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原是人来人往,却因一对男女大声对话,顿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那些原是在说话的、卖菜的、打小孩的、讨价还价的,全都不知不觉地静了下来,有志一同地竖耳倾听。
看清楚点,是倾听而非偷听喔。
谁让这两位仁兄仁姐不另择僻静点的地方,偏偏要选上人来人往的大街呢?
“你就非要这么陰魂下散吗?由京城跟进了清苑,跟到了沧县,还跟上了伏牛山,现在又跟到这临清县境来,我躲伯了也躲烦了,今儿个咱们就不追不躲地把话撂明了讲,你到底——是想要怎样?”
“不怎么样,不过就是想报你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罢了。”
女的要求以身相许,男的却是避了又避、躲了又躲、逃了再逃?
这一幕戏的精采可期,不难想见了。
“方大小姐,你真想要以身相许好歹也先瞧瞧对象,你没见我这一身装扮吗?我是个道士呀!”
这句话让街上众人将目光转移到男人身上,果真看清楚了那是个身著道士袍、顶戴道士冠的男于。
虽是如此装扮却又不得不引人一叹,叹这男人生得真俊俏,如果不是穿戴了这一身装扮,那就更会好了。
“道士又怎么样?”那女子也是蛮,毫不在意,“别骗我不知道,道士也是可以还俗娶妻的。”
“可是我不想,一点也不想呀!”男人大声强调。
他可不想少了这一身能避女祸、能混饭吃,又能逍逍遥遥优闲度日的最佳打扮,尤其还为的是个他压根就不喜欢,骄纵任性、自信过盛的千金大小姐。
“不想也下行,你救了我,就该对我负起责任。”
啧!听听,野不野蛮?除非他是疯了才敢娶她。
想他只不过是曾经对她笑了几笑,她就硬赖说是他先去招惹上她的,开玩笑!他的嘴角打小便朝上不朝下,若是对人笑就得负卖任,那么那些三不五时找他问神的大娘嬷嬷们,他不是全都得娶回家?
男人深吸口气后才开口,“我不过是应你父亲之请,去帮你解了狐祟,那不过是我的分内工作,为了赚钱的工作,哪能牵扯到什么救不救、负责不负责的。”
“我不管,什么都不管!总之我方婇凤,今日一定要叫你对我负责到底就是了!”
方睬凤是当朝掌管军机重务,任职都督俞事,方范统俞事膝下爱女,一个打小要啥有啥,呼风唤雨惯了的千金大小姐,眼见话谈下拢,她索性双手擦腰,摆出愈事千金的高傲嘴脸。
“来人!将这不识抬举的道士,给我押回龠事府里拜堂成亲!”
哇!好敢哪!路人全看傻了眼,瞪著这幕官家千金当街强抢“民男”的戏码。
“是!小姐!”
听见了号令,那些有的趴卧在屋檐上,有的躲在满车白萝卜堆里,有的假扮成算命瞎婆婆,还有的躲在大水缸里不敢呼吸的护卫们,齐声吆暍,跳将了出来。
男人见状,不耐烦地翻翻白眼,在心底起了怨慰,就知道和这种女人压根就无理可讲,白白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翻完白眼后,男人闭了闭眼,再张开时,下动声色地换上了一脸魅力过人的笑,笑得正待发飙的方婇凤陡地酥茫了神智,连嘴儿打开了没闭上都不知道。
“凤儿姑娘,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呢?真若喜欢一个人,只能用温柔的手段,这样才能得到对方的真心回报,你不知道怎么做是吗?不如让在下来教你吧。”
在众目睽睽的安静氛围下,男人走向女人,温柔地伸出一只大掌,轻轻抚触女人的脸颊,再将生有薄茧的俊秀长指沿著她脸颊缓缓而下。
由颈到肩,再滑过了藕臂,最后温柔地包紧了女人秀气的手掌。
呃,现在到底是怎样?
怎么下但下吵了,甚至变成了当众调情?
真没想到这一幕戏,竞愈演愈是精采了。
此时别说是路人,就连那群盒事府里的护街们也都跟著看傻了眼。
真不知是该听小姐的话动手捉人,还是快将视线给转开,免得小姐回府后,偶尔一个心情不好,追究起了这桩“偷瞧”她谈情的片段,那他们可能会吃不完兜著走。
众人怔仲傻眼,方婇凤被电得酥茫,即便她曾经倒追过不少男人,却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高手中的高手,只见那男人老神在在,接著他那张俊脸徐徐地朝著方婇凤的脸俯下去。
俯低、俯低,再俯低,眼看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指不到的距离了。
相距太近,男人温热的好闻气息吹拂至她鼻尖及唇畔,挑动起她属于女性的最细微神经。
就在那挂著魅笑的俊唇彷佛就要放肆地当众吻上她,让她如愿以偿时,陡地,一团紫雾由他微启的口中朝她袭来,而男人则是机警地立即闭息,甚至退离她至少十步的距离。
下一瞬间,咚地生响,方婇凤身子如泥般晕厥倒地。
“小姐!小姐!您还好吧?怎么会突然晕了呢?小姐、小姐,您醒醒、快点醒醒呀……”
见此情况,躲在屋檐上的、萝卜堆里的、大水缸里的护卫们心急地冲过来,现场顿时陷入好一阵兵荒马乱。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站在救人圈子外的男人挑唇冷笑,下一瞬间运起轻功,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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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一处搭著顶篷的路边小酒栈。
时值午后,日头炎炎,来往商旅过客并下多,除了躲在柜台后方一边拍苍蝇、一边偷打瞌睡的店小二外,只剩下两个男人各自坐一张桌子。
两个男人里一个做著书生打扮,白衣白冠,手摇白扇,另一个则是做著道士打扮,道袍道冠,背后背著一柄桃木剑,腰上挂著一方陰阳铜镜。
两人桌上都是三亚竹叶青加上一碟炒花生,以及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叹息。
听见隔桌的叹息声,白衣书生挑眉转头,随即眼神发亮,因为看见对方是认识的人。
“嗨!宁道长!”
白衣书生边笑著打招呼,边端盘捉壶,将桌上什物自动转了台?
年轻道士抬高俊眸,先是打量后是蹙眉,“这位老兄,咱们认识吗?”
“不但认识,甚至还曾经当过对头。”书生边说话边动筷,将炒得香酥的咸花生给扔进嘴里。
“对头?”宁为臣边盯著书生的自在吃相边觉可笑,“阁下都对您的对头如此友善?”
“说是对头其实也并不全对,说是恩人可能还比较像……”
书生以自己的酒壶为对方斟满了酒,笑咪咪地先干为敬。
“其实那时我早玩腻了姓方的丫头,居然给我订规炬?床上的游戏比我玩得更疯!喜欢玩什么绑手绑脚蒙眼睛的怪招,永远欲求不满的荡妇!比我还更像只狐,玩得我都快被榨干了,说她是遭了狐祟还真是太瞧得起我了,幸好宁道长及时出现,让那姓方的大小姐移情别恋,救了在下小命一条。”
宁为臣听了眼睛瞪大,缓声问了,“你就是那日在龠事府上闹祟的……狐仙?”
“称仙不敢当……”书生抱拳哂笑,先瞄了眼已睡得发出微鼾的店小二后,才再将视线调回,“你也别怕得罪我,我清楚自己的身分,一只道行尚浅的狐妖罢了。”
“老兄,你既知自己道行尚浅……”没伸手往后去模剑柄,只是继续自在饮酒的宁为臣放下酒杯,只手托腮,睐著眼前的书生,“也知道我是个道士,大白天的,你竟敢过来跟我攀谈?”
书生嘿嘿笑了笑。
“别喊我老兄,听得好生不惯,在下姓姬名商,千年妖姬的姬,凡事有商有量的商。宁道长呀,你这种话拿去骗骗乡夫愚妇、骗骗游魂小妖或许有用,但可千万别用在我这道行虽浅,脑袋却还挺灵光的狐妖身上。”
不待对方开口,姬商坏笑著往下说。
“你当道士的修为比我这当妖的还要糟,辨妖不行,求仙降体靠运气,但画符纸、烧纸钱、掐咒拘鬼的哄人本事却是做得一流,面子不错、里子太差,所谓的斩妖除魔不过都是屁功,骗人的把式罢了。那时你在俞事府里作法时,我可是从头看到尾,还边看边强忍著笑,而你压根不知我这狐妖就隐在你身旁呢,那一回是我本来就想著要走了,要不,你能赶得走我吗?不过幸亏你口才一流加上面相太好,是以才能如那次一般地几次化险为夷,甚至还能在巫界里捞到了小小名头。”
即便是遭人……噢,不,遭妖给当面揭穿了底细,宁为臣依旧笑得慵懒没太在意。
“多谢指教!敌情姬老哥今儿个移位过来,就是想和在下讨论我的‘屁功’有多么本事?”
“当然不是!”姬商先掐指算了算后,才勾唇嘿嘿笑了起来,“我坐过来,是因为想和宁道长谈笔交易买卖。”
“交易?什么样的交易?”
宁为臣脸上表情依旧佣懒提下起劲,虽然他未曾与狐这样的妖精合作过,但光用想也知道,这种东西狡猾奸诈,想从与其交手的过程中捞到好处?怕是不易。
“一个……于你于我都能有益的交易。”
似是瞧出了宁为臣的心思,姬商笑咪咪地一边说,一边将板凳往对方更挪近了些,以示友好。
宁为臣见状依旧不动声色,没打算轻易接受对方示好。
“你说,我听。”先听完之后再说吧。
“于你有益的,就是我知道你现在正被方家大小姐缠得快要疯掉。狐擅幻术,我有办法暂时变成你的模样,将她给赶回家去,让她别再死缠著你不放,并让她放弃在大街小巷张贴你的画像,还写著‘通缉逃夫’,逼得你连混饭吃的营生都快做不下去的胡闹。”
宁为臣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得不佩服对方,佩服他有看穿人心的本事,一眼就看出了他刚刚就是在为此事而叹气的。
如此听来这个交易,值得考虑。
“那么于你有益的又是什么呢?”对方提出的条件虽然不差,但他可没忘了“与狐交手,谨慎为上”的重要箴言。
“我要拜托你做的事情,在你宁道长看来,实是如采囊取物般的简单。”
姬商先是大力推崇对方一番,才再度取笑地开了口。
“宁道长或许在伏妖这事上修为还有待磨练,但在收服女人心的本事上,连我这向来惯以施魅来惑人的狐妖都要自叹弗如,所以我要请你去帮我收服一个很凶的女……呃,女子的心。”
他暂时不想提起女主角的身分,省得吓跑了这俊小子。
“收服她的心做什么?”
宁为臣蹙起眉,有些兴趣缺缺,女祸,正是他目前最避之唯恐不及的事。
“因为她家里有个宝贝是我很想要的,若非陰错阳差让我知晓了那宝物竟在她家宝库里,这桩秘密外头可是无人知晓的喔!我原是想用万两黄金向他们买宝,却不得其门而入,听说那是传家宝,不卖的。最近我听到她家总管放出风声,说是若能有人让他家小姐动心点头,愿意下嫁,那么就能够从宝库里任选一件珍宝带走,因此呢,我才会想和你来场交易的。”
“所以,这并不单单只是骗心……”宁为臣浅打个呵欠,显得更没兴趣了,“还有可能会变成骗婚?”
“放心吧,宁道士。不骗婚的,虽说我最爱的是她家宝物,但对那凶丫头我也真有几分心思在,你只要先帮我把她的心给搞定,让她愿意点头嫁人,大婚之日时,我自会变成你的模样来个偷龙转凤,然后等生米煮成熟饭后,真心对她好的。”到时木已成舟,想那丫头再凶也总不能手刀亲夫吧?
“以我的模样去拜堂?你以为能用这种方式欺瞒对方多久?如果事迹败露,谁又会愿意嫁给一只狐……”
姬商嗤笑,“会!一定会!当对方同样不是人而是妖的时候。”为求合作顺利,他只好先将女方的身分说清楚。
换言之,这还是场妖物之恋罗?
宁为臣眯眸,思索良久,虽说是个骗局,但这桩交易于他并无伤害,更何况他向来就是以骗人为主业的,现在只是将对象给换成了妖,应该也没什么好不妥当的。
“好!我帮你,只是你得保证别让我惹祸上身。”他可不想被妖缠身。
“放心吧,届时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只须将所有责任都推给我来负责就是了。”姬商用力拍胸,打下包票。
“我可以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宝,会让姬兄如此无所下用其极吗?”
姬商微敛起笑,整个人往宁为臣靠去,表情神秘,压低嗓音的开口。
“一块至少能肋我增长数百至千年妖术魔力的法宝……”那双狐似的勾魂眼,因为渴宝的热度而灼亮生辉。“‘七魂之魄’的‘狼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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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手上捧著姬商给他的舆图,宁为臣真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听姬商说“鹿鸣馆”是一问客栈,栈名是取自于“诗经鹿鸣篇”。
意指“鹿鸣馆”是个有美酒佳肴可供享用,能奏乐娱宾达到呼朋引伴,开怀畅饮、促膝长谈的好地方,但他眼前所见到的,却好像不是这个样。
他看到的是堵虽说高耸巍立,却嫌凋零陈旧的灰墙,还有一幢透著陰森气息的三层楼大宅。
一般的客栈不都是盖在大道旁,或是人烟来往稠密处,绝不该是位于竹林深处,仅有羊肠小径可通达,连骡马都进不来的地方吧?
疑惑归疑惑,但当他抬眼见著那块挂在陈旧大门上的匾额“鹿鸣馆”后,终于不得不确定自己并没有找错地方。
他上前叩门,等了好一会儿后,门扉终于咿呀一声地打开,接著他就看见探出门外的一双眼睛。
千真万确是采出“眼睛”而非探出头来,应门的小厮往外探出眼睛的动作,活像是一只陆螺,不但眼睛可以怞拉出脸庞之上,还可以往不同的方向兜转。
就好比此时此刻,那家伙左眼朝上,右眼朝下,在将宁为臣给上上下下全打量完了之后,才挤出一把黏稠的勾丝嗓音。
“阁下有何贵干?”
“投栈并……”宁为臣视线往上扫向区额,重新确认了没找错地方后才继续说:“求亲。”
听见这两个字后,那双原是满溢著睥睨的圆圆大眼,顿时换上了肃然起敬的景仰及热情。
“请进!请进!”小厮边说边快快将门拉开,将他领进厅里坐下。
“您先坐会儿喔,可千万别走喔……”他先送来茶水及菜单后才转身离开,“我去喊龟总管过来,这事向来是由他在负责的,您得同他谈。”
谈有关于求亲失败时的医疗费用及尊严损伤该怎么计算,免得大家事后扯不清。
他家龟总管现在可学精了,要放人进房去见小姐前,都得先签下一张生死状。
宁为臣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由著螺眼小厮离开,因为此时的他,光是窥伺身边那一桌接一桌的客人,就已够他眼花撩乱了。
左边一桌三人在喝酒时张开的不是口,而是将头摘下,直接将酒倒入喉中。
右边一桌四人极没坐相,缩屈著腿、弓凹著背脊,眼睛大如铜铃,头颅还可以兜圈子,不断地三百六十度转著,活像是四只夜鸦,蹲踞在树梢上的模样。
更远的那个男人生得像螽斯,他身边的像蚤斯,还有两人身俊的那家伙,明明就是个螳螂脸嘛!
宁为臣回想起了姬商的话——
你到了那里别惊也别慌,你是做这一行的,对于许多事情早该见怪不怪了,妖长得像人就代表道行已修到了一定的水准,或是祖传留下的底子打得好,但若是生得依旧不月兑本尊模样,那就是……唉唉唉嗅,还有得修炼了!
思索间他忘了收回视线,惹来那桌摘头客人里面,一个满脸叫髯莽汉的拍桌起身怒喝。
“娘个鸟XX!瞧?瞧什么瞧?没瞧过人家喝酒吗?”
“对不住!”宁为臣赶紧收回视线,微笑道歉,“确实是在下失礼了。”
“算了、算了,千万别在这儿闹事。”莽汉身边有人开口劝解,并压他坐下来。
“不是的嘛!”虽然被硬生生地按坐回位子上,但叫髯莽汉的嘴里可没断了嘀咕,“哪有人这么不懂礼貌的?又不认识的,瞧他个女乃女乃蚤屁呀!”
宁为臣索性关上耳,只是脸上笑意未卸,然后伸手翻开方才小厮送上来的菜单,不愿和那些个怪模怪样的家伙另生冲突。
却在细瞧菜单后,他不禁再度看直眼了。
因为他瞧见“墓碑鬼血长鞭矛”、“毛虫软软糯肠膏”、“炸蛹香香尸干”、“鹿粪晶球香炼女乃”、“蠕蝠磨烂肉枣泥”……等等只会让人想吐,而绝下会让人生起兴趣的菜名,往下再一瞧去,竞还有更骇人的“白斩人肉”、“九转人肠”、“人杂三杯煮”,以及“人屁熬棺材板”等菜名。
“这位公子,您翻错页了,您要的东西该在前面几页吧。”
一把低沉嗓音唤醒了宁为臣,他抬起头,看见了个矮矮胖胖,头顶无毛,生著一张阔嘴的年长男子。
在接收到他的视线后,年长男子微笑著开口。
“那一页是给有特殊口味需求的妖族当点心用的,而公子您,看来还是偏好人类爱吃的食物吧。”
“当点心?”宁为臣心中一凛,“人肉人肠及人杂?”
“那又如何呢?”男子脸上写著可笑,“人类不也都以吃咱们本尊同类的肉肉肠肠、五脏六腑来维生的吗?”
宁为臣放下菜单,知道该是放弃再探讨这问题的时候了。他向男子微笑,“阁下就是龟总管?”
男子微笑点头,目光带著好奇,“而你,就是那个跟阿螺说要来向我家小姐求亲的……人?”他特意加重最后一个字,眯超眸子上下打量著,“不过,你看来像是个以收妖为生的道士吧?”
宁为臣点头,表情自然,“你家小姐招婿时,并未设分限制吧?”
“那倒是没有,只是我从没想过会有‘人’敢来试,请问公子贵姓?”
“敝姓宁,宁缺勿滥的宁。”
龟总管奸笑的开口,“也同样是‘宁可信其有’的宁吧!所以宁公子确定没有找错地方?也早已知晓我家小姐跟你是不一样的,她……并不是人。”
宁为臣点下头,“龟总管大可放心,我是经过朋友报讯而来的,他叫姬商。”
“原来如此!”龟总管恍然大悟,“原来是姬公子让你来的,想必是他不甘受挫,想看看世上是否真有人能压得住我家小姐,是以找你来试,但宁公子……”
他脸色一整,肃然的看著宁为臣。
“咱们‘鹿鸣馆’可非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这招婿一事也绝不是在开玩笑的,你既然来试了,事情若是成功,你这一身的衣袍道冠可都得为了我家小姐还俗月兑掉,还得为了将来著想,要跟著修习妖术喔!”
“在下知道!”
宁为臣微笑一揖,藉著作揖的动作,避开了对方锐利的眼神。
他当然知道,因为那些都是姬商的事,与他无关。
他会肯来,与姬商的交易下过是台面上的原因,更大的因素,是他很好奇连姬商都搞下定,被称为罗刹的女妖会是什么德行。
此外,当然还有对于“七魂之魄”的些许私念,想瞧瞧这传说中的宝玉,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可能趁乱伺机带走。
想得太过出神,宁为臣半晌才让龟总管给唤醒,并感觉到大厅里的过于安静。
他抬起头,发现满厅子的妖精鬼怪都围到他这桌,个个眼底写满了想瞧热闹,看人出丑的窃窃欢喜。
注意注意,这次是真的看“人”,而非看妖出丑喔!
就在他面前桌上,有张四四方方摊平著的,等他签名的生死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著“求亲自愿,死活自求,一切后果,勿咎他人!”几句话。
不过是求个亲罢了,真有这么危险吗?
但无论如何,既来之,则安之,宁为臣无所谓地晒笑,毫不犹豫地在生死状上签下“宁为臣”三个字,并从那张纸上,终于知道了那位他欲求亲的女子芳名。
聂小鱼,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