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蔷蔷掩唇打了一个呵欠,搔着一头纠结的乱发,从屋内走出,穿越小院,打开大门,从信箱中抽出报纸。
「早安!」
一个头上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穿着白T恤展露双臂肌肉,左右两肩各扛着一个大行李箱正从她面前经过,转头对她笑得亲切又灿烂。
男人身后的大狗走过她面前时,也咧着大嘴,展露拉布拉多式的傻呵呵笑容,向她汪汪两声。
「早安……」她下意识地朝对方笑了一下,双眼惺忪迷蒙地眨了眨,又打了一个呵欠后,恍恍惚惚地关上大门。
昨晚为了写期末报告,拚了一整个晚上没睡,直到凌晨才写完。
她只觉得才刚上床沾枕睡了一下下,闹钟就响了。
虽然极度想睡,却又不得不爬起来,因为她必须在中午前赶到学校把报告交给教授,否则期末成绩会被扣分。
拿到老爹打电话来交代她待会儿要拿到早餐店给他的早报后,她转过身去,半闭着眼,歪歪斜斜地走了两步,忽地,她整个人冻结在原地。
她忽然睁大双眼,倒吸一口气,瞬间清醒过来。
「刚……刚刚那个人……那只狗……」怎么那么面熟?!
她迅速转头冲回去,「霍」地一声拉开大门,张口结舌地瞪着站在她家隔壁门前的男人跟大狗。
董世展放下笨重的行李箱,咧嘴笑嘻嘻地对她再打一次招呼。
「嗨!」
大狗也兴奋地在他脚边跳了两下。
「汪!汪!」
倒抽一口气,她的眼睛张得跟铜铃一样大。
「董、董世展?!你怎么在这里?」她惊吓地伸出手指着他,惊叫的尾音还喊到破声,在宁静的早晨中听来有些刺耳。
察觉自己的声音太过尖锐,她马上压低音量。
「大建筑师,你给我说清楚,你缠着我到底要干么?」她扯着他的前襟,恶狠狠地对他龇牙咧嘴地低声询问。
看着她露出编贝似的牙齿,他感到一阵好笑,觉得她的表情可爱有余,狠劲不足,让他好想在她唇边亲一口。
「你笑什么?」她拧眉怒道。
他的表情好像想咬她一口似的,让她戒备地直盯着他。
「-的记性真的很差-!我上次就对-说过了,我要对-负责一辈子,所以我是来履行承诺的。」
他的两只大手抬起,包覆住揪在他胸前的那两只握拳小手,表情好诚挚、好深情。
她像被什么东西咬到似的,倏地甩开他的衣领,被他手掌碰到的手背肌肤突然变得好烫、好烫。
「不要再演戏了你,表情一点儿也不真诚!」她用力吐槽他。
「我发誓,我一定会对-负责的。」他蹙眉举起童子军的三指礼。
「负什么责?」
「-头上那道疤。」千言万语全包含在这句简单到不行的解释里。
「就……就为了我额头上那道疤?」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瞪着他。
真要命,这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执着。
现在这个社会,就算上了床有了小孩,都不见得非得结婚了,更何况只是被他打破头罢了,留下的疤又没让她毁容到嫁不出去,他是要负什么责啊?真是脑袋有毛病!
「-放心,我绝对不会食言而肥的。」他正气凛然地说着,童子军的三指礼依然举着没放下。
就是因为他这种不放弃的坚决态度,才让她头痛得要命啊!
「我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呀!」他真的有够「番」耶!
她差点要被他「卢」到尖叫了。
「虽然-不记得,但我却记得一清二楚,而且一天都没有忘记过,所以我没办法欺骗自己。」
「这位大哥,负责这种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我是真的不记得这件事了,就算它真的发生过好了,就当它已经船过水无痕,前尘往事通通一笔勾销,我们就两忘烟水里了,好不好?」她用力挤出假笑,努力想说服他。
「不行!-知不知道因为当年不小心把-推下楼,我心里非常不安,甚至整整作了十五年的恶梦,怎么能一笔勾销呢?」他义正词严地断然拒绝。
为了后半生安稳的睡眠品质着想,他可不想继续被另一个十五年的愧疚与恶梦死死纠缠着。
「那如果我也把你的额头敲破一个洞,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扯平了?」她猛翻白眼,被他「卢」得有点动怒了。
没想到他听了之后,竟然沈默了好一会儿,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然后,他慎重地缓缓开口。
「如果-真的那么讨厌我,坚决要我走开的话,那-就敲吧,我一定会滚开的。」
他的表情好认真,认真得令她泄气。
她无奈地低头抚额,觉得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或者该说,她遇上了脑袋装水泥的番牛呢?
根据他的说法,也不过就是小时候被他害得摔破头罢了,他竟然就死死地认定了她,怎么开导也没用。
「等一下!那一大早你就在我家附近出现,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她忽地又抬起头来。
董世展深邃有神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瞅凝着她。
吓!她飞快地倒退一步。
要命!他的眼睛是不是有电流啊?被他那么一看,她竟然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我是搬回来住,不是跟踪。」他从口袋掏出一串钥匙,咧嘴向她挥了挥,然后当着她的面插入大门的锁孔,证明他不是跟踪狂,而是正大光明新搬进来的住户。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
大门推开后,他既好奇又紧张地瞧着里头,脸上露出某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怀念表情。
「搬回来住?」
「我们家移民美国之前,就住在这里。」
「你不是在诓我吧?」他们小时候是邻居?
「我要诓-,能诓到这种程度吗?」他都提着家当来到这儿了,她还怀疑?真是个疑心病严重,健忘症也严重的花家小白痴。
她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眼后,这才勉强自己暂时相信他。
「好吧。那你回来这里的这段时间,住在哪里?」
「饭店呀!」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她,两手提起大大的行李箱踏进门里。
「既然饭店住得好好的,干么要搬来这里?」她跟在他身后追问,也踏进门里。
「饭店虽然舒服,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而且带着阿娇住饭店真的十分不方便,饭店规定不能在房里养动物,所以我只好每晚都把她送到动物旅馆去睡。」
大狗儿耳尖地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机灵地转过头来,对着她高兴地猛摇尾巴。
「阿娇?」这什么鬼名字?一只雄赳赳的拉不拉多大狗,竟然配上一个这么台的名字?
她低头瞪着永远精神奕奕,似乎不知疲累为何物,也不知要为自己的上名字感到羞惭的大狗狗,同情感不禁油然而生。
「-别看阿娇体格壮硕,其实她十分没种,而且怕生又怕寂寞-看,才短短几天,原本圆圆胖胖,像条美国大热狗的阿娇,就已经瘦得像一根忘了灌肥肉的风干香肠了。」他一脸疼惜地弯腰搔搔阿娇的下巴跟耳朵。
乖巧的阿娇很配合,张着一双黑汪汪的无辜大眼,并适时呜出两声委屈给她听。
好阿娇,不枉我平时疼-!董世展满意地拍拍阿娇的头,给她一记赞许的眼神,让阿娇乐得吐舌汪汪叫。
「那你当初就不要把狗从美国带回来啊!带狗上飞机不是很麻烦吗?」这麻烦是他自找的吧?
「阿娇不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
「咦?阿娇不是你养的狗吗?」她惊讶地眨眨眼。
这只大狗走路的神态跟他一个模样,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而且长得又壮又骄的,任谁都会以为阿娇是他一手养大的宠物,因为长年耳濡目染地吃口水之下,所以把主人的模样给学了个十成十。
「我是去拜访一位朋友时,遇上对方临时有要紧事,必须立刻出国,所以我才会受友人之托,暂时照顾他的宠物。过一阵子,等我朋友从国外回来后,我就会把阿娇送回去给她的主人了。」想到那个吃定他的恶友,他就完全没辙。
「喔。那,原来住这里的那对夫妻呢?你把他们赶走了?」她像个好奇宝宝,不停地发问。
「他们上个月刚退租,所以房子空了下来。我考虑了一下,马上决定退掉饭店的房间,带着阿娇搬过来住,把这里当作我这段时间的落脚处,顺便回味一下童年生活。」他很有耐性地回答。
在他的计划里,首先就是要搬回老家,住得离她越近越好,想办法让她那颗忘性十分离谱的花家小脑袋找回失落的记忆。
现在有天时、有地利,只要再得到人和,他就功德圆满了。
只是,这丫头的脑袋一直不怎么灵光,让他直想叹气。
「我想起来了!他们曾经跟我爸说过新买了房子,很快就会搬走了。」她恍然大悟,轻轻「呀」了一声。
「-的脑袋自从撞破之后,好像就变得十分迟钝。」他记得她小时候记仇记得可厉害的咧。
「你管我!」她红着脸哼他。
他走进院子中央,脸上难掩兴奋地左顾右盼,阿娇也在院子里冲来冲去,好奇万分地在院子四周左嗅嗅、右闻闻。
「真神奇,院子竟然都没有什么改变耶!」棚子、藤架、花圃,都在他儿时的记忆里一一归位。
「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吗?」她忍不住开始好奇他们两人小时候的相处情形。
「我们之间差三岁,从小-就一直黏着我跟进跟出的,我有什么玩具,也都会分给-玩。」他目光灼灼地瞧着她。
「我们感情这么好啊?但我还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耶!」她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眨了眨迷糊的大眼。
她的犹疑眼神让他有些灰心。
仔细瞧她的反应,发现她对他所描述的事,露出全然陌生的眼神。
他的心微微扯痛了一下,笑容忽地显得有些落寞。
「-真的忘了我。」他摇摇头,无奈地笑叹一声。
不光是她,连花家老爹、花家二女儿,也都不记得他。
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整整十五年来一头热地认真惦着她,连在梦里也从来没有放松过!这着实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忍不住低声咒了一句,又怒、又不甘,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花蔷蔷眨眨眼,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奇怪的情绪。
他的话,莫名地令她的心感到一阵刺痛。
彷佛她真的是个负心人,忘了与他之间某个很重要的、遥远得有如上辈子的约定。
「你……你别难过嘛!我那时那么小,哪会记得那么多啊……」她尴尬地笑了笑,语气也软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把眼神从她身上调开。
他有意无意的漠视,让她的心口揪了一下下。
她想开口,却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只好又咬唇下语,两人就这样沈默地站立在庭院中。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而后抬眼看向四周。
「我……」她咬了咬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沈默。
「咦?」他搜寻的眼神蓦地一变,视线定定地锁在庭院中的某一处,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起来。
发觉他的怔仲,她好奇地转头看往他注视的方向。
「还是有改变呀……以前,那里曾经有棵杨桃树。」他拾手指向与她家相隔的那道墙。
「什么杨桃树?」她反射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去。
他指的那个方向,只有墙边那一排草,别说是杨桃树了,连丛矮灌木都没有。
「小时候,我经常爬到墙上,摘杨桃给嘴馋的-吃。」他露出怀念的眼神。
董世展的酷脸上泛出温柔的笑容,顿时让她看傻了眼,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怦怦直跳。
她望向墙边,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在他手指的那个地方,似乎的确应该有一棵开得像一把伞似的浓荫绿树。只要季节一到,细细瘦瘦的枝叶头,一定会挂着肥硕的星芒形黄绿色果子。
她好像常常站在墙角边仰望,看着跨坐在墙头上的小男孩努力伸长手臂,摘下两颗最熟的星芒形果子扔给她。
她没接好,让果子滚了一地,背着光的小男孩发出笑声,嘲弄她的笨手笨脚……
眨眨眼,她转过头来,仰望着整整高过她一颗头的他。
他低头瞧着她,整张脸背着阳光,眼眉五官全都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小男孩模糊的脸,似乎与他重迭了……
「你……」她一脸茫然,像是迷了路的小孩。
她的脆弱表情让他的保护欲油然而生,忍不住心神一动,忘我地低头靠近她,在她右眉上方轻轻落下一吻。
她一愣,忘了反击他的轻薄,只能傻傻地瞪着他。
他的唇印在她额上,很软、很暖,但是唇边的男性硬髭,扎着她额头上细女敕的皮肤,有些刺刺痒痒的,不太舒服。
他也有片刻的失神,没料到吻她的滋味竟然超乎预期的美好。
定睛望着她一会儿后,他冲动地下了一个决定。
「不记得也没关系,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低沈温柔的嗓音,麻颤颤地窜入她的骨髓。
她愣愣地抬手压住额上被他吻过的位置,手指底下,触模到那道经常被自己遗忘的小疤痕。
那道早就痊愈得快要看不见的疤痕,莫名地开始烫热,让她无法忽视它的存在,甚至,还隐隐泛着针刺般的细疼。
她抬手揉着额上那道微小的疙瘩,呆滞地望着他唇边的笑意,觉得自己好像在梦游。
「重新开始?」她不懂……还是不懂啊……
这感觉就像有人在跟她讨论上个月的日剧剧情,她不记得自己有看过,但对方却当她看过了,内容讲得断断续续的,让她拼不出全部的剧情,却又一直问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对不对?对不对?」
她脑子里根本就没有那一段剧情,哪回答得出来他说的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呀?
「花家丫头,听清楚了!我董世展决定现在开始追求-,-可不要落跑,不给我面子啊!至少,要还我十五年的感情债之后才能跑。」他捧住她的脸,不让她离开他紧迫盯人的眼眸范围。
「嗄?」她愣愣地张口瞪他。
他在说什么外星话啊?她每个字都听得懂,可是串连起来后,怎么比达文西密码还要令人费解?
还来不及清醒,她微张的柔软唇瓣竟然就猝不及防地被人给攫去,连呼吸,也全都一并被一个声称欠了他十五年感情债的猛男型酷哥给偷走了……
一整天,花蔷蔷都魂不守舍,脑袋里全是董世展所说的话……还有那个吻。
「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啊?」她托着腮,咬着笔头,呆呆地望着与她房间窗口相望的隔壁屋子。
他一面叫她不要跑,一面又趁她失神时偷袭她的唇,简直就是只居心不良、心机深沈的大!
「竟然偷亲我,可恶!」用力咬了一下笔头,恨不得现在嘴里啃的就是董世展的大头。
不过她好歹也赏了他一个五百大锅贴,心情有比较平衡些,就当作一笔抵一笔了。
心思转动间,好不容易回到眼前书本上的视线,又溜到对面的屋子去。
董世展现在就住在隔壁那栋据说是他童年旧居的屋子里面。
屋子里的人一整天都没动静,只偶尔听见几声阿娇中气十足的吠叫。
无意识地揉着右额上的淡疤疙瘩,她望向窗外,猜测他现在正在屋子里做些什么?
她的房里有两扇窗,一扇对着马路,一扇对着隔邻的房子。
以前,她常觉得对着隔邻屋子而开的那扇窗口让她很没有隐私感,因此常年来,她总是密密地掩着帘、闭着窗,只开启另一扇面对马路的窗。
但现在她却不知道是哪条神经坏掉了,竟然推开了那扇很少开的窗户,甚至还敞着窗帘,让她的房间大大地洞开着。
对面的人只要一开窗,就能与她两两相对望,还能将她的闺房看得一清二楚。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要让房间通通风罢了。
忽然,对面的窗户被推开,吓了她一跳。
「嗨!」一颗左颊上赫然有座小小红色五指山的男性大头从窗里钻了出来,笑嘻嘻地对她打招呼。
她一惊,反射地马上低下头,假装正在忙碌地看书,但脸颊上却无法克制地泛起潮红。
一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她就忍不住想到被他偷走的那一个吻。
「蔷蔷~~蔷蔷~~」大头热络地喊着她。
她装作没听到。
「蔷蔷~~花蔷蔷小姐~~」
没听到、没听到~~
她铁了心就是不回应。
董世展先是-了-眼,接着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抬起双掌在唇边围成圈--
「董~~事~~长~~夫~~人~~」
刻意拉长的戏谑嗓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她像被戳了一针,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
「董世展!不要脸!你在乱叫什么?」她胀红脸冲向窗边,扬起手里的笔,当成致命武器用力射向他。
「喂,这么危险的动作,没练过怎么可以随便出手呢?」很容易失败的唷!
他躲也没躲,笑咪咪地看着她。
果然,原子笔后劲无力,在半空中画了一道弧线后,软绵绵地掉落到楼底去。
「练你的头啦!叫我什么事?」她凶巴巴地瞪他。
「唷,我喊了好几次『蔷蔷』都人没应我,原来是要喊『董世展夫人』,-才听得懂我在叫-呀!」他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董世展!」她鼓起气得红通通的双颊,两眼闪动着晶晶亮亮的火光。
他好歹是个大男人,怎么就一直记恨她曾经取笑他名字这件事?而且还三不五时就拿她以前开玩笑的话来损她。
哼,他最好就不要给她抓到把柄,不然她也要整死他!
才一喊完,她忽地一愣。
奇怪,她怎么觉得……吼他的名字吼得好顺口呢?
好像在什么时候,她也曾这样气冲冲地吼过他……
「-现在忙吗?」他没注意到她怪异迷茫的脸色,心情很好地笑脸以对。
「眼睛没看到啊?」她回过神来,转身抓起桌上一本精装版大部头的教科书,用力挥给他看。
要不是书很重、很贵,还关系着她期末考的生死存亡,她是很想把书也砸向他的脸。
她到底是着了他什么道?他才短短几句话,就能把她气得像是尾巴被点上了火的暴躁母狮般。
「这么认真看书?」
「我明天期末考啦!」她嘟唇瞪他。
「喔……那,不打扰-了,-专心看书吧!」大头微一蹙眉,想了一会儿后,退回窗后。
他倏地离开的举动,让她一愣,心底瞬间涌上一阵失落。
「搞什么?像只大猩猩似地蹦上蹦下,一会儿喊人,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走开,耍人啊?」她喃喃低骂,走回书桌旁坐下。
花蔷蔷身子坐正,摊开书,勉强将视线拉回书上,努力温习明天期末考要考的科目。
谁知道,双眼直直地盯着书页上满满的字花,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心头又浮又躁,董世展那张有点欠揍的笑脸一直在脑袋里打转。
打从跟这男人碰面开始,他的一举一动就老是让她的心情高飞低荡,定不下来,她莫名地感到心慌意乱,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些奇怪的情绪。
「蔷蔷~~」
扰乱她心神的大头,又从同一个窗口探了出来。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不等他使出激将法,她就自动乖乖地走到窗口去,免得他嘴里又冒出什么「董事长夫人」的丢脸称号。
「干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不悦地嘟起唇,双手环胸瞪着他。
「-怎么知道我现在想放屁上厕所呢?」他故作讶异地张大嘴。
「你可以更没卫生一点!」她狠狠地-起眼。
她好想找出录音机录下他的话,然后送给媒体,让大家都来听听知名建筑设计师EricDon说话的卫生指数是多么的低劣。
一见她真的冒火了,他赶紧把问题问出口。
「-现在有没有空?」董世展双臂交迭搭在窗台上,半个身子探了出来,姿态闲适自然。
「我不是说了吗?我在看书,你吵什么吵呀!」
「嗯……我知道,但是……好吧,算了。」
他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想了一下后,似乎打了退堂鼓,脑袋瓜慢慢地缩回窗里。
「到底什么事?快说啦!」她抢在他有动作之前赶快开口问。
她在内心告诉自己,绝不是为了他的失望表情而心软,她只是想早早地打发掉他,这样才能清静地K书!她再次强调着。
「我家现在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需要添购一些生活用品,否则我今晚没办法洗澡刷牙,连上厕所蹲大号都会有问题。」他搔搔头笑着说。
「那就去买呀!」真-嗦!
「但是这附近跟十五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而且天色又快暗下来了,我怕我出门后会迷路-对这里比较熟,也知道商店在哪里,所以我想问问-,能不能陪我上街去买个东西呢?」他看着她的表情既无辜又期盼。
她想回答说没空。
拜托,她明天要期末考耶!如果陪他出门,今天来不及看完书的话,她这个暑假就泡汤了。枯燥的课,读一学期就够了,她没那么好的兴致再读一学期。
但,像是被鬼附身一样,她一开口,舌头就像有自主意识似的,回答出违反她理智的话来--
「你早说嘛!婆婆妈妈的磨蹭半天不说清楚,浪费我的时间。喂,我现在就下去,你也赶快出来,听到没?我时问很宝贵的,下去没看到你的话,我就不理你了。」她翻翻白眼,说完后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她有种很不妙的预感,她的期末考啊……
「啊~~蔷蔷,我爱-!」董世展脸上一亮,双手朝空中握拳后,立即转身离开窗边。
唉,她妤想拿书狂砸自己短路的脑袋。
明天就要期末考了,而她的书还没看完。
书没看完,就等于她期末考可能会死得很惨……
但是……但是……
「唉呀,算了,人家需要帮忙,就顺手教敦睦邻一下好了。况且,出去买个东西应该花不了多久时间。」
挣扎了一下后,她还是把枯燥的书本推到桌边,乐呼呼地准备跟董世展出门逛街去。
她没发觉,当她跑出房间,下楼去与他会合时,是踩着雀跃得像只小鸟儿般的轻巧步伐,迫不及待地飞奔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