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下起雨来,到隔天清晨还未停。
下了公车后,棠春撑着伞又走了一小段路,依着祖晋人昨天给她的地址找到他的工作室。
工作室位在僻静的巷道里,独栋两层的建筑,有些老旧。
绿藤稀稀疏疏爬生于外壁上,在雨水的洗礼下,绿得闪闪发光,和褪色的红砖构成奇异的和谐。
走上两阶阶梯,门前的屋檐下吊着一只陶钤,被伞尖拨到,叮叮作响。由檐间延伸而出,挂着一块铜制招牌,红黄色的铜面被镕剂蚀刻成字。
一见铜招牌上的字母——「Argent。」银?好奇怪,是他工作室的名字吗?
在门边模索了许久仍找不到任何疑似门钤的东西,棠春终于放弃的伸出手敲门。
「叩叩!」
没响应。再敲。
「叩叩叩!」
里面有人吗?再敲一次。
「叩叩叩叩!」
依然没人应门,棠春开始怀疑她找错地方了。再敲一次吧,或许是他没听到。
她举起手。
「叩——」这回大门猛地打开,走出一名魁梧而不修边幅,看来有点邋遢的男人。
「啊!」棠春吓了一跳,忘了脚跟后是两阶不低不高的石阶,下意识后退一大步,脚滑了一下,往后摔去。
「小心!」男人伸手拉住她。没想到她轻的像羽毛,轻轻一拉,便撞进他怀里。而她手里的伞则掉到地上。
「啊,谢谢!」棠春慌忙的站稳身子,站离男人一步,匆匆拾起翻覆在地上承接雨水的伞。
祖晋入睡眼惺忪地看着棠春的举动,有点不耐烦地道:「妳大清早敲我的门有事吗?」
将伞收起,棠春这才看清站在门口的邋遢男人就是她老板。奇怪她刚刚怎会被他吓到?她歪着头,百思不解。
「我是棠春,昨天你请我来当你助手的。」看他一脸不认识她的样子,她连忙自报来历,希望他还记得这件事。
「我请来的助手……」祖晋人脑袋清醒了点,看清她是昨天那名女孩,记起了事。
其实昨天他并未仔细打量棠春的外貌,一觉醒来再见到她,没办法将两张脸重叠在一起。
她今天穿著枣色短衫、米白色长裙,及肩长发用夹子固定在耳后,美丽得像一朵初绽的花。雨帘在后,几缕雨丝飘上她的发,宛如迷咒。
他当着她面,打了个呵欠,退后一步。「先进来再说吧。」
「喔,好。」棠春将伞搁在门外,跟着他走进屋里。
屋里相当昏暗,比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还要暗。棠春打量未来数月的工作环境,不禁蹙起眉。
「好暗啊。」她不喜欢没有光线的地方。
祖晋人打开灯,顺手拉开窗帘,屋里的光线一下子亮起来。棠春才发现这屋子窗子很多、很大,微蹙起的眉头才松开。
「我本来还在睡,不知道妳会这么早到。」他到了杯水给她,示意她坐。
棠春接过水杯。「对不起,我不晓得……」
「没关系,是我事前没跟妳沟通好。」瞥见她裙襬沾上泥土,再仔细打量她,恍如魔咒解除,他怀疑眼前的她跟刚刚站在门口的她不是同一人。
她肩膀布料有一半被雨打湿,米白的长裙沾了上,让她看来有点狼狈。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裙襬,目光停留一秒钟,她跳了起来。「呀!对不起,弄脏了你的沙发。」
「没关系,妳不必这么紧张。」他冷淡地看她跳起来时,水杯里的水不小心溅到地板上。
棠春望着地上那滩水,暗叫糟糕。「对不起,我马上清理干净。」眼睛开始含雾。
「没关系。」祖晋人仍是这一句。在他看来,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棠春慌慌忙忙的从桌上拿起一条抹布要抹干地上的水,一不小心,脚滑了一下,往前扑去,正好跌在对面的祖晋人身上。
「呀!对不起,我平常不是这样笨手笨脚的。」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手上的抹布却不慎按在他脸上。她一惊,连忙怞身离开,低着头道歉:
「对不起……」
祖晋人开始咬牙。「别再道歉了。」烦死了!
他模模脸,起身到浴室洗脸。真是,他的起床气都快被她给重新唤起了。
棠春垂下头,不明白今天怎么连连失常。是跟这房子相冲吗?
三分钟后,祖晋人洗完脸出来,见棠春还低头站着,他道:「坐下,我们要谈谈。」
「可是我会弄脏你的沙发……」她看着被她弄脏的那块污渍。
「坐,反正已经脏了。」这女人真能挑起他的坏脾气。
棠春脸一红,拉拉裙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看他怞起烟,香烟的味道让她很不舒服,她忍不住道:「祖先生,能不能麻烦你不要怞烟,我的气管不大好。」
祖晋人拾眼看她,捏熄手里的烟。「我只有心情烦的时候才会怞烟,妳害我心情很不好。」
「啊,对不起。」棠春吶吶道。可是他也未免太直接了吧。
「我说了,不要再跟我道歉。」就是她再而三的「对不起」让他不爽。
「喔,是。」他真的好凶喔,她昨天怎么会觉得他人还不错?
「首先,有几件事必须先跟妳约好。第一,不用称我祖先生,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第二,以后工作时不要穿太淑女,妳是来当我的助手,不是来当模特儿让我拍的,最好是穿长裤。第三,在我这工作,时间不一定,平常工作不必太早来,大概十点左右就行,我不喜欢一大早就起床,除非有工作要早上做。要提早来时,我会先告诉妳。还有,少说『抱歉』,我不爱听。」他一口气交代完毕。「就这样,有疑问吗?」
听他连珠炮似的噼哩帕啦说一大串,听得棠春一楞一楞的。
「应该没吧。」听起来好象有点轻松,又有点辛苦,她应该没问题吧,反正只做几个月而已。
祖晋人点点头。抬头望了眼壁上的钟,时间才八点半,他下午才有工作要接,想回楼上的房曝睡回笼觉,偏偏棠春人在这,又不能丢下她在这不管。有点麻烦。
棠春突然想起他的提款卡,连忙从皮包里拿出来还给他。「祖先生——」
「叫阿晋。」他干脆给她一个称呼他的方式。
「阿……阿晋,这是你的提款卡。」她将卡递到他面前。
「三万块够吗?一个月的薪水。」他问,并不收回。前几天才把钱提出来借人,只剩几万零头,不知够不够?
棠春点点头。「够,谢谢你。」
「那张卡妳留着,以后领薪水时就自己去提钱,也好替我省麻烦。」
「啊,哪有人这样的……」好奇怪的人。
「怕户头里没钱可以领?」他误解她的意思。「妳放心,三万块的薪水我还付得起。」
「不是,你误会了,我是指你将提款卡给我,你不怕我卷款逃逸吗?」要是她聪明,她会这么做的。
「妳会吗?」他斜着眼看她。
「应该不会……」她想了很久,觉得她还是不大可能这么做。
「那不就得了。」没兴趣在这话题上打转,他站起身。「妳跟我来,我先教妳认识一些摄影器材。」
棠春跟着他,犹不明白地追问:「你跟喵喵说一样的话……可是,你怎么能确定我不会那么做呢?」
谁是喵喵?他停下脚步。「妳一定要我说?」适可而止的道理她不懂吗?她不觉得烦,他可不。
棠春坚持地点点头。
「好吧,那我就告诉妳。」
棠春倾耳准备聆听。
只听他道:「因为我打第一眼见到妳时,我就……」
「就怎么样?」她突然心跳加速。
「就觉得妳很呆。」打破沙锅问到底,这下可满意了吧!
她很呆?
一个上午,棠春都在想祖晋人说的这句话。
她真的很呆?会吗?
祖晋人教她认识一些基本的摄影器材,见她拿着一个长镜头发呆,心不在焉,魂不知飞到哪去了。
「棠春,妳有在记吗?」
「有啊。」棠春回神过来。「你讲的我都记住了。」她记忆力这么好,哪里呆了?讨厌!竟然说她呆。
「有记住就好,下午我要去帮人拍照,妳跟我一起去,顺便在一旁学。」祖晋人将她手上的镜头拿走,收进摄影箱里,从地板上站起来。
「喔,好。」棠春点点头,跟着站起。在地板上曲腿坐太久,脚麻的有点难受,她转了转脚踝,帮助血液循环。
「中午了,等我一下,我先去换件衣服,待会儿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就开始工作。」他丢下话,径自定上二楼的房间。
见他上楼,棠春走到窗边。雨已停,天空经过洗涤,变得干净一些,空气呼吸起来也较舒服。
今天算是第一天上班,喵喵吵着要来评估,她不让跟,牠在家里一定气死了。
等待的时候,棠春趁机观看挂在壁上的几幅照片,大多是风景照,拍的相当美、相当真。
感觉得出来他真的相当喜爱摄影。
十分钟后,祖晋人换好衣服走下楼。棠春看了他一眼,觉得奇怪。
「你换这套跟刚刚穿的有什么差别吗?」皆是一件宽T恤、洗到泛白的牛仔裤,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她还以为他会换一件正式的西装,像昨天穿的那套呢。
「当然有。」祖晋人拉起袖子嗅了嗅,笑道:「现在穿的没怪味道,刚刚那套是睡衣,穿好几天了。」
棠春没想到会是这种「差别」。「你好脏……」
「脏?我刚洗了澡,哪里脏了。」他不以为意。女人就是喜欢斤斤计较,当一个男人一手包办自己的生活起居,出门时能弄得体面就不错了。
一个上午的相处,棠春已不像先前那样怕他。她走上前,捉起他袖子嗅了嗅,确定真的干净,眉头才稍微舒展。
「通过检查了吗?」祖晋人半玩笑、半嫌烦地道。
棠春松开他衣袖,考虑了会儿才道:「虽然你是我老板,但是身为你的助手,我想我若要求你在同我工作时至少必须干干净净,应该不算过分吧?」
祖晋人瞥了她一眼,背起摄影箱。
「好吧,就听妳的,洁癖小姐。」真搞不懂女人为什么这么爱干净?其实他平时也脏不到哪去呀。
请吃了一客商业简餐,下午,祖晋人带着棠春来到一家婚纱摄影公司。
「我们今天要帮一对新人拍室内婚纱照。」他带着棠春直接走进摄影棚。
新人已经来了,正在化妆。
他边架三角架,边教棠春待会儿要做的事。
二十分钟后,换好礼服的新人已经准备好,棠春拿着反光板照着祖晋人的指示动作。
打扮得美丽月兑俗的新娘在布景前甜甜地微笑,让镜头捕捉她最美丽的神情和姿态。
一般婚纱摄影,主要是拍新娘,新郎通常成为衬托红花而存在的绿叶。
棠春高举着反光板,看着眼前浓情蜜意的新人,心中顿时有所感触。
她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丁这么久,一直以来就只与喵喵相依为命,难免偶尔也会觉得寂寞。
拥有人的形貌,她虽努力融入人类的世界、学习人类生活的方式,但,人类世界复杂的情感层面却是她鲜少深入接触的,比如亲情,友情、爱情。
她跟喵喵相处的不错,工作时,与人的应对也没有问题,但她不懂这算不算友情,或者其他。
她想要改变……
「棠春,妳发什么呆?」叫了两、三遍还没听到,祖晋人有点火,索性送她一颗爆栗子。
头顶被敲痛,棠春回过神。「啊,什么事?」
「举这么久,妳的手不酸啊?」他拿下她手上的反光板。
「不拍了吗?」咦,新郎新娘怎么不见了?
「新人要换另一套礼服,可以休息一下。」他拉她到一边,有点不悦。「在工作中发呆是相当不敬业的事,妳想清楚了吗?如果觉得无聊,明天就别来了。」
「啊,不是的。」棠春脸红起来。「我只是有一点……迷惘。」
「迷惘?」听起来像十七、八岁女孩多愁善感的用词。
她低下头。「是啊。」迷惘,关于爱情……
工作两个礼拜,棠春已能驾轻就熟地做她的工作,虽然两人之间还培养不起默契,挨骂的次数逐渐减少倒也可喜。
下午没去拍照,棠春就待在工作室的暗房里看祖晋人做显像和修片。这些工作较复杂,祖晋人自己动手,只让棠春在一旁看。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我去开门。」棠春自动自发的跑出暗房。
大门没锁,门外的人早已进来。
高令晖刚走进「银·写真工作室」,就见到笑靥迎人的棠春走来。
「高先生,怎么是你?」棠春讶异地问。
「棠小姐,在阿晋这里工作还习惯吗?」他微笑地将大门轻轻关上。
棠春点头。「嗯,习惯。」
「棠春,谁来了?」祖晋人的声音从暗房里传出。
「是我。」
高令晖走进暗房,祖晋人仍在冲洗底片。
「是你啊,有事吗?」祖晋人头也不抬地应话。
「等你弄完这些再说好了,我出去等。」高令晖退出暗房,顺手带上门。
棠春泡了壶茶,正要送进去,见高令晖出来,又转身将托盘放回身后的桌上。
倒了杯茶在精致的茶杯里,轻放到他面前。「请用茶。」
「谢谢。」高令晖端起杯子,嗅了嗅。「好香,这是什么茶?」
「花草茶,黄金海岸。」替自己也倒了一杯,在他对面坐下,反正闲嘛。阿晋说的没错,这工作忙时很忙,没事时倒也很闲。「你喝喝看,很好喝喔。」
「这是妳准备的还是阿晋准备的?」连杯子都这么精致,白底青釉花。以前来这里不曾见过这种东西。
「当然是我准备的,他才没闲工夫弄这些呢。」
「听起来好象妳很闲似的。」轻啜一口,薄荷和迷迭香沁人心脾,相当爽口。
「嗯,好象有一点。」她是真的太闲了。
高令晖笑出声。「不知道阿晋是请妳来当助手还是来喝下午茶的。」
棠春放下还冒着白烟的杯子。「话不能这么说啊,我现在也算是在帮他招呼客人耶。」
「说的也是。来他这儿,最多给一杯水,还是有妳在好,能喝这么香的茶。」顿了顿,他道:「这茶不知在哪买的,我也让人去买一些,摆在公司里招待客人用。」
「好啊,这是一家专门卖花草茶的店,我有拿这家店的名片,你等等,我找给你。」她应该有放在皮包里才对。
「不急。」
棠春找了半天没找到。「对不起,我好象放在家里了。」她懊恼地道。
「没关系,改天再给我吧。」其实可以用电话联络,但不知怎的,他却宁愿多跑一趟,多见她一面。棠春身上有某种令人相当舒服的气质,上回初次见她时就有这种感觉,今天再见她,相同的感觉仍然存在,而且更为确定。
人与人之间难免有某种隔阂、距离,因为不确定性而存有防范,但是棠春不一样,她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不是致命的罂粟,像一朵静美的花,干净、无害。
「好吧,那我找到再给你。」见他茶水已空。「要再喝一点吗?」
「好啊。」他将杯子推到她面前。看她垂首细心的斟茶,在杯中注入八分满草黄色的清茶。
又过了一会儿,祖晋人冲洗完照片,从暗房中出来。
见高令晖和棠春有说有笑,走到棠春身边的空位坐下,径自倒了杯茶,一口灌下,才道:「你们倒挺有话聊的。」
「是啊,我和棠小姐一见如故。」高令晖笑道。
「我们在聊你的事呢。」棠春向高令晖眨眨眼。
「哦,聊我什么?」祖晋人挑眉问。
「说你喝茶像德州牛仔喝冰啤酒一样,咕噜咕噜就没了。」棠春学他刚刚一口将茶饮尽的豪劲。
祖晋人笑了笑,转问高令晖:「找我有什么事?」
高令晖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道:「爸爸希望你明晚回去一趟。」
「我没空呢,你帮我回吧。」祖晋人神色不变地道。
爸爸?棠春不明白高令晖口中的「爸爸」是他的还是祖晋人的。
她看看祖晋人,又转头看看高令晖,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样,竟觉得这两个男人轮廓有点相似。
「棠春,五点多子,妳可以回去了。」祖晋人淡淡地道。
「喔。」
知道他不愿她在一边听,她识相地收拾茶具,起身离开。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高令晖耸耸肩.「不过阿晋,有些事情你不觉得早就该放开了吗?你喜欢摄影,我替你将公司扛下,可是那不代表我同意你离开家。你知道我意思的,别太固执。」
祖晋人沉默了会才道:「问题是,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你走吧。」
「那是我们的家。」高令晖重申。「不管怎样,你明天都该回家一趟。」
转头见棠春也要回去——
「棠小姐,我送妳回去好吗?」
「呃,好啊。」她回头望了眼祖晋人,踏出工作室大门前,丢出话:「阿晋,再见。」然后跟着高令晖走出小巷,坐上车。
一路上,棠春不知道该不该问。
本来以为高令晖和祖晋人是朋友,今天听他们谈话,好象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可能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而且好象有点复杂。
「妳想问阿晋和我是什么关系吧?」看她不时望着他要开口,一却又迟疑,他干脆代她问。
「嗯,有点好奇。」棠春顺着他的话道。「人类的血缘关系相当微妙,父亲和母亲的血液所创造出的同胞手足,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那么亲近,那种感觉……我很难体会。」
高令晖控制着方向盘,努力消化棠春的话,仍有一点不懂。「妳是独生女吧?」他勉强由她的话猜测。
「勉强可以算是。」棠春也不晓得该怎么用人类的语言来定位自己。
「其实妳应该猜得出来,我和阿晋确实是兄弟,阿晋算是我哥哥,不过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他父亲是我继父,我母亲是他继母,我这样讲,妳明白吗?」
棠春想了想,摇摇头。「不大明白,好复杂喔。」
呵!他摇摇头。「妳真的很——」
「很呆,我知道,阿晋已经说过了。」棠春噘起嘴道。
高令晖再摇头,笑道:「不,妳很天真、很单纯,是我欣赏的类型。」
「我很天真、很单纯?」回到家中,棠春窝在椅子上傻笑,脑中净是高令晖存车上称证她的话。
一定是那个花言巧语的家伙说来骗妳的。喵喵不以为然地大打呵欠。无聊,人类最习惯用装饰性的语言来收买人心。
「谁说,他不会骗人,我真的很天真单纯。」而且还目正他欣赏的类型。棠春弯着眼偷笑。
那表示他眼光有问题!把「呆」看成「天真」,把「蠢」当作「单纯」,比较起来,还是上回直接说她呆,结果书棠春难过了一整天的家伙老实。
这回不知道又是哪个人这样夸奖棠春,今天耳根子想要清静,恐怕有点困难。真是的……
「才不呢,我和他一见如故,你别乱说。」棠春犹自笑着,不理喵喵。
喵喵继续吐槽泼冷水。棠春,妳别傻了,我觉得妳该去问问那个人近视几度.
「人家可没戴眼镜。」喵喵是什么意思啊?
也许他是戴隐形眼镜。
「喵喵,你很奇怪喔,我不理你了。」棠春终于发火。
如果那个人的目的在挑拨分化我们,那么显然他成功了。棠春从不跟牠生气的,都怪那个人,满嘴甜言蜜语。
棠春站起身,走到窗边。「喵喵你别这样,我可是下定决心了。」她抚着窗边的海棠花。
下定决心?喵喵警戒地看着棠春,牠有不好的预感。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牠竖起全身毛发。
不行,棠春妳不能这么做!前几天听她提起,牠原本不甚在意,以为棠春只是说说而已,一下钟就会把这件事拋到脑后,没想到她是意外的认真,难道她真的想和人类……谈一场恋爱?!
「为什么不行?」棠春抿起嘴。「我也想试试爱人和被爱的滋味啊。」
喵喵理智地劝阻。妳毕竟不是人,一年之中也不过开个一季。棠春,妳千万不要胡来呀。
「喵喵,你真像老古板。就算我只有短暂的人形时间,但那不代表我不能恋爱.现代人不都大谈『爱是瞬间,好聚好散』吗?只是谈个恋爱,又有什么关系?」原来她也有犹豫,而且没有适当的人选,现在可不,她决心要趁今年好好的找个人谈情说爱。她已经厌倦了年复一年只过单纯开谢的生活了。
完了完了!妳已经被人类的思想给彻底洗脑了。妳是花,要谈恋爱也该找蜜蜂、蝴蝶之类的,棠春,妳清醒一点吧!喵喵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
「谁说我是花,我现在不就是人吗?」棠春轻盈地转了个身。「我呼吸的是氧,不是二氧化碳,我吃的是人类的食物,不是阳光和土壤。你能说我不是人吗?」
喵喵白她一眼。狡辩!
转了一圈,她头晕目眩的趴在窗台上,温婉地笑着。唉,果然一到晚上精神就不济。
她夜间精神不好,喵喵正好相反,牠是夜行性动物,即使爱跟她到处遛达,夜里还是很有精神。
「你呀,别劝我了,你知道我不随便下决定,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再更动我的决心……其实,又何必严肃来看待呢,我只是想多看看人类世界的其他面貌而已嘛。」
是吗?牠从鼻孔哼声道:我不管妳了!妳自己的事,自己就要有勇气承担。只是,千万别把爱情当作打发无聊的游戏,否则妳会后悔的。世间情的羁绊,不是脑袋简单,心思单纯的棠春可以应付的。
棠春会后悔,就如同牠以前一般。反正现在说一定说不动,等她后悔时自然就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届时就让她再好好反省反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