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破晓,一切事物鲜绿亮眼。
包括那圆滚滚垂挂子叶片上的露珠,包括那甫在山巅露出头的初阳,包括那背着书包,有的精神抖擞、有的却还睡眼惺忪的小学生,当然也包括了正骑着小绵丰机车离开“灰屋”,朝向镇上的“小黄窝”前进的范黄黄。
“小黄窝”是一间动物诊所,也是她的心血结晶。
从小她就喜欢小动物。
她喜欢照顾它们、接近它们,因为它们心思单纯,比人类还好相处。
所以她大学时选了兽医系就读,并且在毕业后考取了兽医执照。
当兽医和当宠物美容师是不同的,不是只需要帮动物洗洗澡或是修修指甲就可以了,必须从帮小动物解剖到基础的免疫学试验、临床的外科实习,每一科的学分都修得不容易,课程既多且繁。
但无论如何,那些艰难的关卡她都已度过,并在两年前考取兽医执照后,央得了母亲在经济上的资助,在镇上租了间两层楼的店面,挂上了招牌,开始了她的“行医”岁月。
“小黄窝”的一楼是候诊区、诊疗室、洗浴台,以及设备完善的畜笼。
二楼则是她的私人休憩空间,有张单人床、书桌,以及衣柜等等起居用品。
当诊所里有小动物需要留宿,或是其主人得远行却无人可帮忙照顾时,范黄黄就会留宿在诊所里,因为这些小家伙是不能带回家里的,她的母亲不喜欢。
就连当初她能够选读兽医系,也是经历了和母亲的好一番争取。
“我讨厌那些脏东西的恶心气味。”
辜明君一手掩鼻,语气冷冷的,好像那些猫呀狗呀的,不懂规矩的小东西就在眼前。
“只要照顾得当,定期为它们清洗,它们是既不会脏也不会臭的。”范黄黄敢在母亲面前所做出的最大叛逆,就只是小声咕哝而已。
“那就更加荒谬可笑了,好端端的干嘛要把宝贵光陰耗费在帮那些不事生产的废物清洗上头?”
“因为它们并不是废物,它们也和人类一样是有着生命的生灵,它们甚至比人类更懂得忠实。”不论是对主人或是对伴侣。
“忠实”二字让辜明君无声,甚至开始沉思了。
没错!忠实,一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品德,她欣赏这种品德。
养条狗并且爱它绝对比爱上一个男人来得安全,至少它不会伤你的心。
辜明君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她向来就指望不大,总嫌过于懦弱的三女儿,淡然的开口。
“你的意思是,成为一个潜居于山上的兽医,就是你想要的未来?”
范黄黄快乐的点头,很高兴能在母亲脸上看见此事尚有转圜的可能。
她虽然没和那些与自己同龄的少女一样,有过什么想嫁个有钱人、或是嫁个有情郎的蠢念头,却也绝不想她最后是在“灰屋”里腐烂等死,当个米虫。
“但你别忘了自己开业就是当老板,当个老板是不能筛选顾客性别的。”辜明君提醒道。
她很清楚自己女儿那种根深蒂固的“畏男”症头,一个或许别的母亲会觉得伤透脑筋,她却只觉深得我心的症头。
这个女儿或许能够在马路上看见男生就快闪,在坐公车时看见男生挤过来就拉铃下车,能够尽量选读女校,能够总是穿着过大的衣物遮掩身材,能够留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刘海,但如果将来她自己开店,当了老板,可就无法再如此随兴了。
因为她总不能在门口挂个“男人禁入”的招牌,而不怕会引起公愤吧。
范黄黄给予母亲保证。
“妈,这个道理我当然懂,我会逼自己先做好心理调适的。”
难得见这向来没啥毅力的女儿如此坚持,辜明君终于点了头,并且如承诺的提供女儿足够的资金让她开了动物诊所,在经过她两年的努力经营之后,此时的“小黄窝”总算是步上轨道了。
颇以自己小小事业为傲的范黄黄,骑着小绵羊到“小黄窝”外停好后却没走进诊所,而是先到对街的“美好时光”去报到。
“美好时光”是一间西餐厅,它从早餐、中餐到下午茶餐都有,可对不起喔,它不供应晚餐。
原因无他,只因那位女老板习惯了早睡早起,早点关门打烊才好让她有时间做善后工作,以及准时睡她的美容觉。
一个如此率性的老板自然有间相当有个性的店。
店内装潢舒适温馨且高档,所有建材都是用最好的,色系以咖啡色调为主。
有自峇里岛飘洋过海来的艺术桌椅,有自巴黎送来的壁画,有自夏威夷来的餐具及摆设,再加上一盏盏手工水晶吊灯,营造出了一个处处流露着异国风情的浪漫用餐环境。
只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店里的消费可不便宜。
“美好时光”里的所有餐点价码几乎是外面的十倍以上。
例如坊间一杯二十五元的女乃茶,在这里它被卖到了两百五十元,只是它的名字好听点,叫做“顶级贵族女乃茶”,意思就是你想喝它,那么就请你付出如顶级贵族般的代价。
但价钱贵绝吓不跑范黄黄。
她不用养家,不买名牌包包、衣物或化妆品,赚来的钱总嫌无处可花,所以自然就成了“美好时光”的忠实客人了。
只要诊所里出现空档,她便会打电话过去问问餐厅里有没有太多客人,如果没有,她就会跑过来喝杯花草茶,并顺带和老板娘说说话。
店里除了好喝的花草茶,还有着各式风味的面包、可颂,蕴含着丰富健康概念的有机生菜色拉,各式精致菌菇浓汤,香味浓郁的欧式小蛋糕及手工饼干。
此外它还有数十种焗烤意大利面,以及老板娘的每日创意料理,保证让人日日有惊喜,绝对吃不腻。
除了这些以外,由老板娘亲手调煮的咖啡更是店内一绝。
老实说东西贵自有它的好处在,那就是顾客不会太多,店家永远不会太忙,所以很有时间陪客人闲磕牙,而且来来去去的多半都是熟面孔,而这几点,正是范黄黄最想要的。
她不喜欢在享用美食时被迫瞧见陌生面孔,那会让她从头到脚都不自在。
“早安!Yellow!”
范黄黄才刚推开那扇深茶色玻璃门,人还没踏进去就先听见一声熟悉的招呼。
“Yellow”是她的英文名字,不过在这淳朴小镇上会如此洋派喊她的,只有她学习的偶像,年纪四十出头的快乐单身女郎,“美好时光”的女老板傅巧羚。
“早安,傅姐。”范黄黄先扫了眼空荡荡的餐厅,才将眼神调向吧台,“怎么那么厉害?都还没进来呢就能猜到是我?”
正在低头煮咖啡的傅巧羚,抬头瞥了眼挂在对面墙上的壁钟。
“因为你是个生活纪律过于死板的惯性动物,周一到周五,每天早上七点零五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就会进来跟我要早餐。”
范黄黄不服气的往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这是哪里来的老板?居然敢嘲笑顾客生活死板?成!下回我就……”
“就生气了不再来?”傅巧羚眨眨眼睛,帮她接了话。
“不,就故意……在外头多等个五分钟才要进来。”好让你猜不着上门的人是我。
“这么没志气?”傅巧羚翻翻白眼,“被人笑话了还要来?”
范黄黄还来不及顶回去,一条人影就蹦跳过来,是店内唯一的眼务生珍珍,只见她笑眯眯的朝她躬身说早。
“范姑娘早!”珍珍是从对岸来的,老爱喊人姑娘。“要多等个五分钟才要进来?咱们是无所谓,可就怕你的胃要跟你抗议了。“说笑了,今天早上你是想吃超级健康的翡翠冬瓜夹,还是色彩诱人的草虾水果卷呀?”
“又有新菜色啦?”
范黄黄假装嘟高的小嘴还来不及松下,半隐于刘海后的大眼早已流露出了
“成了,成了,我认输,果真是连多等个五分钟都办不到,谁让你们店里老板和伙计都那么有心机,故意把人家肚子里的馋虫养坏,坏到了非得准时来吃你们的早餐!”她皱鼻娇笑着,“那么,好珍珍,就给我来一份草虾水果卷吧。”光听名字就快流口水了。
“没问题!那就是要选择‘营养A套餐’啰,点心是红豆女乃酪,至于搭配的饮料,想必是选择咱们老板的独门手工咖啡吧?”
“那当然!我现在肚子里面除了被养坏的馋虫外,还有只认‘傅家手工咖啡’的咖啡虫,除非是为它定时浇上傅姐亲手煮的咖啡,否则它是会闹罢工的。”
“谄媚鬼!别以为嘴甜我就会不收你钱。”
傅巧羚受不了的摇头跟着笑。
“又是馋虫又是咖啡虫的,传出去让人家听到了,还以为咱们店里的食物真放进了虫,谁还敢吃?”
边说她边细细审视起将小脸埋在双臂上,趴在吧台边,水眸绯颊,绽放着可爱笑靥的年轻女子,忍不住又要叨念了。
“真是叫人搞不懂,明明是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却只有在面对不会说人话的小动物以及我们这极少数的同性好友时,才能泰然自若、谈笑自如,一点也不像外头那些好事者在你背后所封的‘灰屋自闭公主’。”
范黄黄听了只是笑笑,明显对这个封号一点也不在意。
之所以会被人说成自闭,是因为她虽已在镇上开业两年,比起其它姐妹们更贴近镇上的人,但她对于人——尤其是男人——的熟稔度永远仅限于“小黄窝”里。
当你带动物上门去求诊时,她会以专业的医生态度来和你交谈,但绝不可能与“病患家属”有任何肢体上的碰触,所有的注意力只放在“患者”身上。
而当你一走出诊所大门,就算你是她的老顾客,也早已见过了无数次面,说过了很多句话,她就是能够把你当成空气,全然视而不见。
如果你不清楚她的毛病,一心只想表达热情,上前和她闲话家常,那你就会看见一个转身就逃走的背影,白白碰了一鼻子灰。
自闭公主?嗯嗯,说得真好!黄黄就是只愿活在自己的小小净上里,不想和太多人有纠葛的自闭公主。
“所以范姑娘……”珍珍为她端来草虾水果卷,加入闲聊的行列。“你长这么大,还没交过男朋友啰?”
只是听见这话,根本没空回答的范黄黄突然面色变白,跳下椅子往厕所方向跑。
“她这是在干嘛?”瞪着那条飞奔中的人影,珍珍愕然问道。
“看不出来吗?她跑到厕所吐。”傅巧羚哼气回答。
“为什么?她根本就还没吃东西呀。”就是食物中毒也没这么快的吧!
“就为了你那句‘男朋友’珍珍哪,你忘了她有‘畏男症’吗?”
“我知道呀,也见过她在店里陌生男客面前那种像是见了SARS病人的防御表情,能隔多远就隔多远,只是没想到她会连交个男朋友的想象画面都承受不了,这会不会太过夸张?”
“不会!”傅巧羚没好气的觑着自家伙计,“要不她也不会被人称作自闭公主了,不是吗?”
此时咖啡壶中的液体业已沸腾,香气四溢,博巧羚满足的深吸一口香气继续开口。
“你知道她前年为什么会得了月复膜炎吗?”
“不知道。”珍珍摇头。
珍珍是个大陆新娘,嫁到北台湾这个山中小镇快满一年,因为还年轻想多挣点钱,是以到傅巧羚这里来打工,也是经由傅巧羚才能和范黄黄这常客弄熟,算是自闭公主难得不搞自闭的对象之一。
“这位宝贝小姐本来只是得了盲肠炎,却因为拒绝让镇上卫生所里,仅有的一位新上任医师为她动刀,而且还抵死不从,最后大家只好用救护车将她紧急送下山,就这么一折腾,盲肠炎变成了月复膜炎,多住了好几天医院。”
珍珍一脸愕然,“就因为……医生是男的?”
“没错!那位她打小习惯了,也是当年帮她母亲接生的老方医生刚退休交棒,离开了山上,她一见到医生居然换成了个她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明明肚子痛得要命,却硬是不许人碰,还歇斯底里的不许人靠近,就怕有人乘机为她注射麻药,逼她就范。”
珍珍吞了吞口水,“老板,你……你不是在开玩笑的吧?”
傅巧羚轻哼口气,“生死一瞬间,谁会拿这种事情说笑?”
老天!珍珍重拍一下额头,彻底服了这位范姑娘,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咕哝。
“真是怪人处处有,偏偏你们这镇上还特别多。”
绝对没错,怪人特多!
不提别人,光她眼前这位风韵犹存的女老板,就也是一个怪人。
傅巧羚原是住在城里的四十多岁单身女郎,几年前突然心血来潮一个人跑到这山中小镇,开了间餐厅。
且还开的是价位吓死人的高级西餐厅,弄得餐厅里整天进出的苍蝇都快比顾客多了,身为老板的她却根本不在乎。
幸好店里仍有着近十位如范黄黄这样的忠实顾客,否则珍珍这唯一的服务生,还真是会领薪水领到因为羞愧而去撞墙。
开店不在乎赚不赚钱,整天只专心在研究新菜色上,好让那些用手指就能数完的老顾客来尝鲜,这还不够奇怪吗?
“对了,珍珍。”压根不知道自家伙计已将心思转到自己身上的傅巧羚,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后山那间蔡家老屋租出去啰。”
“不可能!”珍珍骇叫道,“那间房子听说曾在十多年前发生过歹徒将肉票在那里撕票,先奸后杀的惨事,甚至还听说亡灵显灵,协助警方让歹徒在屋里被乱枪打死,从那之后就传出那间房子不干净了,闹鬼闹得厉害,连蔡家人自己都不敢住,只是偶尔找人来打扫或是整修,这样的房子怎么可能租得出去?”
“不错嘛!”傅巧羚调侃她,“你在这方面的消息倒是灵通的。”
“那当然!这里是我得久住的地方,总得知道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的嘛。老板,你刚刚说的是玩笑话吧?”
“哪一句是玩笑话?”
“就蔡家老屋租出去那一句呀!”
“才不是玩笑话呢!是我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两个星期前吧,那一天你刚好休假,有辆搬家公司的小发财车来到咱们店门口停下,司机和搬家工人原是想在我这里包两个便当,结果一听便当一个五百块钱,赶紧改口说要问路,他们问的正是那位于后山、方圆百公尺内没有第二户人家的蔡家老屋。”
“不会吧?”胆子小的珍珍腿都软了。“怎么会有那么笨的人,跑来租个鬼屋住?”
“如果他是个不知情,只想图个安静山居生活的外地人呢?况且蔡家前两年还曾花钱翻修过那间房子,不知情的人光看外表,根本就看不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咱们该不该去给他一个警告?”就算是做功德啰!
“警告什么?”傅巧羚无趣的摆摆手。“你不怕日后蔡家人找你麻烦?而且如果对方根本不信,那咱们不就是在自讨没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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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位于后山,正被人挂在嘴边讨论的蔡家老屋,突然传出一声紧接着一声的呼啸。
“啊啊啊!鬼哪!鬼啊——”
听见这样的声浪着实令人害怕,莫非这老屋里……当真有鬼?!
而且还可怕得连大白天都能见得着?
却在此时又听见那声音继续嚷着——
“你们这些可恶的鬼呀!究竟是他妈的躲在哪里?”
呃,怎么听起来,又好像不是让鬼给吓到了呢?
没错,并不是有人见到鬼,而是有人一心想要见鬼!
shit!
咆哮中的男人满心恼恨,如果过两天他还是见不着一抹幽魂或半只猛鬼,他肯定要杀到谢胖家中揪他出来榨肥油。
且听听那小子当时是怎么说干——
“大编剧呀!我可以跟你拍胸脯保证,那间‘蔡家老屋’肯定有鬼,也肯定会比什么‘民雄鬼屋’或是‘白沙湾别墅鬼屋’更要吓人,不盖你,因为这可是真人真事的真实体验喔。我以前读国小时,老爸老妈被调去南非,我就跟我弟和阿公、阿嬷住在那座山里,曾经在某个夜里和一群同学跑进那间鬼屋探险,结果哇……你知道……你知道吗?”
谢胖那张老在出油中的肥脸本就已经够吓人的了,此时一个猝不及防猛贴上来,还真是恶心到吓了男人一大跳。
“回去之后就有三个同学高烧不退,两个被家人带去收惊,一个夜哭不停,说是当时看见了好几只鬼围绕在他身边又笑又闹,怎么甩也甩不掉。”
“那么你当时的反应又是怎样?”男人问了,谢胖听了只是搔首笑着。
“呃,我阿公说见鬼这种事情是要靠点缘分的,我这人八字重到连鬼都会怕,所以呢,哈哈哈,一点事也没有。”
“耶如果我去住了之后也没事呢?”
他虽不清楚自己的八字究竟有多重,却知道自己至今还未曾见过鬼,又是个无神论者,所以他笔下写出来的那些鬼东西全都是天马行空、胡诌一通。
“不会的啦!”
本名谢庞,但这个名字早已被人忘记,大家只记得他浑号的谢胖安慰他。
“心诚则灵,想鬼则见,有努力就会有收获,你住到那里后天天点上白蜡烛,角落里放满冥纸元宝,再三不五时播放‘七夜怪谭’‘鬼屋’、‘三更’‘鬼影幢幢’之类的各国鬼片,声光效果做到十足,自然就会引得那些与带子里影像磁场相近的鬼东西,跑出来啰!”
基于他已经灵感枯竭了一阵子,也基于谢胖这执行制作平日虽有些搞笑月兑线,但至少说话还算实在,所以他决定信他一次,接受了谢胖的建议,搬进这鸟不生蛋的深山里来寻求灵感。
原先他只想租一个月,没想到姓蔡的屋主不肯,说什么想租就得一次签下半年合同,并预付半年租金,否则他宁可不租。
想来屋主是担心他在住进去后听说此屋的辉煌历史而心生后悔,索性不租短期的,若想提前解约?请恕租金不退。
那时的他早已让谢胖那套“一定见鬼”的话给挠到了心痒,再被屋主这样一刁难后,就更是非此屋不可了。
当下他二话不多说立刻开票,一次付清了押金及半年租金,带着简单家当,拎着一袋袋的元宝、蜡烛,以及一张张的鬼片DV。,还有他的心爱宠物,欢喜入住。
没想到一日、两日,好几日过去了,他的电脑只能用来玩线上游戏,他的稿纸除了空白还是空白,他的灵感断线,这幢虽已一再翻修,却难免有些居住功能不够便捷,孤独伫立在山野中的百年老屋,院子里蟑螂、老鼠、跳蚤、草蛇不缺,可它偏偏就是没有鬼!
没有鬼!
它没有鬼!
它没有半只讨厌鬼!
几日过去他有些心急了,若按这样下去,他那本一心想要惊动影坛、吓死观众、勇夺×国恐怖影展的最佳剧本又该怎么生得出来?
“啊!”既恨且恼,逼得他先是仰天长啸,接着是疯狂的伸手往桌上乱挥乱甩。
呃,他万万没想到——
耳边先是听见一记小声汪嗷,他转过头,像是瞧见了一出无厘头电影,譬如周星驰的“功夫”,或者是超级荒谬的卡通剧正在他眼前上映。
那两支他方才吃早餐时用的刀叉,正直直插在他的爱犬——“奥斯卡”的小小上。
只见他那只两岁大的白色马尔济斯爱犬奥斯卡,无辜大眼里满是错愕,至于另一旁的爱猫“黛丝”,则是吓瞠着猫瞳,拱高背脊蓄势待逃,深怕自己会是主人乱发脾气失手下的下一个受害者。
男人气急败坏的将爱犬抱在怀里往外冲,听见黛丝也跟了上来。
边跑他边在心里呐喊:老天爷!你能不能别这么爱开玩笑?
他虽是一心想“见鬼”,可绝不是想“见”到爱犬变成“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