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陆映哑疯狂的驱车前往陆氏时,龚慎梦刚好也在盘算著该怎么分解陆氏,又该做什么样的规划,才能获得最佳利益。
他花了几个钟头列出可能的方案,又一一推翻,心中浮躁不已。
你怎么了,龚慎梦?这不是你期待已久的时刻吗?为何你会感到犹豫,甚至不忍?他问自己,发现找不到答案后,又匆匆的丢下笔,把写好的方案柔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内。
烦!
燃起一根烟,他吸不到半口又熄掉,这才想起他正在戒烟。
是对小哑的承诺绊住他吧,他不得不承认事实。因为他太在乎她,以至于他下手的时候,失去以往的凶狠及敏锐,甚至还在考虑是不是就这样放过陆氏算了。
你变懦弱了,老兄。再这样下去,你就不是当初那个野心勃勃的Alex萧,也间接辜负萧子侨对你的期待。
提起义父的名字使他精神?之一振,重新燃起分解陆氏的兴致。爱情和事业两者本来就应该分开,他是傻子才会让爱情的影子渗透进来,进而毁了他复仇大计。
坚定决心之后,他再度执起笔,设计另一套计划,打算将陆氏瓜分个彻底。才下笔不久,办公室的门就被匆匆忙忙的打开,走进脸色沉重的陆映哑,欲言又止的望著他。
“有什么事?”龚慎梦极不希望被打扰,尤其他才刚决定好的事。
“我不是告诉过你,没事不要到公司来吗,你怎么来了?”
龚慎梦丢下笔,不怎么高兴的看著突然造访的陆映哑,口气相当不悦。
“你当然希望我不要来公司了,这样你才能背著我乱搞,对不对?”她也高兴不到哪里去,目光如炬的瞪著他和桌上的纸张。
“我几时背著你乱搞了?”他眯起眼睛问话,心中自有分寸。
“别再把我当傻子看待了,我没你想象中那么笨。”她指控。“邱念祖刚刚才到家里找过我,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实。”
“又是那痞子。”龚慎梦诅咒了一声,恨不得杀了他。
“我不是说过不要相信他的话,你怎?不听?”
“那我该相信谁的话,你吗?”她很快地反驳,气得浑身发抖。“你明明答应我绝对不会分解陆氏,可是你做到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做到?”他也不遑多让的发飙,脸色和她一样难看。
“因为你如果做到的话,那些人就不会来找我了。”她心痛的回答。“你知道来访的人之中,还有一个是在陆氏工作三十几年的老员工吗?本来他今年就要退休了,可是你的决定打碎了他的美梦,现在他只能暗自饮泣,而且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和他一样等著失业的员工,你教他们何去何从?”一想到那些员工都跟随陆氏这么久了,她就心痛,越是无法忍受他的举动。
“我说过,我没打算分解陆氏。”面对她的指控,他还是打算赖过去,一点松手的意思也没有。
“骗人,这是什么?”她拿起他桌上的计划表在他眼前晃动,质问他。
“这是……”该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再掰下去,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他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怎么可以欺骗我?”她难过得发抖。
“这是我父亲一手创立的事业,是他辛苦了一辈子的成果,我父亲会将陆氏托付给你,完全是因为信任你,结果你却--”
“够了,不要再说了!”龚慎梦激动的打断她的话,再也不想听见有关于陆淮生的任何一句好话。他已经累了,懒得再编织谎言赞扬他的敌人,该是真相大白的时候。
“我警告你不准再提起陆淮生三个字,否则有你好看。”
他陰沉沉的威胁道,也不管会不会吓到陆映哑。
“我为什么不能提他?”简直莫明其妙。“他是我爹地,也是你的恩人!”
“恩人?”龚慎梦像是听到笑话般冷笑。“我龚慎梦这辈子除了萧子侨这个恩人之外,没有其他恩人,你父亲更不可能是我的恩人,懂吗?”
“乱讲!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亲爱的父亲是个大好人,是个溺爱女儿的大善人,但是那些不是事实,除了溺爱女儿这一项是真的以外,基本上你父亲可说是个冷血动物、残忍的谋杀者。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我编出来欺骗你的,事实根本不是这样!”他越说越激动,表情溢发难看。
“我不相信!”陆映哑捂住耳朵反驳。“我爹地绝不可能是这种人,绝不可能!”打死她也无法相信日记里的那个人有他说的那么冷血。
“你不相信?那么你自己看吧!”他丢过一本黑色封皮的记事本,陆映哑反射性的接过它,是她之前看到一半的行事历。
“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话,总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残忍的丢下这一句话,退到一旁让她自己消化她记不得的前尘往事。
“翻开来看看你亲爱的父亲做过什么,顺便看看自己曾经落魄成什么模样。”极端尖锐的语气似怜悯又似嘲讽,每一句都打在她的心坎上。
陆映哑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匆匆翻开记事本细看,本子内仍旧是她先前的字?,记载著每一件曾经历,但现在已经忘了的事。
她用颤抖的食指,一行一行的对,一列一列的查,眼泪也跟著滴了下来。先前不明白的事,在每一个烦躁的字体中得到解答。现在她知道为什么要跑银行,为什么会因找不到担保品而烦心了。她父亲生前积欠了公司一大笔钱,她在无力偿还之余只好卖了一切,包括她目前住的房子。
“你就是Alex萧?”她脸色苍白的看著行事历上的最后一页,上面注明她早已将陆家的?权,转卖给一位姓萧的马来西亚借商人。
“你认为呢?”龚慎梦冷冷地回望她,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我不但将房子卖给你,还顺便把自己卖了。”她嘲弄的回嘴,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龚慎梦耸耸肩,不否认。
“告诉我,我们的婚姻也是假的吗?”她忍不住眼泪沙哑的问道,行事历写到这里就中止了,根本无法得知之后发生的事。
是假的吗?龚慎梦也如此问自己。在这些用谎言堆积出来的日子里,他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快乐,也一度认为这种日子必定能够继续下去,直到两人都闭上眼睛为止。
是假的吗?为何她不能让这一切都变成真的?为什么一定要去揭穿丑陋的往事,让彼此都受伤不可?
龚慎梦苦笑,一点都不认为他们的婚姻虚假。相反的,他很认真。
“小哑,你听我说。我们──”
“别靠近我!我不要再听你的甜言蜜语。”她跳离他突然亲近的好意,拒绝再接受性的贿赂。
“你只要告诉我事实,那就够了。其余的我不想要,也承受不起!”她不能再迷失在他的唇齿之间,绝对不能。
龚慎梦生气的眯起眼睛,胸中积压已久的情绪在同一时间爆发。她居然不要他碰她,在他们耳鬓厮磨了四个月之后?
“你想听事实?可以,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愤怒的狂吼,不想再为谁隐瞒。
“事情的真相很简单,你所记得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编出来弥补你记忆缺口的谎言。
真正的我们从未平静谈过恋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偷偷模模。不错!你和我是很早就认识了,但你父亲反对,因为我只是个酒鬼的儿子,没资格碰你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该死,为何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提起来仍教人难受,他究竟还要被过去的恶梦纠缠多久?
“你是说,我父亲反对我和你交往?”失去了记忆的陆映哑,只能茫然的重复他的话,模索过去的痕?。
“岂止反对,他做过的事可多了。”龚慎梦冷笑,恨意全写在眼里。“为了阻止我们私奔,他派了好几个打手打断我的胁骨,将我丢入冰冷的海里意图淹死我。幸好老天饶我不死,才能捡回一条命回来报仇。”合该是陆氏气数将尽,才会让他逮到机会复仇。
她父亲曾派人修理他,还将他丢入茫茫大海,这就是他所说的“残忍的谋杀者”吗?会吗?
父亲真的是这种人?
等我在马来西亚的投资赚了钱,我就可以再让你拥有奢侈的生活,送你到世界各地过你想要的生活。
她想起父亲日记本上的那段话,怎么也无法相信他口中的谋杀者竟是她慈爱的父亲。
“骗……骗人!”陆映哑捂住耳朵哭泣,都快被逼疯了。
“爹地很爱我,他绝对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她拚命的摇头,拒绝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随便你信不信。”他也被刺伤了,深深地。
“总之,我很高兴我终于完成了我的报复,因为我不但娶到当初?弃的女人,又成功毁掉死敌的事业,我还能有什么怨言?”是啊,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按理说应该了无遗憾。
只是,为什么在他的内心深处,总希望事情能够从头来过,一切能有所不同?
“原来我还曾?弃过你,真对不起。”听见这消息的陆映哑霎时苦笑,难怪他那么恨他们父女俩,他还肯对她好已经是太不可思议了。
“既然你已经完成你的报复,那么你能放过陆氏这些员工,留给他们一条生路?”她已经不在乎任何事了,此刻她在乎的只有员工的生计。
“不能。”龚慎梦残忍的拒绝。“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陆氏一定要分解。”
陆氏一定要分解就是这句话,打碎她残存的美梦,就是这句话,截断她唯一的希望。她要的不过是一点仁慈之心,即使是对她善意的欺骗也好,可是他不屑做,不愿意把最美好的回忆留给她。
登时,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只有不断的颤抖、退后、再颤抖。
她拔腿就跑。
“小哑!”
龚慎梦的反应也是拔腿就追,一边追一边诅咒自己。她要的不过是更多的谎言,可是他就是做不到,和她一样被日渐沉重的压力逼疯。
“不要乱来,小哑!”他心跳加速的看著陆映哑打开停在马路边的车门跳上车,发动引擎。
“该死!”他无力的跟在车子后头跑,嘴里不断地诅咒,等到确定追不上之后,连忙掏出钥匙找到自己的车子,也跟著发动引擎追上去。
他是白痴,他是混蛋!他拚命的责?自己,尽量不让自己跟去。
一个人可以忍受伤害多少次?他却不断的以利刃刺穿她,将自己肮脏的血涂在她纯洁的灵魂上,硬要她接受残忍的事实。
十一年前你们都还年轻,以为人生便是一连串的追逐和爱情,所以你们坚持你们的信仰,并?此付出代价。但信仰是会变的,你们又有多少个十一年可以浪费?
他们的确都付出代价了,但信仰却未曾改变,然而岁月催人老,他们不再有另一个相同的十一年,也都承受不起再一次相同的伤痛。
“小哑……”他一边恳求一边躁纵方向盘,踩足油门企图追上陆映哑的车。才刚转过一个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撕人心肺的景象,无情的敲打他的神经。
迎而而来的是一辆货车,正驶往他和陆映哑的方向,还拼命按喇叭。
陆映哑连忙急转方向盘,整辆车像云霄飞车似的浮了起来,眼看就要撞上。
“不!”龚慎梦也跟著前方的车子打歪方向盘,急踩煞车,将车子逼上人行道。但在他前方的陆映哑就没这么幸运,不但没闪过撞击,还被卡在安全气囊和驾驶座之间,后脑勺重重的撞击了一下再弹到方向盘上,整个人昏厥过去。
“小哑!”龚慎梦跳下车,疯狂的呼唤她的名字,奋力和卡死的车门搏斗。
“小哑?回答我,小哑!”他又叫了一声,深怕她没有反应。
这是谁??可如此急切呼唤她的名字,而且声音似乎很熟悉,好像慎梦……即将倒下的陆映哑,在黑暗的边缘漫游,脑中的细胞却分外清晰,随著龚慎梦的殷切呼唤,捕捉到昔日的色彩,填补失落的空白。
霎时,记忆急遽回转,仿若旋转木马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一个一个阶段的跳,将过往做一个完整的组合,在她的脑海里回旋。
第一个在她脑中成形的是她的笑脸,那时她还很年轻,每天最期待的事是看见那个酷酷的男生打从落地窗经过,他的名字叫龚慎梦。
再来,他们偷偷的恋爱了,爱得很辛苦,但很甜蜜。他的手上时常拿著一本书,躺在草地上告诉她往后的梦想,她真的相信他能做得到,并开始检讨自己,跟著用功读书。
忽地,黑夜来袭。影像中的女孩也换上一张忧愁的面容,紧握住手中的小木偶,一丝不挂的巴在男孩身上,告诉他:此生绝不离开他。然后,他们,那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两人都沉醉在这初恋的喜悦中,谁也想放手。
“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正当他们憧憬美好的未来时,她的父亲打了她一巴掌,也打慌她的心。
“我们私奔,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她哭喊著求他,而他们也真的私奔了,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火车站被逮个正著,将他们押回去面对怒气冲冲的父亲。
之后,她拚命的哭,拚命的求,她父亲仍然不?所动,她只好改变态度,照著她父亲的游戏规则玩,他才答应饶了龚慎梦。从此以后,龚慎梦消失在她的生活中长达十一年之久,直到他以Alex萧这个身份再次介入她的生命,才又再一次开?感情的大门。
她绝望的爱著他,尽管已经伤痕累累,她仍然渴望他能?开过去的恩恩怨怨,探进她从未驿动过的心。可是他没有,欢爱过后,他仍然选择以其他女人打击她脆弱的自尊心,那严重的伤了她,也使她投入一个完全空白的世界,只记得她手中的小木偶。
车祸过后,她忘掉了一切,直觉的怕他。但这次换他带著关爱的眼神,亲匿的拥著她带给她人世间所有的温暖,日夜在她的耳根旁说爱她,用虚假的关怀包围她,迷惑她的心智。
她接受他给她的一切,包括毫无保留的热情和假造的记忆。她相信他说的话都是真的,相信他们相拥著彼此,做菜洗碗看电视的日子再自然不过,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平静过,从来没有……回忆至此终止,陆映哑宁愿她不要想起,如果老天选择让她遗忘,为何不让她遗忘个彻底?
为何在她已经失去一切记忆的时候,连同那一段虚假但珍贵的记忆一块想起?她陷入了龚慎梦的网中,一个用缠绵与热情做?线绳,精心编织出来的情网,虽美但不真实,因为他不是真正爱她,不是爱著真实的陆映哑……“小哑!”
耳边依然传来龚慎梦熟悉且扰人的声音,连带著车门被强行拆卸的铿锵声一道扫过她的耳膜。
她疲倦的闭上眼睛,不想理会周遭的的嘈杂声,她需要的是静下心来,驱逐过多的记忆。
或许,她该选择逃离人间????人在失去一切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落寞,龚慎梦此刻就有这样的感觉。
紧紧握住陆映哑虚软的小手,他不自觉的哭了出来,每一滴眼泪都是后悔。
说来可笑,现在的他比谁都富有,也比谁都贫穷,因为他不知道他奋斗了一辈子究竟有何意义。
“别离开我,小哑,别离开我……”他呢喃。直到他用手抱紧陆映哑了无生机的身躯他才愕然明白,死亡的恐惧是如何轻易地啃蚀著一个人的心。他宁可她恨他,也不愿她就此离开尘世,永远坠落在另一个他接触不到的世界。
他握住她的手低下头默默祈祷,恳求上苍不要带走她。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用全部的财?
交换她的性命,只求老天让她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小哑。”他闭上眼祈求。“再看我一眼,只要再看我一眼就好……”
龚慎梦低下头,紧握住陆映哑的右手,无声的祈求,希望奇?能够出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奇?并未出现,陆映哑还是没有醒来,只有一双苍老的手,默默搭上他失意的肩。
他转过头,不期然的看见一张慈爱的脸,上面刻满岁月的痕?。
“李妈妈?”龚慎梦不怎么确定的试探唤著对方,老妇人点点头,漾开一个复杂的笑容。
“是我,好久不见了。”她边回答边探头,伸出一双布满皱纹的老手,缓缓抚模著陆映哑的脸,似乎在找寻过去的痕?。
“您怎么来了,不是听说您回乡下养老去了?”龚慎梦不太自在的清清喉咙,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过去的老长辈。
“嗯。”老女乃妈点点头,眼光仍离不开陆映哑,不自觉的叹息。
“我已经搬回乡下好多年了,这次是因为亲戚的女儿结婚才上台北,原本想说既然来了就顺便看看小姐再回去,没想到……”剩下的就不必多说,当初听到陆映哑发生车祸的消息便十分惊讶,等她一踏入医院再看见龚慎梦萧索的背影时就更迷糊了。
她一点都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倒不急著知道,眼前有更重要的事等待她去问。
“小姐还在昏睡?”老女乃妈的口气不怎么愉快。
龚慎梦露出一个苦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女乃妈的问题。
李妈妈和他父亲算是旧识,当初就是她介绍他去陆家打工的。
“我也不晓得。”他也很迷惘。“医生说她没有太严重的外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她的脑袋由于受到重击处于昏迷状态中,有可能随时醒来,也有可能就此沉睡下去。”也就是变成所谓植物人。
“如果小姐不幸变成植物人,你怎么办?”老女乃妈眼露精光。
“我会照顾她一辈子,永远陪伴著她。”龚慎梦保证。也许对小哑来说,这不是最公平的方式,却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而他也一定会做到。
老女乃妈看著他,很想责备他又不忍责备他。她才刚想开口,护士小姐便带著针筒进来,极客气的将他们两个人请出去。
“有话请到外面谈,病人需要休息。”
龚慎梦很想反驳护士说他老婆已经休息够了,现在他只希望她醒来,但在老女乃妈示意的眼神下不得不乖乖闭上嘴,跟著她走出病房。
一出病房,老女乃妈便张大眼质询他。“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小姐怎么会发生车祸?
你又怎么会在她身边?”
无可奈何之下,龚慎梦只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硬著头皮把事情说一遍。包括他是如何逃过一劫到了马来西亚,又如何遇见萧子侨变成富甲一方的枭雄。其中他亦没漏掉,他是如何偷渡回国,亲眼目睹陆映哑嫁给别人,以及如何引陆淮生上?
让他越陷越深,终至精神负荷不了暴毙而亡。之后他又以Alex萧的名义和骤失亲人的陆映哑联络上,一步步蚕食掉陆氏的一切,并且将成为陆映哑丈夫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全部托出。
待他交代完毕,他的眼睛已经积满迷惘的薄膜,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能停止伤害他所爱的人。
老女乃妈听完,也不胜嘘吁。人生有许多事,往往处在该与不该,愿与不愿的夹缝之中,既难决定,也难挣月兑,更何况他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要他遗忘,又谈休容易呢?
“你让我想起你父亲。”老女乃妈拿出手帕拭泪,她凝视龚慎梦的俊脸,仿佛看见的老友。
“我父亲?”龚慎梦愣了一下,沉下脸静待下文。
老女乃妈点点头,将回忆拉远。
“别以为你父亲只会喝酒,他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个很有才气的人,我们都叫他‘毕卡索’呢。”
“我父亲会画画?”龚慎梦呆愣得更厉害了,记忆中他父亲除了偶尔出去工作,其余的时间就是喝酒,根本没看过他拿起画笔,家里也找不到任何作画的工具。
“是啊,你父亲不但会画画,而且他的画还得过奖,只不过得的奖项不大就是。”但还是很了不起。
“但是……我从来没看过他拿起画笔。”他不可思议的看著女乃妈发问。
“那是因为你母亲的关系。”老女乃妈回道。“你父亲后来爱上你母亲,甘愿?她收起画笔努力工作,从此不再作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龚慎梦越听越迷糊。
“故事很长,我就简短的说了。”老女乃妈回忆往事,拼凑片段的记忆。“你母亲是个富家千金,在一次郊游中爱上正在写生的男孩,那个男孩就是你父亲。他们很快地陷入热恋,但男孩的家里很穷,配不上对方的家世。可是热恋中的情侣不管,他们悄悄的私奔,在外地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然后抱著男孩回到老家,祈求女方家里的原谅。”那个男孩就是龚慎梦。“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恳求,女方还是坚决不承认他们的婚姻,除非他们离婚。”
“他们离婚了吗?”龚慎梦紧张的问,他对母亲几乎没有印象。
“没有,你父母坚持不肯离婚,可是却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父亲为了养活一家人四处打零工,你母亲不忍见他过于劳累,也开始四处找散工做,两人拚命的工作,只为了赚得三餐温饱。”
难怪他父亲不曾再拿起画笔,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
“本来日子倒也过得去,可是毕竟你母亲是富家千金出身,哪经得起这种日夜躁劳的折磨?
没几年后,你母亲便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所以你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母亲,彼此变成单亲家庭。”
听到这里,龚慎梦除了错愕之外,还有谅解。他父亲因为太爱他母亲,所以才会在失去她之后终日喝酒,借此忘掉失去爱人的伤痛。现在,他也能理解了,只希望上苍能给他机会,让他成就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慎梦,李妈妈之所以告诉你这个故事,不外是希望你能谅解你的父亲,因为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肯原谅他。”
龚慎梦不否认,他的确恨他父亲不长进只会喝酒,特别是得知他和小哑会被逮到,完全是因?他去告密之后就更恨他,若不是基于父子之情,他才不会回去看他,可是当他一回去只看到冰冷的墓碑时,他又不知该怎么想、怎么做了……“别太固执了,孩子,那只会害了你。”老女乃妈语重心长。“想当年你父亲也和你一样骄傲,认为自己能够给你母亲幸福,可是现实将他的骄傲一点一滴的磨光,尤其当他抱著你母亲的尸体失声痛哭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光有骄傲是不够的。他不只一次后悔,如果当年他不认识你母亲就好了,如果他肯放弃你母亲,或许至今她还尚在人间……”说著说著,老女乃妈忍不住又哭了,哭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很像你父亲,但你比你父亲坚强,你做到了你父亲做不到的事,却因此折磨了小姐的灵魂。”
是的,他是折磨了小哑的灵魂;用他挣月兑不了的恨意和猛烈的爱情。他从没想过对方是否承受得起,只是一味的逼近、再逼近。如今,他终于尝到苦果了,比他父亲更不堪。
“做父亲的总是以自己的方式去关怀子女,方法或许不对,但那份心意是无庸置疑的。你父亲不希望你步入他的后尘,所以他才会打电话通知老爷你和小姐私奔的消息。同样的,老爷也是因为关心他的女儿,所以才会想尽办法阻止你们在一起,因为他也不希望小姐受苦。”
老女乃妈接著又说,不意外看见龚慎梦猛然怞搐的下巴,和愤怒的表情。
“别再说了,李妈妈。”龚慎梦怒斥。“他看不起我,陆淮生该死的看不起我!”
“老爷是看不起你,但你能怪他吗?你有没有问自己,除了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以外,你还能给小姐什么?”老女乃妈直言。
这一问,问得龚慎梦哑口无言,他的确不能给她什么,当时的他穷到连三餐都吃不饱了,哪还能想太多么“所以他就把她嫁给一个和她一样高尚的富家少爷。”龚慎梦痛苦的闭上眼睛,脑中净是陆映哑披著婚纱,幸福微笑的模样。
“老爷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因为小姐怀孕了,又不肯打掉。为了维持陆家的面子,他只好把她嫁给合?集团的小开以避开世人的眼光。”老女乃妈揭开陆家隐藏了十一年的秘密。
“小哑她……怀孕了?”龚慎梦白著脸,捉著老女乃妈的手问,几乎捏疼了她。
“没错,小姐在你失踪久后便发现自己怀孕了,老爷子气得不知如何是好,硬逼她把孩子打掉,她不肯,终日像个游魂站在后院的大榕树下一直哭,嘴里梦里喊的都是你的名字。老爷子没办法,只好答应她不逼她拿掉孩子,但要照著他的话去做。”
“所以她才会嫁给合?集团的小开。”他喃喃自语,差点被这消息击倒。
“是啊。”老女乃妈也很感慨,吐露出惊人的消息。“但老爷万万没有想到,他千挑万选的女婿竟是一个心理不正常的人。小姐所嫁的对象,事先就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却故意不讲,趁著小姐拒绝他的机会,再拳打脚踢鞭打她,因为他知道小姐除了你之外,绝不会让其他男人碰她,他要的也不是小姐的身体,而是施暴的乐趣。他不但虐待小姐,还把小姐关起来,不让她跟任何人接触。”
听起来就像一个心理变态的人会做的事,他的小哑竟然经历过这种无情的对待?
“幸好后来小姐找机会逃了出来,老爷子才知道他做错了,并花了一半财?让对方答应离婚。可惜小姐也在那一夜失去孩子,?此她还哭了好久,看了好久的心理医生才慢慢复原。”
说到这儿,老女乃妈露出一个同情的眼光看著一脸苍白的龚慎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怪他们刚结婚的那一夜她会有几近疯狂的表现,任何人有相同的经历不疯了才怪。
“之后,小姐就去法国求学疗伤了,而我也辞职回乡下老家去了,往后的事我一概不知,这次来台北也是纯粹碰运气,看看小姐是不是从法国回来了……对了,这是我还在陆家做事时捡到的东西,原本想亲手拿给小姐,不过既然你在,就自己看吧!”老女乃妈结束她冗长的叙述,将一张折成四方形的纸交给他,龚慎梦默默的接过已然发黄的纸张打开它,陆淮生陌生的字?赫然映入眼帘。
我不知道这封信能寄到哪里给你,孩子,或许是我该下的地府吧!我以做父亲的自私拆散你跟小哑,将你们年轻的生命搞得一团糟。我知道我不配这么要求,但如果有一天,你能活著回来看到这一封信,请答应我把往事忘掉,好好对待小哑吧!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用我的方式爱她,也许不对,也许造成无可弥补的错误,但我是真的爱她,爱我这个如花朵般娇艳的女儿……唉,我在想什么呢?你是不可能再回来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茶褐色的班点伴随著蓝色的墨水,潦草地分散在A4不到的纸面,充分显示执笔人的沮丧的心情。
默默拿著这张纸的龚慎梦,在这瞬间似乎也感受到陆淮生的心意,并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封信是老爷在小姐去了法国不久后写的,当时他和你一样失意,但比你更悲惨,至少你还活在小姐的回忆中,他却已经失去了女儿的尊敬。”要说小姐完全不恨老爷,那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就不会毫无留恋的出国,一去就是近十一年才回来。
龚慎梦又是相对无言。十一年的时光太漫长,每个人都经历了一段不同的故事,唯一相同的是一颗执著的心。
“试著换一个角度来看事情,孩子。”老女乃妈鼓励他。
“你不妨想想,当时如果你是老爷的话,你会让你的女儿跟著一个三餐不继的人一起受苦吗?”
他会吗?如果他也像龚慎梦一样溺爱女儿的话,同样也不可能答应吧。如果现在有哪个他当年一样穷的年轻人,不知死活的跳出来说要娶他女儿,他一定会给他一拳,告诉他:等他成功了再来。
霎时,龚慎梦拿著陆淮生留下来的纸条,不住的发笑。原来他们竟是如此的相像,只不过陆淮生还有承认错误的勇气,而他呢?他的勇气在哪儿?他的心胸又在哪里?
老女乃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看著他颤抖著身体,和万千的情绪搏斗,益发感慨。
每个人都没有错,但又每个人都错了。然而无论对错与否,他们都输给了命运,成为命运之轮底下的大输家。
现在,她只希望老天能给这对可怜的孩子再一次机会,重温他们曾有过的往昔;那是青涩的甜蜜,挹满对未来的憧憬以及爱。
她靠过去,悄悄的拍了一下龚慎梦的肩膀。所有的喜怒哀愁在这充满温情的轻拍中悄然决堤,崩溃在老一辈的谅解中。
老女乃妈默默的承受龚慎梦无声的哭泣,祈祷陆映哑能够醒来,再给他们彼此一次机会,让故事重新开始,不让死神埋葬他们的未来。
就在她尚在祈祷时,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著便是护士小姐惊喜的呼叫声。
“龚先生,你太太醒了。”护士气喘如牛,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龚慎梦第一个反应就是跑,才刚跨出脚步,又被护士小姐拦下。
“请等一下!”护士小姐挺为难的。“呃……你太太是醒了,但是变得有点奇怪。我问她还好吗?她不答。只是告诉我,她想见你,还要我转达你,她已经想起一切,包括那段虚假的日子。”好奇怪的话,莫非是撞坏了脑袋?
听见这消息,龚慎梦也愣了一下。他无助的看著老女乃妈,对方只是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告诉他:“去吧!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就算逃也不能逃一辈子。我希望经过了这许多事,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是的,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会乞求小哑的原谅,如果不能的话,他也会放手让她走,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点点头,踏著不安的步伐离去。老女乃妈看著他高大寂寞的背影,暗地里?他加油之后也转身离开,让他们自己编织下一段故事。
一踏入病房内,龚慎梦看见的是一个苍白脆弱的身影,躺在病房上别过头注视著窗外。那情景,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渴望自由一般。
是他折断了她的翅膀,阻碍了她的自由。原本她可以活得好好的,却在他粗心策划的复仇计划中成了断线的风筝,茫然失去方向。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想办法找回她的信任,二是放手让她走,每一样都很难做到,但他两样都必须尝试。
“护士说你要见我。”他清清喉咙开口,对方却没反应,只是一直专注于原先的方向。
“她还告诉我你的话。我想……我想既然你已经想起过去的事,我也不必再多说……”
陆映哑还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看向窗外的头也不曾转正过。
“你这个举动是在告诉我,你永远不会再回头了吗?”龚慎梦苦笑,被这念头扳倒。
“该死,小哑,回头看看我啊!”他忍不住心急发飙,差点动手强迫她转过来看他。
陆映哑依旧不?所动,平静的脸宛如雕像,没有任何生命。
龚慎梦被击垮了,他知道她正以她自己的方式在拒绝他,不留给他任何转寰的余地,但他还是要试试看。
“你不看我就算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小哑。
虽然之前我做过很多不对的事,但我爱你的心一直不变。”他挖心掏肺的表白,陆映哑只是脸颊稍稍怞搐了一下,头连动都没动。
这下龚慎梦完完全全被击倒,她的拒绝如此清晰易懂,他又能如何?
“我不会分解陆氏,这点你可以放心。”他深深吸入一口
气,以支撑他接下来的决定。“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这不是一场交易,而是出自于我内心真诚的决定。如果你愿意留下来,那当然最好,如果不愿意的话……我……我会还你自由,和你离婚。”
语毕,龚慎梦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她对这番话有所反应。
陆映哑果真慢慢的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著他,过了大约一世纪之久,才缓缓的开口,刷白他的脸。
“我要离婚。”
短短四个字结束了他们的未来,也结束彼此长达十一年的思念。
他的梦碎了,碎在他编织出来的谎言里。
顿时,他的脑中浮现出他父亲的脸,耳边回响起他的谆谆教诲。
孩子,要谨慎的做梦,做梦要谨慎……但他的父亲没有告诉过他,当他亲手毁掉自己的梦想时该怎么办。
究竟他该怎么办,谁能告诉他????夏日的微风依旧,衬著光束的点缀活跃了绿意盎然的四周,虽已迈入秋季,但这对四季不甚明显的台湾来说影并不大,阳光依然刺眼,天气依旧闷热,一切都和十一年前一样。
默默伫立在落地窗前的陆映哑,环胸等待龚慎梦的到来,她已经将所有行李搬上计程车,现在只等他拿出离婚协议书签名盖章即可。
她视而不见的凝视著后院空旷的景色,脑海里闪过各种声音。
你真的决定和龚慎梦离婚吗,小哑?你保证绝不后悔?
离开吧,小哑。他带给你只有痛苦,你又何需留恋?
两种不同意见的声音在她脑中打转,震慑了她的灵魂。
不要再多想了,她命令自己。现在你所需要做的事,便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你的大名,然后转身离开,这就对了。
强行鼓励了自己一番,她直起身子打算离开落地窗边,却在一道身影黯然介入她的视线后倏然停止脚步,将她原本缥缈的眼光集中在后院中的某一点,久久无法回神。
是他,龚慎梦!她久候不到的人。
她应该生气,可是她发现自己竟无法收回视线,只能随著他移动的脚步,来到他们初相遇的大树下,从此定住不动。
顿时,时光倒转,回到十一年前的往昔。那时的他,和现在一样,穿著一件白色的衬衫,和洗白的牛仔裤,悄然跃入她的视线。她的人生因此而改变,因为他的出现,她才恍然大悟,她的人生也可以有意义的过,而不是成为她父亲手中的木偶,随他要她摆出什么姿势,露出何种笑容。
她屏住呼吸,心跳加速的的看著他?头望向天际,而后低下头望著草地发呆之后再为起头。
然后,他们的视线相遇了,他深遽的眼眸还是一样迷人,刀削般的轮廓仍旧带有难以言喻的魅力。他们互相凝望著,犹如初相遇的那一天,眼睛诉说著相同的语言,久久无法散去。
陆映哑下意识的拢拢头发,等她发现自己的动作时,又气恼的放下。不同于十一年前,这次龚慎梦没有走开,而是勾起一个有趣的笑容,走向她。
她像被魔法棒指到一般定住不动,既无法呼吸也无法移动脚步,只有灵灿的眼珠子能够随著他的轻晃转动,眼睁睁的看著他慢慢的走近,终至隔著落地窗和她贴近,望进她的眼底。
她想走开,但走不开。她的心因为他的再次接近而发痛,她的灵魂因往昔影像的重现再次活跃起来,她怎么料得到,她竟会再次爱上他,就在他熟悉的身影里,就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
她颤抖的看著他,温热的气息印在洁透的玻璃窗上,不知该将她的迷惘传递到何处。但龚慎梦知道,他举起双手,隔著落地窗捧著她的脸,印上她的唇,挑动她的心。
就在这瞬间,她崩溃了。强烈的爱意撕扯著她的心,使她难以承受的跪坐了下来,靠著落地窗哭泣。
我们一定要分开吗,小哑?一定要吗?
她仿佛看见他的嘴形这么问她,让她更承受不住。
他们的梦想,他们的长达十一年的思念,难道真的只能化?
云烟,点点洒落在离别之后,流转在难枕的夜深深的叹息?
他们一定要分开吗,在他们都?彼此付出了这么多之后?
她捂上耳朵,阻止龚慎梦带有磁性的声音自空冥中传来,却阻止不了过去的影像反覆烙盖在她眼前,对著现在的她说──我不想听你解释,也不想听你说分手的话。我只想你抱著我,跟我说爱我,说你会一辈子疼我、照顾我,这就够了。
那是十一年前自己任性的影像,在多年以后敲打著她的神经,要她对自己的遭遇负责。
她曾不顾一切的追求真爱,却也因此断送了龚慎梦年轻的未来。他们原本可以拥有一个不同于现在的生活,但是她的任性、她的骄纵毁了他,使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她有什么权利指责他、轻视他?从头到尾他就是受伤的人,虽然她也受伤了,但伤口不同,又何来的比较?
“小哑。”
嘶哑低沉的呢喃真真实实的回响在她的耳际,陆映哑?起头来,看见的是他生动迷人的面容,而非过去反覆出现在她梦中的魅影。
“慎……慎梦!”她紧紧捉住他胸口的衬衫,绝望的哭泣。
她怎么能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他身上,怎能忽视他踌躇不安的心?
“原谅我,我恳求你原谅我。”龚慎梦也紧紧抱著她,无言的乞求她的原谅,对于他做过的一切混蛋事,他无话可说话,只求她能原谅她。
陆映哑摇摇头,是谅解也是和解。他们共同经历过许多艰难的日子,其中有欢笑也有痛苦,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该忽略它,或是只选择一种回忆。
“不要离婚好吗?”那等于宣判他的死刑,龚慎梦要求。
“我无法答应。”她含著眼泪?起头看他。
龚慎梦的眼睛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尊重她的决定。
“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除非你能说爱我。”她扶正他的脸,严肃的说道。“没有谎言,没有过多的激情,只是单纯的一颗心,用最真实的一面,跟我说爱我,我所要求的仅仅如此而已。你能做得到吗,慎梦?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们的婚姻才有希望,否则只是用一堆的谎言和激情掩饰对彼此的不安,这样的婚姻,我宁可不要。”没有人能永远生活在不安之中。
龚慎梦漾开一个安慰的笑容,因为他的想法也和她一样。他曾经失落,曾经不得已必须编织谎言。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多次失去她的恐惧教会他诚实的道理,提醒他,往后他们之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该坦然面对。
“我爱你,小哑。全心全意的爱你!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谎言,再也没有任何误解能够介入你我之间。”他映著她眼睛发誓,爱意全融入她的眼底,活络她原本已经死去的心。
陆映哑绽开微笑,因为她相信这次他必须做到。
“这个……交给你,我想你可能会有兴趣。”龚慎梦自裤袋中掏出拆叠整齐的一封信拿给陆映哑,她也像他之前的动作打开它,浏览了一会儿之后,足足有一分钟讲不出话来,然后哭了。
“我们一定不能让你父亲失望,对不对?”他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笑看她惊喜的面容,以实际行动表达他的释怀。
“嗯。”她拚命的点头,宝贝似的捧著她父亲遗留下来的信件,紧紧压在胸口,眼泪忍不住又掉下来。
“慎梦……”她投入他宽阔的臂膀痛哭,这一次不是难过的泉涌,而是喜悦的泪水,所有爱恨情愁都在无言的谅解中归于平静。
午后的阳光依然耀眼,泪还未干,梦已成形。
终究,他们还是捕捉到属于他们自己的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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