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虑的气氛弥漫在眉头深锁的父子之间。
同样的办公地点,同样的父子,只不过这回不再对立,而是在帮几乎毁了自己的秦
穆文找活路。
“穆文还是老样子吗?”秦孝轩疲倦地问道。什么人不好出毛病,偏偏挑穆文。
那孩子拗起来可不比他大儿子好对付。真令人头痛呀。
秦仲文耸耸肩,似乎对于二弟的自虐行为已经习惯。从小到大他就是那副死德行,
看久了倒也见怪不怪;只不过这次严重些,不是打几拳泄恨就能解决的事。“拜穆文之
赐,秦氏现在的名声可不比宇刚差。外头的人现在叫我们‘新门监狱’,名声只比宇刚
好一点。”赫赫有名的宇刚集团别号“巴士底监狱”,其气氛之糟,可想而知。只不过
宇刚以脾气暴烈的俊帅总裁著名,而秦氏则以陰冷如鬼魂的副总--秦穆文打响知名度。
“造孽呀。”秦孝轩叹道。自从穆文和-邻一刀两断之后,穆文就整日不说话,除
非必要,否则一律以点头摇头外带瞪人回复所有公事,吓得秦氏上下如蒙大敌,人人自
危。
再这样下去,他不先疯,其它的人也受不了啦。所以此刻他只得再度披挂上阵,卖
老命和仲文一起磨破头想对策,看有没有什么可再撮合他和-邻。
只是他一向拿穆文没辙;他既不吼也不叫,根本无法探知真正的情绪反应。
唉!
“我投降。”秦孝轩高举白旗。“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再凑在
一块儿。”这次可不是任由他们自行冒出火花就能了结的。“你呢?”全靠他大儿子了,
难得他肯费心帮忙。
“还在想。”啧!当他是神灯啊,一擦就有求必应。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像我这么正常的人,怎么会生出你们三个怪胎?”
秦孝轩百思不解。“一个是像蛮牛一样死不肯转弯,一个像得了自闭症的企鹅只会
摇摇晃晃往前冲,最后一个则像──”“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北极熊,光会狂吼。”
秦仲文冷冷的接话,省去他老爸的唠叨。
“希望这只北极熊不会笨到去挑衅忧郁企鹅,否则恐怕连吼的机会都没有。”
听说啸文为了上回莫名其妙挨揍的事,正积极练拳准备再摆擂台挑战穆文。
只希望啸文不会冲动到不会察言观色,他可没空帮忙收尸,穆文的事就已经够他烦
的了。
他再不快点恢复正常,职员恐怕要跑光了。
烦!
“唉!想不到穆文会喜欢上-邻。”怎么看都不搭啊。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秦仲文漫不经心的回答,试图从有如走马灯的脑海中掀出
救星。“得了自闭症的企鹅爱上活蹦乱跳的鲜鱼,正合食物链。”谁能帮得了这次忙呢……
怎么好好的一段爱情给他说得像上生物课一样?秦孝轩愈来愈无法相信秦仲文竟会
是他儿子。
谁呢?谁能帮穆文呢?
有了!秦仲文突然往桌面一击,差点吓坏了有轻微心脏病的秦孝轩。
“佐原之臣!”“佐原之臣?!”秦孝轩的眼睛突爆,奇怪地打量着大儿子。“你
是指在日本的佐原之臣?”
“就是他。”总算找到救星了。他一出面,绝对搞定。“他是解决问题的专家,由
他出面,一定有办法解决。”只是收费会很高而已。
他的确是解决问题的专家。只不过像这种爱情方面的疑难杂症,他有办法解决吗?
“你倒跟他走得挺近的。之介那边没问题吗?”他的女婿曾经惨遭他的三个儿子轮
流修理,而佐原之臣又是屈之介的双胞胎兄弟。唉,这说起来挺复杂的,一时说不清。
“我管他有没有问题。”秦仲文泾渭分明,懒得理跟他们三兄弟卯上的屈之介。
“和我做生意的是佐原之臣,又不是织敏的丈夫。”虽然长了同一张脸,性格品德却是
大不相同。
若说屈之介是一个下流的采花贼,那么毫无疑问他,佐原之臣就是一只高贵的狐狸,
相差何只千里。
最重要的是这只狐狸懂得进退,不会搞砸他即将托付的任务。至于费用方面……当
然是交由他老爸支付,谁教他是主角的父亲。
“这次就靠你了。”儿子成熟了,他这个闲来插插花的老子这次终于可以全身而退,
岂不乐哉。
“没问题。”秦仲文夸下海口,打开计算机键入佐原之臣的国际网络号码。
“我先走了。”能请得动帮手的人都开始躁盘了,他这个闲人还死赖着做什么?
当然是拍拍走人。
“等一下。”秦仲文抢在父亲离开前拦住他,接着丢给他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签完支票再走。”
“啊?!”
直到这一刻,-邻才知道什么叫作相思。
望着外面高挂的艳阳,高达摄氏三十七度的气温丝毫影响不了她陰郁的心情。她好
想秦穆文,好想好想!
缩在沙发上掉泪的-邻气恨自己的一时冲动,搞砸了一切。要不是发生了街头争吵
的那件事,此时的她应该是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听着他的心跳。
她再一次伤了他,而这一次,他恐怕不会原谅她了。因为他已经把心门紧紧关闭起
来,拒绝任何人的干扰。
她曾经向大姊打听过他的状况,结果很糟。听说他已经很少回秦氏大楼,几乎都在
他新买的公寓过日子。
她知道原因出自于她-邻的眼泪愈滴愈多,也愈滴愈快,却再也没有人来为她吻
干泪水了。
她就像穆文常骂她的,是个大笨蛋!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男人如此宠溺她、
爱她,而她却傻得将他推开,只为了一时的同情心。
她好怕他会折磨自已,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情愿自己难受也不愿责怪她。
即使从头至尾都是她不对,也不见他曾向任何人说过埋怨她的话。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她却无福消受,因为她不够聪明到理解他这一面。
你若能接受这样的一个男人、这样的爱人方式,就请包涵点,否则请转身离开-
邻想起老管家的话,瞬间感到自己的无耻。她早该转身离开的,至少那时的他不
会被伤得这么深,几乎以自残来惩罚自已。
他拒绝听、拒绝看、拒绝用心。大姊说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飘荡的游魂,只是披着
秦穆文的外皮而已。她好想去看他,但又不敢,因为她知道,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
用了,他再也不会开启心扉,情愿任灵魂一辈子漂流。
而她呢?他知道她也在漂流吗?曾经她以为婚姻便是意味着失去自由,现在她才知
道,没有了心才叫作失去自由。他们的心都迷失了,却在时空中错身,无法产生交集。
她多希望能亲口向他说“对不起”,然而这小小的愿望此刻看起来却像是天边流星
般遥不可及。
我爱你,-邻!
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总会出现他温柔的眼神,喑哑的低喃,认真的言
语。
如果有傻瓜排行榜,她一定是第一名!竟为了一个飘忽的影子而放弃既有的温柔。
她老骂他是粒毒苹果,事实上她才是该削皮的那个人──削去自以为是的外皮。
她好想见他……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邻无精打采的起身应门,意外的见到一捆花束。
“拾-邻小姐?”送花的小弟试探的询问,生怕送错了地方。这小姐哭得好象她家
有人过世一样,怪值得同情的。
“我是。”她机械性的回答,机械性的签名,然后又机械性的关上门,最后再机械
性的打开包装纸。
紫玫瑰?她愣住了,不敢置信的柔柔眼睛。从她毕业之后就再没见过这种花束,她
还以为紫玫瑰情人从此化为泡沫了呢。
更令她惊讶的是,这次居然有附卡片。她颤抖着手,因难的打开白色镶金边的欧式
卡片。
亲爱的-邻,该是见面的时候了。卡片上面所记载的餐厅,是我为我俩特别挑选的
邂逅之地,相信你必会喜欢。
充满贵族风格的用字,的确满像他的风格。但这次的字迹和上次完全不同,为什么
呢?难道上次他是托人写的?
卡片上头所载的餐厅,是一家极为著名的法式餐厅,以昂贵著称-
邻跟着打开一个蓝色的盒子,里头竟是一件薄纱礼服,闪动着迷人的色泽。她认
出这是一个著名设计师的作品──即使穷酸如她,也懂得时尚的。
不能说她不期待今晚的到来,毕竟她心仪已久的神秘恋人即将现身;只是她心心同
时也存在着另一种矛盾情结:她应该赴约吗?这算不算是一种出轨的行为?
出轨?-邻摇摇头,摇掉脑中的可笑字眼。她差点忘了自己根本没有订婚,还是自
由之身。
去拥抱你的完美情人,去呀!
秦穆文刺人的嘲讽犹回响于她的耳际。她是伤了他,但他又何尝未曾伤她呢?
心中存有另一个影像的确是她的不对,但他却是轻易的将“去”字说出口,难道就
不是另一种伤害?
爱人好累啊,但没有爱的生活却更累。寂寞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奔来,直到把人逼疯
为止。
她再也无法思考,决定好好睡上一觉,以赴今晚的餐约。
“请问是拾-邻小姐吗?”穿著黑色西装、打着红色领结的餐厅领班稳稳的等在餐
厅的入口,似乎早有准备。“我是。”-邻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她的紫玫瑰情人做任何
事都很周密,甚至还帮她准备好礼服。
“这边请。”领班为她打开餐厅的大门,领她走向一道雕花铜门-邻的心脏快要
跳出来了,因为她知道她素未谋面的神秘情人就在里面。说是“情人”或许太过夸张,
但在她尚未真正陷入爱情以前,她的确视他为情人。
只不过一向躲在暗处的长腿叔叔,为什么突然间决定要见她?她百思不解,只能颤
抖着一双几乎支撑不下去的长腿,紧张的等待领班为她打开那道铜门。
在那里面有她心中的完美典范,然而此刻她却矛盾得想拔腿就跑。这种既期待又害
怕面对的心情,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
门开了,露出贵宾室金碧辉煌的摆设。金色的壁纸配合着灿烂的水晶吊灯迷炫了她
的眼睛,更令她感到迷炫且迷惑的,却是双手插在裤袋中,站得挺直的迷人男子。
“屈大哥?”她试探性的询问,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紫玫瑰情人居然是屈之
介,秦姊的丈夫?
被询问的男子只是微笑地点头,一边示意领班关上房门。
带着一贯的迷人笑容,他-起一双狭长的眼睛走向-邻,执起她的手印上一个更令
人迷惑的吻合。
这真是屈大哥吗?为何他平日的表现都不同?
“再看仔细一点,-邻。”柔柔的男中音就像是音乐扫过她的耳际,也扫过她的记
忆-邻在模糊的印象中捕捉片段的记忆。
“你不是屈大哥。”屈大哥的声音要来得低沉些。“你是佐原之臣!”原来是他的
双胞胎兄弟啊,她差一点以为这是屈之介的恶作剧呢。
他点头,眼中的笑意依旧没变。“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是你的紫玫瑰情
人。”他有礼的执起她的柔夷。将她引领至餐桌前,并为她拉开座椅。他的表现一如她
的想象,怪的是她却不若想象中轻奋,甚至不习惯这种殷勤-邻僵直的坐下,觉得好
不真实。
他也跟着坐下,动作中充满天生的贵气,让-邻更觉难挨。
“你为什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送我玫瑰?我们才见过一次面,不是吗?”-
邻这一连串的疑问却难不倒有备而来往的佐原之臣,在他决定接收这项“红娘计
画”的任务之前,早已K过所有档案,调查好一切。
“仅仅是那一面之缘,就教我记忆深刻,在你大姊的婚礼上,你就像一朵盛开的玫
瑰,耀眼极了。”有这想法的人显然不只他一个,至少秦穆文想也是如此。“所以自从
那天之后,你就忘不了我,并且一直暗中关心我?”-邻尖锐的询问,无法相信会有这
种神话发生。
喜欢幻想神话的人碰见实际的神话反倒会怀疑神话的真实性。唉!这一连串听起来
像是绕口令的国字却忠实的反映出-邻此刻的心情面对-邻的疑虑,佐原之臣也有一套
说词。
“没听说过一见钟情吗?”他泛泛眼,试图化解她的多疑。
“可是--”“可是你无法相信,但却兴奋?”他一套语道破她的少女情怀,教她
哑口无言。“我承认你说的对。”-邻无法反驳,却很难接受。“但你为何突然间想见
我?为何条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有什么不对吗?”佐原之臣问得无辜。“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问题。但就
我而言,只因为我刚好有空。而且也认为是应该现身的时候,我总不能一直躲在暗处,
而不让你了解真正的紫玫瑰情人究竟是谁,这对你一点都不公平,八是吗?”佐原之臣
话中有话。“你说的对。”-邻挑不出他话中的毛病,只是一直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
上是那儿不对。
“我送你的耳环呢?”他连忙提起重要的信物,撤清-邻的疑虑。
“对不起,我忘了戴。”她早将它封在箱子底,根本想不到它会再派上用场。
“没关系。”佐原之臣露出一个谅解的微笑,进一步对-邻提出邀请。
“也许明天你愿意戴着它陪我出游。我有这份荣幸邀请你出去走走吗?或许逛街?”
逛街?那天和秦穆文在大街上争吵的情景,倏地掠过-邻的脑际,她不要再去逛街!
她恨透了在人群中穿梭的滋味。要不是因为当时的心血来潮,又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就这么说定了。”在她神思游移间,佐原之臣自行敲定明日的行程,令-邻感到
愤怒。
“你怎么可以不问我的意见就自作主张?”即使他就是她的紫玫瑰情人,也不可以
如此独裁呀!
“我刚刚有问过你啊。而且你还点了头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哦,是吗?”-邻觉得迷迷糊糊的,他真的有问过她吗?
“相信我!”
结果事实证明,他是个道地的拐人高手。
当艳阳高照,热得快令人中暑的阳光一古脑往身上倒的时候,-邻更是这么想。
怎么她会胡里胡涂的被他拐出门,又胡里胡涂跟他一起上街,耳朵上还挂着原本已
经冰封的祖母绿耳环?这一切发生得如此法,法到她的确脑几乎因他的快速决定而缺气;
这跟她的幻想差太多了。
“前面有人募款。”柔柔的男中音自-邻的身畔飘入她的耳膜。她抬眼一看,竟又
是那一票工读生。
“请帮助需要教助的孩童。”
“五十元、一百元都可以,请帮帮忙。”
“请发挥爱心。”
七嘴八舌的劝募随着他们胸前的小纸盒蜂拥而上,面对这熟悉的情景,-邻只觉的
一阵难过,几乎克制不住眼眶的泪水。
同样的情景,同样的劝募者,只是身旁的人换了,换成她梦想中的紫玫瑰情人,而
她居然一点也不快乐,她是怎么了?
“来,统统来奖。”大方过了头的佐原之臣当场就那出五张千元大钞,一人一张的
塞进工读生胸前的盒子里,乐得他们连声道谢。
“谢谢你,先生,你真是个好心人!”
一大票工读生得到这意外的赐予后立刻跑得不见人影。速度快得像蜂鸟一样-
邻不可思议的瞪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这人给钱也美面给得太干脆了吧?
“你不怕那是骗局?”她想起秦穆文的批评,心中开始衡量其可能性。
“这本来就是骗局啊。”佐原之臣仍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损失几千块钱不
算什么-
邻的反应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茫然。
“看看那边。”佐原之臣指向一个陰暗的角落,蹲在陰影中的几伙头驴正在兴奋的
数着钞票,还不时传来几句“傻瓜”、“白痴”之类的批评,指的显然就是因他们的劝
募而掏钱的人。
“你知道?”-邻无法置信的瞪着那群刚才还可怜兮兮的工读生,作梦也想不到,
这真的是一场骗局。
他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钱?”这不等于是助纣为虐?
“因为他们在要钱的时候表现得很好,一副很慈悲,很为那群无依的小孩感到可怜
的样子,所以我就给了。”
这是什么逻辑?-邻无法相信她所听到的。
“这不就是一般人表现同情敌标准吗?不用去探究背后的真相,更不必去想这笔钱
会不会用错地方了,不就是表现得大方吗?人都是喜欢赞美的,不是吗?”
他的话有如当头棒喝,打得-邻久久不能开口。
是这样吗?她也是因为喜欢听到赞美,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展现同情心,只为了得
到一居:“谢谢,你真好心”?
看着呆若木鸡的-邻,佐原之臣在心中绽开一个微笑。该是让她自己发掘真相的时
候了。
“帮我一个忙好吗?”佐原之臣的声音将她从自省中拉回现实,-邻抬起一茫然的
眼,一点都不知道之己能帮上什么忙。
“这是秦氏大楼的钥匙。”他塞她一张磁卡及一串钥匙,另外又给她一支精致的银
色小钥匙,上面刻着“M”这个英文字母。
“那支银色的钥匙是用来开秦穆文办公室桌的怞屉。”佐原之臣装出一个无奈的表
情,“我突然想起我应该在三点发的文件还没发出去,这份文件很重要,我必须立刻回
饭店处理。但秦伯伯又交代我必须去秦氏大楼帮他拿档案。
你能帮我吗?快三点了,再不回饭店就来不及了,我实在分身乏术。”“可是…”
她怕碰见秦穆文,怕听见他的拒绝。
“也难怪你会怕,秦氏大楼现在连鬼影都没有,穆文早就搬走了。”
是啊,他早就离开了,因为他受不了待在她曾经驻足过的地方。
她是怕,还是期待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她必须帮佐原之臣这个忙,毕竟他
是她的“紫玫瑰情人”,这是她起码能为他做的。
“那我们分头进行。”她决定道。“秦伯伯要那一份档案?”
“绿色的卷宗。”佐原之臣毫不犹豫的接口。“那里面有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的确是-
邻愣在绿色的卷宗的前面,看着其中的一大堆收据及感谢函,全都是寄给“无名
氏”。各式各样的格式来自各式各样的慈善团体,很显然的,这全是来自于秦穆文的贡
献。她拨开那堆收据,那出一张尚未封涵的卡片,颠抖的打开它。当她看到其中的文字
时,不禁流泪满面。
十九岁生日快乐。
是他!竟然是他!原来他才是她的“紫玫瑰情人”。而非佐原之臣。
“发现了吗?”佐原之臣温和的声音毫无预警的划过空气-邻立刻抬头,浑身颠
抖的望着他。
“你的紫玫瑰情人其实就是穆文,从头到尾就是他。”他无声的走近,步伐轻得像
猫。
而后,他轻轻的取下系于她耳际的绿色宝石,语重心长的告诉她:“这对耳环等于
是他的爱情,也等于他的心。他的心其实很美。就像是绿色的大地,包容了无限生机。”
他拿出一个小巧的放大镜,要她看看耳环背后刻了什么。
“穆……穆文。”简简单单两个国字,却代表了他一生的承诺-邻不禁刷白了,
眼泪也再一次夺眶。
“这是秦家的家征,你没发现吗?”佐原之臣指着扭曲难辨的艺术字造形。
在他巧妙的引导下,她终于看懂了,是“秦”字。
“只有秦家的媳妇才有资格戴这对耳环。仲文是钻石,啸文是红宝,而穆文是祖母
绿。”
就像他的心。
“自他把耳环送给你的那一刻起,就认定了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人。穆文是一个很难
懂的人,在冷漠自制的外表之下,其实包里着另一个灵魂。而这个灵魂,你应该比我们
更清楚才对,不是吗?”
她是。可是她伤了他,可耻地不问真相便伤人。现在,他大概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
她,一辈子也不要再听见她的声音。
“他不会原谅我的。”-邻绝望的摇头,一点都不敢奢望会发生奇迹。
“我伤害了他。”
“也许吧,但他也同样伤害了你。”佐原之臣的声音中些满了谅解。他可不认为这
是单方面的错。“勇敢一点,-邻。告诉他你不会读心术,告诉他有什么不满就立刻说
出来。一个人若不懂得解释他的行为,那么他就没有资格去要求别人一定要了解他,即
使是他的爱人也一样。”
是的,但同样地,一个刺伤人的刽子手,亦没有理由要求被伤害的人一定要原谅他
的无知。她知道求和并不容易,但她会去试试看。毕竟他是她的毒苹果,她被毒死也活
该。
“佐原大哥,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她一直就对这件“sure。”他是有问必
答。
“Jet'aime是什么意思?”她一点也不相信秦穆文的鬼话。“Iloveyou。这是法文。”-
邻问这个做什么?
她就知道!一想起自己之前的愚笨,她就呕得想报复他泄恨。
“你能不能教我这句话的法文怎么说?”她轻轻的在他耳边丢下问题,表情促狭。
“sure。”他再一次挑眉笑道。他早说过他是有问必答嘛。
秦氏办公大楼此刻的气氛宛若坟场。
没有人敢去敲副总办公室的大门,生怕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一年一度的国难日又悄然来临。只不过这次他们的运气背了些,一向只在家里办公
的副总竟然在公司一待就是半个月,吓得所有员工以为即开打八年抗战,个个愁眉苦脸。
倒不是副总会吼人还是会骂人,他是直接开除,并将开除的理由用计算机打了一大
篇,跟着遣散费一起发放。整个过程用不了一分钟,甚至说不上一句话,然后你就莫名
其妙的滚蛋了,而且还得回家念开除报告。
最糟的是秦总也拿他没辙,就连董事长也骁然不管,徒留下满室叹息。
每个人都在等待奇迹,盼望奇迹;终于,-邻天使出现了。
秦仲文一接到-邻的通知,立刻疏散全体员工,放他们一天“战争假”,自己则跑
得比谁都快。
“祝好运。”
这是姊夫临走前给的祝福,天知道她真的需要。她不怕引爆地雷,就怕他连战争的
机会都不肯给,一味地沉默-
邻敲门,没反应。她再敲,还是没反应。她干脆不等秦穆文响应,先闯再说。她
也不知道自己那来的勇气,竟敢未经思考就来。也许是怕自己会愈想愈没勇气吧,所以
她选择了勇往直前,不考虑任何后果。
她拿出预先准备的花束;那是一束包装得很美的紫玫瑰,透着淡淡的芳香。
曾经,她的紫玫瑰情人躲在暗处默默地注视她,现在她要把他怞出来,强逼他接受
阳光。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自诩为阳光,但佐原大哥说过,比起他的陰郁,任何人都有这
资格,而且大伙儿全投她一票-
邻推进门,埋首于文件堆中的秦穆文连头都懒得抬,满屋子的发票、报表,就如
同她开始打工的第一天。
日子过得好快,那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现在的她却已经是大学新鲜人。
她深吸一口气,储备往后的战力,然后毅然的走向他,将紫玫瑰推至他眼前。
秦穆文僵直的身体说明了他的愤怒,-邻却掘强得不肯将花束收回来。对她来说,
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战争,能不能嬴,全靠这束花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沉默却无止境的继续蔓延,直到-邻手中的紫玫瑰几乎因这
窒人的空气而凋零。
“你知道了。”秦穆文终究投降,再也不想和内心交战,天晓得过去半个月他是怎
么挨的,后悔像波涛般不断冲打他心中的海堤,每每将他击退-
邻几乎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哭了。但她还不能哭。因为她必须先建立好往后的沟通
模式。她再也不愿意像这次误会一样,莫名其妙的和他分开。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放下花束,蹲在他的前方。他变得好憔粹。而这全都是因
为她。
秦穆文伸手抚模她细致的面颊,捕捉她的轮廓,不敢相信她真的在眼前。
这张容颜几乎要刻入他的肌肤,融入他的呼吸,钻进他的血液。他是如此地爱她,
爱到令他心痛,爱到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可笑的嫉妒。
紫玫瑰情人和他自己原本就是同一个人,但他却骄傲得不肯告诉她,荒谬到猛吃自
己的飞醋,对于自己的不可理喻,他全以“爱”做为搪塞的理由,藉以填充自己空洞的
自信心。
如今,他还能有籍口吗?
“你太年轻了,我原本不打算这么早就限制住你。”若硬要说有的话,这大概算是
唯一最象样的理由吧。
“请原谅我的年轻,也请一拼原谅我的无知。”-邻闭上眼睛享受这久违了的抚慰,
由指尖传来的温热教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涓滴而下。“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判定你
是冷血的人。”事实证明,她才是最差劲的人,不懂真正的道理,只会胡闹一通。
“你毋需道歉,因为你并没有说错。”他轻轻的抹去她的泪水,动作就如以前一样
温柔。“对你,我太冷,我只想保有你的体温,你的崇拜,却不愿让你看见真实的自我。”
他抬起她的脸,表情极尽温柔。“也许紫玫瑰情人便是我内心的化身。希望在你的心中,
我是完美的,希望在你心中,我是你可以作梦的对象。只不过我万万没料到,当我知道
我的情敌竟是我自己时,竟会无可避免的嫉妒自己。很好笑,不是吗?”-
邻摇头,“一点也不觉得那里好笑。若换做是她,她的心情也会和他一样吧。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实在没有资格爱你。你值得更好的男人。”而他已学会默默
祝福。
“你就是那最好的男人了。”这次-邻捧着他的脸,不让他逃避。“你的心地善良,
就像一颗透明的水晶,闪动着最纯净的光泽。只是我不会读心术,不可能每次都能正确
无误的判断出你想传达的讯息。我也会失败,也许会沮丧,也会无理取闹,特别是当我
弄不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
她缓缓的起身,拉着他一起站起来,面对窗户的阳光。透过折射的光线,两颗曾经
交错的心终于再度相遇,形成最美的交集。“让我们一起面对阳光,结束彼此的陰霾好
不好?猜谜游戏固然有趣,但我宁愿你更诚实些。”
是的,他必须学习开放自己;这也是他会爱上-邻的原因。
她是他的阳光,并且已经照亮了子夜,教他的生活从此变得不同。
“Jet'aime。”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把这句话当成是最后的恶作剧吧。
毒苹果决定从此改斜归正,认命的当颗足以流传千古的优质苹果,让童话的结局来
个大转弯。
可惜白雪公主才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被他整了这么多回,总要捞点本回来。
“再说一次,我好喜欢听你骂我笨蛋哦。”-邻撒娇道,让秦穆文无力招架。
“Jet'aime。”
“声音再放柔一点。”
“Jet'aime。”他照办。
“再底沉一点。”
“Jet'aime。”他又照办。
“再沙哑一点。”
“Jet'aime。”-邻怎么回事?
“Moiaussi。傻瓜!”-邻俏皮的鬼脸教秦穆文好气又好笑,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
“Jet'aimecommeca。我是如此爱你”感谢佐原之臣的教导,总算让她扳回一城。
秦穆文的回答是捧起她白雪般的容颜,深情敌为他的爱情封印。“Moiaussi。我也是。”
阳光洒满一室,这次童话真的要落幕了。
尾声“你可别告诉我,这一次你打算写你二哥的爱情故事。”刚踏进扬起浓密的眉
毛,打量他老婆过于兴奋的表情。
“老公好聪明哦。”秦织敏连忙献上香吻,巴在他身上要他帮忙想。
“你觉得用什么书名来为他们的爱情做脚注会比较好?”她已经想了就是想不出来。
“这还不简单吗?”屈之介倒是自信满满。难得他老婆也有求他的时候。
“真的?”秦织敏大惊。什么时候开始,她老公变成了取名字专家。
“请说。”她才不信他有这么神。
“白雪毒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