西则永远是书。
由历史到地理,由医书到佛书,由市井掌故到乡间逸事小品,各种类型俱全,他并且要求楚怜兮每天都要写一封信练字,一个月后差人取回三十封,长短不拘但一张都不能少,此外每本书看完后均需写出心得。
楚天翱由衷佩服许霆昊的本事,楚怜兮虽懒散但对这夫子的话却是心悦诚服不敢不从,小姑娘每
天起床第一件大事便是磨墨写大字,一张白纸有时一堆蚂蚁爬来爬去,有时四字“今日无事”便作打发。
夫子:
我今日又惹爹生气了,但不能怪我,是他不肯让我上湘阳城里,我闷得慌,才会想试试结了茧的蚕蛹是否耐烧,结果一把火烧了半座蚕丝场,我又不是故意的,爹居然请出家法,我已经十五了耶!
没有这么大的姑娘家还被人掀裙打板子的,现在我连走路都有问题,未来几天只能趴着给您写信,
字丑了点,夫子莫怪。
我很惦着你,有你在,我的日子便不会如此无趣,我也不会去寻旁人秽气了。
不过,我觉得爹比我更惦着你,他整日数着你来的日子,好亲手将我送走!我想他真是恨透我了!
兮
夫子:
我今儿个看了“孟姜女”的故事,哭得很惨!
爱一个人居然可以悲情至此!哭倒长城要多大的伤痛!
情爱伤身,智者切勿轻尝!
那日你离开前同我说了好些话,我想了好久好久,因为在心底我始终当你是个夫子、是个兄长,是个倾吐的对象,是不该涉及那种奇怪感觉的人!
但你走后我便将你给的红绳请大姐帮我缚在手上,缚得越久,看得越明白。
你是我生命中顶顶重要的人,你要我当妹子也罢,你要我当妻子也罢!
我就是想要一生一世与你厮守不离,我知道你会守护我,不让我受半点儿委屈伤害!
你对我的宠溺早在不知不觉中缚紧了我的心!
我向往的情爱是快乐甜蜜,我不要像流传的故事那般波折悲凄,虽然那也是一种隽永。
你是否赞同?
我会缚着红绳等你来接我,我期待着属于咱们的故事!
兮
许霆昊接获此信时,看了一遍又一遍,感动莫名的情绪冲击胸口久久,虽然他花了很长的时间等待,他的小小人儿毕竟没有辜负他的深情!
纵有千言万语想同她说,他的回信依旧短短几字。
怜儿:
我心亦然。
夫子:
小点儿死了!
原谅我这封信有好些字晕开,因为我边写边哭满纸俱是伤心泪。
爹很坏,他居然说至少小点儿不用再受我的凌虐升天享福了。
虽然我偶尔会欺负它,那是因为我喜欢它呀该明白我的。
我想你会问,小点儿是怎么死的?
相信我,与我丝毫无关!
我也不知道她是何时同马厩里的那只“阿大”对上眼的,总之它们二马情投意合的结果是小点儿大了肚子。
长那么大还没见过生女圭女圭,我抱着毯守了一夜,没想到却守到了这样的结果,更没想到生个娃儿要流那么多血!
我的毯子全沾上了小点儿的血,我不许简婆婆洗掉,小点儿不在了,至少我还有它的血,毕竟它是我的第一匹马!
小点儿虽然死了,它的孩子小小点儿却存活了下来,我真是爱极了那温热肉糊糊的小东西,她原包着血肉模糊的胎衣,是我用剪子帮它戳洞拉出双腿,给了它生命,现在它粘我得紧!
见识过小点儿生女圭女圭,我问了娘,她说女人就是这样,生个孩子就像在同阎王讨生命,一个不妥便要送了命,而且会流一摊于血。
我同爹娘闹着说不要嫁人,就算嫁人也绝不生娃儿!
我不要步上小点儿的后尘,留个小小点儿含恨而终!
爹可不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说这话时是背着娘的!否则肯定要受她三天的眼泪和七天的叹息)。
爹说女人的功能便是用来传宗接代,延续于嗣,更何况你许家到你是单传,我明白他的私心,他还不是为了咱们生下那第二个姓楚的娃儿。
他说我的责任重大,不是我嚷着说不生便不生,真不肯生便是逼你纳妾。昊哥哥,我知道你疼我,能不能,咱们不生娃儿光做夫妻?
也或者,你去娶一堆小妾,就是别叫我生娃儿?
怜儿:
很难过听到小点儿死了!
日后骑新的坐骑务需当心,它们不如小点儿驯良,别再恣意妄为!
很想看看你的小小点儿,在你的照顾下,希望它别像它的娘亲命运乖舛!
至于生娃儿的事,如果你不想生,我不会强求,更不会纳妾!
我要的是小怜兮,不是小小怜兮,更不是别的女人!
怜儿,接下来的日子我要进京赴试,无法再捎给你音讯,下个月爹会差人先至红叶庄正式提亲下聘,再见面时应是大婚之日,我会领着大红花轿来接你。
附上三个月份的书册,你还是得好好研读,勿懈怠。
来日当面验收成果!
楚盼兮已近二十,一般的女孩儿在她这年龄别说嫁人,有的连孩子都生了,自她十五岁及笄起,红叶庄的门槛不知被媒婆踩烂了多少次,但楚家大小姐挑得很,做庄稼的,不嫁;做商贾的,没兴趣;官家子弟,嫌人家游手好闲,画画的、做杂艺的,嫌人家不够庄重;在媒人婆一次又一次的碰壁后,这位被称为湘南第一美女的楚家大小姐依旧待字闺中,而因着大姐尚未婚配,老二情兮也乐得清静,没人叨念她快快嫁人!
“还不都是老爷害的!”楚盼兮的小丫环桃儿提到这事儿总要怨叹,“霆昊少爷住在红叶庄五年,勾走了大小姐的魂,三姑爷是顶尖优秀的男人,与他相较起,那些凡夫俗子怎可能人大小姐的眼呀!”
红叶庄楚盼兮的湘绣是出了名的,湘阳府县尹甚至将其绣品进贡皇城京畿,当成湘阳府岁贡珍品。
这一日天晴,楚盼兮带了丫环桃儿要进湘阳城里采买各色丝线,她一向偏爱城北隆顺丝线铺那儿
卖的丝线,其产品品质拉劲均是上品,红叶庄虽能自行纺丝,但没有染料,所以各色丝线还是得外求,每隔半年左右庄子里丝线用罄,她就不得不亲自走一趟细细挑选,这也是她惟一会上街的机会,楚盼兮性子沉静,如非必要,她不愿出庄去面对外人。
轿子方出了庄,蓦然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窜了进来。
“三小姐!”桃儿惊叫。
“别出声!”楚怜兮手指比了比唇示意她噤声。
“小妹!”楚盼兮颦眉,“爹罚你禁足三日,你怎地又偷溜出房?让爹知道了你肯定要糟!”
“放心!我探清楚了,爹今儿个要去三洼地收账,不到天黑是回不来的,我陪你上湘阳城里买丝线,晌午便归,你不说我不说,还有桃儿也不许多舌,又有谁会知道?”
楚盼兮摇摇头,看了一眼瘫软在轿子里卧榻上,怜兮那一脸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模样,脑中不禁升起许霆昊对她“我近犹怜”的形容真是颇为贴切,希望真如她所言速去速回,不惹事端。
三人在隆顺丝线铺里消磨了约莫两个时辰,楚盼兮付了钱并嘱他们派人送去红叶庄,事情了结后
楚怜兮想去云升茶栈喝个茶吃点点心,楚盼兮看了看天色还早也就依了她,上了二楼小二哥给她们觅
了个靠窗隐密的桌,小二哥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问着三人要吃些什么,心中一声声赞叹,听人说红叶庄的小姐们均美若天仙。
今日见着本人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尤其是楚家大小姐实在是叫人看呆了!
“看够了没!”楚怜兮沉声一喝,用力拍向桌子。
“还不收拾收拾你的口水去拿东西过来!”
桃儿低低窃笑,小二哥落荒而逃。
楚怜兮靠着窗台望着下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咧开小嘴开心地笑了,她生性就是爱热闹,要她整日守在红叶庄里实是惨无人道。
底下忽然来了一群穿着同样服饰的汉子,他们簇拥着位身穿锦衣华服,肥胖着身子一脸瘢疣的男子来到了云升茶栈。
“我走累了,就这家将就将就吧!”那男子敞着喉叫嚷。
只见他手下冲进茶栈,大声呼啸赶走一楼散客,“今儿个这地方我家少爷包下了,闲杂人等不得驻留,都给我滚!”
那男子许是这湘阳城人尽皆知的恶霸,被赶的客人模模鼻子二话不说结了账走人。
“少爷!二楼清幽些,小的陪您上楼吧!”
听到对方要上二楼,楚盼兮皱皱眉。“小妹!咱们也走吧!”
楚怜兮点点头执住大姐的手,“见着这种恶人我的兴致也没了!”
三人刚起身,下头那男子却已沿着楼梯登上二楼,为首那身着华服男子一眼见着楚盼兮惊为天人,身子夸张地向后一纵。
“乖乖!这是谁家的姑娘,生得真是漂亮!”“少爷!”男子手下贴近涎着笑道:“方才问过小二哥,楼上只有一桌客人,她们是红叶庄楚家大小姐、三小姐和丫头。”
“原来就是那传闻中湘南第一美女楚大小姐,莫怪生得美如天仙!”
男子涎着脸道:“小生自我介绍,在下是湘阳县尹的二公子,上朱下铎山!”他长声一叹,“今日见着小姐,才明白小生何以会蹉跎婚期至今未娶,原来就是……”他挺了挺肥胖的身子,恍若幻化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美男子。“原来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与小姐遇着共谛良缘!”
“猪头三先生!”
楚怜兮一句嘲讽震醒了他的美梦,朱铎山涨红了脸像只煮熟的虾子。
“我大姐对于肥胖的男人没有兴趣,你先去刮了这身的油再来吧!”
“小妹,不得无礼!”楚盼兮斥责妹妹,转身向着朱铎山礼貌轻语道:“婚姻之事由父母作主,盼兮不敢违礼,朱公子真有心,请来日托人至红叶庄找我爹娘!”楚盼兮捏紧小妹的手就要离去,却叫那朱二少爷挡住去路。
“红叶庄是你爹作主,可这湘阳城里却由我爹作主!”语毕,朱铎山竟动手想模楚盼兮的手。“我带你去同我爹说,他肯定会同意,至于你爹那儿,放心吧!能嫁给县尹之子,他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会反对,楚妹妹别那么不近人情急着走,看不见楚妹妹天人之颜,小兄会想死的!”
“你死便死干我姐姐什么事!”用力拍去那只油腻腻的猪蹄,楚怜兮冷声,“你要能死了,湘阳城少个恶霸,咱们开心都还来不及呢!”
“三姑娘好利的嘴!”模不着美人小手,朱铎山心痒难抑的垮下脸。
“还望楚妹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儿是我的地盘,我就不信请不了几个小姑娘回去做客!”他手一挥,“朱豹!先帮我捉住那小姑娘,别让她老来乱我的事!”
那朱豹压根不将楚怜兮这小姑娘放在眼里身向前便要去擒她,啪的一声却吃了楚怜兮一巴掌。
“别用那脏蹄子碰我!”楚怜兮冷着声。
这下子惹恼了朱豹,恶虎似地扑过来,桃儿紧捉著大小姐闪在一旁。楚怜兮哼了声,几下轻灵移动便踢得朱豹狗吃屎地四脚朝天!
“没用的家伙!我自己来!”朱铎山怒骂出口,挽起袖口。“让你见识一下我朱铎山的‘珠光幻影手’,晓得了我的本事,小丫头自会心悦诚服让我当你姐夫!”
他一向对自己的功夫信心满满,放眼湘阳城里没有对手,殊不知以他爹的身份,谁又敢惹这小霸
王!
楚怜兮与他过了几招便看出他的底,望着大姐饱受惊吓的脸,她不想再同这猪头三耗下去,空中一翻,素足纤纤一扬踢向那朱铎山,力道劲厉,叫他被这一脚掠起了身子朝向二楼敞开的窗棂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由二楼摔下,落在茶栈门口街道上,他杀猪似的怒骂声惊慌了朱家护院,个个抢着下楼奔出门搀扶他家二公子,楚怜兮觑着了空,一手捉着楚盼兮,一手拎着桃儿。
“快走!”
待跑了两条街,确定后方没有追兵,楚怜兮放开喘不过气的两人,再也忍俊不住地笑弯了腰。
“三小姐!”桃儿佩服不已,赞道:“桃儿还不知道您的功夫这么好呢!”
“是吗?我的三脚猫功夫也只能拿来对付这种猪头三罢了。”楚怜兮巧笑,“大姐,你方才有没见着猪头三飞落前,那副嘴脸真是比猪头还像猪头!”
“怜儿,别再闹了,回家吧!”楚盼兮惊魂未定,“那朱铎山好歹是湘阳县尹的儿子,我怕他不肯善罢甘休!”
“再大的官也不能强娶民女呀!更何况有爹在不用怕!”楚怜兮亲昵揽了揽楚盼兮肩头要她安心。“大姐放心!怜儿一定会护着你,不让那猪头再来吵你!”
楚天翱满意地看着楚怜兮低头扒着饭,今儿个他收账回来发现小女儿反常地留在房里练着大字。这丫头总算懂事了!他欣慰地想道。
“快了!快了!”桌上其他人包括楚夫人都忍不住抬起头望向那不断发出吃吃傻笑的楚天翱。“再两个月丫头就十七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楚天翱的欣慰并未持续太久,却见骆总管气急败坏地铁青了脸奔入。
“老爷,老爷,不好了!”
“是茶园还是丝场的事?”
“都不是!”骆总管猛摇头,脸色死灰的觑了楚怜兮一眼,“我在湘阳县衙里有个当差的兄弟,他方才急急托人送了口信,说县衙门里派了大队人马朝咱们红叶庄来,要捉三小姐!”
“捉怜兮?”楚天翱不解,“把话说清楚!”
“他们说今儿晌午三小姐在湘阳城里将湘阳县尹朱绍康的二公子由二楼一脚踢出了客栈跌到大道上!”
“楚怜兮!”楚天翱双目喷出了火,“你今儿个是不是上了街?”
“这事儿不能全怪我,”楚怜兮跳起身子一脸不驯,“那猪头三妄想染指大姐,我不过是给了他点儿教训!”
“如果只是这样倒不怕,只是……”骆总管嗫嚅道,“那朱二公子竟……竟在一个时辰前暴毙断了气!”吸气声此起彼落,厅子里一片死寂,骆总管摇摇头续道:“朱县尹问了朱二公子的手下,他们说朱二公子晌午时与咱们三小姐在云升茶栈起了争执,被三小姐由二楼一脚踹下,当时不觉有异,可能是受了内伤才会突然暴毙断了气!这会儿朱县尹已派了大队人马向红叶庄来,要捉三小姐归案!”
“我杀了人?”楚怜兮喃喃出声,脑中一片空白。
“都是我的错!”楚盼兮伏在桌上嘤嘤哭泣,“是我害了小妹!”
楚倩兮冷静道:“未必是小妹的过失,到了公堂上请那仵作彻底勘验死因才是最重要的,此外若论起理是那朱二公子先来招惹我们,怜兮纯粹是自卫!”
“怕的是怜兮未到公堂便要被人先在牢里用刑,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楚天翱沉声道:“县衙门大牢衙差俱是朱县尹手下,为了替他家二公子报仇肯定会先折磨怜兮,或来个屈打成招画押作供也不无可能。那朱县尹受了丧子之痛,就算是再清明的官吏也要昏了头,又怎可能真正秉公处理。”
楚天翱沉吟片刻心下打定主意,望向楚怜兮。“事不宜迟,不用收拾包袱了,身上多带些银两,你即刻启程去洛阳找霆昊,自今日起你就是许家的人,楚家的事不用你插手!”他转身望向楚夫人慕晴雪,“晴雪,你带着盼兮、倩兮上长安府回你娘家,多叫些护院陪着。”
“老爷,衙差来时若捉不到三小姐……”骆总管提醒。
“让他们捉我吧!养女无方是我的错,她犯下错事合该由我来担!”
“翱哥!”慕晴雪泫然欲泣,“你让我留下来陪你吧!”
“你留在这儿只是多增牵绊,”他柔声对着妻子,“听话!带着两个女儿先去避避,那些人若寻不见怜兮肯定要寻其他人秽气,你们留在这儿只会造成我的负担!”
“娘跟姐姐们都不许走!”楚怜兮走近楚天翱夫妇,目光坚决地跪在父母跟前,“怜儿做错的事怜儿自己去担,没理由要爹去顶这个罪!只是,”她低身叩了三个响头,“怜儿没法子再服侍二老,生养之恩来生再报!望爹娘与两位姐姐善自珍重。”
“不是你的错!”楚盼兮冲至妹妹身旁陪她跪下,心疼她的坚强,揽紧了她纤小的身子,楚怜兮坚定的目光中毫无水气,反倒是楚盼兮已哭成泪人儿。“这场争执因我而起,若那朱县尹真要治罪便让他治我的罪吧!”
“时间不多了还在这儿蘑菇!”楚天翱斥声道:“骆总管!叫方颛护院带走夫人及大小姐、二小姐!另外,帮我把‘满天雪’牵来,三小姐要用!”
“我哪儿都不会去!”跪直了身子的楚怜兮脸上是盘石般的意志,“如果爹硬要赶我走,怜儿只有一死!”
啪地一声,楚天翱给了女儿一巴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你想死便死的吗?你才十六岁又是个女孩儿家,进了大牢别说命,连身子都叫人糟蹋了,伤的是谁?还不是生养你的爹娘!你进了牢认了罪这事儿便了结了吗?不留着有用之身,光会在这儿逞匹夫之勇!”
望着一脸倨傲不为所动的小女儿,楚天翱叹了口气。“爹虽然整日骂你,那是因为三个女儿中你是最像爹,如果爹真的有了什么事,红叶庄及你娘、你姐姐还要靠你,算爹求你好吗?”
楚天翱瞬间出手点住了楚怜兮的穴道,楚天翱深知小女儿的性子,若不用强逼,这孩子今儿个绝不会肯走!
骆总管牵来满天雪,楚天翱将楚怜兮送上马,将她两手环抱住满天雪高昂的颈背,持条棉绳将她紧紧缚在马上,再在她腰际挂上一袋银两,贴近满天雪。
他对着爱马低语道:“我将心爱女儿托你,快带她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不舍地轻抚了抚小女儿的脸,楚天翱道:“爹在你身上点的穴道三个时辰后会自行解开,如果你真的对爹好,就听爹这一次——去找霆昊!”用力一拍击在马儿臀上,他喝道:“驾!”
满天雪撒开了腿由后门向着黑夜奔去,在马背上因着奔驰不断上下骋动身子的楚怜兮因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不能转身,不能回头!
终于,一颗莹着光的泪珠,悄悄无声地她眼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