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了个好办法,这个办法虽然不能实质帮你赚到钱,但绝对可以让你每个月省下一大半的生活开销,你说的,省钱就是赚钱,不是吗?
因为我最近正好打算搬出家里,找个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住,又正巧你住的地方离我公司很近,所以我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我搬去跟你一起住,如此一来不但我可以省掉找房子的麻烦,更赞的是我能分摊你一半房租、水电瓦斯、甚至搭你伙食,帮你节省一半以上举凡食衣住行所需的开销,让你多存点钱……
这不知道能不能叫做利诱?总之,岳毅的那番话已经打动了倪予诺的心,而她大概是想存钱想昏头了,所以完全没多心去怀疑他身为一个建设公司的大老板,哪可能除了家里之外,便没其他房子住,还非要来跟她窝在一起?
不过岳毅将好处一一摊开摆在她眼前,她当时真的没考虑太多,便欣然接受了他这个对她好像只有绝大好处、没啥坏处的提议。
当然啦,家里多出个男人总是比较不方便,许多事情也有忌讳,但倪予诺只要一想到万事都有岳毅来分摊,确实能帮她省下以往一半以上的生活花费,就觉得十分值得。
不过,倪予诺也不是那么好款待的女人,在岳毅提著两只行李踩进她租屋处的第一步开始,所谓“同住生活公约”已经条列分明等著他。
“你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望著数十条“法规”,岳毅撇嘴笑了又笑,不知该说自己是自投罗网,还是羊入虎口?若不是为了“一半”和“另一半”,他在家当大爷好好日子不过,专程跑来“服刑”,他就是有病了。
“别傻笑,看清楚。”
“什么傻笑?你就没别的形容词可用是不是?你书念不多没关系,但故意破坏人形象就是你不对了。”岳毅伸出一只手指,很不客气地往她额心用力点了下去。
愈认识她,他就愈觉得自己“遇人不淑”。
什么傻笑?!傻笑这两个字能用在他这个除了英俊、没其他优点的男人身上吗?!
呿──傻笑、傻笑!竟连唯一的优点都快要保不住……
倪予诺你皮最好绷紧一点!同住一个屋檐下,除了钱事让你占便宜之外,其他那些有的没的,男人肯定是较占优势的,你别太嚣张!
“是是是,别发愣,快看清楚。”倪予诺换汤不换药,照样损了他一顿。
“你这张嘴!”岳毅指著倪予诺的嘴,却只见那张小嘴不怕死地朝他坏意地噘了噘,他忽然心跳猛烈,一种覆住她唇的冲动由意念里飞快窜出!
吻她?!不会吧?他疯了,不然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喔,老天爷,别任他继续因她那张分不清是挑衅还是挑逗的粉女敕双唇而失常,赶快打雷劈醒他吧!快──
“生气发抖容易引起中风,你还是面对现实,赶紧把规定看清楚,免得到时犯规,罚款缴不完。”
“什么罚款?”雷还没劈下,这女人煽风点火的招式又来了。
“违反规定当然要受罚,而我唯一的罚则就是,钱!你若犯错就得缴罚款。”这种赚钱方式既正当又快速──快速?
没错,她就料准了他这养尊处优、农家出身的公子哥儿,一旦进入她的势力范围,铁定从此大错小错不断,如此她的财源也跟著滚滚而来。
想想,真不赖。
“好,就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一、各种生活开销,除非有明显不公平使用情形,否则一人一半分摊之。
二、洗澡只准淋浴不准泡澡(注:抱歉,刚好也没浴缸),限时十分钟,且洗澡期间不能任由水资源没意义的浪费。
三、积极响应环保,晚上最慢十点半之前一定熄灯,吹头发不能超过五分钟(注:我是长发女生,所以可使用十分钟──此乃自然现象非不平等待遇,无须额外付费),上述两项用电若超过规定时间,一分钟以五十元计(再注:需要借用私人用品,如吹风机或电熨斗等,一次以三十元计,包整月另有九折优待)。
四、清洁工作每星期轮流一次(注:偷懒的人可央请对方代为劳动,工资两千元)。
以下五、六、七、八、九……条文分明、加注无数,族繁不及备载,岳毅看得头昏眼花,青筋暴跳,简直快要支撑不住!
若非男人自尊坚毅不挠,否则面对如此没人性的生活公约,他一定当场昏倒给她看。
不行,要是他昏倒,她肯定来条:急难救助,一次五百!所以他死撑活撑也要撑到娶到她为止!
生平第一次碰到比他还死要钱的人。
好!倪予诺,我岳毅堂堂七尺大男人一个,岂能被你平白规范、欺负,本人就跟你杠上了!
看来,现在不管是天崩地裂或谁来说情,他都不肯善罢甘休了。
“如何?我是不是很有治国齐家的才能?”倪予诺犹兀自得意著,完全没发现他气色不好、自己的疯狂行径应该适可而止。
“才能?!你不怕我愤而‘倒倪’喔?”
“耶,是你提议要同住的,怎么瞧你一脸不高兴?要不,咱们算了。”
算了?我岳毅如果这样就让你算了,我还是个男人吗?
她想算了?想得美啦!死缠活缠也要缠到你叫不敢!
“好,我开玩笑的。”开玩笑?他开什么玩笑?!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妥协一下而已。
都走到这步田地了,再怎么不满他也总不能拎了行李就撤退回家,否则面子、里子两失不打紧,前功尽弃才教人扼腕!
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反正忍辱负重,待时机成熟,他只消拐她回家见老父,一半资金就到手了,先成功一半,后一半就轻而易举了。
“可是一点也不好笑耶!”
“倪予诺你欠揍……欠幽默感啦──”才说要忍辱负重,这下又发飘了。
岳毅暴吼之后,将一叠从此陷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白纸黑字往桌上一丢,拎起两只行李往屋内走。
“不要生气嘛!一切按照规矩来,日子不会太难过啦!”很没诚意的安慰。
“我的房间是哪一间?”岳毅回头冷冷地问。
“喔,那间。”倪予诺往前方右边一扇摇摇欲坠的房门指去。
岳毅跨步向前,扭开门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有不祥的预感,这该不会是间尘封的库房?
果然,当房门敞开时,一阵厚重的霉味以难防的速度和侵略性扑鼻而来,一下就呛得他涕泪直流,好不狼狈。
“倪予诺小姐,你要我睡储藏室没有关系,但你好歹也打扫一下,不然我怎么住?!”岳毅气冲冲的转身责怪她无良的对待。
“打扫,要钱耶!你肯付?”
“钱钱钱,你钱嫂上身喔……”好啰!当钱伯遇上钱嫂,有得拚了。但是要拚以后再慢慢拚,现在他选择花钱消灾。“我肯!你去扫。”
岳毅手一挥,抛下行李,大摇大摆往小客厅沙发上坐去。
“钱,先来。”倪予诺摊开手心。
“多少?”
“初次交易、见面有礼,一千就好。”
“我又不姓钱,你钱嫂当得那么称职干什么?”岳毅怞出皮夹里的钞票,重重地往她手心放。
“我当钱嫂,跟你姓不姓钱有什么关系?”
“别忘了你将来是要嫁给我的。”岳毅冷冷的眼神和语调,充满了无奈。
“有吗?”倪予诺思索的表情做足了,却一眼就被他看出她在装傻。
“我最后一次‘好声好气’的提醒你,亲爱的倪予诺小姐……”
“我是亲爱的喔?”倪予诺身子一凛,像被冰霜雪雨打到。
“我们说好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的!”岳毅突然以大声公狂吼,张大的嘴像要吞了她。
“喔、喔,是、是啦!”倪予诺缩颈蜷身、双手捂住耳朵,被他如雷的声响吼得头都发胀了。
才淋过冰霜雪雨,这下又被风火雷电攻击,倪予诺有如洗了一场不正常的三温暖,浑身怪得可以。
“知道怕就好,哪,钱收了、你该干活了,亲爱的钱嫂!”
“别老这样喊我嘛!你给我一千,我给你干净的房间,货银两讫生意好做,好伙伴。”倪予诺不介意他的讥讽,愉快地收了钱,精神充沛地提水桶、扛拖把打扫去。
“扫干净点,验收不合格要扣钱的!”
未了,岳毅仍不服气地朝那抹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呛了一句,接著他起身往厨房走去。
本想煮杯好咖啡,不料,饮水机旁的置物架上摆的只有廉价三合一咖啡和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她到处去搜括来的各式茶包。
哼!谅她也没什么值得赞赏的生活好品质!
岳毅不层地啐了一声,聊胜于无地拆了包三合一咖啡,然而就在他拿著咖啡匙搅拌著奇怪“咖啡色”液体而发出铿锵声响时,耳后传来女人的吆喝──
“热开水免费供应,咖啡一包二十元,茶包十五,请自备零钱投进饮水机旁边的那个牛女乃纸盒里,谢谢合作!”
“你土匪啊!”岳毅再度怒吼。
她还真好意思兜售咧!什么鬼啊她!牟取暴利的黑店也不是这样开的。
先前才笃定认为她不是那种贪图不义之财的人,没想到才一眨眼时间,她就大赚起黑心钱,这女人根本是个唯利是图的贪心鬼!比他这奸商还奸诈、狡猾、陰险三倍不止!
看走眼了,他看走眼了!
超后悔……他到底将自己送入什么样的人间炼狱里?
好,没关系。
事已至此,怨天尤人不是好汉作风,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可是个铁铮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也没什么苦不能吃。
好!撑著点,岳毅!
今日之苦,全为了成就美好的“毅壮山河”,老天一定会给你回报的。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
***
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转眼,倪予诺与岳毅同住的生活,已堂堂迈入第三个月。
“你昨晚又太晚睡了,这样不好。”
一早,倪予诺手里拿著吐司,边涂抹女乃油边说。
“没关系,我身体很好,熬夜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岳毅坐在餐桌前,边吃早餐边认真看公文。
“我是说,你用电过多。”倪予诺放下女乃油刀,很不客气地瞅著才人住两个月就不遵守公约超过七十次、平均一天吃下一点一七张生活罚单的男人。
岳毅抬眼回望著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话。
原本以为这女人还不错嘛,很懂得关怀同居人的身体健康,没想到竟是如此铁面无私……老实说,一大早就被数落,他深觉受辱。
同住的这段时间,她很忠于自我且信守承诺,没什么大事就不干涉他的隐私,这样或许很好,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实在太客气,根本不像是要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的“伴侣”。
问题在于,互不干涉、给予充分自由是两人的初衷,纵使他已渐渐感觉不太对劲,也无法具体说出是哪里不对劲。
当然啦,客气有客气的好处,总比被她数落、指责,来得好受些。
“十点半就该熄灯的,你忘了?”倪予诺双手环于胸前,斜睨他,一点也不打算放过他。
“公事一忙肯定会忘的。”岳毅不高兴的回答一句,便又埋首于公文中。
真怀疑自己──真想跟这样的女人结婚?
怀疑也是多余,形势逼人,没时间让他挑三拣四了……若倪予诺不好相处,别的女人肯定更难伺候,他既已决定巴住她不放,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改变心意,哪怕她不够美、不够好,至少她有吸引他认同的地方。
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期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与她培养感情到足以携手回家见父亲,对他来说是有某种程度的困难,因此他没时间走回头路再去选择别人。
他娶她倪予诺娶定了。
“好,今天算是我不厌其烦再次提醒你,你别再犯规啰!”他犯规、她有钱赚是很好,不过节约能源也很重要。
倪予诺执法严谨,语气强硬,但将烤好的吐司递到他面前时,倒是挺温柔……还附赠一朵纯净嫣然的微笑,煞是可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在图书公司上班,而不是警察局。”岳毅拉回短暂的失神,重整思绪后,刻意以冷调口吻嘲讽,并没因她那抹笑靥或自己刚才“恐怖”的想法而使自己口下有所留情。
尽管,他的心跳确实被她灿烂的笑颜给强力震荡了几下,他仍然很有骨气地忍住胸中那股既陌生又难抑的情思。
“不高兴被开罚单,就要遵守规矩。”倪予诺笑容仍挂在嘴边,话却说得有够重。
“不久前的一个下雨天,那个热心帮人买胖包子的倪予诺,比动不动就开人罚单的倪予诺可爱多了。”岳毅没打算停止抱怨。
好啦!她不当爱情是一回事,他或许能体谅,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她怎能也不当他是一回事呢?
偶尔关心一下他的情绪与需要,不会少她一块肉吧?
令人费解的是,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在意起她不将他当一回事?又莫名其妙希望有人关心他?
两个月来,除了他有缴不完的罚单之外,两人倒也相安无事,然而他的内心世界却好像多出了些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而她的表现也相对地好像欠缺了些什么无法形容的东西,好来为彼此做呼应。
难道,他的难以言喻与她的无法形容,是息息相关且环环相扣的?
许多想法,日积月累下来他已难以厘清,恍似雾里看花,好模糊的感觉。
也许他想要的,并不只是金钱上的一半又另一半,或许还有些别的他从来没认真渴望过的东西?
比如,一向视为无物的男女之情?
不会吧?!他想要获得她的爱?
被自己乍现的想法给吓到,岳毅神色骤变,犀利的眼眸难得露出些许困惑。
“很不巧,两个倪予诺都是我,你认命点。”倪予诺皮皮地笑著,丝毫没被他刻意的讽刺给影响。
“是啊,好个倪予诺。”他邪冷地道。
是的,认命。一个老爸再加上一个倪予诺,要他不认命都不行了──尤其在他怀疑自己动了情时,更要认命。
“你什么意思?”那句分明很不层的“好个倪予诺”,加上常常浮现在他俊脸的邪坏表情,让倪予诺像中了箭般,不禁浑身一凛,脸色一沉,不高兴极了。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岳毅唇角又是微微一扯,维持住一道诡异的弧度,令正以双眼紧盯著他的倪予诺整个人发寒,又发火。
这男人有话不直说,装什么神秘?绷著脸冷笑的表情很吓人耶!“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不然我会认为我们很难相处下去。”
“你的确不如你外在所展现出来的那么好相处,倪予诺,你是双面人。”
“是啊!很抱歉喔,我是双面人、我不好相处。但是你忘了吗?说要跟我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的人是你,说要搬来跟我同住帮我省钱的人是你,说好会遵守生活公约、不担心被开罚单的人也是你,你现在说我不好相处,那我要怎么办?”
“你不需要特别怎么办,反正我忍耐就是。”岳毅收回视线和唇际那抹不满,再度紧盯著公文看。
“瞧你说得那么委屈。”倪予诺不悦地撇嘴,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感到心头闷闷的,闷到几乎是种悲哀的情绪?
“我才不委屈,你放心吧!我会乖乖接受你的好心警告,从今晚开始绝对不多浪费任何一分电,早早熄灯上床。”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美好的将来,吃点眼前亏不会怎样的。
岳毅对她柔柔一笑,虽然有点刻意,抚平她的微愠却已足够。
“嗯,你说到要做到。”
倪予诺也回以一笑,同样的有些勉强,表达她接受他的悔过之意及示好,也算恰如其分了。
“那么有一件事,我也希望你说到做到。”
“什么事?”
“跟我结婚的事。”
“哎……”倪予诺才叹了口气,正要坦白诉说自己矛盾的心声,不巧岳毅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
“抱歉,我先接电话。”
“你接吧!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将心里话吞下,她开始若无其事的收拾餐桌上使用过的空杯盘及女乃油、果酱等瓶瓶罐罐。
“你先别走。”那声叹息太惹人注意,岳毅看得出她因这通电话的响起而将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而且有可能不打算再说,于是他赶紧开口留人免得给她溜了。
倪予诺耸耸肩,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反应。
“光耸肩,是什么意思啊?”岳毅不解地蹙起眉头。
等了她几秒却得不到她的回应之后,他很不放心地伸出手握住她的皓腕将她强留在身边,随后另一只手立即推开手机滑盖接听响个不停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