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高出自己半身高的围墙,花薇枫仰着头想着办法。望向四周,现在这个时候,似乎没有人经过……她终于拉起了裙角,努力往上攀去。
多么惊世骇俗,堂堂一名将军夫人,竟在无人的院子里高攀围墙,可花薇枫不管那么多了,老夫人愈是不想见她,她就愈觉得有问题。
用尽所有力气翻过墙头,只是身材略为娇小的她,根本踩不到地上,她看了看高度,眼一闭、松了攀在墙头的手,她的身子就这么落于空中。
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她便重重摔在地上。
痛……她吃痛的柔着婰部,看了看无人的东院,急忙拍掉身上的尘埃,看看陌生的四周,虽然来过两次,可她对这儿依旧没有一点熟悉感。
敛回思绪后,她蹑足来到佛经阁的门口,佛案前却不见老夫人的身影,整个大厅里没有任何人,冷冷清清的,只有烛火闪闪,映在无人的佛堂里头。
抬头看了佛堂一眼,墙上挂着那盈盈笑容、满面慈善的观音大士画像,她眨眨眼,也忍不住合掌,诚心朝佛画像拜了一拜。
她梭巡无人的佛堂,见后头有一宽敞的地方,心想老夫人应该在里头。
于是,花薇枫摆月兑心中的害怕与不安,只想与老夫人好好一谈。
花薇枫提起莲足往里头走去,所有的窗子都合起,所以除了佛案上的烛火依旧闪烁着外,再也没有其他光线,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她再往前头走去,见到的都是一间间合紧的精致木门,直到尽头,有一扇房门微微敞开。
她以为老夫人就在里头,于是敲了敲门,也唤了老夫人几声,可就是得不到任何回应,于是她擅自推门进去,映入眼里是一间摆满书籍的房间。
这是一间书房。她走了进去,东看西瞧,总觉得这间书房,看起来虽然没有特别的不对劲,可给她的感觉,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花薇枫告诉自己要坚强一点,只要见着老夫人就好,其他的就别管了。
正这么想着同时,突然门“碰”的一声,就这么用力地合了上。
她吓得往后退几步,看着那自动合上的木门。
好端端的,怎么这门莫名其妙的关上了?她抚着胸口,看看四周。
明明是一间不起眼的书房,可为何她的背脊就是起了阵阵冷意。
蓦地,她的双眼猛然盯住墙壁上的书柜……
明明是摆书的柜子,却硬是摆上了一只花瓶,看起来未免太突兀了点。
她走上前,忍不住伸出小手一触,竟触动了花瓶里暗藏的机关,藏在书柜后头的暗门缓缓开启,出现了一条密道。
她皱着眉,心里有着满满的好奇,看着那密道,心里跃跃欲试的想要前进。
可只有她一人,还是有些害怕!深呼吸之后,她决定鼓起勇气踏进这个密道。
既来之,则安之。她这么告诉自己,拉起裙角便踏了进去,一步步往里头定。
通道只容一人通过,她一踏进去,就有股浓重的霉味袭来,使她差点作呕。
强忍着那扑鼻而来的怪味,在好奇心驱使之下,教她更想探个究竟,到底在这个佛经阁里头,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步步走了下去,通道最后渐渐宽广,直通到一间牢房里头。
这到底是哪儿?她眨了眨眼,末了还听见细微的声音……
是女人的声音!花薇枫一听,心里渐渐发寒起来,但还是强忍住颤意。
右边还有一个地方,声音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她眨眨眼,那爱管闲事的好奇心终于战胜心里的惧意。她只想——一查究竟。
“贱女人!”老夫人手上的鞭子不断落在一名面目全非的“女人”身上,而那已蜷成一团的人儿,实在难以分辨是男是女。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一阵气若游丝的声音传出。
老夫人杨华秋冷眼看着眼前的可怜人儿,没透露半点的悲怜,这与她吃斋念佛的样子完全不同。“莫香儿,我的目的就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冷笑说道,如同拿着鞭子的夜叉。
花薇枫躲在角落,看着杨华秋的一举一动,瞬时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老、老妖婆,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此时的莫香儿,整个人蓬头垢面、体无完肤,脸上、身上全是伤了又好、好了又伤的脓疮。
五年了,她一直都在这里。
“你毁了我儿子的一切,也毁了我的美梦,我对你那么好,为什么还要这么背叛我?”杨华秋咬牙说着。
“老妖婆!你做事都只为自己,我的一切、我的一生才是毁在你的手里!”莫香儿狠狠的瞪着杨华秋。
“什么?我看你无父无母才收留你,你竟敢反咬我一口,说我毁了你一生?”杨华秋皱眉看着莫香儿。
莫香儿嗤了一声。“你总认为这样的安排对我是最好,要不是我寄人篱下,我大可不必委曲求全……”
她撇过头,冷笑道:“你以为我真与东方夏冀有感情吗?自成亲那天我嫁给他之后,我便开始后悔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只会听令于你的傀儡玩偶,对他,我根本毫无感情,若不嫁给他,或许我们还是一对手足情深的兄妹……”
“一派胡言!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赐与你的,背叛我儿,与长工私通就是你的错!”杨华秋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是东方夏冀逼我的。”莫香儿放声大笑。“他与你一样,都是自私的人,根本不管我的心情,只把我当成暖床的工具,我的心情他根本不懂,而且他根本不想娶我!”大声的吼了回去。
“成亲那天他跟我说,我们永远都不会有感情,他只会尽一个丈夫的义务。”
一个丈夫的义务!花薇枫听了,心也拧疼了,难道……东方夏冀对她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在尽丈夫的义务
“住口!不管我儿怎么对你,你应当坚守妇道,跟长工私通就是贱蹄子!”杨华秋掴了莫香儿一个耳光。
莫香儿冷哼着。“不管你怎么说,要嘛就痛痛快快杀我一刀,让我死!”
“好,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杨华秋咬牙说道:“你老实说,东方昱到底是谁的种?”
莫香儿只是嘲讽的笑了笑。“你不是认定他是我与长工的野种吗?”
“别跟我打哈哈,他到底是不是东方家的香火?”杨华秋又往莫香儿身上挥了一鞭,让她吃痛的叫了一声。
“五年了,我不说就是不说,难不成今天我会脑子错乱告诉你这个老妖婆吗?别妄想了,我要你跟我一样,心里有一件事儿搁不下,让你到死都放不下心来。”她嗟了一声,极为冷酷的笑着。
“莫香儿!”杨华秋眯眼看着她。“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我等的就是这一天!这五年来,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你杀了我,是帮我了结最后的心愿。”莫香儿讽刺的笑了出声。
“真以为我不敢吗?只要让我知情东方昱到底是谁的野种,我会马上杀了你,以免夜长梦多。”杨华秋以憎恨的眼光看着莫香儿。
“杀了我吧!五年了,只要我一死,总该可以弥补我的罪恶,杀了我!”莫香儿眼中露出了乞求。
“不,你一天不说,我便一天不杀你。”杨华秋恢复冷漠。“莫香儿,你一辈子都还不了你身上的罪孽。”
“老妖婆,你迟早会有报应的。”莫香儿瞪眼,目皆尽裂。
杨华秋不甘心地又挥了她一鞭,才收起鞭子走出地牢,将牢门重新关起。“莫香儿,你继续在牢里反省吧!”
花薇枫见着杨华秋回头而来,也急忙地调回头走,躲在一旁暗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杨华秋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才又走了出来。
她急切来到莫香儿被关进的牢笼前,看着里面一名瘦如枯骨的女人
原本花薇枫不敢确定,可刚才她都清楚听见,老夫人唤这人是“莫香儿”了,应该是这女人没错。
莫香儿是前任的将军夫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密室中的牢房呢
“你是谁?”莫香儿抬头,见到一名清灵的女人在自己眼前,眼里露出悲怜。
“我、我是东方将军的妻子……”花薇枫颤抖答道,又说:
“你是前任的将军夫人,莫香儿吗?”瞧她半人半鬼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她曾经是风光的将军夫人。
莫香儿冷笑一下。“我是莫香儿没错,你……是东方将军新娶的夫人?瞧你长的倒挺标致,是那老妖婆亲自选你进门的吗?”
花薇枫摇了摇头。“不、不是的。”
“不是?”莫香儿失笑了几声。“将军夫人,请问你来这儿干嘛?”
“我是瞒着老夫人来的。原来你还活着,大家都以为……”花薇枫皱着眉头。
“以为我跟姘夫私奔了是不是?那老妖婆一定是这么说我的。”莫香儿截断了她的话。
“为什么你会在这儿?”花薇枫发觉冷意爬满全身,一个好好的女人家,竟然被折磨的面目全非。
“你去问老妖婆啊!她是你婆婆,应该和你处的不错!”她狂笑出来。
花薇枫摇摇头。“老夫人根本不和府里的人打交道,就连昱儿她也不理……”
一听到“昱儿”的名字,莫香儿眯了眸。“是我那怀胎十月的儿子吗?”
“是的,东方昱是莫姑娘与将军所生的孩子。”花薇枫点了点头。
莫香儿勉强坐了起来,爬到花薇枫的面前。“告诉我那孩子好不好?”虽然那张脸已面目全非,可眼中仍旧闪着那动人的泪光。
“他很好,很健康又聪明,是东方家的骄傲。”虽然一股恶臭迎面而来,但花薇枫并没有闪开,反而握住莫香儿那长满疮疤的手,又道:
“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昱儿的,我马上放你出来……”
“别忙了,姑娘。”莫香儿摇摇头,扯了一抹惨淡的笑容。“我这一生罪孽深重,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香儿姑娘……”花薇枫皱眉。“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老夫人要这么对付你呢?”
“那是……”
“住口!”突地,一抹冷然的声音打断她们的对话。
“老、老夫人!”花薇枫脚步不稳的跌坐在地,没想到老夫人会踅回脚步。
“我就在想,怎么密室的门没关,原来是一只不知死活的老鼠跑了进来。”杨华秋冷笑,怞出鞭子便往花薇枫的身上怞。“贱骨子,早要你别多管闲事了。”
“老妖婆,别动她!”莫香儿喊着。
“闭嘴!”杨华秋狠狠地一鞭又一鞭往花薇枫身上怞着。“你们两个贱女人,居然坏我的好事……”
“老夫人……”花薇枫忍着,闪不掉那顿鞭笞,她只得勉强出声。“为什么要这么对莫姑娘,她是你的媳妇……”
“我没那种贱蹄子媳妇。”杨华秋嗟了一口。“那年我收养她,就是为了让她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媳妇,可没想到,她却与长工私通,还想带着身孕离开府里,要不是我发现的早,她早就败坏了咱们将军府的名声了。”
“我给了她机会,只要她乖乖生下孩子,知错能改,那么我便可原谅她所做的一切,但她却死性不改,还想第二次逃离,这教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死妖婆,随你怎么说。”莫香儿哼了声。“你要杀就杀,别那么多废话。”
“我会杀你的,连同这个天真的娃儿。”杨华秋眯眸,以鞭子箍住花薇枫的颈子,开了牢笼的门后,将她往牢里一甩,与莫香儿待在一室,牢笼再次锁起来。
“老妖婆……”莫香儿第一次这么恨人。“放了她。”
“你们先培养感情,过几天再一起上路吧!”这下子,杨华秋终于离去,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再也没有人可以掀了她的底。
花薇枫的衣裳被鞭子怞破,身子汩汩流出红色液体,很疼,但她却咬牙忍着。
一个长年吃斋念佛的老夫人,此时却成了面目可憎的夜叉,而且杀人不眨眼。
“你没事吧?”莫香儿气弱的问着。
“没、没事。”忍着疼,花薇枫摇摇头道。
牢笼一阵寂静之后,莫香儿才叹了一口气。“是我……我不该因为东方夏冀不爱我,而和长工勾搭上。”
花薇枫倒怞一口气,仍静静的听着莫香儿说起往事。
“东方夏冀根本不爱我,但老夫人却执意将我嫁给将军,直到我们成亲那晚,由他亲口说出他不爱我的事实,只愿尽丈夫的义务……
对我来说那是一种打击,加上他长年在边疆驻守,我一时空虚难耐,府里有个长工对我极好,一时之间我情不自禁……”莫香儿喃念着,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最后我与长工决定要私奔时,却发现我怀了孕……”
“孩子是将军的。”花薇枫非常肯定的说着。“那眉眼极像将军,绝对是将军的骨肉。”
“没错,与长工发生关系之前,我就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莫香儿笑着继续说道:“只是私奔的前一晚,我们被老夫人拦了下来,也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才让我留下性命,至于那名长工……已被老夫人处死了。
最后我虽然生下了孩子,但老夫人怕丑事会有外扬的一天,于是将我关进了这儿,一关就是五年,根本不让我接触外界,甚至我连孩子都还来不及抱……”
她心痛的追溯这段往事,毕竟那长工是让她付出过真心的男人。
“香儿姑娘,你放心,总有一天,你会重见光明的。”花薇枫上前握住莫香儿的手。
“我宁可死去,也不愿再苟活着。只是在我死去之前,我想见见我的儿子。”莫香儿摇了摇头,凄笑一下。
“香儿姑娘,你放心,昱儿他真的很好,简直和他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莫香儿看着花薇枫,有着为人母的笑容。“真的吗?他很健康?”
“是啊,他真的是个很健康,很聪明的孩子。”花薇枫用力的点点头。
“能不能……跟我说一些昱儿的事情?”莫香儿期待着,慌乱的握紧花薇枫。
花薇枫点点头,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莫香儿,忘了自己身处在何地。
繁星点点,却未见到他等待人儿进门。
东方夏冀掩不住烦躁,直接来到了新房,仍见不到那总是忙碌的娇小身影,于是又走往大厅,还是找不着花薇枫。
该死的,她到底上哪儿了?东方夏冀脸上有着藏不住的焦急,只能不断寻着,最后他想起自己的儿子。
这对母子俩,总爱在他背后玩一些小把戏,肯定形影不离。
他将脚步踅回东方昱搬回主院的房间,只见东方昱单独坐在桌前专心习字。
“昱儿。”东方夏冀唤着,走进房里。
东方昱放下手上的狼毫笔。“爹。”他看了看东方夏冀的身后。
“娘呢?”
“嗯?你娘没上你这儿?”东方夏冀拧眉,心中有一股不安升了上来。
东方昱摇了摇头。“自下午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了。”
“你娘有同你说要上哪儿吗?”东方夏冀闷声问着。
东方昱摇了摇头。“没听她说起……”
父子俩对看一眼,在彼此眼里看见的尽是不安。
“我去找你娘。”东方夏冀不放心,转身便要离去。
“爹。”东方昱喊住了东方夏冀。
“你想起来你娘去哪儿了?”他回头问。
“我和娘的最后一面,是在那老太婆的东院。”东方昱上前牵住了东方夏冀的手,却瞟见了父亲眼中的警告。
“娘说要去找那老……女乃女乃谈一谈,我劝过娘,但娘不听,最后我先离开,接着再也没见到娘的身影了。”
“东院的佛经阁?”东方夏冀挑眉,看来事情真的有点不对劲。
“那老……女乃女乃很怪,好像那里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任何人都不能踏入……”唤了声女乃女乃,是因为爹的眼神警告,虽然他极不情愿
这么一说,似乎有些东西在东方夏冀心里浮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你留下。”他看着儿子,沉声道。
“我要跟爹去。”东方昱执意不放手,跟在他的身边。
“可能会有危险。”他眯眸答。
“我不怕。”东方昱仰起小脸。“我是爹的儿子,以后也是一名将军。而且是要救娘,我不怕危险。”
东方夏冀扯了扯嘴角。“小鬼。”
两人手拉着手,一同往东院的佛经阁走去。
他们走这一遭,是为了要回心爱的人儿,却也意外的解开五年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