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年方十三、四岁的小女娃,端着装满水的铜盆,进入一间素雅的寝房内,轻声低唤着伫立在床边的一名女子。
“小芸,你叫我什么?”伫立在床边的女子,淡睨了小女娃一眼,柔媚的语调中,指责之意甚浓。
被唤作小芸的小女娃,放下铜盆后,战战兢兢的来到主子面前。
“小……小姐。”
凤君妍语气淡漠。“我看,还是别带你去,免得你坏了我的计划。”
小芸惊恐的仰首,双瞳瞪大,呆呆的望着眼前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小芸没有爹、娘,打有记忆以来,她就是伺候着主子,一直到现在。如今,主子竟不要她了,失去了依靠,日后她一个人要怎么生活呀!?
尤其在这兵荒马乱的时期,她一个弱小女子,根本没办法独立生活!
“不,公……小……小姐,求你别丢下小芸,小芸会改,一定不会乱说话的!”小芸跪下地,哀声请求着。
“小姐,你不要让小芸自己一个人在外流浪,小芸会怕……会怕!”说着、说着,小芸惧怕的痛哭流涕起来。
凤君妍叹口气,纤细的玉手一伸,拉起了从小就跟在她身旁伺候她的小丫鬟。
“我什么时候说要丢下你了?只是,你这颗小头颅老是不机灵,可真是教我担心呢!”
她且行且语,拖着前裙覆足、后裙拖地形如狐尾的长衣,站定在镜台前。
被主子指为不机灵的小芸,这下可丝毫不敢怠慢,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来至主子身后。
搀扶着主子坐下,小芸细心的帮主子梳着头。
梳起了凌云髻,小芸从凤君妍手中接过一支长一尺,一端做花胜,上头还加了以翡翠为羽毛的凤凰,凤凰的嘴垂着白色围珠的簪子。
插好簪后,另将步摇插于其上。
小芸又拿了一块布帛欲覆在高髻上,却教凤君妍给止住。
“不用了。”凤君妍凝望着镜中的自己,无奈地叹了声:“我已经不是贵族女子,还饰什么巾帼呢?罢了!”
小芸把手中拎着的布帛放回镜台上,轻皱着眉,低声道:“在小芸眼中,小姐你永远是公主、是贵族、是与众不同的女子。”
凤君妍轻笑了声,自嘲道:“是啊,我是与众不同,有哪个平凡女子,会做这种妖媚的装扮?”
“公……小姐,我……我的意思不是指你的装扮,我是指——”见先前的话语被曲解,小芸急得想解释,却结巴连连。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凤君妍缓缓站起身,纤细的身躯轻摆,踱步至窗口边。
那媚态尽现的折腰步,别说男人了,光是小芸这小丫鬟就看呆了!
她一直就认定主子是个美艳的女人,可从不知主子稍使媚态,竟能教人看了心荡魂迷。
“厉王是不可能亲自前来的。”眺望窗外的花圃,凤君妍喃喃自语着。
南国大败,想必此时厉王定沉迷于庆功宴的恣欲狂欢之中,哪还有心思理会其他事物。
她之所以让厉王的兵队去传话,只是想让厉王知道,她凤君妍和被他强掳去的女人是不同的。
她要厉王为她痴迷,进而得以掌控他。
她有十足的把握,她的计划一定会成功!
“小姐,你怎么会知道?我不是还没告诉你吗?”小芸一脸纳闷。
“告诉我什么?”
“厉王没来,来的是南国的龙将军。”小芸正色道。
“龙天行?”
凤君妍的唇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小芸直点着头。“以前我常听人说,南国的龙将军为人正义凛然,对南国的哀王尽力又效忠,没想到南国一败,龙将军便投靠了北国的厉王,这可真是应验了那句树倒猢狲散!”
“没要你动脑子时,你可又聪明的过了头。”凤君妍笑斥着。
小芸抿抿嘴,偷吐了舌。“小姐,那……你见不见那龙将军呢?”
“见呀,当然要见!”
整好了衣裳,凤君妍款步盈盈地跨出了寝房,往那位于长廊折曲尽头的大厅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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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天行来到这座位于城郊的旧宅院,坐在大厅等候了近半个时辰之久。
他并不恼怒,也未因等候过久而显得不耐烦。
端坐在桧木椅上,他黝黑刚毅的面庞,不透露任何表情。
随行的士兵,个个早巳等得不耐烦,但见他文风未动,他们也不敢吭声,只能跟着傻呼呼地等着。
直到那抹飘逸如风中仙女的紫色倩影,朝他们缓行而来,低声的喧扰,才嘎然停止。
当凤君妍着绢履的玉足跨过门槛时,士兵们个个目瞪口呆,为眼前闪过的绝丽紫影,掉了心魂。
然而,掉了心魂的人,不只是士兵而已……
一直静坐的龙天行,见到凤君妍款步来到眼前,那清璃眼波释放的媚意,教一向心如止水的他,也不由得被勾了魂去……
他深邃的黑瞳凝睇着她绝丽的面容,那彷若前世早巳相识的感觉,逐渐在他心头扩散开来……
她的一颦一笑,在在都令他觉得熟悉至极。
握紧了拳头,他克制住自己想伸手抚模她那如珍珠般晶莹剔透的面颊。
凤君妍有瞬间失神地仰视着眼前这个身材伟岸、粗扩豪迈的男子。
传闻中的龙天行,生就一副武将的魁梧身躯,浑身散发着王者之风,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媚眼滴溜的转动,她抑下心中为他而起的汹涌波动,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他。
那深邃的黑眸、粗浓的双眉、挺直的鼻梁,还有那紧抿的双唇……壮硕的身躯这男人,前世若是她的夫君;今世,她绝不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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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姑娘,请上轿!”
一名兵队长站在顶圆轿前,恭请着凤君妍。
水瞳微凝,凤君妍轻蹙黛眉。“这轿舆,我恐怕坐不惯。”
一顶平常无奇的轿舆,她可不爱坐!
“这……”
兵队长显得有些为难。
临行前,王上并无特别交代,因此他依平常一般,吩咐下属扛来这顶向来是让战败国进贡的美女搭乘的轿舆。
“进贡”是美其名;实则该属“强掳”。
可这会儿,美人不愿乘轿,难不成要他们回去再扛一顶轿舆来换吗?“队长大人,劳烦你想法子了。”媚波一抛,任她想要天上神物,恐怕兵队长也会双手捧来给她,何况只是区区一顶坐轿。
正当凤君妍欲踅回屋内等候之际,龙天行的骏马绕过这头来。
“什么事?”询问的对象,虽然是兵队长,但他内敛的黑眸,却锁定在她柔媚的脸庞上。
“回将军,凤姑娘她……”
凤君妍主动接下兵队长嗫嚅的话尾。“我不想坐这顶轿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乘坐你的骏马。”
她挑眉一笑,不讳言地道出自己真正的心思!
龙天行凝视她好半晌后,双腿紧贴马月复,弯下腰身,健臂勾住她的细腰,猛地一提力道,轻而易举地便将纤柔的她带上了马背。
凤君妍侧坐在他身前,皓雪般的面颊满足地贴靠在他的胸膛上,仰首凝望他,忽地轻笑出声。
“将军,你的心跳得好急,不碍事吧?”她葱白的柔荑,轻柔地搭放在他的心口上。
鼻端嗅进的是她的发香,和着她身体散发的兰香,还有他眼下所瞧见的一对因马儿奔跑而晃动的饱满酥胸、和一对清澄柔眸。
纵使他强迫自己的视线直视着远方,不去看她,但他的心跳却因她的迫近,而狂窜进跳着。
“呀,马儿跑好快,弄得我头晕呢!”他愈是压制不看向她,她欲撩拨他的念头就更强烈。
她整个身躯瘫软在他怀中,美眸半阖的感受着他结实胸膛所传达给她的安全感。策马疾驰,藉着马蹄的声响和拂过耳际飒飒风声,掩盖他略微粗喘的气息。
血脉偾张,他恨不得将她纤细的身躯,柔进他的身子内,尽情驰骋……
“将军,你这是在折腾我吗?君妍一介柔弱女子,可受不起这强烈的晃动。”
舒坦的靠在他胸前,她噘嘴的嘟嚷着。
他忽地拉缰,马儿的脚步缓了下来。
“如果你现在反悔,我可以马上带你踅回!”他冷冷地说道,眼中尽是狂狷的神色。
“你心疼我?还是自私地想把我占为己有?”她的藕臂攀上他的颈,绝艳的脸庞上媚态尽现。
他的马儿狂奔了好一会,此刻,兵队早巳远远落后,恐怕还要好一段时间才追得上,王城离这儿也有好一段路……
她不知道他的用意为何?现下,他大可对她为所欲为,可他却问她欲踅回亦不!?
这男人,是怪异了点!
龙天行抓起她的右手腕,凝睨着她沉声道:“你进王城有何目的?打算刺杀厉王吗?”
她不动声色地飘幽一笑。“将军,你是在说笑吧?我一介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刺杀厉王?”
“柔弱女子!?你是吗?”他犀利的眸光,带着质问的意味。
“我不是吗?”她装傻地反问。
从他的眼神中,她相信,他已经探出她会武功的事实。
“告诉我,你接近厉王的目的是什么?”龙天行的眸底,有抹复杂的神色。
“因为,我想要接近你呀!”她忽地掩嘴娇笑。“别紧张,我不会杀厉王的。倒是你,这么护着厉王,该说你是北国的忠臣、还是南国的叛臣!?”
他蠕动着唇瓣,但终究没多做解释。
方才他拉她上马时,她刻意瘫软着身子,但他一提劲拉她时,她的身形忽地掠起,表面上看似他在拉她,实则是她使了轻功跃上马背来的。
他感觉到她上乘的轻功,应不在他之下!
一个会武功的人,刻意接近厉王,让他很难不去联想她是有目的而来的。
但即使她有上乘的轻功、武功再如何了得,就算能杀了厉王,恐怕也逃不出这层层屏障的皇都城!
他不是基于保护厉王而要她踅回,纯粹只是打从心底替她着想罢了。
见他不语,她也不再追问这等事,毕竟,投诚敌国,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而她,不也正打算效法他!
“我再问你一次,你回不回去?”凝肃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直视着她。
“除非你愿意和我一起留在那地方。”她的手忍不住轻抚上他刚毅的脸庞。
她知道他不会点头,所以,故意说了这话来堵他。
“我让你为难了吗?”她灿笑着。“这样就够了!”
她双眼静静地凝视着他,不经意地伸出舌尖恬了恬红艳的唇瓣。
那幽兰的香气沁入他的鼻中,他不禁微僵住,那挑逗的小举动,令他心中的欲火更加炽热。
娇女敕欲滴的唇瓣,散发着诱人的迷惑因子,体内的欲火,已无法抑制地狂烧起来——
大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低头,他剽悍地攫住她的瑰瓣,青髭搓摩着她细致的脸庞,点点的残红,因而浮现。
她不喊痛,任由他如狂狮一般地掠夺着她,顺应他加诸在她身上的每个动作。
当他的头愈变愈低,霸炙的吻痕烙印在她雪白的酥胸上时,她突然有感而发。
“天行,你是否也同我一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突然想到,我们会不会是天上的金童玉女,因为犯了错,才被玉帝贬下凡来受罪。”
她的话,让他停止了动作,他的头趴在她的胸上,粗声地喘息着。
她那一席话,破解了他心中的迷思!
他从不迷信,但两人之间,那种紧紧相系的感觉,除了前世姻缘之说,他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因为连她雪白的胴体,他都觉得那是他曾经拥有过的!
但她的话,却让他隐隐地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
“既然是来到凡间受罪,凡事总不可能尽如我们的意。”她淡笑地提醒他。
“兵队赶上来了,我也该去见那残暴的厉王了。”
龙天行缓缓地抬起头来,未曾回头,只消听那车辕马嘶,便可知她所言为真。
她凝眸一笑,忽地滑下马身,娇躯轻稳落定。
“我还是坐轿去,免得让你为难!”
浅盈逸笑,她说的云淡风轻,仿若方才发生的种种,只是云烟过往。
她扰乱了他平静的心湖,教他沉寂的情潮滚滚翻腾,而她竟以一个笑容,回应他内心排山倒海的……
他怎会甘心呢!
圆轿经过他的骏马旁,轻柔的纱帐随风吹扬,他看见的仍是带着笑容的她。
一抹扑朔迷离的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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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了王都城,凤君妍乘坐的轿舆,在太皇殿前停了下来,她下了轿,正当首观望太皇殿的雄伟外观时,一名妇女的哀凄叫声,在她的耳畔响起。
“我不要去。”
“快走,啰唆什么!”
一名士兵押着一名妇女,朝太皇殿的门口走来。
坐在马背上的龙天行,黑眸微眯,俐落地翻身下马,挡住了士兵的去路。
“大将军!”士兵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
龙天行才想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时,站在士兵身旁的妇人突然跪下地哀求着。
“龙将军,求求你放了我!”妇人哽咽道:“你在南国当将军时,护卫着南国的人民,现在,南国战败了,你却来投靠北国,可怜南国的人民,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你当真能坐视不管吗?”
“你啰唆什么!”士兵用力踹了妇人一脚。
“这位小哥,你踹人的力道可真不小呢!”凤君妍边说边示意丫头小芸去扶起那位趴在地上的可怜妇人。“看得我心里好怕呢!”
看到绝色美女发嗔,士兵咧着嘴,憨憨地傻笑着。
看着妇人黝黑的面容、瘦弱的身躯,的确像是南国刻苦耐劳的妇女。
不用问,龙天行早巳心知肚明士兵捉这妇人来此的用意。
他直接下达了命令:“放了她!”
“可是……王上发布了命令,要我们捉二十名南国的女子进宫。”士兵面有难色。
原来,在庆功宴过后,厉王才发现庆功宴上的果女中,并没有南国的女子。
依他一贯的作风,打赢了一场胜战后,照例会掳来一、二十名战败国的女子,好好地踩躏她们一番,以告慰将领们打仗的辛劳。
“二十名!?”凤君妍轻笑着。“厉王真有这么猛吗?放她走吧,瞧瞧她,浑身黑不溜丢的,厉王看了恐怕会倒胃口呢!”
她看出了龙天行眼中那抹捍卫祖国人民的坚决神情,才决定挺身帮他的。
看来,短期间内,要他月兑离南国的护国大将军名号,可不是容易的事“住……”
“放她走!”龙天行厉声喝道。
“是嘛,快些打发她走。要不,我可是会吃醋的!”凤君妍娇嗔着。“王上有我就够了,哪还需要别人呢?小哥,你说,是不是啊?”
君妍略一使媚波,士兵便被迷得昏头转向,当下便依照两人的意思,放了那名妇女。
眉眼轻抬,秋波微转,凤君妍瞅眼睨着龙天行好一会儿,唇角始终荡着难测的诱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