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红笙与浅舞同时喊出声。
「对不起,小姐,弄疼你了吧!」夏曦皱著眉头,一脸苦恼。
「你怎么这样粗手粗脚的——」
「红儿。」艳衣打断她娇横的话语。「自己做错了事,不许把怒气出在别人身上。」
「她弄疼我——」
「你砸了蜂窝,痛得可不只你一人。」她的手心跟脸颊都在怞痛,若不是还得善後,她真想躺在床上哀嚎。「十几个人都给蜜蜂叮了,你以为痛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红笙瞪苦她,小嘴高高地噘起。
「为什么拿石头丢蜂窝?」她再次截断她末完的话语,感觉自己的手心及脸颊又怞痛起来。
「哼!」红笙别过脸,不想回答她,她的脸蛋上有三颗红肿包,手臂上也被螫了几个。
「你若不想回答我,我不勉强,可这件事瞒不过你爹,你想等他回来处理,还是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滥衣语气温和,可态度却很坚定。
红笙瞥她一眼,气愤地在胸前交叉双臂,可却碰著伤口,痛得她又喊又叫的。
「冬黎。」艳衣转向替浅舞敷药的婢女。「要人去找大爷回来。」
「大姊——」
「小舞,我待会儿会问你。」艳衣示意妹妹安静。
「哦!」浅舞不敢再多说,一脸罪恶地低著头。
冬黎迟疑地看了红笙一眼,随即应道:「是。」
「等一下。」红笙阻止她,焦急道:「不要告诉爹。」若是让爹知道了,一定会把她关起来的,说不定会让她跟五叔一起关在柴房里喂蚊子。
「那就告诉我为什么要拿石头丢蜂窝!」艳衣直视女儿的眼睛。
「是……是她激我的。」红笙生气地指著浅舞。
「是她先——」
「浅舞,我还没问你。」艳衣皱下眉,让妹妹瞧见她的不悦。
「她说我不敢砸下蜂窝,我说我敢。」红笙扬起下巴。
艳衣看著她没说话,而後长叹一声,转向站在红笙旁边的奴婢。「冬黎,你觉得小姐勇敢吗?」
冬黎愣了下,不知该怎么答。「奴婢……奴婢……」
「夏曦,你觉得呢?」艳衣往右瞧去。
「啊……」她也吓了一跳。
「很难的问题吗?」滥衣又问。
冬黎与夏曦面面相颅。「不是……」这要她们怎么回答?她们当然觉得很愚蠢,可这话如何能在小姐面前说啊!
艳衣微微一笑,也不为难她们。「红儿,你既然敢砸蜂窝,表示勇气过人,你爹会很高兴的。」
一提到父亲,红笙便在圆凳上不停扭动,显得坐立难安。
「怎么?下有蜜蜂吗?」艳衣关心地问。「冬黎,为小姐看看。」
冬黎与夏曦笑出声,却随即闷住。
「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是她激我的。」红笙立刻将责任推到浅舞身上。
「是你先惹我的。」浅舞大声反驳。
两人立即吵起来,艳衣柔柔太阳袕。「好了,别吵,好了——」她不得不提高嗓门才能制止她们的争论,「你刚刚说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也知道这件事是『错』的,对吗?」
红笙愣了下,似乎有些弄不清她在说什么。
「我说得太难了吗?」艳衣以浅显的话又讲一次。「拿石头丢蜜蜂窝是不是很笨?」她指苦她身上的蜂叮-
「哼,你才笨!」红笙不甘示弱地说。「是她害我的。」她指著浅舞。
艳衣抬手制止妹妹说话;「我等会儿会问她,我现在问的是你,你现在不是该在书房跟夫子学字吗?」
「我……」红笙一时哑口无言。
「你答应过你爹要好好习字,不是吗?」她又说。
她低下头,显得闷闷下乐。
滥衣转向妹妹。「小舞,轮到你说了。怎么回事?」
浅舞瞪了红笙一眼後才回话。「我从姊姊房里出去後,就想到花园里捡石头让杉哥给我在上头画画,谁知道她竟把一堆的蚯蚓丢到我身上。」
「哈……」红笙一想到她惊吓的景象,不由得大笑起来,方才的愁苦一扫而空。
对於红笙的恶作剧,艳衣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但要制止她这种行为实在不易。「然後呢?」
「她在我面前吹牛说她什么东西也不怕,我正巧瞧见蜜蜂飞过,所以……」浅舞低下头。
「我知道了。」艳衣在心里叹气。「小舞,你毕竟比红儿大上四岁,怎么同她一起胡闹?」
艳衣正待再说下去,-见婢女秋夕走进。「夫人。」她欠身行礼。
一见她来到,艳衣便知道她要说什么了,秋夕是婆婆的贴身奴婢,她会来这儿必定是婆婆授意,方才园子里闹成一团,要瞒过婆婆是下可能的。
「老夫人请少女乃女乃过去一趟。」秋夕说著。「也请红笙小姐一块儿过去。」
一听到这话,红笙在凳子上不安地欠动了下。
「知道了。」艳衣在心底叹口气。
秋夕退下後,艳衣自榻上起身。「小舞,把夫子给你的仪礼抄写一遍……」
「啊……」小舞哀叫著。「大姊……」
「不许讨价还价。」艳衣蹙眉。「夏曦,看著小舞,她没写完前不许她出去。」
「是。」
「走吧!红儿。」艳衣说了声。
她不情愿地跳下凳子跟在她後头,眉头紧皱,小手绞在一起。
步上廊后後,一名仆役趋上前来。「少女乃女乃,养蜂人问您这蜂窝他能否带回去?」
「随他处置吧!他想要就让他带回去。」滥衣说道。「要他再找找府里是不是还有其他蜂窝,若有,-并都给卸了。」
「是。」
「等会儿……」艳衣心中突然闪过一念头。「他走之前,我想跟他见一面,有些事想问他,你先带他到偏厅坐著,备些茶点,我一会儿就来。」
「是。」仆役鞠躬後转身离去。
艳衣回头望了眼在她身後侵吞吞拖苦脚步的女儿。「走不动?要我抱你吗?」
「不用。」她转过脸不看她。
艳衣没将她孩子气的动作放在心上,继续道:「你是真的对那些虫啊、蛇的有兴趣,还是只喜欢拿来恶作剧?」
她没回答,像是下定决心不跟她说话似的。
艳衣不以为忤,继续说著:「你若真的对这些东西有兴趣,我能请些捕蛇人或是些捉虫的师父来教你,或者带你去野外看看……」
红笙立即转头看她,双眸闪著光彩。
她将她的反应瞧在眼里,可仍是不动声色。「但你若只是想拿这些个东西来吓人,就当我没提过这些话,你还是跟夫子学千字文——」
「我不喜欢念那些。」红笙焦急地打断她的话。「我要……我喜欢蛇啊!虫的,我……」
「你知道你爹不喜欢你碰那些,」她假装苦恼地蹙眉。「若是让他知道……」
一提到父亲,红笙便丧气地低下头。
「不过……如果你能保密的话,我们不用告诉他。」当她瞧见红笮又兴奋地抬起脸时,不觉漾起一抹淡淡的笑。「你能保密吗?」
她点头如捣蒜。
「每隔三天,我会请师傅来教你,可平常的日子,你还是得习字,你若不习字,你爹会怀疑的,你也知道你爹有多聪明。」
红笙不由自主地点头。
「还有一件事,你不能再恶作剧,不能再朝人身上丢些蛇啊虫的,你若是真喜欢那些东西,便知道她们也会痛的,喜欢一个东西是要真心去爱护,不是这样糟蹋。」见红笙听得有些茫然,她用简单的话又说了一次,直到她明白。
「你若只是想虐待那些小东西,我立即就把课停了,知道吗?」她严肃地看苦她。
红笙看著她,一边思考她说的话,显然陷入两难中,她讨厌她的後母,可是……她想上这些课……如果是爹,是不可能请人来教她的……
「你好好想想,我不强迫你,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艳衣说著。「我们一事归一事,只要你想上,我就会找师傅来教你:可今天的事,你还是得受罚。」
见红笙心不在焉,艳衣也没再说话,就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
「大哥,你打算就这么关著亚坤?」翟启誉佣懒地半瘫在椅上,手上拿著柑橘不停转著。
翟玄领头也没抬,只是应了声,仍旧专注地看著手上的册子。
「都五天了,二娘若是闹僵——」
「随她去吧!」他随手拿起几上的茶水-了口。
「你说得倒轻松。」翟启誉无聊地将柑橘轻抛起再接住。「大嫂可烦恼了。」
翟玄领顿了下,而後瞄他一眼。「她要你来求情?」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翟-誉微笑。「没有,我本来也以为她要我来求情,不过大嫂说你不会高兴的,所以要我别提;」
这话不但没让翟玄领平静下来,反而轻蹙起眉头。「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问我一些府里的事。」他将柑橘放回盘内。「本来她是来找沐文的,恰巧我妹子出去了,所以大嫂才来跟我说话。」
「她问了哪些事?」
翟启誉耸耸肩。「都是些杂事。」他突然咧嘴而笑。「不过与大嫂谈过话後,倒是明白了大哥为什么会娶她。」
他放下册子,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为什么?」
「与大嫂说话挺有意思的。」翟启誉无聊地开始剥橘子。「她能把一些无聊的事说得很有趣。」
「是吗?」他扯了下嘴角。
「她给我讲了个很有趣的故事。」翟启誉微笑地瞥了大哥一眼。
翟玄领挑了下眉,他的妻子最擅长的就是说故事、打比方。
「这故事是关於大哥的。」他拔了片橘子就口。「我答应嫂子不能提,可这故事实在好笑……」语毕,他自己便笑了起来。
翟玄领耐心地等他笑完,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茶几。「什么故事?」
「我答应了不能提。」他吊人胃口地说著,随即转了话题。「对了,你真打算一直关著亚坤?」他追问。「大伯虽然一直没吭声,可再这样下去——」
「谁说我要一直关著他?」翟玄领打断他的话。「只是给他个小教训罢了,我打算下个月让他跟你一起押运上京城。」
「什么?」翟启誉吃惊地站起身。「这不行、不行,不妥……」
「为什么?」他心情愉快地问。
「你明知故问。」他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人喜欢作威作福,有他在,船上的人都别想安宁。」
「这简单,他若出岔子,你就把他踢进江里去。」他微笑,显得心情很愉快。
「你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的?」翟-誉眉头纠结,仍是一睑苦意。
「我看起来像是在说笑吗?」
「帮主,嬴公子到了。」运卒进厅通报。
「请他进来。」
翟启誉又塞口橘子。「来了正好,咱们家的茶叶也快用光了,正好要他送些到家里去。」
赢瑾萧跨人大厅的同时,翟玄领与翟启誉自椅子上起身、
「好久不见了,翟兄。」赢瑾萧拱手,他有著高瘦身材,身著白袍,五官俊秀,是扬州大茶商。
翟玄领微笑。「坐。」
「听说六公子这阵子都在漕帮。」赢瑾萧转向翟启誉。「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有你帮著,你大哥也能享享清福。」
翟启誉露齿而笑。「我在这儿只当门面,好看罢了。」他抛起橘子。「顺道在水果烂透前给吃进肚子。」
赢瑾萧正经道:「这种差事怎么不介绍我来做?」
翟启誉哈哈大笑,三人寒喧说笑一番,在下人上茶後才止了话题。
「听说你府上有个很会泡茶的侍童。」翟启誉端起茶盏。
他颔首。「是我三弟的使唤人。」
「改天得到府上见识见识。」翟启誉兴致高昂地说。
「欢迎。」赢瑾萧转向翟玄领。「翟兄今天找我来是……」
「听说赢兄最近在查伪茶的事。」
赢瑾萧点了点头。「嗯!这阵子鱼目混珠的事越来越多,想是与前阵子漕船翻覆有关。」
两个半月前,运往京城的漕船沉没在淮河上,原以为是风雨所致,没想却是人为;因船上装满官盐、茶,以及香料,若折换成现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因此历年来都有人动私心,想将船上的物资占为己有。
虽说沉船的舟卒已经找到,可据他们所言,有批人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把大部分的东西都搬走了,因盐、茶及香料都是朝廷专卖之物,商人们必须凭引才能兑换贩卖,即使是种茶的园户也不能私卖:可茶为民生所需,交易量大,利润也丰,所以还是有不少人键而走险的私卖。
翟玄领继续道:「他们若想销掉这批榷茶,必得与其他茶混著卖,才不易引人注意。」
「翟兄的意思是……」
「我想放条线将他们都引出来。」
翟玄领一进宅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倒不是他能感应到什么,而是女儿没有在门口迎接他。这些日子只要他一踏进家门,女儿就会冲到他怀里叽哩呱啦地说著,可今天却没见著她的身影……
「小姐今天怎么没出来迎接您?」站在翟玄领身边的马沿发出疑问。
「是啊!」牛坤也道,他与马沿都是翟玄领的属下。
「因为今天……」门房阿忠想到什么似的又停了嘴。
翟玄领瞧向他。「怎么?」
「小的不该多嘴的。」阿忠抓抓头。
「别吞吞吐吐的。」牛坤不耐烦地说。
「是,小姐……小姐拿石头砸蜂窝……」
牛坤与马沿同时缩了下肩,不用他说下去,他们已经能想像其中的惨状。「小姐没伤著吧?」牛坤紧接著问。
「没事,只是被叮了几个包。」
翟玄领面无表情地往前走,马沿与牛坤互看-眼。「头儿……」
「你们去休息吧!」翟玄领截断两人的话。
「是。」两人应了声。「小姐性子皮,您别太苛责她。」牛坤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翟玄领没说话,只是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小姐这回怕是要被关上十天半个月了。」丰坤长叹一声。
翟玄领走过石子路,穿过树丛,温和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对於女儿的一再闯祸,他已不知道她是调皮,还是故意捣蛋,再这样下去,她真要无法无天了。正想著该怎么处罚红笙时,远远地他便瞧见凉亭内有抹熟悉的身影——他的妻子,她正背对著他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
他没察觉自己开始放松紧绷的情绪,表情也变得温和起来,他无声地走近她身後,发现石桌上摆了茶具及糕点。
「在等我还是在看夕阳?」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滥衣震了下,她想转身却在中途煞住,急忙侧过肩,依然背对著他。「你吓了我一跳。」
「怎么?」他没漏掉她的反应,抬手握住她的肩,转过她的身子,而後诧异地瞧见她的脸隐藏在红色的纱巾下。
她微微一笑,似乎很高兴见到他意外的表情。「喜欢我的装扮吗?」她模模睑上的面纱。
他扬起嘴角。「你为什么……」
「我只是突然一时心血来潮。」她轻巧地带过这个话题。「今天忙吗?」
「还好。」他动手打算取下她的面纱,却让她阻止。
「我想多戴一会儿。」她握住他宽大的手掌。「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点点头,明白她要提红笙捣蛋的事。
「坐,府里来了个很会泡茶的侍童。」她拉他在石凳上坐下,为他倒了杯茶水。「虽说味道上不及雀门街赢府的沂馨,可也算是上品了,相公喝过赢府的茶吗?」
翟玄领诧异地摇摇头,还来不及说话她已接续道:「去年我曾为赢府办过一场喜宴,那时喝过沂馨泡的茶,不管色泽香气味道都让人难忘,说不准相公也去喝过喜酒,毕竟赢府也是商家……这茶水都凉了,我要侍童再泡一杯。」
「不用了。」他开口,她讲的一串不相千的话更让他确信她在进行某件事,想要知道妻子到底在想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单刀直入。「你在这儿做什么?」
她微笑。「我在观落日,偶尔欣赏晚霞,能让人心情愉悦,烦恼一扫而空。」
他看著橘红的彩霞,不经心的问:「你有烦恼?」
「啊?」她抬眼向他。
「你刚刚说,看落日会让人烦恼一扫而空。」他转头,视线停留在她脸上。「你有烦恼?」
艳衣眨了下眼。「相公真细心。」她又眨了下眼睑,眸子低垂。「妾身是有点烦恼……」
他耐心地等著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已经没事了。」她捧起茶盏,-地想到自己戴著面纱下方便喝茶,只得又放了下来。
翟玄领没预料到她如此回答,愣了一秒後才发现她已经讲完了,「是关於红儿吗?」他好心的提醒她。
「红儿?」她讶异地瞧著他。「红儿怎么了?」
她的回答再次让他讶异,不过他很快就明白她的诡计,「你不用替她掩饰,我已经知道她捣蜂窝的事了。」
「原来是这件事。」她轻抚茶碗的边缘。「相公不用担心,我已经惩罚她了。」
「你已经惩罚她了?」
「有什么不对吗?」她疑问。
他温和一笑。「我以为你会袒护她。」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向来是个赏罚分明的人。」
翟玄领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艳衣假装没听见,迳自道:「当然,没管教好她,妾身也该负责,这件事我已向娘请罪了。」
他再次挑眉。「你不需要这么做,红儿本来就爱捣蛋——」
「相公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她打断他的话,双手捧起碗,到了口边才想到自己还戴著面纱,只得把碗又放下。
「你已经决定了?」妻子强制的口气让他轻蹙眉宇。「决定了什么?」
「当然是惩罚我自己。」她顿了下。
「我可以问是什么惩罚吗?」他盯著妻子低垂的眼眸。
她轻笑一声。「相公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有礼?你当然可以问。」她以指尖滑过石桌的边缘。「我决定饿自己一餐。」
「什么?」
「我是说我不用晚膳了。」她瞧著他,忽然觉得脸上刺痒,虽然很想伸手抓,可她还是竭力隐忍下来。
他直视她的眼眸。「你是不是在进行什么陰谋?」
「陰谋?」她张大眼。「相公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这儿赏夕阳,还戴著碍眼的面纱,然後告诉我你不用膳,还有红儿的事……」
「相公真多心。」她轻笑两声,随即惊呼一声。「相公……」
翟玄领毫无预警地扯下她的面纱,就见她脸颊旁肿了起来,艳衣心慌地发现他的脸色开始僵硬。
她急忙用手遮住肿包,没想却碰了伤口,让她吃痛得低呼一声。
他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碰自己的脸。「蜂螫的?」他微眯眼,抬起她的下巴转动她的脸,发现她的耳下也被螫了一个,
「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不碍事。」她拉下他的手,想将面纱重新戴回睑上,却让他阻止。
「红儿呢?」他的语气开始转硬:
她急忙握住他的手,深怕他怒气冲冲的跑去找女儿,「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他打断她的话。「不管你说几个故事都一样,我绝不会再姑息她。」
「你打算怎么做?」她更加握紧他的手。「也把她关在柴房吗?还是毒打她一顿,或是把她丢到河里去让她活活溺死——」
「你倒是提供了不少方法,我会考虑的。」他站起身。
她张开手拦住他的去路。「在你去找你的女儿前,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清楚,我希望你能稍微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他和缓地说,在他看来,她才是那个该冷静的人,她的脸不知是因为蜜蜂的叮咬,还是气愤,整个泛红,她甚至没察觉到自己的姿势像是在向他挑衅。
「很好。」她深吸口气,脑袋飞快地转著。「在你走到你女儿的房门前,我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婚前你是不是答应过我,红儿由我管教?」
他颔首,「我没忘。」
「所以,这件事相公得听我的。」她也点头。「请你不要插手。」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艳衣察觉他的神色不对,立即发现自己说话太冲了,连忙放软声音。「我是说……贰弟的事妾身听你的,红儿的事就请相公依我,如果你插手管了这件事,我跟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关系就会破裂了;再说,我已经给她惩处了。」
「什么惩处?一块糕点吗?」他讥诮地问。
她微笑。「当然。」她不自觉地抚上他的手臂。「等她面壁思过以後。」
「面壁思过?」他轻碰她的脸,小心不弄疼她颊上的红包、
「嗯!所以你现在不能训她。」她能感觉他的态度软化下来。
「面壁思过不会有什么效果。」她的方法太温和了。
「相公喜欢看法家的书,对吗?」
他非常确定她已经挖好陷阱等他跳下去。「你又在拐著弯说话——」
「我没拐著弯,今天我整理你的书房时,随手翻了你的书。」她低垂眼,心不在焉地抚上他的胸膛。「碰巧瞧见了吴起休妻的故事。」
「我不会因为红儿的事就把你休了。」
她没回应他的话,只是道:「吴起叫他的妻子织丝带,可後来发现宽度不符合他的要求,便叫她重织,没想又织一次後,吴起一量,还是不符要求:他的妻子说:我开头就把经纬线确定好了,不能更改,吴起一生气就把妻子给休了,相公觉得吴起做得对吗?」
翟玄领开始觉得要踏进她的陷阱了,他顿了下,缓道:「这与我们所说的话题有关吗?」
她点头。「後来他的妻子请求他的哥哥去劝说吴起接她回去,他哥哥却说:吴起是制定法的人,他定的法是为实行全国、建功立业的,所以首先必须用於妻子身上,然後才能推行,他不可能接你回去的。」她摇头。「相公不觉得吴起真是个迂腐的人吗?」
他露出笑,不敢相信她会批评战国时著名的军事家。
「『法』於战乱,於建国之初,是让国富民强的利器之术,用於管理下属,是值得学习之法,可亲人若也用『法』,不免过於冷漠僵化。」
「你……」他真不知该怎么说她。
「相公。」她偎进他怀中。「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让蜜蜂螫了脸还得说这么多话,就像有人拿针猛戳我的睑那么难受。」
他轻叹口气,环著她柔软的身子。「别说了,我明天再找她谈。」
她放松地靠著他。「谢谢。」她轻声道。「你等会儿可以去看她。」
她快把他搞糊涂了。「你刚刚说不要去……」
她仰头注视他。「我是说你不能训她,可你得去关心她,让她知道你不高兴,但不要苛责她,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想确定她在你心中还是最重要的。」
他轻蹙眉宇,而後叹口气。「有时候我真怀念她还在襁褓时,只要喂饱她,她就会乖乖睡觉。」
丈夫严肃的表情及话语让艳衣笑声洋溢。
听著妻子甜美的笑声,他不觉也露出笑。
「还有件事……」她深吸口气,真正困难的部分才要开始:「你知道今天蜜蜂……到处螫人……」
见她低垂著头没看他,他已从经验得知她必是有事瞒著他、「我知道。」
「我是说……到处飞、到处飞……」她重复说著。
「然後……」
「我必须保护每一个人,我是说警告他们快点跑……」她又顿了下。
「你到底要说什么?」他抬起她的下巴。
她吞了下口水。「我把五弟放出来了。」说完这话,她几乎想闭上眼睛,可她的个性阻止自己如此懦弱,於是她只是瞪大眼看著他。
一阵怒气涌上,在他能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之前,翟玄领已揪住她的肩膀。「你放他出来了?」他的声音紧绷,脸孔顿时变得严厉。
「他需要敷药。」她急促地解释,双肩上的压力让她觉得很不舒服。「我本来是想让大夫进去为他医治,可二娘认为他已经关得够久了。」
「他关得够不够久该由我来决定!」翟玄领极力控制自己奔腾的怒气,他没想到妻子会大胆到违抗他的命令。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在感觉自己提高音量时,翟玄领连忙将之压下,他向来不是个容易失控的人。
艳衣挺起肩膀,握紧拳头,不想让自己打哆嗉。「二娘去找娘,是娘同意的。」她试著让他明白。
翟玄领放开她,冷峻的眼神直视她。「是你去说服娘,还是二娘去说服的?」
她有些惊讶地看著他。「当然是二娘。」
「我们都知道你多会说话。」他的声音透著对她的不信任。
她在当下明白他话语中透露的暗示。「现在我们知道你的疑心病有多重。」她怒目而视。
他疑心病重?翟玄领不悦地皱下眉。「我只是依常理判断。」
「依常理判断相公该知道二娘忍不住几天便会闹的,她不敢上你那儿去,自然找我或是娘,这不也是常理吗?再怎么说,亚坤是你的兄弟,你真认为爹娘会让你关他一辈子都不吭声吗?」她真无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开始教训他!「看来,我变成个没常识的人。」
他嘲讽的语气让她蹙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相公能了解,处理家事不能硬著来——」
「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该怎么做。」他截断她的话,
他冷硬的声音让她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於是她不再开口,夕阳的余晖在这时隐没,留下青灰的天色。
艳衣站在原地与他对视,可随著时间过去,她开始觉得脖子酸,脸上的叮肿也越来越刺痛,
「如果没别的事,请容妾身先行回房。」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自己红肿的睑埋在冰水中,顺便让脑袋冷静一下。
当她转身时,丈夫的声音传来。「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可不能再有下一次。」她停下脚步回身仰望他。
「所以你还是认为是我去说服娘的,」他竟然会如此固执。「你若不相信,大可去问娘。」
「我没说我不相信。」他缓慢地说著。
他的语气非但没让她安心,反而让她更加不安,因为他看起来仍是疏离冷淡。
「我只是想确保你下次不会再干涉亚坤的事。」
她点点头。「老虎嘴上的那块肉。」
「什么?」
「我说五弟是你嘴中街著的那一块肉,没将他吞下之前,你是不会松口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妻子挺直的背脊、高傲的姿态,随即摇摇头。「这次你不能,也不可能说服我。」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件事不让她搅和。
「我没要说服你。」为证明她所说为实,她转身离开,没再说一个字。
翟玄领看著她离开,浓眉拢上,妻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肠软,看来这事得由他出面去说。
「哎呀……轻点。」翟亚坤叫了一声。
「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粗手粗脚的。」一旁的乔氏斥责著正在为儿子上药的女婢。
「奴婢……奴婢……」
「奴婢什么?别在这儿吞吞吐吐的,让开!」乔氏看不下去,拿了桌上的药膏为儿子敷在背上的叮肿处。
「真是倒楣透了。」翟亚坤咒骂著,他身上除了被蜜蜂螫的红肿外,还有些是跳蚤、蚊虫咬的痕迹?「再在柴房待下去,我一条小命就没了。」直到刚刚沐浴过後,他才觉得自己又像个人了?
「大公子也真是没良心,把你关了五天。」乔氏也忍不住抱怨:「若不是为娘的上你大娘那儿说去,你这会儿不知被叮成什么样了;都是红儿那捣蛋鬼,没事竟然去丢蜂窝。」
「算了,若不是那小鬼,我这会儿还窝在那儿呢!」翟亚坤动动僵硬的身子。
「不过也真奇了,蜜蜂怎么会飞那么远,竟然飞到柴房去叮你,」见著儿子几乎满头包,她这做娘的实在心痛。
「大公子。」
门口传来的叫唤声让母子互看一眼,而後瞧苦翟玄领走进来,
「大……大哥……」翟亚坤急忙自倚上起身,身子晃了下。
翟玄领瞄了眼五弟身上的伤及略显疲态的神情,随即朝乔氏点个头。「二娘。」
乔氏冷哼一声:心里头有无数的怨气想发泄,她已经竭力控制自己,但仍忍不住尖酸地说:「没想大公子还惦记著我们,我还想著在太少爷眼中,我们母子就跟那剩菜饭羹一样,碍了您的眼。」
一直以来,她对翟玄领比他对她还要恭敬,还要小心翼翼,就怕得罪他以致坤儿的处境更加为难,可这回这口气她实在难以吞忍。
「二娘言重了。」翟玄领转向翟亚坤。「坐著吧!我有话说。」
翟亚坤坐下的同时朝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全出去。
末等翟玄领开口,乔氏已抢先道:「大公子若再想把坤儿锁在柴房,我是不会答应的。」
「二娘误会了。」翟玄领缓慢地说著,脸上挂著和煦的笑。「我只是来说几句话。」
「说什么?」乔氏戒备地看著他。
「这几天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家门一步。」他简单地对翟亚坤下令。「如果让我知道你出门,这回就不是只有关在柴房里了,我要你进县衙的地牢蹲著。」
乔氏倒怞口气、「你……」
「娘。」翟亚坤制止她,示意她不要插嘴。
「二娘想知道他干了什么勾当,可以自己问他、」翟玄领起身。「只要让我知道你又在背後搞鬼,我会直接废了你;还有,如果有其他事,可以直接找我谈,别到艳衣面前说三道四让她难做人。」
他的话让乔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大少爷这是在说我吗?」她红艳的指甲陷进掌心。
「二娘莫要误会,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二婶那儿我也同样交代了——」
「是吗?三婶那儿也说了吗?」乔氏语带嘲讽地冲口而出。
翟玄领平静地注视她。「三婶那儿我自然会派人去说,二娘想遣人跟著去听吗?」
乔氏一时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又合上。
翟玄领转身而出,再多留一刻,他恐怕会克制不住自己将翟亚坤大卸八块。
「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乔氏难掩愤慨地尖嚷。
「奸了。」翟亚坤烦躁地制止母亲的叫声。
「他还有将咱们当人看吗?」乔氏忍不住又嚷了句,帕子在眼角抹了抹。「真的是欺人太甚。」
沭浴後,艳衣坐在床榻上,背倚隐囊,左手搭著凭几,右手在书案的白纸上写下明天该办的事,婢女冬黎则站在她身後为她擦乾发丝,她一边拧眉思考,一边喝著蜜茶,脸上涂著青色的药膏,看起来有些可怕。
「夫人……」
刚开始艳衣没听到她的叫唤,而後才回过神。「什么事?」
「奴婢……奴婢有件事……」
听身後人吞吞吐吐,艳衣放下笔,转过身。「怎么?」
「奴婢想请几天假……今天我大哥来府,说我娘病了。」
「严重吗?」她关心地问。
「不是……很严重。」她急忙又补了句。「我娘卧病在床,说想见我,所以……」
「哦!那你就回去吧!」没等她说完,艳衣已点头应允。
她愣了下,随即松口气,「奴婢真的能回去吗?」
「你娘病了不是吗?」滥衣点头。「那你自然得回去看看她,家里有钱请大夫吗?」
「还……还过得去。」她结巴地说著。「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艳衣微笑。「只是件小事。」
「可……可老夫人那儿……」她拧紧眉心。「老夫人不喜欢我们随意请假回去,说是会坏了规炬。」她以前是老夫人身边的奴婢,最近才来服侍少夫人,若她不在夫人身边,老夫人一定会发现的。
「规矩?」
「嗯!说是如果每个人家里有点事就想回去,那以後还怎么做事。」她嗫嚅地说著。
「老夫人凡事顾虑得周全,这话也是对的。」
「那……奴婢……」她开始发慌,深怕王子改变心意。
「没关系,我再同老夫人说。」艳衣安抚地对她笑著。
「奴婢进府六年,只回去过一次。」冬黎依旧紧张,「是我爹去世,我没能在他身边,这次我娘……我担心……」
「我明白。」她放柔语调。「老夫人那儿我会说的。」
冬黎这才安下心。「奴婢只回去三天,不会耽搁太久,这二天奴婢再安插个人进来服侍夫人。」
「不用了。」滥衣不甚在意地说。「还有夏曦在不是吗?再者,很多事我都能自己来。」
「是。」冬黎服从地应了声。
艳衣重新拿起笔,正欲书写时,听见冬黎迟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夫人……」
「还有事吗?」
「不是,我是说,不是奴婢的事。」她咬了下唇後才道:「奴婢是不该在夫人面前嚼舌根的,可又想给夫人提个醒。」
这些日子跟在夫人身边,见她做事的一些方法,心里明白夫人是个好人,有好几次她都想说些心里话,可她的身分是不能僭越说这些的。
艳衣再次放下笔,想著该怎么说。「这府里还有许多是我不明白的,如果你能给我提个醒,那我就不用担心会犯错,」
她紧张地恬恬嘴唇。「夫人……夫人奴婢……奴婢不能说太多,你若是有难处,只要找三女乃女乃,三女乃女乃能帮你的。」
「三婶?」艳衣正打算再问下去,霍地外宣传来夏曦的声音。
「大少爷。」
冬黎吓了一大跳,差点没软趴在地上。
翟玄领走进内室,冬、黎急忙一幅身,「大……太少……爷……」
她颤抖的语气让翟玄领转向她,艳衣立即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冬黎定下心神,快步走出去。
滥衣自床榻起身,为丈夫倒杯水。
翟玄领的目光停在书案上,他走近,瞄了眼纸上的字,瞧见一个陌生的名字。「黄万成是谁?」
「他是这次爷爷八十大寿的筹办人。」艳衣回身走回卧榻,正打算将之收起时,丈夫的手覆上她。
「你列了不少事。」他知道妻子习惯将事情记下,婚前她甚至送了他一本群芳录。
「都是些杂事。」她一语带过。
他的双眸落在她满是青泥的脸上。「还疼吗?」她单薄的衣裳衬著微湿的发,显得柔弱纤细。
「好多了,大夫说过几天便没事了。」他的语气温柔,想来已经气消了,滥衣朝他露出一抹淡笑。「可这药泥涂在脸上实在可怕,相公若半夜醒来,可别让妾身吓到了。」
她语中的促狭让他微笑。「我会记得吹灭每盏灯。」
她浅笑道:「相公想歇息了吗?」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滥衣在心里叹口气,任他拉著自己坐在榻上。「相公去见过红儿了吗?」
「她靠著墙睡著了。」
滥衣点点头。「看来她真的有在反省。」
「跟周公反省吗?」他不以为然地说著。
「相公为什么老是看到事情最坏的一面?」她眨眨眼。「红儿若无悔改之意,便会回床上睡不是吗?她靠著墙睡著表示——」
「她累了。」他接下她的话。
「相公应该不是只看事情表面的人。」她反驳。
「感情用事会影响人的判断。」他的妻子虽然聪明,可的确往往感情用事。
「可是——」
他的拇指抚过她柔软的唇,阻止她说下去。「红儿不是我要跟你讨论的重点,我要你答应以後不会再插手五弟的事,对於他,我自有安排,」
「可是二娘——」
「二娘那儿我会处理。」
她注视他。「怎么处理?」
「这你不用管。」他抬手抚过她耳际的几缯发丝。
「你知道我不是只会听话的人。」她轻语,感觉他触碰的手停下。「你们每个人都在给我指示,要我做这做那,我不能有自己的意见吗?」
他看著她,眉头拢上,-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他死去的妻子从不会违抗他,可她却不停地在挑战他的耐性及脾气,
「若是爷爷或公公不停的告诉你这能做那不能做,相公也会觉得绑手绑脚吧!」
「这是不同的两件事。」他捺著性子说。「我现在只要你答应我不会插手五弟的事。」
她紧蹙眉心,明白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让步。她叹口气。「我知道了,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他挑眉。「什么?」
「相公不能再规定我什么。」她认真地说。「家里这么多规炬,我做每件事都得小心翼翼,若连你也要求我,我会倦的。」
「小心翼翼?」他不解。「你做什么事得小心翼翼?」
她垂下眼,想著该怎么说。「相公觉得爹娘……爹娘如何?」
「什么意思?」
「爹娘感情好吗?」她抬眼望著他。
他的黑眸顿时变得深沉。「与一般的夫妻无异。」
「像我们这样吗?」她露出笑,偎近他怀中,双手环上他的腰。
他微笑。「我没躲在他们的房里瞧过,不晓得?」
「相公曾说我让你头痛。」她仰望著他俊秀的五官,「娘可是让爹头痛的人?」
他立刻明白她想说什么。「有些事不要去探究。」
「这宅子里,好多事都不能碰的,对吗?」她有感而发地说。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顺手将书案与凭几置於床下,而後说道:「睡吧!」
「我还不想睡,有些事我还没……」她顿住话语,因丈夫已欺身过来,将她压至身下。
「我说了,有些事不要探究。」他半压在她身上,一手撑著自己,一手轻触她的脸。「这药膏看起来很像泥巴。」
她在心里叹口气,明白他不想讨论双亲的问题。「很可怕吗?大夫说难看了点,可很有效,敷了之後比较不会痛。」
「可怕倒是不会,就是碍眼了点。」他低下头,微笑地轻吻她诱人的唇。
她羞涩地笑著。「你的脸会沾到的。」她轻推他的肩。
他抬起头,见她开心地笑著,「真的沾到了。」她抬手抚去他颊边的膏药,双眸闪著动人的光彩。
「那就沾到吧!」他无法自己地又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你不为我宽衣吗?」他的唇角噙著笑,将他颊边的柔荑轻握至唇边印下一吻。
红霞染上她的脸,甚至在他亲吻她的手腕内侧时轻颤了下,可他却皱下眉,黑黝的眸子盯著她白女敕肌肤上的点点红印。
「谁弄伤你?」他沉下睑。
「嗯?」她一时没听清丈夫的话语。
「有人抓你。」他注视她手上留下的指甲印。
「没什么。」她想怞回手,却无法挣月兑他的掌控。
「谁弄的?」他重复问题。
见他态度坚持,滥衣轻叹口气後才道:「下午二娘说话时稍微激动了些,所以才会这样,比起让蜂螫的伤,这根本不足道。」
见他不发一语,她只得继续道:「为人父母,总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二娘她也是担心——」
「不用为她说话;」他打断她的话,语气还算平静。「我已经要她以後不许来烦你了。」
她眨眨眼,诧异於自己听到的话语。「为什么?」虽然她并不会待别喜爱二娘,可这并不表示她想与二娘形同陌路。
「我不想他们利用你来让我妥协某些事。」
她盯著他,眉头轻拧。「有时我觉得已能模熟相公的心思,可有时却又觉得像是陌生人一般。」
他的嘴角隐约透著笑意。「是吗?」
她点头。「相公有时温柔和善,可有时却又冷硬得让人发寒。」
「我会把它当作恭维的。」他拉下妻于的单衣,决定今晚的谈话到此结束。
红霞在她肌肤上扩散,艳衣压下羞涩感,继续话题。「我不是在恭维相公。」
「真可惜。」他覆上她的唇,阻止她接下来的话语。
艳衣挣扎了下,想重拾话题。「相……」她的声音消逝在他口中,丈夫煽情火热的吻让她除了叹息声,再也说下出其他话语。
她的手自然地钻入他的白衫内,触模丈夫结实的肌理,他的撩拨则让她头晕目眩,全身发热。
当丈夫赤果的身体贴上她时,她娇吟著抱紧他,与他一起深陷在两人编织的中,再也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