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大年初一一大早,管府的管事又愁着眉、苦苦脸地领着个新进的小丫头进府里头来,他啊今年的新希望就是希望他家的小小姐能满意他新买的伴读。
说到他家这个小小姐啊——唉。他又要摇头兼叹息了。
从来就没见过哪家的小孩像他家的青眉姑娘这么难缠的,三天两头的换丫头。
三天,三天耶,全金陵就只有他家小姐才有这种本事,能干这种三天就换一个伴读的记录。
说实在的,想当初他刚进管府的时候,还真被青眉小姐给吓了一大跳呢。
他从来就没见过像他家小姐那么可爱的小孩,那时甫才足岁的她,一双眼睛是大又亮,像是镶了黑水晶一样,黑幽幽的;娇俏俏的鼻子笔挺笔挺的,就是请画工来书上去,也不及他家姑娘一半的美丽与无瑕。
这样的女娃儿活像是水晶做成的,精致得让人时时刻刻想捧在怀里,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摔坏了。
真的,他当时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他到府上的第二天,他心中的小天使就变了模样。
老天!他从来没见过一个才足岁的小孩便有翻天覆地的本领,而他们管青眉小姐就有,而且远比孙悟空来得厉害。
幻灭的那天,他亲眼看到青眉小姐的女乃娘大清早才帮小姐换上一套洁净的瓒丝白绣衫,像个小仙女似的青眉姑娘才离开她女乃娘的视线不到一刻钟,待她的女乃娘回来后,她便还一件墨色的黑袍给年迈老眼昏花的女乃娘。
她不但给白绣衫染成黑袍,连她的脸都抹成了黑无常的模样,一路给它黑到底,只剩下一口的白牙!
从那天起,他就坚信“人不可貌相”这句箴言。因为他家的小姐便是一例。
现在他啊,只要一想到他家的青眉姑娘,他就一个头两个大,谁教他是她的专属管事呢,那他便活该倒楣得打理小小姐的一切杂务,包括三天两头地帮她寻找伴读。
管事回头看了身后的小丫头一眼。
他愈看就愈心慌。
真是奇怪,蝶儿这丫头是怎么看怎么乖,但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有一种毛毛的情绪。像是——这丫头如果真跟青眉小姐凑在一块,从此他们管家便再也无安宁之日了呢?
“蝶儿?”他轻唤了小丫头一声。
小丫头抬眼,诚惶诚恐地迎向管事的视线。
“蝶儿,我刚刚交代你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管家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
“清楚。”小女孩点点头,笑了一脸的灿烂,她说:“刚刚管事吩咐蝶儿不管小小姐要做什么事,我就得先跟管事您讲,还有,如果小小姐要去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蝶儿千千万万不可以答应,因为小小姐会乘机偷溜,让人找不着地。”说完,小女孩昂头,笑问:“蝶儿说得对不对?”
“嗯,蝶儿很乖,很乖。”而他也终于放心了。“蝶儿,现在你得乖乖地在这儿等,我去请小姐来;你要记得哦,你是否能在管府待下去,还得看小姐喜不喜欢你,合不合她的意,所以,你得听话些,知道吗?”
“嗯。”小丫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看来,这小丫头小归小,进退之间的分寸却也得宜得很,他这个管事应该没什么好躁心的才是。
如此想想,他也就放心地退了出去,去找他家那个调皮捣蛋的青眉小姐。
管事前脚才踏出门,蝶儿便坐在青眉的床上,两只细细长长的小脚晃荡在半空中,她左看看、右瞧瞧,心里直纳闷着!奇怪,为什么刚刚那个管事会有一张极度恐慌的脸呢?像是在怕什么天灾人祸降临在他身上似的!
而那个管小姐,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性子呢?为什么管事会既担心那又躁心这地直叮咛她,小姐若要做什么“坏事”,她都得摇头说“不”呢?
奇怪,真是奇怪,一个甫八岁的小孩能干什么坏事呢?啧,她才不信呢。蝶儿撇过头,突然撞见一个身子从内室的门中闪身出来,吓了她一大跳。
是,是,是一个男孩!
一个穿着污漆抹黑,全身脏兮兮的男孩!而他此时正揪着清澄澄的眼瞪着她,手里还拿个木剑。
“你,你是谁?”蝶儿壮壮胆,大声地问。“你,你为什么来咱家小姐的闺房?”蝶儿吞吞口水,不大自在地追问着脏男孩。
男孩噘噘嘴。上上下下又睨看了她好几圈,突然,他眉一皱,五官全蹙在一起,问:“你就是新来的伴读?”他锁上了眉心。心里直犯嘀咕!怎么这么小,又这么瘦?她爹娘虐待她是不是?不然,她怎么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
男孩颦蹙着两弯弦月眉,一双眼是直勾勾地盯在蝶儿身上,流转的眸光一次又一次地打量着蝶儿。
而蝶儿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插在腰间上,故件勇敢地开口说:“对,我就是青眉小姐的小丫头。”她好大声地回答,她可不希望声音小被人给欺负了。
这任谁都知道管家财大势大,她虽是一个小小的丫头,不过她也不能任由人来欺负她,让管家丢了脸。
对,就是这样,她誓死要维护管家的威严。纵然她只是个小小的丫头也一样。
没想到小男孩不屑的眼冷睨了她一下,而后又不耐烦,粗里粗气地问她:“那你会些什么…”男孩皱着鼻,脏透了的食指不停来回地搓着鼻,使得那原本就脏脏的脸蛋更黑了。实在是一副野孩子的模样。
“我会煮饭、洗衣服,还会带小孩。”蝶儿昂起头,满是骄傲地开口。她可是很骄傲自个小小年纪便会做这么多事的耶。
但很显然的,这男孩相当不屑哩。他那双秀气的肩又蹙拢了起来。“谁要你会这些啊!我是问你,你会爬树吗?”他没好气地开口,实在是有点受不了这小丫头的少根筋。
蝶儿侧着头,想着——“高吗?”
“比你我都来得高。”
“有一层房这么高吗?”蝶儿又问。
男孩点点头。“有。”
“那不行。”她最多只能爬上一层楼的高度而已,再高,她就会害怕。
而这次很显然的男孩并不太苛求她,迳是点头说:“算了,能爬就好,不像先前的那几个。怕死得很。”
侧着头,男孩想了一下,像是在打什么主意似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蝶儿半晌,而后,他拉起蝶儿的手便往房的侧门外冲。“你跟我来。”
“干么啊?”蝶儿被拉得莫名其妙,在后头跟着他跑。
等等,它是来等她家小姐的耶,这野小孩怎么拉着她就跑,待会儿小姐回来了,找不到她怎么办?
“等等,等等。”蝶儿急了,但男孩根本就不理会她,迳是拉着她一直往外头跑。
完了,完了,她在管家是当不成差了,准会被遣送回家的啦。她宋蝶儿怎么这么可怜,好不容易找到了差事。又即将坏在这个坏小子的手里。
“喂喂喂!”男孩突然在蝶儿的耳朵旁大叫。
蝶儿回神,瞠个大眼望着他。
他说:“你在这等着,我待会儿会从树上丢柿子下来给你,你可要接好。”
树上,柿子?
蝶儿昂头望了这树身一眼;哗!好高的树,他真的要爬上去吗?他不过是跟她一般大小,个儿小小的他如和能爬上这么高的树去摘柿子。
蝶儿这才想出口阻止他,却见男孩已爬到树中央,此时他正咧着张嘴,伸出贪婪的舌头恬了恬他的嘴角,一副馋鬼的模样。
唉,穷人家的小孩,总是这般吃不饱的模样;但,偷人家的东西总是不对的,更何况他偷的是管府的东西!而她是管府的丫鬟。那——她不是成了共犯?
唉呀!不成不成的啦。“你要下来!”,他要不下来,她这管府的小丫头就惨啦。
“唉哟,就快到了,你别这么心急嘛,一下就好了啦。”男孩不肯停地直往上爬窜,隐约中,蝶儿还听见他低声咕哝着:“烦,女孩子家就是烦。”
瞧瞧他才几岁的模样,竟也是这般小大人!
呼!蝶儿觉得地今天真是倒楣透了。不然,怎会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小孩给“捉来”了呢?唉,悲惨的命运!忍不住,蝶儿为自个儿鞠下一把同情的泪。
“咚”一声,一个东西掉下来,砸到她头上了。
“嘿!”那个男孩生气的声音,他在大吼着:“喂!:我把柿子丢下去,你得接着啊,不然-咚-一声,掉到地上了,会砸烂的耶!”
啧啧,他真以为她会当他的同党,一起做坏事是吗?别傻了,她可是个乖女孩耶,她是来当管家小姐的伴读耶,怎么能跟这个小鬼一起破坏管家呢?
蝶儿迳是兀自冥想,没想到树上的怖子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她头上砸了下来。
“小鬼!你在干么?”干么连她都一起遭殃了!
“我的柿子!我的柿子,请你回回神,接着它们行不行啊!”男孩的口吻极坏,好像蝶儿不帮他的性简直是犯了滔天大罪一般。
瞧瞧他的口气,是顶糟的脾气是不?
不不,别管了,她得快回去,别跟这小男孩玩在一块,不然,她往后的饭碗可不保了。
蝶儿正要转身,突然听到上头传来:“完了,完了,这下子我准玩完了。”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瞧他口气急得。
“嘘,有人来,别说我在这。”树上传来他的声音,蝶儿抬起头往上面一瞧,却只见男孩的一双小脚在半空中晃荡着,而身子早已隐在浓密的树叶里。
他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会慌成这个模样?蝶儿正不解,而远远中又传来另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喊着:
“小姐,小姐!这到底是跑哪去了?夫子都来了,她还没见到人影!”
是稍早带她进来的管事!怎么,小姐不见了啊?
管事急慌慌地兜头乱找,瞧见蝶儿在后廷里,便问:“蝶儿,你有没有见到小姐的人?”
蝶儿摇摇头。“我一直在房里等着。小姐一直没进来。”就是在那房里等得无聊,才会被这小男孩捉来偷摘柿子。
柿子!
完了,这管事要是看到满地的柿子,那岂不当她是小偷?蝶儿的脸上强装着笑容,脚却不停地侧踢,能踢走几个算几个;搞不好,管事老花眼,还会马虎掉这一次。
而这管事此时急着找他家小姐,也没把蝶儿的怪异举止看在眼里。
他还得去找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姐呢!管事前脚才踏开,便一个滑较,往前滑了出去。
哇!完了!管事踩到怖子了,这下是真的躲不过了。
蝶儿闭起眼,准备受罚,却没想到管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脚底下的罪魁祸首,牵唇一笑,似一副了然的神态;他拍拍衣衫问: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跟你一般高的男孩?”
男孩!一般高!“他,脏脏的吗?”
“应该是。”脏是“他”的本事。
蝶儿指指树上。
而后,她听见管事在说:“小姐,下来吧。”
小姐!蝶儿吓掉了下巴!
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是——小姐!
“咚,咚,咚!”男孩俐落地从树上跳下来,寒着一张脸,瞪视着蝶儿说:“老坏事的小丫头,没用。”
他骂她?不,是她骂她!小姐在骂她!她头一天当差就被小主子骂了!
哗!这下她往后的日子是怎么过下去啊!
可是——蝶儿不信的眼光又扫了扫“男孩”一眼。
这,世上有长成这个模样的“小姐”吗?她又怀疑了。
蝶儿真的死也想不到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洗干净了之后竟是一张月儿似的脸!
真的,她发誓,她家小姐就像玉雕出来的女圭女圭一样,精致而美丽。
小姐有一双很亮很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总是在上头眨啊眨的,像两把小扇子;那眼瞳啊,就像是两潭深水,静幽幽、水汪汪的,好迷人;还有还有。小姐的鼻子啊,好小好俏丽,挺挺的,就像是画工画上去的一样;只是——
她总是不明白像个陶瓷女圭女圭的小姐,为什么老是喜欢穿着小少爷的衣裳到处乱跑?到处乱跑还不打紧,她还喜欢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像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而这天,夫子来了,小姐却躲在绣阁里不肯出来,害得小丫头蝶儿又被骂了。“去去去,还不快去请小姐出来解书。”这夫子对管府唯一的千金也是头疼得很哩。真不晓得这样调皮捣蛋的千金小姐,日后是谁敢要她?
“哦!”小丫头点头领命。急冲冲地跑出去,才踏出门槛,迎面便一头撞上一个小小的身子。
“小姐!”惨了,小姐跌在泥地里了!蝶儿头低低的,一副准备挨骂的样子。
然而咱们管青眉姑娘却笑开了眉眼。迳是摇手说:“不要紧,不要紧,你受伤了没?”她的眼里有一抹坏坏的神采,像是在算计人。
而这一副温和、娴静的模样,又吓着了蝶儿。
嘎!小姐又打算玩什么花招啊?怎么这副“假假”的样子!
而青眉还是在笑,跌在泥地的身子又侧了一下,将她瓒丝的衣衫弄得更脏一些后,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往书房里走去。
夫子一看到青眉又是这副脏兮兮。仿佛没人要的小孩一般时,他的眉不自觉地又皱上了。
他知道这管府的千金自有她家的大人管教。可是教出这样调皮捣蛋的千金小姐也是有损他的颜面呀。
忍不住眼里的烦碍,夫子终于开口:“这,凡为女子,天一亮就得起身梳洗,同父母请安;日出之后,各尽本分;现在你既然要读书,使得早起,这是你为人子弟的本分,你晓得吗?”
“嗯。”青眉点头,一副乖宝宝的模样,看得夫子与丫头心里直发毛。
她今天怎么这么乖啊?
“嗯。”清了清喉咙,夫子又有话要说了。“为什么一身的泥泞?”
“是蝶儿刚刚不小心撞倒了小姐。”自首无罪。
“不是蝶儿的错,是我自个不小心的。”青眉的话一出,又吓坏了这一老一小;曾几何时小姐会主动认错来着?
“夫子,学生要领出恭牌。”青眉将自个儿脏掉的衣角露出大半块的污渍来。
“才刚来,出什么恭,不准去!”这丫头准是又要出去闹事了。
“可是,”小女孩有些为难地蹙着眉。“可是人家的衣衫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咱家的椅子虽不大好,可也是远从大理进货而来的,这下弄脏了,学生待会儿可得受爹爹的责罚了。”青眉噘张嘴,清澄澄的眼泛着水光,有玄然饮泣之急。她扁着嘴,怞动着双肩,说:“而且,人家真的是想解手嘛,又没骗夫子你。”
夫子算是怕了她。从桌上的竹筒怞起了恭片,递给青眉。“去去去,快去快回。”
青眉将恭牌揣在手里,面露喜色,飞也似地奔了出去,彷如得了特赦一般。
唉,一位像个小少爷般活泼好动的小姐!夫子与蝶儿同时摇头。青眉小姐真该是男孩儿的,女儿身可真是糟踢了她的潇洒不羁。
这样的大庭园,是关不住这只野生的大鸟的。
飞出“牢笼”的野鸟飞到了她最爱去的后花园。
昨儿个听爹爹跟娘说城西“圆”员外今天要来拜访他们耶!
好棒,好棒喔。
听说这“圆”员外家也有一位小公子哦,而且跟她年龄相仿,才长她个两岁耶;嗯,就不知道他会不会使剑哦?
青眉侧着头想!要是他不会使剑,那她找他干什么呢?
唉呀,唉呀,不管这么多了,先找到人再说。
青眉提起小裙摆,跑到后廷的花丛里,又模出她的小木剑,一长一短。
“圆”小少爷一把,她自个儿一把,呵呵,刚刚好。青眉唔唔暗地笑着,好不开心。
现在啊,就是要去找那个“圆”少爷喽。
她手里揣个小木剑,身后再拖个长木剑,此时正四处张望着找“圆”少爷。
正对着青眉,迎面而来一个衣冠楚楚的小男孩。他的双眉敛着,神情好紧张。
嘎?那一个拙拙的人是谁?
“小丫头,你是管府的人吗?”小男孩温文有礼地问。
小丫头!是在叫她吗?青眉瞪大了眼,侧着头,反覆地想!她是个小丫头吗?应该是吧,她很小啊,而且她是个女的。那也符合“小丫头”这个名讳。
唉呀,不管了,先点了头再说。
“那,你知道这儿到前堂的路怎么走吗?”男孩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
呵!敢情他是迷路了啊?
“你是谁?”该不会就是那个“圆”少爷吧。
“袁天佑。”
嘎!“愿天佑”!这个蠢蛋真是“圆”家少爷!
“小丫头!”天佑很礼貌地打断青眉的评量眼光。“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到前堂的路怎么走?”
“你会使剑吗?”她将拖在身后的长木剑,甩到他跟前给他。
“嘎!”天佑瞪大了眼。“这,这是要干什么?”
“你陪我对招,我就告诉你去前堂的路怎么个走法。”真不愧是金陵富商之女,这会儿虽才是小小的八岁年纪,竟也懂得跟人家谈条件!
天佑举起木剑,有丝为难。
这小姑娘虽是满身的脏污,可是他看得出来她容貌十分姣好,洗净后的她,该是个白瓷般的姑娘,这,教他怎么狠得下心拿把木剑往她身上打?
碎了怎么办?这是当时天佑打定主意手下留情的理由;但,他留情,青眉丫头可不知道,她只是一心一意想找人比划比划。
“怎么样?”她的眸中闪着兴奋无比的光芒。
“好,点到为止。”那他在让招之余。也不至于被这小姑娘打得太惨。
“好,就点到为止。”口里虽是这么应允着。但——谁理他啊!她当然得玩到她开心才停啊。
可怜的天佑还不晓得青眉的性子,便提起剑,笔直直地伸着,指向青眉。
青眉提起剑,也指向天佑,这会儿她才发现——“不对。不对。”她的头猛摇。“你的剑太长了,那我太吃亏了。”
天佑将手中的长剑递还给她。问:“那你要这把吗?”
青眉摇摇头。“不要。”那太重了,她才拿不起来哩。
她又四处张望了下,看到了!找到了!
她奔到树下,捡起一根极短极短的枯枝递给天佑。“呐,你的剑。”
“这不公平吧,这——太短了。”他学她蹙起眉峰,摇摇头,颇不满自己手中的“兵器”。
“你要走出这座园子吗?”她没好气地问。
“当然。”
“那,好。”她点着头,架上剑势。“别婆婆妈妈了,快比吧。”不然待会儿夫子派出蝶儿出来找她,那她什么都玩不成了。
好霸道的丫头啊!天佑的脑中方浮出这一个念头,便迎面而来一记响头。
“喝!喝!喝!”青眉连刺了天佑三剑,他连闪都闪不过。
反正要陪她玩嘛,当然得让她玩得尽兴。
“喝!”迎面又是一记,敲在天佑的左肩上。
哦——痛死了:这小丫头看起来没几两肉,怎么力道这么强啊!
啊,啊,啊,她又来了!
青眉提起木剑,不停地往天佑的前胸、右侧、左面敲打,打得他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不管了!他得反击,让这丫头知道他可也不是这么好惹的。
提起自个手中的“剑”,便要往青眉的肩胛子上刺去。
刺中了!而她没大呼小叫,却笑开了眼眉,因为——他的“剑”断了。
他的剑断了,那这场赛也该玩完了,不是吗?
才不哩,他的剑断了,青眉照玩,手中抄起小木剑。亦步亦趋地追着天佑打。
前头,天佑在逃。“不公平,我的剑断了。”
后面,青眉在追。“剑断,人亡,你懂不懂啊!”大呆瓜。
“你说点到为止。”逃亡中,天佑不忘回头提醒她当初的承诺。
“记性差,忘了。”她赖皮,飞也似地追在他后头,手里还挥舞着木剑,在艳阳下,像索命无常似地露出森白的光芒。
奔在前头的天佑看到了湿地里的泥泞,他还边跑边回头说:“小心!”
“啊!”来不及了,紧追在后头的青眉踩了个脚底滑,更是将身子滑了出去。
“哇哇哇!”是池塘!
她吓得手忙脚乱,猛鬼叫。“救命啊!”
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一个不留神,他的手竟然主动伸出去,给那个小女娃握上,而她。很忘恩负义地拖他下水,还手脚伶俐趴在他的背后,猛叫着:“你会不会游泳,会不会?”
“我会。”但,这儿浅,还不需要,他拖着她上来,却很讶异地发现到——她竟然一点都没湿!连一个小衣角都没沾到水!
哇,好厉害,她是怎么办到的。
“小姐,小姐!”众家丁听到青眉大声尖叫的声音赶来了,而蝶儿跟在后头,从大人的腰身子后,偷睨了一眼状况。
哗!小姐怎么趴在一个男孩的身上!
“袁少爷,我家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叫得这么大声?
“她跌到水塘里了。”
“小姐她,跌到水塘!”家丁又不解了;怎么小姐跌到水塘,而全身湿淋淋的却是袁家小少爷呢?
“她大叫救命,而我被她拉了下去。”
“可是小姐会游泳啊。”这会儿换蝶儿不明白了。
“嘎!”天佑瞪大了眼,睁眼望着贼兮兮的青眉。“你会游泳?”
她比个五,得意非凡地说:“五岁就会了。”她是立志要当个才女的哟,那当然得什么都会。
“那你,那你,怎么还叫救命?”他冷得都结巴了,瑟缩着身子,直发抖。
“拜托!”她皱紧了秀气的五官,一副饶了我吧的神采,她说:“这天气这么冷,你叫我下水!”她又不是呆子,才不干这种傻事呢!
那她铁定是把袁家少爷当傻子喽!
天佑气愤地抖瑟着身子,他跟管青眉之间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而蝶儿,看看小姐。又瞧瞧袁家少家;心想!唉,服侍这样的小姐,她可得替她承担多少罪过啊。
就不知道小姐再大点的时候会不会好一些,她期待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