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珠儿替凤芷翣上药的同时,胤辴已怒气冲冲地到了大厅,踏进厅门,一干人等除了雍王妃外,其它的人全都跪在地上等候着。
「王爷,所有的人都已唤到!」哈攀龙拱手作揖,态度甚是恭谨。
「好、很好!」
胤辴眼里的厉光,直射向已恢复镇定、而且一脸毫无悔意,甚至还一副趾高气昂样的雍王妃。
今日,他要把所有的事做个了结!
胤辴甩开长袍,大剌剌地坐到太师椅上,面容威严无比。
「佴祺,给我审!」他唤着老管事。
「喳!」
老管事可以说是看着胤辴长大的,胤辴的心思,他端眼一看,便可瞧个七、八分。
今日——
怕是要有大风大浪了!
「阿福,你当真和芷翣姑娘……」佴祺的话停顿了下,轻咳了声:「和芷翣姑娘……私下有染?」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审问,因为事实的真相是如何,大伙儿心知肚明,而且他相信,王爷绝不会怀疑芷翣姑娘。
因为芷翣姑娘打从一进府,除了前几日受伤一直在房内休养外,这两日以来,可都是随时随地的侍候在王爷身旁,何来和其它奴仆有染之说?
佴祺两眼透着精光,这阿福若是聪明,可别为了几个银锭子,傻傻的招了啊!
「奴……奴才……奴才……」阿福伏首于地,吓的只差没屁滚尿流。
这和先前的计画完全不同了嘛!原先福晋给了他几锭银子,要他收拾包袱快快走人,佯装成东窗事发,畏罪潜逃。
可,谁知包袱才收了一半,还没打理好,他就让侍卫大人给捉了来。
这词没套好,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到底有是没有?」佴祺又问了一遍。
身后传来福晋轻咳的声响,阿福连声回答着:「有、有、有。」
「大胆!」胤辴重重地拍击着桌面。「来人呀,把这个狗奴才给我拖到地牢内,杖三百!」
杖三百?!那不是去了他半条命吗?阿福惊的两眼圆瞠,头倏地仰起,双手猛摇着。
「不要,王爷,求求您不要……奴……奴才招了!」阿福内心惧怕下已,吓的面如土色。
「你不是已经招了吗?」
胤辴冽眸一瞟,吓的阿福两腿发软。
「不,方才奴才所招是假的,那全是福晋唆使奴才这幺做的!」
「死奴才!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想扯到我身上来!」雍王妃气愤之余,踹了阿福一脚。
阿福跌到胤辴的脚边,仰着头,掉着泪。「王爷,奴才知错了,求王爷饶了小的,这一切,全是福晋的主意,奴才也是受迫,不得不听从呀!」
「是吗?」
「是、是、是,绝对是真的,奴才不敢再欺骗王爷您了!」
「这下,你还有什幺话可说?」想到芷翣身上的伤痕累累,胤辴真恨自己没早些把这狠毒的妇人逐出府去!
「他……他分明是想月兑罪,才会把事情赖到我身上来!」
雍王妃可不怕,她还有人呢!
「宝儿、贝儿,把你们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向王爷禀告!」
两个丫头跪在后边,见方才阿福的那一段审问,早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张着口竟连话也说不出。
「死丫头,还不说!」跪在宝儿身边的同嬷嬷,小声的斥暍着,末了,还往宝儿的小腿上掐了一下。
宝儿叫了声,连忙压低头,惊吓、委屈、疼痛,这种种加起来,泪水早抑不住的,扑簌簌地直流。
「还哭,快说话呀!」同嬷嬷气的咬牙,又往宝儿的腿上掐了好几下。
宝儿只管掉泪,什幺话也说不出!
一旁的贝儿见状,再也忍不住了,她抬起头,把事情全盘托出。
「王……王爷,这整件事情,全是福晋和同嬷嬷一手策划的——」
贝儿的话才说了一半,颊上就印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
「死丫头,你造反了啊你!」雍王妃怒气腾腾,食指指月复往贝儿额上推了下,贝儿便往后跌趴着。
「够了!」
胤辴倏地站起身,他根本无心于此,一心只惦记着芷翣的伤势,若不是为了要宣判王妃的罪,他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听这些他早料准的事!
「王……王爷,你听我说,这……这些奴才的话……都……都是假的呀!」雍王妃未料到局面会有转变,一时间,委实不知所措。
「真的、假的,你心知肚明!」胤辴冷峻犀利的双眼,直瞪着王妃,嘴里吐出的话语,如寒雪一般冰冷。「明儿个,我进皇宫去面圣,会顺道请皇上恩准我,休了你这歹毒的妇人。」
「不要——」雍王妃踉跄地跌退两步,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由得了你吗?」
「我们……我们是皇上赐婚的,你不可以……」
胤辴的话从齿缝间迸出。「赐婚?!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阿玛串通李公公,让李公公成日在皇上耳边说你蕙质兰心、美若天仙、才貌兼备……然后趁我下江南时,再怂恿皇上下旨赐婚。」
这一切,他早在两人还未完婚之前就已查出,只是对皇上一片忠诚的他,怕皇上若出尔反尔,会有失龙威,往后恐怕难服众臣,所以他并未央求皇上收回圣旨——
他暗暗观察她,发觉她不仅年纪大他两岁,而且面容丑陋、心地更甚残暴。
最后,他下得不下决心将她休了,免得她又犯恶行。
只是,他还是慢了一步,让芷翣平白无冤地受了屈。
「这……」维王妃面色惨白,不知如何应对。他竟然知道使计赐婚一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常鞭打那些来侍寝的歌伎,我不吭声,是希望你自己能自重,没想到你……这幺地无德!」
「我……哼,就算你把我休了,你也别想和她白头偕芒。」知道一切都没指望了,雍王妃索性全豁出去了。「若休了我,我就把凤芷翣是专门对付王孙公子的红衣女这件事给说出来,让京城内所有的王爷、贝勒都与你为敌!」
「哼,你的脑子果然是笨的!」
说罢,胤辴扬着冷笑,旋身离去,现场便留给佴祺去发落。
休养了一天一夜后,凤芷翣的脸色才渐转为红润。
此刻,胤辴手持香药,细心地替她抹着药。
「疼吗?」他低柔地问道。
凤芷翣趴在床上,咬着牙,晃首代替回答。
「小傻瓜,这幺多伤口,怎会不疼呢?」胤辴叹笑道,心疼她强装的坚强。
若不是他在宫中,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当机立断折回府邸来察看,正好遇到珠儿拉着老管事直奔茗芳阁——这才适时解救了遭毒打的她。
如果当时他没折返回府,那幺,现下她恐怕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
思及此,他的心竟泛着揪疼,明了她在他心中早占了一席地位,而自己往后的生命中,可不能没有她。
上好药后,胤辴坐到床头边,爱怜地抚着她耳边那绺被剪断的青丝。
「茗芳格格真是太狠毒了!」茗芳格格就是雍王妃。
胤辴毕竟是高傲的官人,多少有些大男人主义。
在他的观念里,男人专制、霸道、狠毒,都是一种权势的表征:但女人可就不同了,若没有合理的理由,随便鞭打人就是不对,尤其他最痛恨那种因嫉妒、勾心斗角引发的残暴行为。
「她也很可怜的,一个女人得不到丈夫的爱,我想,她的心也不好受。」
「你还在替她说话!傻瓜,就算害死你,她也不会有任何悔意的。」
凤芷翣略仰着头,撇嘴淡笑,没再说些什幺。
「我让珠儿给你弄些吃的来。」他深情的目光,锁在她的娇容上。
「不用了,我不饿。」她凝眸专注地看他,纤细的柔荑按在他的手背上。「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无论你想要什幺,我都会答应你!」他另一只手又伸过来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磨搓着。
她垂下目光,抖着红唇道:「等我伤好了之后,让……让我走。」
胤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手掌使劲地抓住她的柔荑,语调急速降至冰点。
「你……你还想走!我已经休掉茗芳格格,今后府内没人敢欺负你,如果你认为侍妾的身份辱没了你,我可以正式娶你,让你名正言顺的冠上雍王妃的头衔。」
「不,我不是在意这些。」凤芷翣猛摇着头。「我只是怕曾经受到红衣女暗伤的那些王爷、贝勒,若知道我人在你府里,而且是你……你的人。」她娇羞的停顿了下,又道:「这样一来,恐怕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你,还有皇上那边,你定是不好交代的;不如我走,这些事,就统统可以迎刀而解了。」
听完她的话,胤辴脸部的线条柔和了些。
他晃首轻笑道:「你要走,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看他一副并不挂怀的模样,她纳闷地拢起眉头。这事不是挺严重的吗?如果那些人真联手起来对抗他,即便他位高权重,仕途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影响的,不是吗?最糟糕的是,皇上还命他查办红衣女一事呢!
侧躺,手托住腮,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头。
「你怎幺也同那歹毒的茗芳格格一般的不聪明呢?」
凤芷翣眨眨水漾的明眸,狐疑地望着他。她还是不懂。
「你告诉我,你对付那些王爷、贝勒的原因是什幺?」他伸手拨开遮住她脸庞的发丝。
「是因为他们强抢民女。」
「这不就得了!」胤轭咧嘴轻笑。「谁要是因为你而来反抗我,就代表他曾经让红衣女暗伤过,这不间接承认了他强抢民女。这种不光采的事,掩蔽都嫌来不及了,谁还会笨的让丑闻曝光呢?」
听了他的分析,她也觉得有理。
垂下眼睫,她想起孩童时的往事,不禁黯然神伤。
你的阿玛是不是也将强抢我娘的事掩蔽住了?凤芷翣抬起眼,哀怨望着他,心中呐喊着。
往事已如云烟飘散,他的阿玛、她的亲娘都已死了——不该再追究了!
「怎幺?还担心呀?」胤辴莞尔一笑。
「我……」义父开导她别去记仇,现下她心中对他的阿玛已无怨,那幺,自己就该放开心怀。「还有皇上那边呢,你怎幺同皇上复命去?」
她把哀愁解释成另一面的烦恼。
「皇上那边,更不是问题了。」他咧嘴道。
「你有把握吗?」
「当然。其实皇上对于赐婚一事,至今仍耿耿于怀,今日我若向皇上禀告红衣女肇事的原由,再同皇上说,我被你征服了——」他蓦地低下头,啄吻一下她的红唇。「你说皇上基于补偿的心态,还会反对我们结连理吗?」
凤芷翣羞红着脸,水柔的眸光锁在他的俊容上。
为什幺所有看似艰辛的难题,一经他思考分析后,就什幺困难都没有了!
她的眸底透露着羡佩、爱慕。原来,在他专制、霸道的背后,他的聪明才智更能令人折服,也难怪皇上会如此重用、信任他了!
能将一生托付于他,纵使经过一番风风雨雨、身心折腾,她……也无怨无悔。
「你知不知道,你这幺地看我,是在折磨我?」胤辴压制住身体的亢奋,邪魅一笑,手扶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地吻着她,像要把身体内澎湃的烈火,全发泄在这个吻上。
直到她因承受不住他的激烈,身子翻动时,牵扯到背上的伤痕,痛呼了一声,他才从忘我中回神过来。
「很疼吗?」
他眼底透露着怜惜,详详实实地,替她的伤口检视了一遍,确定伤口没再裂出血丝,他才安了心。
「下回我会轻点儿!」他的食指在她略略红肿的唇上,来回地抚弄着。
凤芷翣满脸娇羞,身子虽疼:心中却是暖呼呼、甜蜜蜜地。
「艳姨娘,您这幺急的召我来,发生什幺事了!」
入夜后,胤辴突然接获东红别院仆人的告知,说是王艳娘有事急于告诉他,请他务必前往东红别院一趟。
就这样,胤辴连晚膳都没吃,长袍一披,跨上马,就急急地奔至。
「王爷,我想起来了!」即使情绪异常激动,王艳娘仍不改其对胤辴的称谓。以往他仍是贝勒时,她可以直呼他的名,但自从皇上荫封他为王爷后,虽然她算是他的长辈,但她仍坚持唤他王爷。
「艳姨娘,您想起什幺了?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胤辴扶着她坐下。他可从未见过王艳娘情绪如此激动,即使当年咬舌自尽时,她仍是面无表情,不曾激昂愤慨。
「前些日子,我不是说要上佛寺去礼佛吗?」
「是有这回事。」
「我心想,反正在这儿也没事,不如就在佛寺里多待几日。」
胤辴点点头,表示认同。
「就这幺巧,我在那儿认识了一位朋友,他是去调养身子的,聊着、聊着,他便聊起他的家人来——」
说至此,王艳娘的情绪激昂不已,双手因而下住地颤抖着。
「艳姨娘,别激动,慢慢说。」胤辴捉住她颤抖的手,轻声抚慰,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我想起我的小芷了,小芷是我的女儿呀!」王艳娘激动地眼中泛着泪光。
「小芷?」好耳熟的名字。
「嗯,我女儿的侞名叫做小芷。」说着、说着,王艳娘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小时候,我常帮她做衣服、做鞋子,做好之后,我总会在上头绣个『芷』字——」
她的思绪飘回从前的时光,眼前浮现的,是她为小芷绣着新鞋,小芷坐在她身旁一脸专注看她绣鞋,眼中充满期待又兴奋……
鞋子上头绣着「芷」字……
灵光乍现,胤辴赫然想起八年前捡的那只小粉鞋,上头不就是绣了个「芷」字?而且,他依稀记得当时那个闯入他轿内的小女孩告诉他,她的名字叫「小芷」……
这幺说来,那小女孩极可能就是艳姨娘的女儿了?
只是那时她惊慌失措的跑掉后,他就没有再看过她了,也不知如今她人在何处?
「艳姨娘,你方才说在佛寺认识一位朋友,『她』和你说了些什幺,你又如何想起你女儿的事?」
胤辴好奇又惊疑。这幺多年来,他遍请了许多大夫,都医不好艳姨娘的失忆症,怎才到佛寺去小住一阵,就想起她女儿的事来?
如果遇到的不是高僧,恐怕就是遇着了佞人。
艳姨娘思女心切,恐怕会有人佯装知道她女儿的下落,以此要胁钱财——这事,他不得不防。
「那中年男子……」
「男人?!」胤辴的眉头高高耸起。他以为艳姨娘口中的朋友,应当是女的才对,没想到是个男人。是男人的话,更有可能是在诓她!
王艳娘不自在的点点头。「嗯。起先他来找我攀谈,我本欲置之不理,但经过几番照面,他虔诚礼佛的态度,让人油然生敬。几日相处下来,他和我谈起他的家人,当他谈到他义女的名字时,我只觉后脑仿若让雷劈了一般,所有失却的记忆,渐渐苏醒过来。」
「义女?!」这是场骗局的可能性又增大了。「那男人是不是说了要带他的义女来见您?」
随便找个年龄相当的女子来假冒充当,这种手段也太老套了!
胤辴淡然一笑,想劝王艳娘先冷静下来,免得被人所诓骗,但王艳娘的回答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没有。」王艳娘摇摇头,神情黯然。「他可以侃侃而谈他的身份、他的家人,但我……我什幺都没说。」
虽然她自始至终都保持清白之身,未和胤辴的阿玛有过沾染,但在名义上,她始终是人家的侧福晋,而在一般人的眼中,侧福晋和侍妾始终是划上等号的。
她想过的是淡泊名利的单纯生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外人面前,她是绝口不提的!
「什幺都没说?!那……那男人并不知道您在寻找女儿的事了?」
「嗯。一来,我并不确定他的义女是否真的是我的小芷;二来,我得厘清自己乍然苏醒的记忆,到底是真实亦或是虚幻的。」接着,她肯定的说道:「但是当我回到别院来时,努力地回想着,那片段的记忆便一一连接起,我可以完完全全的确定,我的女儿叫做小芷。」
胤辴默然不语,似乎在考量这件事的真实性。
「我没把小芷的事告诉那人。我找你来,就是想要你陪我去走一趟,确定那人的义女,是否就是我的小芷。」说着,王艳娘的眼泪便涔涔的滴落着:「当时小芷年纪虽小,但她识得我和她爹的名字,而且,我相信,她对我还是多多少少存有一些印象的……」
「不知艳姨娘口中的那个中年男子家住何处?是什幺来头?」看艳姨娘一脸殷切期盼,不管真相如何,他决心陪艳姨娘走一趟。
「我记得他告诉我,他是开武馆的,他姓蓟,单名一个仁字。」
「蓟仁?!仁武馆?!」胤辴当场给骇住了。不……不可能的!
「对,就是仁武馆,你知道那地方吧?那……你看我们是今晚去,还是等明早再前往拜访?」王艳娘的脸上起了笑容。原先她还担心胤辴没听过那武馆的名号,若是要找,恐怕得费一番功夫,但这幺看来,胤辴似乎知道武馆的所在地。
知道地方,要找就方便多了。
胤辴一脸失神的问:「艳姨娘,你女儿的名字是……」
「她姓凤,名字叫做芷翣,我和她爹都唤她小芷。」
凤芷翣……小芷……
怎幺会……?
如同一阵晴天霹雳,胤辴整个人僵愣了住。
阿玛临终所交待的遗言,倏地劈进他脑内。
他答应过阿玛,一定尽全力找到艳姨娘的女儿,好好保护她们母女俩,不让她们再受伤害……
但,他非但没有好好保护,却反而伤害了她……
想到先前为了逼迫芷翣就范,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恫吓她、逼的她献身;尔后,又因他的疏忽,致使她遭受茗芳格格狠毒的鞭打,浑身伤痕累累——
虽然至今他和芷翣已两心相许,但他曾伤害过她,却是不可抹灭的事实呀!
如果阿玛在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也会感到羞惭的;阿玛在确定艳姨娘不可能敞开心扉接受他之后,一心想补偿于她,无奈气数已尽,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他这个做儿子的身上。
如今,他是找到了艳姨娘的女儿,可他非但没有完成阿玛的遗愿,反倒步上阿玛的后尘,让上一代的伤害,继续沿袭着……
如果艳姨娘知道真相,教她情何以堪呢?
「怎幺了?如果你有要事不能分身,那……明早可否请佴管事陪我一道去?」她以为,他是在伤脑筋苦挪下出时间来。
「不用去了,艳姨娘。」胤辴双手紧紧握拳,以防自己狂吼出声,吓坏了眼前的妇人。
「为……为什幺?」
「你的女儿并不在仁武馆。」他背过身,无颜面对她。
「不在仁武馆?那……那她人在哪里?」王艳娘有些慌措。
她好不容易得知女儿的下落,如果女儿不在仁武馆,那她该到哪里去找呢?
胤辴紧闭着双眼,痛声地道:「她人在……在雍……王……府……内……」
他的话语方歇,只见王艳娘张着嘴,整个人都愣住了,久久不能出声……久久……
当胤辴情绪低靡地返回王府时,惊讶的发现,原本该是众人皆入睡的寂静时分,今晚府内却反常的闹烘烘。
难道府内出事了?
他的心头一惊,连忙下马奔进府内。为了怕有意外发生,他特地留下哈攀龙守着心雨轩,芷翣的伤口才愈合,他可不希望她再遭受一丁点伤害。
但放眼望云,府内的奴仆伤势惨重,哀号声此起彼落——
「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受伤的奴仆中,有人欣喜的高喊道。
「这是怎幺回事?」胤辴站定在一名捂着手臂哀号的奴仆前,铁青着脸,又急又怒地问。
「回王爷,您出府后不久,有一对父子在大门外喊着要找王爷您,咱们回答王爷您不在,他父子俩又说要见芷翣姑娘,咱们没依他们,他们气呼呼地掉头走人,但不到一个时辰,就带了一批精壮的武士,硬是闯进府内来。」
「侍卫长和佴管事他们人呢?」
「他们这会儿正在大厅和那对父子俩盘旋呢!芷翣姑娘也在里边。」
听完奴仆的话,胤辴疾步地奔向大厅——
「芷翣,你过来,义父来接你回去了!」
「是啊,芷翣,你别怕,我和爹带了仁武馆的弟兄来,过来我们这儿,他们不敢伤你的!」
蓟家父子亲切地呼唤着。
原来,蓟子训还一直认为凤芷翣是回乡下去,直到前日胤辴派人到仁武馆去报消息,他才愕然知晓实情。
他直觉认定芷翣是为了报仇,才潜进雍王府,因而被雍亲王俘掳住,当下他便找上门来,想以条件交换带回芷翣,谁知他连大门都进下了。
折回仁武馆后,他左思右想,决定隔日再前往,务必要见到雍亲王一面。谁知,隔日当他欲前往雍王府时,才踏出门,就撞见从佛寺回来的父亲——
在把之前他暗中帮助芷翣调查、监视王孙公子举动、还有芷翣就是传闻中的红衣女一事,一向父亲说明、并且认了错后,父子俩商讨过后,便急忙带着一票弟兄前往雍王府,打算来个先礼后兵。
「芷翣,走,我们回武馆去。」蓟仁走上前,欲拉凤芷翣的手,却让哈攀龙早一步给隔在中间。
哈攀龙手持利刀,一脸冷硬。「没有王爷的允许,谁都不许带芷翣姑娘走。」
「你……」蓟仁气的两眼直瞪。
「别伤了我义父!」凤芷翣急忙地喊。
「爹,我来对付他,您赶紧带芷翣走。」蓟子训一心只想「救人」,也顾不得其它了。
「不要,子训师兄,求你别动手!」凤芷翣从哈攀龙的身后探出,焦急地道。
「是啊,有话好说。」佴褀在一旁捏着冷汗。「二位有什幺事,还请等我家王爷回来后,再同其商量。」
「商量?!我看不必了!」蓟子训在吃了几回的闭门羹后,也失了风度。「人,我们是一定要带回,有什幺事,请你们王爷到武馆来找我蓟子训!」
「是啊,女儿是我的,没道理不让我们把人带回呀!」蓟仁一脸激愤。「芷翣,跟义父回去!」
蓟仁捉住凤芷翣的手腕,转身欲走,但凤芷翣却定在原地,像生了根一般,动也不动——
「芷翣!」
「芷翣?」
父子俩异口同声,困惑地喊道。
「你是不是受了什幺威胁?别理他们,咱们仁武馆行的正、坐的直,不怕谁来找碴!」蓟仁当她是有所顾忌才不走的!
凤芷翣的眸光透着愧疚。是,当初她的确是因为受到威胁而不得不留在此,可如今……她是发自内心,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留下啊!
「义父,对不起……」她的满心愧疚,全在那「对不起」三个字里。
「芷翣,你别怕呀!」
「不,义父,芷翣是……是真心的想留在这儿。」她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清泪。「义父您对芷翣的恩情,芷翣无以为报……」
「你这孩子,说什幺傻话呢?」蓟仁震惊的不能相信他一向保护至极的女儿,竟要待在这王府内,不和他回去了。
「她说的不是傻话。」
胤辴进到大厅内,接下蓟仁的话语。
「你是谁?」蓟子训充满敌意的看着眼前俊朗又模样威严的伟岸男子。
「他就是我家王爷——雍亲王。」佴祺向蓟家父子介绍道。
「哼,原来是你威胁芷翣,让她不敢回武馆去。」蓟子训还是一味地认为凤芷翣不回去是有苦衷的。「今日我要好好教训你。」
说罢,蓟子训便怞刀往胤辴身上刺去——
胤辴文风未动,哈攀龙手中的利刃,挥走了蓟子训的刀,而凤芷翣则以身子护在胤辴前面。
「子训师兄,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般。」凤芷翣咬着唇,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是我,是我自己不想回去的,因为……因为我爱胤辴,我不想和他分开!」
她转身抱住胤辴,偎在他的怀里,以行动来证明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苏氏父子看到眼前的情况,连连跌跄了好几步。
「不,芷翣,这不是真的……」蓟子训一脸的不置信。
蓟仁呆若木鸡地凝望爱女许久,半晌,才发出一声喟叹。
芷翣的态度如此坚决,他又能如何呢?
「子训,走吧!」蓟仁无奈地垂下头。
「爹,可是……」
「我说走!」蓟仁吸了口气。「芷翣,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义父,记得有空回武馆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语毕,旋身就走;蓟子训也随后离去。
「义父——」
凤芷翣向前跑了两步,虚软地倚在厅门边,看着蓟氏父子头也不回的走,她知道,她的坚持留下,大大伤了他们的心。
厅内的佴褀和哈攀龙面面相觑,自动地退出厅外。
看着凤芷翣怞泣颤抖的背影,胤辴好生心疼,但另一件重要的事,还等着他去求证呢!
他走至她身边,捉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