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说什么?”听他那么一喊,方旖旎也在吻里楞住。
“你是Pearl?”梁正彦抬起头,微眯起的眸中充满惊奇。不可置信地细审她的脸庞,想找出久违的、却时常在梦中温习的熟悉感。
“你……刚刚喊我Pearl?”方旖旎迎视着他的目光,激动得连唇都在颤抖。
“是啊,Pearl,你是Pearl,对不对?”
“我……”她的确在一个男人身边当了一夜的Pearl,但……是他吗?那个男人就是他吗?真的是梁正彦?
她煎熬了一整夜,直到刚才,她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刺探他,为何他就先发现了她是Pearl……
毫无预警被他指认出来,实在令她太意外,甚至吓到了。
“跟我说你是,快点跟我说你就是Pearl!”梁正彦激动的命令着。
“我是……”方旖旎呆呆的点头。“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想不通他到底是从哪里认出她来的,总不会跟她一样,从昨天见过面后,就在言谈间怀疑两人曾有段过去吧?!
“方旖旎,你是Pearl!”梁正彦双手用力揽她入怀,下颚重重地抵在她头顶,紧紧环抱住她纤秀的身躯,一整个兴奋到没空理会她的疑问。
今早他从旧梦中醒来,嘴里喃喃念着她的名字,指掌间似乎也留有她的温度与发香,结果几小时之后他真的“找到”了他的小珍珠
巧合成这样,教他怎么能不相信缘分?他现在简直更信‘更服了。
若这是老天爷开的玩笑,那么他实在太喜欢祂的幽默方式!
“梁、梁正彦,你还没回答我。”被他闷在怀里,方旖旎呼吸困难,说话也困难,从来没被抱这么紧过,连想将鼻子挪出空间来透透气都不行。
“回答你什么?”
Pearl,pearl,她是他梦里的Pearl耶!老天爷,这真是太神奇了!
梁正彦犹沉浸在梦的奇迹里而开心不已,完全忘了她刚才提过什么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是Pearl?”方旖旎在他紧窒的拥抱中又说话困难地问一次。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竟然又遇到你——我的Pearl。”
“难道你也记得曾经跟Pearl在一起的那一夜?”她以为只有她念念不忘,做梦也没想到,那男人也记得她……
而且,他“梁正彦”,还是个别人口中女人无数的风流人物呢!难道他记忆力超人,有办法记得毎个伴的面貌或特征?
总不可能他有归档编号做纪录的癖好吧?!不然那就太超过了!
“我常梦到,所以记得。”梁正彦仍是笑着,因难得的际遇而笑得合不拢嘴。
“可是你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我。”就如她一样,虽然怀疑他是“他”,却迟迟无法确定,也不敢直接询问。
“我确实认不得你,记忆中的你、跟我梦中的你,都一样很模糊。”
“你的脸在我记忆里也很模糊。”她几乎不曾在睡眠中梦见过那一夜,清醒时的回想,虽往往一发不可收拾,然而她仍无法一一描绘他的五官长相。
“你的意思是你平常会想起我?”梁正彦这才放松拥抱的距离,俯首凝视她。
“常想……很常想。”方旖旎大大吸了一口空气,塡满缺氧的肺部后,坦然承认她对他的“怀想”。
“如果你当时愿意留下姓名、电话给我,我们也许……”就会在一起……梁正彦话没说完就突然停嘴了,笑弧两端各悬着一个字,尴、尬。
如果她当时愿意留下姓名、电话给他,他们也许就会在一起?
不,那是不可能的。
依他以前的个性作风,绝不可能在乎手机电话簿里多了一组她的芳名和号码。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他曾拥有过很多别人追不到、他却轻易就到手的东西,正因得来易如反掌,所以他从不珍惜,且视为理所当然。
假使当时的方旖旎也跟别的女人一样,主动留下姓名地址,眼巴巴日夜等待或热情如火地积极邀约他,那么她最有可能的下场,就是被他遗忘、视之如敝屣。
他深知以前的自己患有什么坏毛病——喜新厌旧,见一个要一个,玩了这个、还想另一个……真是个欠揍的家伙!
多亏奸夫yin妇替他上了先是又痛又恨、后是感激不尽的宝贵一课,促使他改邪归正,从此皈依佛门……不是啦,是从此尽收玩心,尊重女性,当个比较正直一点的男人。
“怎么不说话了?”瞧他似笑非笑,一脸诡异,方旖旎感到很不安。
“很庆幸我们当时没有彼此留下姓名和电话。”否则,少了他梦中的牵系或她昼夜的怀想,今日意外重逢,他未必会对她有如此深切的喜爱或期待。
“庆幸?”他什么意思,怕她粘着他喔?被这样看待,感觉很差耶!从一开始她就只是想确定一件事而已,没多奢望其它的呀。
方旖旎眼神一睨,嘴唇紧闭,完全就是不悦的表情。
“方旖旎,原来我是你的『旧情人』。”梁正彦开心过度,根本没注意到她眼神弥漫一抹灰色,更别说及时解释或安抚她了。
“什么旧情人,我不知道。”看来这男人很有本事讨人厌,方旖旎故意装傻,更恨不得早在几百年前就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也不至于因为与他重逢,而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怎办。
“Pearl,很高兴再见到你。”梁正彦又以最大、最紧的力道给她个密不透风的拥抱。“距离那一夜到现在几年了?四年还是五年?”
若非此刻正真真实实的拥抱着她,吸闻着她的香味、感觉她的体温与柔软,他几乎以为那一夜迷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五年……”方旖旎来不及储备氧气,再度在他怀里“苟延残喘J。
“五年了吗?这次,别说五年,就连五分钟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昨天已兴起找她来当固定伴侣的念头,今天又碰巧发现两人竟拥有共同的过去——尽管只是一夜,也足以产生令他继续往前的动力了。
“这……”先生言重了——可他那句话竟像滚了糖粉或裹了蜜汁般,甜润得诱人。
长廊上,重逢的一夜旧情人拥抱着彼此,回味着旧梦,画面愈来愈清晰。
梁正彦开心得不得了,笑得像中了乐透大奖,有别于他形于外的欢喜,方旖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觉得情况出乎想象,有点失控,甚至有点糟。
何以说失控?以他就是当年那个男人的情况下而言,她在心底推演过许多种结论,就是不包括他会先认出她,而且还高兴成那样。这实在夸张又离谱!
然后,又怎么个糟法?
糟在她一被他紧密抱住,就完全没有想离开他胸膛的,哪怕呼吸变得如此困难,骨头快被他给揉断……
隔天近午,风凉天不晴,阴阴沉沉的天空偶尔飘下几条雨丝,就是不肯痛快下场大雨。
一辆计程车缓速驶向家家户户门前莳花植草的巷弄尾端处,在一栋红瓦屋顶的大宅门前,停下。
“我要下车了。”这句话方旖旎已说了不只十次,她的手也一直放在门把上,却始终无法顺利打开车门,并非她遇到恶司机,而是身边坐着一个霸道多情男。
她的“旧情人”梁正彦,都在车上耗上半个钟头了还不放她走……
已经为了他而延迟一天回台北,就不知等会儿进门,她会被骂成什么样。
从昨天两人“相认”后,梁正彦一直处在惊叹及兴奋的状态,迟迟恢复不了正常,方旖旎的心里则感到非常矛盾。
明知道不该再与他“厮混”下去,却又忍不住顺着他的意思在水晶会馆多待一天,这额外的一天工作,教她神经紧绷,神智恍恍惚惚,深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再三分钟。”梁正彦拉着她的手,发光的眼睛在她脸上流连,不曾移去。
“好,最后三分钟,反正……”形影不离一天一夜了,多这三分钟又如何?
今日一别后,她不打算再跟他联络,尽管他说过不会放开她,她听听便算了。
就让一切迷情在这三分钟后画下休止符吧。
方旖旎是那么想,然而她话才说完,梁正彦便以猝不及防的吻封了她的嘴。
唉唷嚷,是有这么热情喔……
年轻的司机先生原本闭目养神不敢多看,但因为感觉车体轻微晃动,终究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就被精彩画面给震撼到。
哇,这位男乘客卢功了得,他阿匡简直大开眼界,要有机会他一定拜这位客人为师,好好学一学把妹招数,否则他已年过二十五,至今仍是个纯洁单身王老五,阿嬷等抱曾孙等得很辛苦,他一定不能再耽误宝贵的青春!
“……梁、正、彦……”这男人是怎么个想法啊,世上不是只剩他们俩,别说路上有行人,眼前就有一个司机在那儿盯着看呀!
“方旖旎,你能不能不要乱动?”梁正彦抬起眼睛,低声轻斥着她。
“你太不避讳了……”
“要避讳?那么司机先生,麻烦你下车。”梁正彦平静的说。
“叫我下车?!”阿匡先生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惊吓。什么跟什么咧?他没赶他们下车就不错了,这位先生还喧宾夺主赶他下车!
“司机先生你别听他乱说啦,真不好意思。”方旖旎用力推开梁正彦,赶紧陪一个笑脸给阿匡。
“是他该觉得不好意思,你不好意思什么。”梁正彦撇唇贼贼地笑着,存心捉弄她,看她又急又羞的模样,他好愉快。
“别胡扯了。我真的要下车了!”方旖旎这次快手将门一开,正要跨出车外,他又从背后拉住她的手。
“你真的不能再留我了……”她回头瞧着他,一副委屈哀求的样子。
“不留你了,只想再跟你说一次……”梁正彦深凝着她,不舍的情绪爬满整个心头,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使前未婚妻韩双双也未曾教他如此心系眷恋,连一秒钟也不想分开。
在停顿的几秒间,他忽然怀疑自己用情态度变化这么大,是因为受过挫折,还是纯粹历经岁月沉淀,年龄增长,所以对男女之情的看法更为成熟,抑或只是因为他在“对”的时机,遇到对的人?
不对的时机、不对的人,耗尽一辈子也枉然。
对的时机、对的人,三天也足够情根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