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萱若和周益强共同承租的房子,与其说是房屋,还不如说是人家不要的废弃物,因为实在过于破旧。
咻!咻!
东北季风呼呼地吹在房子的铁皮屋顶上,大到像是随时会掀开铁皮。
“哎呀,起风了,快收衣服!”隔壁大婶嚷嚷,摆动肥胖的身躯从屋子里冲出来抢救挂在晒衣绳上的衣服,怕会被风吹走。
严格来说这里的环境很糟,四周都是平房,外面的空地不是被拿来堆杂物,不然就是丢垃圾,甚至有媒体用“都市毒瘤”四个字形容他们这个社区,市政府也有意都市更新,只是还在计划,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付诸行动。
梁萱若吃力地将推车推到屋子后头的空地放好,对她来说,市政府最好永远不要有所行动,不然他们就没地方住了。
这里到处都是违章建筑,他们随时会被赶走,周遭的居民每天在同样的恐惧下生活,却也坚强的度过每一天,想来这就是社会底层小人物的悲哀。
“我回来了。”如同过去的每一天,梁萱若尽可能装出笑脸面对周益强,隐瞒疲累,也隐瞒伤痕。
“你回来了。”周益强今天身体好了一些,不再一直咳嗽,气色也红润许多,梁萱若多希望他每一天精神都像今天这么好,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事。
“今天生意不好吗,怎么会剩这么多水果?”周益强好奇地看梁萱若把一颗又一颗的水果往冰箱里面放,里面通常只有罐头和蛋,连块肉都没有。
“生意很好,整个摊子的水果都卖光了。”她笑得灿烂,忘了该隐瞒未婚夫樊嘉士的事,一味处于兴奋之中。
“既然都卖光了,你怎么还带这么多水果回来?”没生病倒下之前,周益强也曾到水果公司打过工,熟知补货时间一定都在白天,可现在已经接近晚上九点,水果公司已经下班,不可能补货。
“呃……”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快,梁萱若只得把今天樊嘉士找她帮忙的事说出来。
“听起来,你们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周益强听完她的话皱眉,很不喜欢她谈到樊嘉士的语气,太兴奋,一点也不像她。
“唔,我们其实也不算认识。”她支吾解释。“是因为昨天晚上,樊先生赶在收摊前跟我买水果,可能是他觉得我的服务态度不错,今天才会再回头找我帮忙。”
梁萱若本来就不会说谎,尤其在心虚之下,更是无法理直气壮,说到最后扭扭捏捏,好像刻意隐瞒什么一样。
周益强冷着一张脸听她说完话。他知道大家暗地里都叫梁萱若“水果西施”。她的美貌带来不少生意,相对的也引来许多男人的垂涎和觊觎,让他十分焦虑,成天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生怕她会被别的男人抢走。
“皮衣也是那个姓樊的男人给你的?”周益强并且非常敏感,梁萱若只提到昨天晚上,他马上将樊嘉士和皮衣联想在一起,吓了梁萱若一跳。
“不是!”她连忙否认。“皮衣真的是我捡到的,和他没有关系。”梁萱若深知周益强疑神疑鬼的个性,一定不会放过她,必定会胡思乱想吵得所有人不得安宁,不得已只好继续扯谎。
周益强虽然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总觉得梁萱若背着他跟别的男人交往。
“忙了一天,我要去洗澡了。”梁萱若被周益强怀疑的眼神压得喘不过气,只好躲到浴室。
她关上浴室的门,背靠在门板不停地喘气。
“呼呼!”差点露出马脚。
梁萱若无意欺骗周益强,但她也明白这个时候说真话,只会为自己惹来麻烦,还是少说为妙。
樊嘉士温柔对待小光的模样,这时闪过梁萱若的脑海,她的心也跟着变得温暖,再强的风都吹不散那股徘徊在她心口的暖流。
他真是一个大好人,可以为一个孤儿做到那种地步,还给了她两万块钱,她该如何回报他才好?
梁萱若拿出口袋里的千元大钞,数一数总共有二十张,够她买药给周益强服用,但如果想让他注射最新的标靶药物则远远不够,听说光一剂药就得五、六万块。如果没有碰上樊嘉士,她连房租都缴不出来,更何况是买药给周益强吃?所以她真的很感激他。
不过,梁萱若也同时纳闷樊嘉士的身份,他买一包水果就给她两千块,只是要她帮忙削水果,就把整个摊子的水果全买下来。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出手这么大方的人,可以想像,他一定是个有钱人。
梁萱若同时想起樊嘉士借给她的皮衣,决定下次若是有机会再遇见他,一定记得把皮衣还给他。
但是他们还有机会见面吗?她很怀疑。今天是她在“圣和医院”摆摊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她又得在街上躲警察,不像那边有固定位子,警察也不会过来驱赶。
想到往后她又要开始过流浪街头的日子,梁萱若全身的力气尽失,仿佛已经预见自己推着推车躲警察的样子。
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加油!梁萱若,你一定做得到的。
刺骨的寒风,从窗户的空隙中不断窜进破旧的浴室。梁萱若只希望挂在水泥墙上的热水器不会停摆,天晓得她在街头吹了一整天的寒风,真的很需要温暖,即使是一点点都好……
***
隔天,樊嘉士又怞空去医院探望小光,小光刚打完针不久正在睡觉,樊嘉士也不想打扰他,只是帮小光拉好被子,静静凝视他的睡脸。
他已经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小光,只记得自己第一眼看见小光,就感觉和他很投缘,才会答应资助孤儿院。
小光和他小时候长得十分相像,这恐怕是他为什么会对小光一见如故的主因。因为他想在小光身上找回逝去的童年,他曾经是如此天真、如此开朗,却又如此孤独。
蓦地,父亲严肃冷漠的脸庞闪过他的脑海,樊嘉士的身体因此而变得僵硬。
“……”他长长吐一口气,挺直背,不让樊清凯的鬼魅纠缠他。
他父亲已经死了,就算他再怎么了不起,几年之后也将化为一堆白骨,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樊嘉士将视线转向床边的桌子,发现昨天还有半盘的水果,已经被小光吃个精光。
他真的很爱吃水果!
樊嘉士摇头轻笑,打算再去帮小光买一些水果,也许,顺便把梁萱若带过来,因为小光好像很喜欢她。
只是,当他到她摆摊的地方,却没有看见梁萱若,原先的摊位已经换成一位卖花生的大婶。
“帅哥,买花生吗?我们的花生又香又好吃哦,买一点嘛!”卖花生的大婶一见到樊嘉士靠过去就热情招呼他,心想这个男人可真高,长得又好看,很像偶像剧中专演有钱人少爷的男演员,孰料他真的是大少爷。
“……先前在这里卖水果的那个女孩呢?”樊嘉士展现他大少爷的气势,废话绝不多说一句,直接问。
“这个摊位本来就是我的,我是因为这几天有事回南部,才把位子租出去,你说的那个女孩不会再来了,昨天是最后一天。”卖花生大婶的解释,听得樊嘉士很火大,她的租期只到昨天为止,她昨天为什么不告诉他?
樊嘉士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摊位,卖花生的大婶嘴里念念有词,抱怨他看起来那么有钱,多少也该买一点嘛!
对于卖花生大婶的抱怨,樊嘉士一句话都听不到,因为他的心中已经被怒火填满!
她竟然不在这里摆摊了?昨天有那么多时间,她却一句话都不提,让他白跑这一趟。
樊嘉士随后想起,梁萱若根本没有义务告诉他,对她来说,他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对他而言亦然。
疯了,樊嘉士,你真的疯了!
一定是因为她长得太像诗帆的关系,才会让你陷入这种莫名的情绪,你得赶快忘掉她才行。
他命令自己不要再想梁萱若,把和她的相遇当作是随手可丢的纸杯,只要丢进资源回收桶,下一秒钟就会忘记。
“樊叔叔,水果呢?”
问题是小光不断提醒他梁萱若的存在,让他很难说忘就忘。
“我听护士阿姨说你去帮我买水果,可是我没看见水果。”小光四处找水果,但樊嘉士双手空空,连一粒苹果也没带进来,让他好失望。
“樊叔叔刚刚有去帮你买水果,但是没有买到。”樊嘉士模小光的头安抚他,小光还是觉得可惜。
“昨天那个姊姊呢?”小光追问。“我好喜欢她,她不会再来了吗?”
小光连续两个问句,都让樊嘉士难以回答,他也不知道梁萱若人在哪里、还会不会出现?他甚至……后悔自己未曾留下她的连络方式,任由她人间蒸发。
他再次模模小光的头,心里和他一样遗憾,这样的遗憾好久不见,从他决定变得冷酷开始就忘了它,如今它却一再冒出头提醒他,有些感觉不该被忘记。
轰隆!
划过窗外的巨响和陰暗的天色,宣告即将下大雨,这阵子的天气真的很不寻常。
“樊叔叔要回去工作了,改天再来看你。”樊嘉士低头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表,上头的指针指向下午五点钟,已经接近黄昏。
“好,樊叔叔再见。”刚好小光也觉得疲倦、很想睡,没多说什么便跟樊嘉士挥手道别,樊嘉士看着小光凹陷的小脸,有种难以言喻的挫折感。
仿佛是要呼应他心中的挫折感似地,樊嘉士一走出大门,雨便开始落下来,一开始还只是一、两滴,后来越下越大,短短几十秒就成了水帘。
司机老刘照例一看见樊嘉士就把车子开过来接他,樊嘉士照例一坐进后座便开始批公文,每天周而复始,仿佛永远不会改变。
轰隆!轰隆!
不间断的巨雷,多少干扰了樊嘉士的思绪,他皱起眉头,把手中的档案合上丢向邻座,转头看车窗外。
天色已黑,大雨又下个不停,跟那天晚上很像,只不过那晚的时间还要再晚一些。
“老刘,回公司之前,先去买小光爱吃的巧克力。”他要补偿小光。
“是,总裁。”
也和那晚一样,车子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掉头驶向另一边的街道,不同的是他再也遇不到梁萱若。
……
他不知道胸口那股烦躁感所为何来,只是诅咒这场该死的雨要下到什么时候?为何他的心情会如此沉闷?
忽地,梁萱若窈窕的身影迎面而来。
她正费力推着摆满水果的推车,在人行道上狂奔,似乎在躲避什么人。
樊嘉士以为自己眼花看到幻影,可她的脸又那么清晰地在他眼前晃动,即使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他都能感觉到她的恐惧。
“停车!”他扬起手要司机马上把车子停下,老刘急踩煞车,轮胎磨地声是如此刺耳,引起路过行人侧目。
樊嘉士推开车门下车,朝梁萱若走去。梁萱若怕被警察追到开罚单,只得暂时丢弃推车,先跑再说。
警察在她后头大声吹哨子,她一边跑一边打哆嗦,浑身都被雨打湿。这场雨来得又快又急,加上连日来的低温,想不生病也难。
梁萱若拼命往前跑,没想到却碰上了阻碍。
“你……”她惊讶地看着挡住她去路的樊嘉士,原本她以为他们不可能再有交集,没想到还是碰了面。
“不要说话,你不是在躲警察吗?”他月兑上的防水夹克,举高覆住两人,既成功遮去她的身影,又能避雨,唯一的缺点是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
“嗯。”她点点头,试着和他保持距离,不去感受他的身体有多温暖,自己的心跳又有多快。
哔!哔!
警察依然吹着哨子,沿路扫荡违规的摊贩。
梁萱若的心跳得更快,一方面怕被警察发现,一方面又因为樊嘉士的接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心祈祷警察赶快放弃查缉,不要再找她的麻烦。
“跟我走。”樊嘉士看她一直发抖,干脆直接把她带开。
“可是我的推车还丢在后面——”
他将她塞进林肯车的后座,然后自己再上车,与她面对面而坐。
“老刘,回家。”樊嘉士对司机下指令,老刘点点头,发动引擎朝着樊氏别墅的方向驶去。
这是梁萱若第一次乘坐这种豪华房车,车内甚至还有吧台,摆着进口洋酒和高脚杯,此外还有天窗,和可以和前方驾驶通话的对讲机,对梁萱若来说,好像走进另一个世界。
“老刘,有干毛巾或是毯子吗?”樊嘉士按对讲机问司机。
“对不起,总裁,车上没有准备您说的那些东西。”老刘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进梁萱若耳里,听起来很不真实。
樊嘉士闻言诅咒一声,要司机放暖气并加快速度,老刘只好冒着被警察开单的危险,用力踩油门。
黑色的林肯加长型房车在街头穿梭,大雨不停地泼洒在天窗,让人有种雨随时会渗进车内的错觉。
唰……
他们似乎和雨水特别有缘,两次街头相遇都是下大雨的日子。
暖气透过通气孔,由四面八方向梁萱若袭来,她原本冰冷的手脚也跟着暖和起来。
她看着面对面而坐樊嘉士,他的脸部线条并没有随着暖气而变柔和,依然刚毅僵硬。
“我……”他的冷漠让她觉得自己不受欢迎,好像她的意外出现打扰了他。
“警察应该已经走了,请你送我回去,或是让我在这里下车也可以。”她挤出笑脸,却遭到樊嘉士冰冷的注视。
“没有必要。”他顺势把防水夹克丢到她的膝盖上,要她穿着。
“可是我会弄湿你的车——”
“闭嘴。”他不习惯反抗。
他的语气甚至比他的眼神还要冰冷,梁萱若瑟缩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他这么生气。
她竟然在这么严寒的天气下,在街头和警察大玩捉迷藏游戏,这就是他生气的原因。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竟然会这么愤怒,照理说她的死活根本不关他的事,可他却无法压抑心头那把怒火,且随着时间的过去,越烧越旺。
由于樊嘉士的表情太过严肃,梁萱若根本不敢和他樊谈,更不敢提下车的事。
林肯加长型房车一路往阳明山奔去,随着越往山里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白色的城堡。
这又是另一幅她没看过的风景,梁萱若感觉自己一脚踏进童话世界,却不知道这童话的色彩是否瑰丽,说不定是黑色童话。
超过白色城堡,林肯加长型房车往更深远的山上奔驰,直到转进一道绿色栏杆铁门,铁门的正中央镶着金色的樊氏家徽,随着林肯加长型房车驶进别墅分成两半,等车子进到前庭后再缓缓自动关上,所有开关都由中央电脑系统控制,分属于数个不同的系统,而所有保全系统又由国内最知名的“LEADER保全公司”设计安装,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梁萱若以为她刚刚经过的白色城堡规模已经很惊人,直到进到樊氏别墅才真正说不出话,如果台湾有宫殿,应该就是这里。
她曾经去过中部有名的花园,里头有欧式造景区,这里的感觉就跟那里很像,只不过那儿是专门开放给旅客游玩,这里却真正住着人。
梁萱若无法想像,住在一个类似风景区的地方是什么滋味,也不希望自己知道,她根本上就和这里格格不入。
林肯加长型房车直接开进有着蓝色屋顶的主屋,如果先前她看到的白色城堡走的是梦幻路线,樊氏别墅走的就是法国风格,一草一木皆充满法式风情。
梁萱若像掉进仙境的爱丽丝,随着樊嘉士走进截然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有数不尽的佣人和媲美博物馆的收藏品,放在玻璃柜中随处可见。
“少爷,您回来了!”佣人们见到樊嘉士排队欢迎他回家。
只能在偶像剧中才见得到的场景,活生生在梁萱若的眼前呈现,她深深感到不安,好想逃。
樊嘉士冷漠地点头回应佣人的问候,一方面带领梁萱若到一个贴着粉红色碎花壁纸的房间,走到白色的衣橱前,打开衣橱从中怞出一件鹅黄色的毛衣,和一件小喇叭牛仔裤,递给梁萱若。
“去洗个热水澡,顺便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他冷声命令,梁萱若一脸迟疑。
“可是……”
“你想冻死吗?”他愠怒地看着她,受够了她的犹豫和拒绝,她似乎想和他保持距离。
“我——好吧,谢谢你。”她接过他手上的衣服,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她不能倒,阿强还需要她照顾,自己绝不能生病。
梁萱若对他微微一笑,转身找浴室,樊嘉士直到亲眼确认她的确进了浴室以后,才回到起居室,走到吧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窗外的风景。
雨势并未因为他们回到别墅而变小,反而越下越大,大到把所有景色都变成水帘之下的影子,隐隐约约、闪闪躲躲,一如他不确定的心情。
……他到底在干什么?
樊嘉士问自己。
他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今天就算梁萱若真的进警局,或是在街头上冻死都与他无关,他干嘛多此一举把她带回来,还拿诗帆的衣服给她更换?
他真的不懂。
摇摇头,苦笑。樊嘉士转身坐上单人沙发,才想起他答应梁萱若要找回她的推车,于是拿出手机紧急打电话给秘书,要他去办这件事。
陆超群接获命令之后,随即到樊嘉士指示的地点寻找梁萱若的推车,并将推车带回公司,放入后方的大型仓库之中妥善保存。
把手机随意放在桌上,樊嘉士继续喝他的酒,一点都不担心陆超群能否找得到梁萱若的推车,陆超群是他见过办事效率最高的人,是个非常出色的秘书。
走廊尽头的房间,梁萱若从充满雾气的浴室走出来,整个人包括脾胃都温暖起来。
就如同她所猜测,浴室非常豪华,泡在浴缸里面会让人有自己就是公主的错觉,但她知道那不是她该享用的设备,于是只是用莲蓬头随便冲了几下,就赶紧离开浴室。因为她了解由奢入俭是一件多困难的事,她不希望自己陷入短暂的梦醒不来,这不是福气。
换上樊嘉士拿给她的衣服,梁萱若惊讶地发现到,无论是裤子或是毛衣都如此合身,甚至连裤子的长度都刚刚好,完全就是她的尺寸。
梁萱若越来越不安,因为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仿佛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将她引导到樊嘉士身边,而她惧怕那股力量。
她决定跟樊嘉士打完招呼,说谢谢后尽快离开樊氏别墅,免得自己真的迷失在梦境,到时候就糟了。
梁萱若将她换下来的湿衣服,柔成一团拿在手上,四处找樊嘉士。这并不容易,因为这座外形像法国城堡的主屋,内部格局也像城堡,太多的走廊,太多的楼梯,搞得人分不清方向。
好不容易,梁萱若终于找到樊嘉士,她走进起居室对他微微一笑,更多新书,尽在群聊,樊嘉士全身的血液瞬间为之冻结,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她。
“你还好吗?”梁萱若不明白他的脸色为何突然大变,嘴唇变得毫无血色,像见鬼了一样僵住不动。
“……你……”他不是见鬼,而是她实在跟他的初恋情人太像了。尤其当她穿上诗帆的衣服,简直就是她本人,让他忍不住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诗帆?
“我怎么了?”梁萱若低头看看自己,一脸莫名。
“你的父母呢?”不,一定是哪里出问题,她和诗帆如此相像,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得调查清楚。
“我没有父母。”梁萱若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不过还是老实回答。
“你没有父母?”樊嘉士无法置信地看着梁萱若,以为她故意捣蛋。
“嗯,我是个孤儿。”她点点头,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恶作剧或隐瞒的成份。
樊嘉士很少发愣,但这次他真的是说不出话。
“我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所以当我看见你对小光那么好,我真的很感动,觉得你真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她想起他为小光做的事,胸口就变得温暖起来,好像自己也感受到他的用心。
然而樊嘉士并非她想像中那种好人,他当然也有善良的一面,但他现在的心情与这两个字毫无关联,事实上,他感到绝望和愤怒,拒绝相信她不是他的初恋情人,除非获得证实。
“呃,谢谢你借我衣服,好像老是你在帮助我,希望哪一天我也有回报你的机会。”梁萱若见他一直没回话,只好尴尬的跟他道谢。
樊嘉士望着她沉默了半晌,淡淡回道:“会有机会的。”
梁萱若对他笑一笑,突然间不安,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但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想太多,他只是基于礼貌才这么说。
“我要回去了,请帮我叫计程车——”
“不急,先陪我喝杯酒。”基于某种说不上来的理由,他不想让她走,想再多留她一些时候。
“我很感谢你的帮忙,但我真的得马上赶回去。”梁萱若婉拒他的邀请,一心急着离开。
“有什么人在等你吗,否则你为什么急着走?”樊嘉士尖锐的问,梁萱若为之语塞,无法大声说出未婚夫在家里等她。
和他一样,基于某种说不上来的理由,她不想让他知道周益强的存在。
“我真的得走了……”
樊嘉士不发一语,突然站起来伸手拉住梁萱若,将她用力转身。
身体不期然与他接触,梁萱若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在他强烈的凝视下,呼吸仿佛随时会停止。
怦怦!怦怦!
梁萱若的心脏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跳个不停,樊嘉士的凝视越趋热烈,逼得她也不得不回应。
他们就这么对视,就这么僵持,不知过了多久,樊嘉士才慢慢松开她的手腕,淡淡说。
“我让司机送你。”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梁萱若松口气,只要能够尽快离开,谁送她都好。
“好,谢谢你。”她点头。“对了,还有这身衣服——”
“别担心,我会解决。”他的态度一贯自信,梁萱若根本不敢问他要怎么解决,就怕自己会跟他有所牵扯,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再见。”她强迫自己跟他道别,虽然明知道这样最好,依然无法忽略胸口那股痛楚。
“再见。”反之,樊嘉士的胸口却燃起一股熊熊的火焰,并不打算真的就此说再见。
对她,他另有计划,而且很快便会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