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这是西羌国特使所进来的信函,请过目!”噶罕递上羊皮卷轴。
轩辕聿摊开羊皮卷,卷中央了三幅画像,个个都是西域貌美少女。
“这三人是何等身份?”他问,目光逐一细审。
“回王上,特使说红衣女子是西羌国长公主,蓝衣女子是二公主,黄衣女子是西羌国元帅之女。”
“爱卿以为如何?”
“依微臣看来,元帅之女面呈骄气,想必十分难驯,不在温婉德淑之列。”
轩辕聿闻言不由得轻笑起来。“爱卿何时成了面相家?”
“王上见笑了,微臣不过是依相由心生这一句话推断。”
“哦,那你倒是说说另外两位公主面相如何?”
“回王上,二公主面相稍嫌平弱,只怕性情亦怯弱,难有主见,成不了大器。”
“这么说来,只剩下长公主了。”
“微臣以为长公主面貌虽不若另外两位女子,但瞧来伶俐,显是心思捷敏,唯一的缺点便是唇稍薄了些,不若二公主厚道。”噶罕坦然的说。
轩辕聿沉吟半晌,才道:“毅王年纪尚轻,需要一个可以帮他的王妃。”“王上的意思是……”
“本王就依你之见,选择长公主赐婚毅王,以巩固两国盟约。”
“此事须得太后首肯。”噶罕提点。
“本王相信她一定乐见其成。”话甫落,轩辕聿提笔疾书。
须臾,他盖上玉玺,将信纸收袋以朱漆封信。“传令下去,八百里快马速将此信送至北邑,相信很快便有消息回京。”
“微臣遵旨!”
“慢!”轩辕聿想起莫妲荏弱的病体。“将去年进贡的长白山雪参一并给太后送去。”
噶罕微微一笑,“遵旨!”
望着噶罕离去的身影,轩辕聿想起多年未见的毅弟;算一算,毅弟今年也二十有二,是该娶妻生子了。
近两三年来,毅弟将北邑治理得十分出色,堪称诸王之首,令他十分安慰。
唯今只有一事令他隐隐地感到忧心,甚至连噶罕也不知晓,他只是默默的留心着。
但愿他所忧心之事,永远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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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妲坐在窗边,精神显得较以往好上许多。
这三年来,她偶有小病小痛,但往往休养个两日便无大碍,犯咳的病根子不曾再起,面色虽苍白依旧,但神清气爽,像是完全摆月兑了过往的疾病。
晌午时分,宫娥们鱼贯进入莫姐的寝宫,为她送来午膳。
“王爷人呢?”莫姐随口问起心月。
“回太后,王爷今儿个一早便下乡巡视,至今尚未回宫。”心月答道。
闻盲,莫姐脸上笑意浮现。
三年来,德毅果真信守承诺,成为一个亲民的贤王,乡里百姓莫不称赞有加,十分拥戴这个年轻的领主。
此时,一名内宫侍卫在宫外高喊:“京城八百里快传,太后接旨。”
莫妲立即走到苑中,由侍卫手中接过信函。
“启禀太后,京城来的传令使仍在外头候着。”侍卫开口。
莫妲,b头疑惑,却也立即打开信函。”
当她逐字看完信之后,怔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王上为德毅指婚,她这个太后该高兴的,不是吗?
然而,莫妲却说不出心头是怎番的感受。她是该为锦毅高兴的;她这么的告诉自己。
“告诉传令的差吏,今晚留在北邑过夜,明日哀家自有回复。”
“遵旨!”侍卫退了下去。
心月见太后面色似乎更加苍白,美颜上浮现许久未见的沉郁,关心的问:“太后身子不适吗?”她走上前扶住了太后。
“不碍事儿的,不过今晚哀家要在花厅设筵,你且吩咐下去。”
“是!”心月立即朝苑外而去。
莫妲再次凝望手中那薄薄的信纸,不知为何,双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心底既然无欲,又何来愁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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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花厅里宫娥们鱼贯而入,在桌上摆满醇酒与佳肴。
“全退下吧!”莫妲轻轻地开口。
宫娥们一齐退出了花厅。
“今晚为何在此设筵?”轩辕毅笑问。虽然她贵为太后,但不喜奢华浮靡,尤其吃食甚为素淡,一顿饭往往只要三菜一汤,与寻常百姓并无不同。
莫妲随口回道:“因为有喜事。”
说话的同时,她不断为他添菜舀汤,动作再自然不过。
同赴北邑的这些年来,她一直照料他的起居。
初时,因他年幼;后来,一切已成习惯,而他往往也只愿她陪伴。
“什么喜事?”轩辕毅奇怪的问。
“你就快成婚了。”
莫妲回答,美颜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唯笑容里多了不自觉的飘忽。
轩辕毅微微一怔,随即心头进出无数的喜悦。
“你……何时决定的?”三年来他一直在等待这—天。
“这并非哀家决定的,”莫妲轻声道。
为什么她还自称哀家?
尽管如此,轩辕毅仍充满喜悦地问:“是由何人所决定?”
“王上。”
“王兄真的答允让你我成婚?”深蓝的眸中充满不置信的神色。
莫妲微蹙黛眉,面不改色地道:“你想岔了,德毅,王上是将西羌国长公主指婚予你。”
她的答复犹如平地一声响雷,震得他哑口无言!
沉默在两人间持续着——
莫妲率先打破死寂,“来,母后敬你一杯;”她端起金触,仰首一口饮尽。
清冽的醇酒如—把火,在她的身子里狂烧。
祸福全由心呵……
她的心如火的、如冰寒,而脸上却仍带着笑。
她总算尝到揪心的滋味了,原来,爱—个不能爱的人竟是如此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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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允了?”他嗓音极轻的问着,但藏在其间的危险却比任何—刻要更深。
莫妲缓缓地摇了摇头,嘴上却说;“可,哀家必须应允。”
“不,你不能!”轩辕毅铁青着脸,怒目瞪视。
莫妲敛了下神色,“哀家找不到回绝的理由,一个也没有。”
“有的,别忘了你曾答允我,倘若我成为一个好的领主,你会允许咱们之间有未来。”
莫妲笑了,笑得凄苦。“德毅,你该明白那是不可能有的未来。”
“不,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轩辕毅咬牙道,眸中迸出怒焰。
“别使意气。”
“我使意气?”他猛然起身。“别忘了,是你不守信用。”
“哀家情非得已。”莫妲刻意以冷淡的语气来掩饰心底的汹涌波涛。
在这一刻,那一双沉蓝如墨的眼眸深深的望进她眼底。
“告诉我,从一开始你就不打算履行对我的承诺,是不?”
盘踞在他脑中的是过去十年来两入朝夕共处的情景。
而那些,正是此刻不住撕扯他心灵的源头。
毫无疑问地,她是他最信任的人。
正因为如此,她的失信、她的逃避,让他对这些年来的执着与努力,逐渐地崩溃。
“回答我!”他逼近她。
莫妲面不改色,淡淡地回答:“哀家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别应允我王兄的婚配。”轩辕毅吼道。
“哀家以为王上的决定是不容改变的。”
八百里传信只是做给朝臣们看的,她这个太后的身份形同虚设。
然而,她却要为这高高在上的身份付出一生呵!
“你要收回对我的承诺?”轩辕毅怒眯起眼。
莫妲静默以对。
“好,好得很!”话甫落,他一脚踢翻了桌子,转身大步离去。
莫妲怔怔地伫立在原地,艳极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
天知道她心底是怎番的挣扎,然而,她却不能说、不能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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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有消息吗?”莫妲站在大殿上,美颜上透着焦急。
“回太后,卑职等至今未有所获。”侍卫长回答。
莫妲拧眉疾言:“再去找,一定要把人找到,否则是死罪一条!”
她并非危盲耸听,德毅已失踪两个日夜,倘若寻他不回,依王上的心性睦只怕引来大祸。
“遵旨!”侍卫长火速退出殿外。
想起那一日德毅愤恨离去的情景,莫妲不免暗自思索。
难道,她做错了?
当年承诺他实在是情非得已,原以为三年下来他心性转稳。
可以慢慢明了并接受两人永远不可能在一块儿的事实。
但,她还是料错了。
他的执着不再只是年少心性,而一个被最信任的女子所背叛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狂莽之举呢?
莫妲满心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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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莫姐仍等在寝官里,不能入睡。
“太后!”心月来到莫妲床畔,拨开罗帐轻唤。
“怎么着?可寻着王爷了?”莫妲闻声立即坐了起来。这一刻,她心底的忧焚到了顶点。
她多怕他会就此不再回封邑,更恐惧他伤了自己。
“启祟太后,王爷方才回宫了。”
“现下人在何处?”
“在王爷寝宫里。”
“快,为哀家更衣,哀家要去瞧瞧他。”莫妲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了。
无论如何,他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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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毅刚在桌前坐下,耳边便传来通报声——
“太后驾到!”
须臾,一身紫袍的莫妲出现在他眼前。
轩辕毅眉间一沉,缓缓地开口:
“太后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薄怒的语调里揉入一丝冷漠。
莫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直视着他的脸。
“全退下。”她轻声道。
一时间,寝宫内外仅余二人。
莫妲走近了轩辕毅,忽然瞧见他伤痕累累的双手,心一惊,月兑口道:
“你的手怎么伤成这样?”依手上的血痕来看,全属新伤。
轩辕毅怒目相视,冷冷地回道:“你管不着!”
莫妲心一揪,再次开口:“这两日你上哪儿去了?哀家日夜为你担心。”
闻言,轩辕毅剑眉微扬,唇角咧开一抹嘲讽的笑。“你是太后,连王上都须敬你三分,一个小小的王爷失踪,你又有何惧?”
“德毅……”莫妲从未曾见他如此冷惊苛刻,一时无言以对。
“母后若无事就请回吧!”
说完,他转过身不再多瞧她一眼,因为那将令他心痛加遽。
直到此刻,他仍无法停止心头那一股汹涌的情潮,每见她一回就澎湃不止,缓缓的将他淹没。
莫姐并没有就此离开,她轻轻绕到他身前,执起他伤痕满布的手。
“下一回离宫,不许再音讯全无。”轻叹了口气,她开始细细为他清理伤口。
轩辕毅没有挣月兑她,反倒坐在桌边,任她取来伤药为他涂抹。
这些伤,全是他这二日在树林里发泄的结果。唯有借着身体上的创痛,才能稍稍忘却心灵的痛苦。
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竟得承受他过往未曾尝过的折磨。
瞧着她依旧淡然的美颜,愤恨与不甘一起袭上心头。
她怎能在他付出一片真心的同时,如此淡漠视之?
他不信她心底全无感情,他要激起她的爱恨嗔痴。
“这些伤,你可在乎?”他的眸光直锁住她。
莫妲抬起眼。“当然在乎。”十年不算短,她对他有着超乎平常人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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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吗?我的心比这些伤更痛上千百倍。”盯住她的炯炯双眸有如两簇深蓝的火焰,闪现着风暴欲来之色。
莫妲垂首无盲。
“倘若你爱我,就别背弃我,你可以回拒王上的指婚,任何理由都成,只要你愿意。”
迟疑了会儿,轩辕毅道:“你……可愿意?”他伸手勾起莫妲的脸,迫她迎视他满眼的晦黯。
“德毅,我不能答应。”
蓝眸怒眯了起来。“为什么?难道我这三年来的努力还未能迎合你的要求?”
“不,你做得很好,连王上都赞誉有加。”,
“那么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我不能在一起?”
轩辕毅不悦的怒吼。
“因为,无论如何哀家都是燕国太后,这一点是你做什么丰功伟业都抹不去的事实。”
历年来先帝驾崩,妃子皆可改嫁,唯独王后未曾有改嫁之先例。
“我不信!”轩辕毅又恨又恼又不甘。
“不试试怎知不成?”为了她,他愿违逆这世间一切的伦常。
望着那一双深情又痛苦的眸子,莫妲的心忽然有种被撕裂的感觉。
难道,她也不自禁地陷入这一场逆伦而迷惘的情爱纠葛?
她是不被容许爱上他的啊!
莫妲勉强压抑下紊乱的心绪,握住他的手。
“德毅,认清事实吧!咱们是永远不能在—块儿的。
尽管她脸上未有任何的改变,心底却已经悄悄的淌下血。
打从她嫁给燕王的那一日起,就注定此生必孑然一身。
轩辕毅眉间一沉,“我偏要向天下证明你我是可以在一块儿的。”
话甫落,他突然将她搂入怀中,低头覆上她殷红的唇瓣。
莫妲心一惊,不住地挣扎着。
“不要……快放手!求求你别……”话声戛然而止,她感觉自己的衣衫正被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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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莫妲再也忍不住涌上唇边的咳意,剧烈地咳了起来。
“你……”
轩辕毅盯住她,最后咬牙将她用力抱住,他最不愿的就是见她受病苦折磨,那会令他心痛如绞。
“为什么如此不愿?”他沉郁地问出口。
记得上一回她也是因他的亲近而犯病,为什么?难道连天也不许他碰她?
“德毅……”莫妲又咳了一阵,然后把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微微低喘。
“你、你该最明白……婬乱宫闱是死罪……”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眼角闪烁着泪光。
轩辕毅的心揪了下。“我愿为你付出一切,包括性命。”
莫妲身子震了震,然后深吸了口气,稍稍止住咳意。
“哀家做不到。”她抬起脸,逼自己迎视那一双绝望的,深邃眼眸。对不起……她在心中不住地说着。
轩辕毅在刹那间像是失去了魂魄,松开环绕她的双臂之后,一言不发地直望着门。
半晌之后——
“你走吧!”
莫妲终究心软,见他失神若此,欲上前劝抚。
轩辕毅似乎察觉她的动作,拧起了眉,暴喝一声:“走!”
莫妲忍住心伤,黯然离开。
回到寝宫之后,她立即修书一封,命差吏回复王上。
长痛不如短痛!
莫妲告诉自己,她的决定不会错,绝对不会错!
然而,在这一个寒凉的夜,她却早已了无睡意,竟夜坐到天明。
整个晚上,她的心中仅有一双绝望的沉蓝眸子。
在那样的眸光里,她看见一个男人最真的情意;可她却亲手毁灭那一切,包括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