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鞅回到自己的寝宫内,脸色难看的坐在椅上沉思,心情显然非常的糟糕。
他逼自己冷落她、不去见她,就是要给她一点教训,但真的见到她因被冷落而伤心失落的模样,他的心却又跟着隐隐作痛,非常不好受。
他不该心软,不能如此轻易便饶过她,他是一国之王,岂能让一个女人轻易左右思绪,因为她的泪水便改变决定?
“王,不好了!”此时宫女急急忙忙的来报,不敢有任何耽搁,“妍妃娘娘昏倒了!”
“什么?”他震惊的站起身,心像是在那一瞬间被人给紧紧揪住,“御医呢?唤御医了没?”
“已经去唤了。”
他大步走出自己的寝殿,再度往莲宫方向走去,非常担心冯慕妍的情况。
她为什么会突然昏倒?她绝不能有事,他绝不准她离开他!
一进到寝房,就见御医正在床边帮冯慕妍把脉,他虽然心急,却还是只能暂时按捺住情绪,等御医把完脉再说。
直到御医诊断完冯慕妍的病况后,尉鞅难掩焦急的问:“妍妃到底怎么了?”
“王,娘娘这是身子虚弱,再加上心力交瘁,内外煎熬,才会导致昏迷发热的状况产生。”
“身子虚弱?心力交瘁?”
“娘娘食欲始终不振,入口的东西少之又少,身子不见孕妇该有的丰腴,反倒显得消瘦憔悴,要是再瘦下去,恐怕娘娘肚子里的胎儿会发育不良,而娘娘也会有性命之危呀。”
尉鞅心惊的瞧向躺在床上的冯慕妍,脸色苍白的她,看起来万分憔悴,就算在昏迷中,似乎也很不好过,只见她双眉紧蹙,低声呓语,好像正在作恶梦。
这一刻,他的心像是被狠狠的刺了一下,痛彻心扉。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他难辞其咎。
如果不是他有意让她吃些苦头,刻意冷落她,她也不会惶然无助,承受着身心煎熬,直到承受不住才昏了过去。
他真恨自己,恨自己高傲低不了头,一步一步慢慢将她逼入了心力交瘁的绝境里!
“御医,那现在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的情况转好?”
“微臣会开一些滋补的药膳,让娘娘服用,但得想办法让娘娘有胃口服下才有用,另外不该再让娘娘继续承受内心煎熬,否则微臣担心,娘娘总有一日会……撑不住的。”
“本王明白了。”尉鞅的脸色凝重,紧盯着冯慕妍的双眼满布担心,“你下去准备吧,该如何让她喝下,本王自有打算。”
“微臣遵命。”
御医退下后,尉鞅便坐在床边,痛心的瞧着她在昏迷中还不断挣扎呓语,眼角甚至掉着泪。
“不……求求你……别这么对我……”
“妍儿,别哭。”他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一遍又一遍,她的泪水让他疼痛、懊恼,恨自己竟狠下心来折磨她。
但折磨了她,同样也折磨到他自己,这一阵子他没一日好过,一颗心始终系在她身上,陪她一起痛苦呀。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无意识的低泣着,“我不会玩什么花样……我会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只求你相信我……”
“我信你、我信你。”尉鞅俯,吻去她的泪水,在她耳边柔声的哄着,“妍儿,别慌、别怕,我不会再折磨你了,我用自己的性命向你保证。”
他对她的恨,早已淡去,他还是爱着她的,深深的爱着她,那一股爱意甚至比从前还要更加浓厚。
她愿意为他保下孩子,已经足以让他明白,她同样是爱他的,要不然她不可能牺牲到这种地步,就算和她娘亲起争执,也绝不后悔。
他该如何向她坦白,都是他高傲矛盾的心,不容许自己轻易开口原谅,才会让她承担了如此多的折磨?
他早已不当她是罪人,她还是他最爱的女人,唯一能让他在乎、唯一能进驻在他心上的女人……
恍恍惚惚的从昏迷中苏醒,冯慕妍睁开双眼,困惑的瞧着躺在她身旁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还是作梦。
他怎么会在她身边?不可能吧,她现在肯定是在作梦……
“醒了?”原本闭眼浅眠的男人在她睁开眼后不久就醒了,他拿起一旁的布巾帮她擦拭脸上、脖子上的湿汗,动作又轻又柔,“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傻愣愣的瞧着尉鞅,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他虽然依旧板着脸,但他对待她的态度好温柔,就像是怕将她碰坏似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她一醒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原本不愿见她的男人竟陪她睡在床上、守着她,像是把她当成珍宝?
“你已经多日没有正常进食了,从现在开始,本王会盯着你,亲眼瞧你将膳食全都乖乖吃下。”
他起身,唤来宫女帮冯慕妍梳理打扮,冯慕妍还是一脸呆愣的任由宫女们帮她穿衣盘发。
因为尉鞅对冯慕妍的态度转变,连带的宫人们也小心的服侍她,不敢再对她有任何怠慢,免得惹祸上身。
等到她打扮好后,一桌香气四溢的早膳也已摆好在她的寝房内,她由宫女引领着落坐,同样梳理完毕的尉鞅就坐在她身旁,打算陪她一起用膳。
冯慕妍不知所措,就算宫女已经将一碗清淡的小鱼粥摆在她面前,她还是一动也不动,像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吃饭。
尉鞅看她迟迟没有动作,眉心微蹙,“这鱼粥不合你胃口?”
“不……不是……”她赶紧将碗给捧起,却没想到粥很烫,连带的碗也烫手,她低呼一声,一不小心就把碗给打翻了,“啊—”
粥洒了一地,她惊慌的瞧向尉鞅,就怕他会更加不悦,果然他眉心的皱痕更明显了,但他却是握住她的手查看着,语气有些担忧,“烫到手吗?很疼吗?”
“呃?”他……在关心她?
他赶紧命令一旁的宫女,“去把布巾用冷水打湿拿过来。”
“是。”宫女动作利落的转身拿布巾去。
等到宫女将湿布巾送过来后,尉鞅将冯慕妍的双手包裹在湿布巾里,替她降下掌心的热烫。
“还疼吗?”
听着他关怀的话语,冯慕妍眼眶一热、鼻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说话,可能就会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只好紧抿着唇摇头。
为什么又突然对她这么好?难道他不恨她了吗?如果他只是希望她安分的将孩子生下,不会出任何差错,其实他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会将孩子生下,她是心甘情愿怀着这个孩子的,绝不会让孩子有任何万一。
敷了一会儿,尉鞅将布巾拿开,仔细端详她的掌心,没有发现红肿后,才放心下来。
冯慕妍连忙将手收回,不让他再继续握着。
她的举动让他眉心又是一蹙,“怎么了?”
“王……您大可不必这么做,无论如何,罪妾都会努力将孩子平安生下来的。”她扯开一抹苦笑,“罪妾向您保证,绝不会耍任何花样。”
“你认为本王是为了安抚你才这么做的?”
“难道不是?”
尉鞅忍不住气恼,恼的是她不明白他的心意,也恼自己无法软下口气直接说不恨她了。
“本王懒得安抚任何女人。”他气闷的拐个弯回答。
懒得安抚?如果他不是在安抚,那又是在干什么?冯慕妍小心翼翼,就是不敢将他的举动和原谅她的意思给摆在一起。
毕竟她差点害他丢了性命,这么严重的事情,他不可能轻易原谅她的。
“还有,你不必再自称罪妾,本王不想听。”
“那……罪妾还能自称什么?”
“你从前怎么唤自己,就怎么唤吧。”
“……是。”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气氛变得尴尬生疏,这让尉鞅有些懊恼无奈,没想到要修补两人之间破裂的关系会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她现在对他有顾忌,不敢放开心相信他对她的好,他也就只能慢慢用时间让她明白,他对她不是安抚,而是怜惜。
此时宫女又重新添了一碗粥摆在冯慕妍桌前,尉鞅马上将粥碗端过,“碗烫,还是由本王喂你吧。”
“呃?”
冯慕妍错愕的看着尉鞅用汤匙舀起一些粥,放在嘴边吹凉之后,才递到她面前,顿时一阵酸意又蔓延在鼻间,眶中甚至已经浮起泪波,随时都有可能溃堤而下。
他居然不顾王的身分,纡尊降贵的亲自喂她吃粥!她除了受宠若惊之外,心中还泛满了说不出的感动。
就算他真的只是为了孩子,她也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快吃,要不然就冷了。”
她张开嘴,终于将粥给吞下,他每喂一口,她鼻头的酸意就越来越浓厚,最后开始边吃边落泪,一发不可收拾。
“哭什么?”看她哭,他也很不好受,赶紧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这粥难吃到让你落泪?本王马上命御膳房重煮……”
“不是这样的。”她忍着泪阻止,“不是粥的关系,是臣妾自己的问题。”
她是感动的哭了,粥的暖意温暖了她的胃,也温暖了她原本憔悴的心,那道温暖里还包含了他的情意,像在疗愈她心上的伤痛。
她真的可以这么想,他已经原谅她了吗?她真的很希望,他别再恨她,能够重新信任她……
“既然不是粥难吃,那你就要好好吃完,还有……别边吃边哭。”他说不出安慰的话,还是只能用命令的口气,只盼她能赶紧停下泪。
冯慕妍点点头,赶紧将自己脸上的泪都抹掉,深吸好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压抑住想哭的冲动。
尉鞅继续喂她,动作轻缓小心,不管他喂什么,她都乖乖吃下,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用着早膳,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他试着想弥补、想改变,但这种事情急不来,现在只要她能好好的用膳,将身子养得丰腴一些,他就不敢再多奢求什么了。
他相信两人之间的关系会慢慢转好的,只要他不放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