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杜轩岑的房里,何幼菱缩着脚窝在他的床边,因为怕他,她很少进来他的房间。
她已经枯等了三个小时,难道他今天不回来了吗?
他到底跑哪去了呢?想找人时,她才发现她对他真的不了解,她不知道他有哪些好朋友,也不知道他平常都去些什么地方。
“他到底去哪里了?”头摆在膝盖上,何幼菱真的好担心,怕他一时气愤,做出伤害自己的蠢事来,那就糟了。
她将头靠着他的床沿,上头有他的味道,竟让她觉得安心。
几曾何时,他的气味竟能让她觉得安心?
“世事变化真无常!”她轻笑出声,想起,从前老是被他欺负的日子,然后他突然把她当成空气般完全漠视她,然后,他突然管起她来,什么都管,连吃饭都可以唠叨个半天,然后她察觉他对她的情意……
一想到这,她的神色黯淡下来。
若她够勇敢,就该承认自己也喜欢他,但只要有千万分之一的机率她无法活过二十岁,她就绝不能让他察觉到她的情意,不然她若死了,他怎么办?他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她要他能快速复原,好好的过没有她的日子。
她不是木头,有感情、有感觉,跟他太过接近,她对他的情意就愈来愈无法隐藏,所以她才会抗拒,才会害他生气,才会害他跑得不见人影,可她真的好怕他会出事。
“拜托,你快点回来……”她闭着眼祈祷着。
不如又过了多久,惚恍间,她觉得有人在抚触她的头发,感觉很舒服,让她完全不想动。
出去骑了一整晚车的杜轩岑,一回到房里就见她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他的床边,那最象让他想起了她第一天来到他家那时的情最。
那时的她一脸的不知所措,像只受惊的小白兔般缩在床边,还被他吓到哭,她的软弱大概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吧!
而他要负起绝大部分的责任!这项认知让他很难受。
直到长大些,他才觉得欺负弱小是件很丢脸的事,那时他就很后悔那样对她,却又不懂得该如何跟个胆小如鼠的女生相处才会选择漠视她。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她!
他坐在她身边抚着她的秀发,见她脸上仍挂着泪痕,看来她今晚哭得很惨。
刚上来前被老妈一把拉住,殷殷告诫他千万别‘吃快’弄破碗”。
他真的太心急吗?可是他再继续龟爬下去,她搞不好就被别人追走了!
他低头在她的发上轻轻印下一吻,正想抱她回房睡,却弄醒她。
“咦?你回来……”她一抬头就见他想起身,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眼泪无法控制地又落下。
她一哭,害他又想起先前的龃龉。她究竟在担心些什么?他的命还是他的人?他无奈地坐回她的身边,伸手柔乱她的一头秀发,才把她揽进怀里。
“你以后别再这么吓人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靠在他的肩上,她哭得怞怞噎噎。
“有什么好哭的,你该不会是怕我万一出了意外,一个不小心挂掉了,你有亏职守,会内疚一辈子?不必了,你已经被开除了,以后我的死活都跟你无关。”弄不懂她的心,他干脆讥诮地说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生气地抬头瞅着他。
“不然要怎么说?”她一个心思就打了无数个结,他哪会懂呀!他也有些怨怼地瞪着她。
“你要是出事了,伯父伯母会有多伤心,你不知道吗?”她气得用力捶了他一拳。
“你呢?你又在担心什么?反正你就是在担心什么劫数的事对吧!那个无聊的江湖术土就别让我遇到,我绝对让他永远忘了卦象要怎么看!”他生气的骂道。那个混球可知道因为他的一句话,害惨了眼前这个笨女生?
“我才不是因为劫数的事在担心,我是因为我……”爱他那两个字差点月兑口而出,她不禁愣住了。难道现在她就已经管不住她自己的心了吗?
“是什么?你告诉我呀!”他的心狂跳不已,真的不是他在一头热,她也喜欢他?
“我……现在治安那么坏,你大半夜跑出门真的很危险。”她避开他的注视,换个方式表达她的关怀。
爱他的心绝不能让他知道!
“何、幼、菱!”没想到在紧要关头,她竟然又成了缩头乌龟,杜轩岑怒气又上来,她还真懂得怎样惹他生气。
“真的,你想想现在人们动不动就为了一个眼神、一个不爽而动刀动枪的,你那么生气的冲出去,我真的很怕你会遇到麻烦,跟别人起冲突然后就出事了……”她愈想愈担心。
“真的不是为了我的劫数问题?”这是他最无法容忍的事。
“当然。”她猛点头。
她是真的担心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不再是为了那个理由,而是她无法忍受他出任何意外。
“你喜欢我吧?”他干脆地直接问。
“我……”她当场红了脸蛋,就是不肯承认。
“你喜欢我对不对?”
“你别问了……”
“承认自己的心意有这么困难吗?”他无奈地叹道,她从来不是块说谎的料,从她脸上的红晕就足以证明她的心意。
“你明知道我不……”这下子她连眼眶都红了,喜欢却不能说的苦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二十岁!等我们满二十岁,你一定要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庞。
算了!他可以等,等到她再也没有任何借口拒他于千里之外后,他就绝不再让步了。
望着他愈来愈近,终于贴上她的唇,何幼菱这回不敢再推拒了,怕他火气再起,做出后悔莫及的事,她微弱的心脏再也禁不起吓,他想要就给他好了。
她任由他轻啄着她的红唇,辗转反复,愈来愈深入,也愈来愈……
“你是怎么了?”他突然抬头瞪着她,多年的相处,让他们异常熟悉彼此的一举一动,她的柔顺跟平常不太一样。
“啊?”怎么?连乖乖让他吻都不行吗?
“你心在想什么?”握着她的下巴,他半眯着眼严厉地问。
“没有呀!”她抿着嘴,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有!你死气沉沉,吻起来教人不舒服。”。
“我……”原以为他是个粗线条的大男生,没想到他的心思竟这么细密,何幼菱讶异不已。
“你该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要默默承受一切?”他气坏了,干脆站起来,在房里踱来踱去。
有时不想理会她那无聊的想法,反正他就是要她!但她为了不再让他涉险,居然连拒绝都不会了,这让他很生气却又好心疼。
为什么她要生成这种讨厌的个性?为什么完全没有自我?而他偏偏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可恶!
她选择沉默,不这样,她能怎么办?她真的不要他发生任何意外!
“你知道吗?你现在只是个空壳子,穿着何幼菱的外貌,里头却没有心、没有灵魂!”他生气地停在她的身前,蹲下来瞪着她。
“我……”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针见血的话来,当场脸色泛白,二句话也说不出口,眼泪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
“把我爱的何幼菱还给我!还给我?”杜轩岑握着她的手臂嘶吼。
“呜……呜……”她就这样望着他,透过泪眼瞧着模糊的他。
“拜托你把想法装进你的脑袋里好吗?是人都会有自我的,你呢?有灵魂的你在哪里?”说罢,他恶狠狠地咬了她的嘴唇一口,就走了出去。
望着大开的房门,过了许久,她才觉得痛。
她模了模嘴唇,上头有些血渍,这家伙居然把她的唇咬破了?
“自己的想法?没想到他居然比我还了解我自己,那是我最渴望的事!”她抱着手臂闭上双眼。
自从她知道自己来到杜家的理由后,就收起所有的梦想,乖乖走在杜家安排的道路上,她不再表达自己的想法,面对所有的问题,永远唯一的答案就是——“是!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习惯了这样的模式,她真的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吗?
***
杜轩岑在那次强烈的冲突后,就不再紧迫盯人。
他确信她是喜欢他的,如今只剩下她亲口承认了。既然她那么执着于二十岁那道关卡,那么他可以等,反正她终究会是他的!
随着时间的逼近,何幼菱开始对他的“建议”有了反应,既然她从很早以前就想要在二十岁后离开杜家,那么离开后呢?她能做什么?又该做什么?想过怎样的生活?她总要先能自立,才能去想其他的事吧?
“在想什么?”
“想我二十岁后如果还活着,要做什么?”她只手撑颊,陷入沉思中。
“白痴!”他一掌拍在她的脑门上,异常光火。这女人怎么这么死脑筋?真是气死他了。
“你吓人呵!”突然被打了一掌,她真的吓到了。
“笨蛋!你现在没活着吗?”他一坐到她身边的沙发上,火大的捏了她的鼻子一把。
“你在说什么?”她挥开他的手,柔了柔自己可怜的鼻子。这家伙真的很粗鲁,一下子打她的头、一下子捏她的;鼻子,她又没有得罪他。
“什么二十岁后若活着要干嘛!怎么?你只有二十岁后活着才算活着吗?那你现在是什么?行尸走肉吗?”他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对喔!”她应该从现在就开始策划她的未来,以免到时措手不及。
“想干什么就去做,你以为人生有几个二十岁?”没见过比她更笨的人了,一心挂碍着那个无聊的劫数问题。
“杜轩岑,你所说过的话就今天这一席最中听!”她开心的笑道,一回头正巧看见杜建廷走进来,她跳起来跑到他的眼前开心地笑道:“伯父,我决定去打工,可以吗?”她要开始赚钱,准备将来一个人住的费用开支。
“啊?为什么?”杜建廷不懂她为何想去打工,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一旁的儿子已经发飙了。
“何幼菱,你的脑袋是装浆糊的啊?大笨蛋?”他火冒三丈地朝她开骂。
这个笨女人!他是要她好好过现在的日子,而不是为以后作准备,他连想都不必想也知道她打工要干什么,可他绝不会让她离开他的!
***
话是么说没错啦!
不过,这是何幼菱第一次坚持己见,杜家没有人想反对,于是她开始在一家书店工读。
杜轩岑对她打工的理由虽然很不爽,但还是每天顶着一张又臭又冷的帅脸去接她下班,一来保护她的安全,二来守着她,不管她心中作何打算,他绝不会让她有离开他的机会。
“你不必每天都来接我下班。”两人一块走在人行道上,她笑着说道。这学期他多选了一门课,课业压力比她大,他真的不必这么麻烦。
她抬头迎向凉凉的夜风,春天快过了,这意昧着他们即将届满二十岁,那个困扰她十多年的紧箍咒语即将解除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解除,但她真的好期待它的到来,那代表着她可以放手去爱他了……
“我高兴不行呀!”他仍是绷着一张脸。刚刚他瞧见有个一样在书店工读的男生一直邀她去联谊,让他很不爽。
“你在生什么气?”望向他,她突然又脸红了,因为想起迎新那晚,他赤果果的告白。
他从来不说甜言蜜语,更别提什么花前月下,但那句“把我爱的何幼菱还给我”,却深刻地印在她的心房上,对她而言,世上再没有比它更浪漫的情话了。
“哼!”不想让她知道他是在吃醋,他以冷嗤代为回答。幸好刚刚她拒绝了,不然那男生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耸耸肩,既然他不说,她也无法勉强他。
“你以后别排假日班了。”两人默默走了一大段路后,他突然说道。
“啊?为什么?”
“老爸老妈他们好久没见到你。”他扯个烂借口。
“哪有?我昨天才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她纳闷地回望他一眼。她昨天休假,正好伯父他们没出去应酬;他们聊天泡茶,他也在场呀!
“叫你别排就别排,啰唆什么?”他火大的啐道。
真正的原因是,他希望能在假日时跟她约会啦!但他说不出口。
“可是这样钱会少很多。”打工了一年多,她存了些钱,但没多久后,她要租房子、要生活费、要水电费……她需要很多很多钱。
“你什么时候缺过钱了?”钱钱钱,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
“可是……”
“这辈子你别想过缺钱的日子。”他的父母不准,他也绝不会让她过那种苦日子。
“哪有这样的。”懂他的意思,她却忍不住噘起嘴。她想要独立呀!
“我说了就算!”握住她的手,他不想再跟她为了这点小事辩驳下去。
一想到生日就快到了,一想到她从没打消搬出去的念头,杜轩岑心头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愈来愈烦躁,愈来愈不安,害他也白痴地开始在意起那个劫数问题。
***
“不要!”杜轩岑猛然坐了起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湿透了他的全身,他望向窗外,仍是一片漆黑,她……还在吗?
突然他迅速起身冲到隔壁房,趴在她的床沿,也不管何幼菱睡得正香甜,两手一抓将她拉了起来,拚命摇着。
“你醒醒,何幼菱,你给我醒过来!”
“啊?又地震了吗?”她吓了一跳,张开双眼对上他惊惶的目光,才知道原来又被他吵醒了,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没想到却立刻被他抱进怀里,搂得好紧好紧。
“还好,我被你吓死了!”抱着有温度的她,担忧的心才逐渐放松下来。
他被她吓得四肢无力了,干脆抱着她躺进她的大床上。
“这半个月来我天天被你吓醒,你到底怎么了?”她已经懒得挣扎,只想问个清楚。
“我们再三天就满二十岁了。”他幽幽地道,却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嗯!”难不成他是在替她担心?
她好奇地想看看他的表情,但他整张脸埋在她的颈肩处,她根本看不到。奇怪,他不是不信吗?
“我作噩梦。”他苦恼地嗔道。
“啊?”原来他真的很担心她。
何幼菱心疼地环抱他的腰,不管他是个多么火爆、多没情调的男生,但他对她的情意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急、他的忧虑就这么直接地嵌进她的心坎里。
“我梦见你为了救我……却死了,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他怨声咆哮。
这半个月来,他霉天作着同样的梦,他快被她吓死了,每梦一次,她对他的重要性就更清楚地刻在他的胸口上。
他不要失去她!他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折磨。
“不过是梦,你别介意。”他梦见她死了,居然是她在安慰他,她忍不住快笑出来。
“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他突然撑起上半身,恶狠狠地瞪着她叫道。
“呃……”
“听见没有?不准你死!”他逼近她,坚持要得到满意的答案。
“我尽量。”她温柔地答道,听到这样的话,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你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准跟我抢,就算是阎王也不准跟我抢!”他霸气地宣告。
她微笑不语。说真的,有他这一席话,她就算真的只能活到二十岁,她也心满意足了。
“所以,何幼菱,你给我用力的活,努力的呼吸,没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包括陰间地府,听到了没?”
“你太夸张了。”她轻笑出声。
“回答我!”
“嗯!”
听见她的回答,他眼里的紧张终于卸下,开心地揽住她的头,欢喜地吻上她柔女敕的唇瓣。
何幼菱头一回生涩他激情的索吻,她不想再跟自己的心抗衡了。
望着她柔情似水的瞳眸,杜轩岑心中有了打算,他不要当个等待结果的无用之人,至少他要做些什么,来保护他心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