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蝶儿喝醉後的隔天,耿将轮就不准她再接近祎痕玦,而他出门这段时间,还派奴仆监视柳蝶儿,以杜绝她与祎痕玦私下见面。
柳蝶儿哪里肯服气,仍是我行我素地前往东院西房找祎痕玦,不甘心自己被耿将轮软禁。
「你、你们这群人,为什麽不让我见痕哥哥?」她在东院外就被一群人挡下,不悦地扯著软软的嗓音叫著。
奴仆们围著柳蝶儿,七嘴八舌地想劝她打消念头,说什麽也不肯再让她往前一步。
「柳姑娘,大少爷吩咐不准你去见二少爷呀!」
「是呀,你可是未过门的大少女乃女乃,若是再与二少爷走那麽近,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柳蝶儿气急败坏地鼓著粉颊。「什麽跟什麽嘛!我和痕哥哥行得正、坐得端,到底是谁在那儿乱嚼舌根说闲话?快让开,我要见他、也想找筝妶。」
奴仆硬是不肯妥协,最後还惊动了房里的绝筝妶。
绝筝妶一走出房门,便见到前头一片黑鸦鸦地,几个人围著一名娇小可爱的姑娘。
她走上前,开口问道:「什麽事吵吵闹闹的?」
「筝妶!」柳蝶儿一见到她,便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像个要赖的孩子。「耿府的奴仆真不懂规矩,还敢囚禁我,真是好大的胆子。」她一面不满地嘀咕,一面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这……」奴仆们为难地看著绝筝妶,不知该怎麽做才好。
「柳姑娘,大少爷已命令你不准再接近二少爷了。」绝筝妶叹口气说道:「你是未来的大少女乃女乃,还是少跟二少爷走在一块吧,免得被人误会了。」
「怎麽连你也这麽说!」柳蝶儿不服。「难道就因为我喝醉了?我又没做错什麽,耿哥哥为什么这麽霸道,不准我和痕哥哥见面?」
「因为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绝筝妶拉长了脸指出事实。「若是再这样与二少爷纠缠不清,恐怕有损柳姑娘的清白。」
柳蝶儿抿紧了唇,生气地低吼:「什麽呀?我只不过因为无聊,想找痕哥哥打发时间,就被你们说得这麽难听,那这样好了,我也不要和耿哥哥成亲了,回府之後我就退婚——」
她像个小孩般地大吵大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束缚住。
绝筝妶愣了一会儿,只得安抚她道:「柳姑娘,你快别说气话了,大少爷是真的关心你……」
「哼,我不管!他每天跑得不见人影,却又不准我跟肯陪著我的人见面,我真是受够了,与其以後伤心寂寞,倒不如现在就先退婚来得好!」柳蝶儿这次真的生气了,来到耿府的这十几天,耿将轮从来不曾陪过她。
那成婚以後的日子呢?柳蝶儿简直不敢想像。
「柳姑娘……」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嫁给痕哥哥。」柳蝶儿瘪著小嘴,任性地说出这足以吓坏现场所有人的话。
「柳姑娘说的可是真的?」祎痕玦一身墨黑地从房里走了出来,唇边有著抹淡淡的笑容,那声音轻柔如风。
「啊,痕哥哥。」柳蝶儿霍然扯开笑颜。「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游湖、坐船吗?」她的玩心已被祎痕玦挑起,像个小孩子似的只想天天有人陪著玩。
祎痕玦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可是大哥不爱你与我在一起,怕被人误会。」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四周一下,那些奴仆都带著责备的眼光。
他分明是故意挑战府里规矩!
柳蝶儿根本管不了这麽多,她气愤地跺了跺脚道:「好,既然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就回去,再也不来耿府了,这样就不会有什麽误会了吧?!」语毕,她气呼呼地跑开,丢下一群面面相觑、不知该如河是好的奴仆。
眼见柳蝶儿负气而去,绝筝妶心里有著不安,等府里的奴仆一哄而散後,她才轻问道:「爷,这样真的好吗?」
「有何不可?」他冷笑著,随即迈开大步离去。
绝筝妶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
她知道,府里将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而她什麽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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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蝶儿一气之下回到柳府,便吵闹著不愿嫁给耿将轮,柳老爷原本不以为意,待耿将轮派人通知,两府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於是耿将轮只得跑一趟柳府,好说歹说地安抚柳蝶儿,最後为避免夜长梦多,双方决定提前在年前完婚。
天气愈来愈冷,冷得几乎让人以为会落下一场大雪。
绝筝妶望著回廊那串大红灯笼,以及贴满「喜」字的门窗——今天正是柳府与耿府的大喜之日。
柳蝶儿负气回到柳府後,她原以为祎痕玦会就此罢手,岂料他心里的计画并未因此而中断,反而因为柳蝶儿与耿将轮提早成亲,而继续进行下去。
然而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麽,她一点也无法窥知。
虽然她极力想要踏进他的心里,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了。
就在她叹气的同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新嫁娘已被迎进了耿府。
柳蝶儿其实是喜欢耿将轮,只是之前他不常陪著她,让她感到寂寞,才会扯出这样的闹剧。
耿将轮为了可人儿,只得低声下气地请求祎痕玦帮忙商行的事,将手上的帐全交由祎痕玦处理。
当然祎痕玦也爽快地答应,彷佛兄弟俩从无嫌隙。
但事实上,恐怕只有祎痕玦自己才知道他在盘算些什么。
当府内响起了震耳的弦乐,绝筝妶知道是一对俪人拜了堂,她望著厅堂里那热闹的气氛,独自傻傻地望著柳蝶儿那身新嫁娘的打扮。
女人最大的希望,就是披上喜气洋洋的喜帕,与相爱的另一半白头偕老吧!那麽,她会羡慕柳蝶儿寻到自己的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看什麽?」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她身後响起,原来是祎痕玦。
「爷……」她惊讶地失声唤著,没想到他就站在自己的背後。
「看他们拜堂看得失神了?」他睨了眼里头欢欣喜气的景象,冷冷地道:「没想到柳蝶儿最後还是选择嫁给耿将轮,我还以为她会有多勇敢……」他嗤哼著,似乎是失算了。「不过这样也好,游戏太快结束就不好玩了。」
她倒怞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问道:「爷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要拆散大少爷与柳姑娘吧?」
祎痕玦只是淡然一笑。「拆散?这句话有失公道啊,男未娶、女未嫁,怎能说是拆散呢?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是废话,她都嫁给耿将轮了。」
「爷!」她轻咬著**,哀伤地望著他。「大少爷与柳姑娘都已成亲了,您不该再介入他们才是。」,
「我想做什麽,还需要经过你的批准吗?」他冷眸一瞪。「别忘了,你只是我身边的一名婢女,没资格多管闲事!」
她噤了声,难过地敛下双眸。「爷,就算上一代的长辈有什麽恩怨,那也都过去了,爷何必放在心里,让仇恨蒙蔽双眼,而失去亲人之间的温暖……」
「你这是在教训我?」他扣住她的下颚,生气地低吼。「什麽时候,你也开始学会顶嘴了?」
「我……」她拼命摇摇头,眼里露出一抹惊慌。「爷,妶儿只是希望……您不要再失去重要的人而已。」
「哈!」他失笑。「唯一对我重要的人,早已不在人世了。」他靠近她,垂下眸望著她。「你也听到不少府里的传言吧?那些都是真的,我确实是小妾所生,我娘就是被耿将轮的母亲、耿府的大夫人给亲手害死的:」
他失控地将压抑在心底已久的心事,一股脑地全都道了出来。
「爷。」她心疼地望著他。
面对她温柔的眸子,他的心底似乎也流进一抹暖流,好一下子,他只是紧紧地拥她入怀,汲取她身上的温暖。
他不是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柔情与关心,无奈一心想复仇的他,实在没办法放弃原来的计画。
那仇恨在他的心上刻划了二十年,现在若是全都放弃,他深觉辜负不得善终的娘亲。
他不想背上「不孝」二字,只能先忽视对绝筝妶的迷恋,待复仇成功之後,再好好地补偿疼惜她……
报完仇之後,他才能安心地承认自己渐渐对她产生迷恋的事实。
此刻他需要的,是一名听话的温顺婢女,到了最後一刻,他还会利用她,帮助自己完成最後一项计画。
非得要让耿府支离破碎,才能消解他心头之恨!
「城外那座宅子,你所住厢房外那棵梧桐树,就是当年我娘自缢的地点,而逼她自缢的凶手就是何氏!」他冷冷地道:「你教我能不恨吗?她当著我的面,逼我娘上吊自杀,我怎麽能轻易放过他们……」
绝筝妶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带著心疼,原来这就是真相?!
看来小妾之子只是小事,最令他感到痛苦的是,亲眼见到最爱的亲人被逼迫自缢,莫怪他无法吞咽这口气。
「爷……」她叹气,小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俊颜。「冥冥之中自有报应,老夫人也已经得到了她应得的报应了,或许不该再把仇恨延续到下一代,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你说得容易!」他抓住她的小手,恶狠狠地看著她。「你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吗?你以为我苟活这么多年是为了什麽?每晚我梦见的都是娘那张凄苦的脸,这口气,我吞不下,这仇恨,我也抹灭不去。」
是呀,他有权利去恨,只是她却不想他活得这麽痛苦。
「爷,您的心里难道没有别的感情吗?」她语重心长地说著。「恨像一把刀,若是一直放在心上,心口上的伤痕永远都好不起来……」
「住口。」他低头怒瞪著她。「今晚的你太放肆了。」他加重握住她手腕的力道,痛得她眼眶红了起来。
今晚的她确实相当反常,之前的她不都安静得像个布女圭女圭,任他安排摆布吗?为何今天却拼命对他说一堆道理?
她是怎麽了?一改之前的柔顺,开始当一名说客,想说服他放下仇恨,不再以复仇为目的……
「爷,妶儿只是实话实说……」她也不懂,为何今天的她会坚持犯颜苦谏。
许是府里那刺眼的红,令她失控了……
她这坚持不肯屈从的模样,让他感到非常不安。
像是……她的心已飞离,不再紧握在他的手中……那惶恐,逐渐在他的心里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陰森地望著她。「这辈子我永远也不会有其他的情感,若你企图要改变我什麽,那都是痴心妄想!若你想要离开我,那麽我警告你,我会先毁了你!」
他的表情陰鸷冷沉,把话说得极端狠绝。
其实他不想、不想失去她!
「爷……」她踉跄地退後几步,才稳住脚步。
「你是我买下的女人,若敢背叛我,我绝对会毫不考虑地毁了你……」说完,他便甩袖离去。
看著他离去的背影,她的心有如刀割。
为何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她的心竟会如此难过?
而又是为什麽,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没有一丝迟疑地,追随著他的背影?
或许自第一次与他见面起,就注定了两人之间纠缠不清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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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将轮与柳蝶儿拜堂的那晚,绝筝妶面对的就是祎痕玦的冷漠。
祎痕玦见到她,总是那副冷然的表情,就像看待府里其他奴仆一样。
她不想要这样,不想自己在他的心里与别人是没有差别的,於是她更加体贴,尽心尽力地为他做任何事情。
最後,她只能放弃想劝他别再报仇的想法,毕竟要一个人放下仇恨,那比登天还难,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也只有祎痕玦自己才能想通。
绝筝妶明白了这一点,於是当晚她决定,只要是能令他感到开心的事,她全都会揽在身上做。
柳蝶儿嫁进耿府三天後,祎痕玦与耿将轮相约单独喝酒,这是他们兄弟俩头一次静下心来好好谈谈。
两人相聚的地点就在东院,祎痕玦的房里。
绝筝妶为他们备妥了酒菜,当一切都准备就绪,祎痕玦命人搬来了筝琴,要绝筝妶为他们兄弟俩弹奏一曲。
虽然她不明白祎痕玦的用意,也无法窥知他的内心,但她还是很尽心尽力坐在桌几前,使出浑身本事弹著琴。
房内弥漫著檀香,也充满著弦乐的美妙,一切看起来都如此平和闲适。
殊不知,祎痕玦今日约耿将轮前来饮酒畅谈,事实上却是他复仇计画中,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麽,但他一旦决定要反击,就非要将耿府弄得家破人亡才甘心。
是报仇,也是发泄心底的不满。
耿将轮一直没将祎痕玦的出身放在心上,对他一如手足,没有其他的心情,对於之前曾经有过的龃龉,也一直对祎痕玦感到过意不去。
对於今晚祎痕玦的邀约,他天真地以为是祎痕玦欲与他尽弃前嫌,打算一同经营耿府。
「痕弟,为兄在此为之前的无礼向你赔罪,先自罚三杯。」耿将轮自愿地斟酒罚了三杯。
祎痕玦见他一开始便乾脆地喝了三杯酒,嘴角浮现难解的笑容。
「当我是亲兄弟的话,就别在意这些了。」他淡淡笑道,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将不满全都隐在那虚伪的笑颜之後。
绝筝妶见到祎痕玦那人前人後迥异的一张脸,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将心里的心事与心疼,全都诉诸於琴弦上,那琴音彷佛被赋予了生命,代替她吐露一声又一声的轻叹悲泣。
这曲子有些悲凉,却又带著令人落泪的温暖柔情.!
兄弟俩彼此放下嫌隙,真心地畅谈著,祎痕玦也不断为耿将轮斟酒,直到最後酒壶空了,他才勾起一抹笑容。
「没酒了,我到後院要人送来。」他站了起来,望著已半醉的耿将轮。
「不、不了……」耿将轮打了个酒嗝,感觉一股热气渐渐从体内窜起。「天、天黑了,我也该回房休息,免得蝶儿担心……」
「诶,咱们兄弟难得喝酒,就别管大嫂了,要不,我现在就走一趟大嫂那儿,命人通知她……」
「这……」
「就这麽决定了。」祎痕玦敛眸,嘴角有著诡谲的笑容。「就让妶儿为你弹琴助兴吧,等会儿我就回来了。」
绝筝妶停下动作,不明白为何祎痕玦突然转头深深地望著她,眼里有著闪烁的眸光。
她不懂……但那瞬间,她全身却涌上了一阵寒意。
他、他到底设计什麽了?为何令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祎痕玦怞回自己复杂的眸光,踏出房里,关上门……
他望著昏暗无光的夜幕,不觉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他这麽做,全都是为了报仇!
别怪他无情冷酷,连那麽善良温柔的妶儿也狠得下心利用,毕竟他花了这麽一大笔银两赎回她,她是该为自己做些事情……
祎痕玦在理智与情感之间,不断地拉扯交战著。
他这麽做是对的!他敛下眸子,心口微微揪痛著,脑海里也渐渐填满绝筝妶那张泫然欲泣的娇颜。
为了这项计画,他已心神不宁许久,更是失眠了好几天,一直挣月兑不出这样的枷锁。
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心软,於是趁著房里两人不注意,在酒壶里添入了迷乐,那是一种能让男人、女人交欢的催情剂……
过不了多久,房里便将上演一场春色无边的好戏。
祎痕玦甩去绝筝妶那张凄切的泪颜,最後一刻,他还是决定要牺牲她了。
就算明知道未来她会怨他、会恨他,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做出了这残忍的抉择……
一切都是为了复仇,只为了复仇——
祎痕玦反覆呢喃地说服自己,就算心的角落一直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他依然选择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