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妍,你最近都没什么吃,多多少少吃一些吧,免得身子承受不住。”
冯蓉请店小二将两人的晚膳送入房里,母女俩便坐在外房的小花厅内用膳,看女儿又是瞧着饭菜发愣,几乎没有动筷,她不得不担心,再这样下去,女儿的身子会出问题的。
“娘,我没胃口,你尽量吃吧,不必管我了。”冯慕妍淡淡一笑。她真的没什么胃口,连动筷子都懒。
“怎能不管?才短短几日,你就已经瘦了一大圈,娘看了多担心,还是你……存心不吃想折磨自己?”
她越想越有可能,女儿心事重重,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她总觉得只要自己一不注意,女儿就有可能会去寻死,所以这一阵子她都紧紧跟在女儿身边,以防任何意外发生。
冯慕妍解释,“娘,我真的没有这个念头……”
“既然没有,就多多少少吃一点,好让娘心安,嗯?”
虽然自己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但冯慕妍不想让娘亲继续担心下去,还是勉强拿起筷子,意思意思吃一点。
见女儿终于肯动筷,冯蓉欣喜的赶紧将一块肥女敕的鸡腿肉放到她碗里,“快点吃,最好赶紧吃回一些肉来。”
她不好辜负娘亲的好意,只好将鸡腿夹起往嘴边送,但一闻到鸡腿的油腻味,她的胃却瞬间翻搅起来,非常难受。
她赶紧摀住嘴到一旁盛水的脸盆激烈干呕,几乎都快把胃里的酸水给呕了出来,“唔……恶……”
“小妍?”冯蓉放下碗筷,担心的来到她身旁,“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娘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坐在窗边椅子上的尉鞅看她吐成这副模样,蹙眉忍住想起身走到她身边的冲动。这女人就算病了也不关他的事,死了正好陪他一起下地狱!
“娘……我没事。”冯慕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忍下阵阵作呕的感觉,原本已无血色的脸蛋显得更加苍白。
“真的没事?但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恶……”她又忍不住的往水盆干呕了好一阵子,吐得都快没力了。
冯蓉惊慌之余,脑中出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想法。这情形就怕……女儿有孕了!
“小妍,你……月信还有来吗?”
“呃?”冯慕妍一愣,难掩讶异。直到此刻娘亲问起,她才发现,她的月信已经很久没来了。
尉鞅闻言,震惊的站了起来。她有孕了?
真是讽刺,当时他一心想要用孩子绑住她,让她成为世上唯一可能生下他血脉的女人,如今她果真怀孕了,而她却是个背叛他、甚至杀了他的女人!
这……怎么可能?她在尉国王宫时,膳食里都有避孕的汤药,照理说,她是不可能怀孕的。
等等,她早就觉得那汤药的味道变得不太一样,难道……汤药早已经换掉,她之后所喝的根本不是避孕的药?
一阵难以言喻的狂喜涨满了心房,冯慕妍下意识抚着自己的肚子,激动的泪波在眼眶浮动,脸上露出了这阵子以来第一个开心的笑容。
没想到她怀了尉鞅的孩子,原本她早已没有活下去的力气,但孩子的存在,让她找到活下去的目标,瞬间让她振作起来。
“娘,我要将孩子生下来。”她原本黯淡的眸光又出现了光亮,非常坚定的说出自己的决定。
冯蓉错愕的瞧着女儿眸中的光彩。女儿肚子里怀的应该是尉王的种吧,而她居然……想要生下敌人的孩子!
不,万万不可以,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为什么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尉鞅震惊的看着冯慕妍试着将一碗用小鱼及蛋花熬煮的清粥慢慢吞下肚,自从她知道可能怀有身孕后,就努力让自己吃下东西,不能再继续食欲不振下去。
此时冯蓉不在,房里只有冯慕妍一个人,虽然强烈的害喜让她非常难受,她还是将粥给小口小口吃下,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非常满足。
他不懂,她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她如果想抛开过往重新过活,就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好不容易才将一碗粥吃完,冯慕妍将空碗搁在桌上,轻柔的抚着自己的肚子,柔声说道:“孩子,虽然咱们很有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你爹,但娘还是会努力将你扶养长大的。”
尉鞅看着冯慕妍柔哄着月复中孩子的模样,脸上的温柔光彩让他心中一窒。她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那种母爱是假装不来的。
他内心百感交集,对她的恨意甚至有些动摇。他可以假设……她愿意生下他的孩子,是因为对他不只有懊悔、亏欠,还有不曾说出口的爱意吗?
之前的他多么希望她能替他怀个孩子,一起共享天伦之乐,但现在人事已非,这个孩子根本不该出现,她却反常的异常珍惜。
为什么要让他死了才看到这些事情?他什么都无法做,甚至无法开口逼问她的心意。
他好恨,恨她的背叛,恨苍天的捉弄,恨此刻什么都不能做的自己……
此时,冯蓉从外头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烟的汤药,脸上的表情非常凝重。
“娘,你去了哪里?”冯慕妍来到娘亲面前,看到她手中端的暗褐色汤药,困惑的微蹙起眉,“这是什么?”
“小妍,赶紧把它喝下。”冯蓉紧抓着她的手,“趁一切都还来得及之前,免得到最后后悔莫及。”
冯慕妍的脸色瞬间刷白,知道娘端来的是打胎药,连忙后退,拼了命摇头,“不!我不要喝打胎药……”
“为什么不喝?喝了对你才是好的,快听娘的话,把药给喝下!”冯蓉步步逼近,死抓着女儿的手不放。
“娘,别逼我!”
“你一定要喝、一定要喝!”冯蓉掐住她的肩膀,硬是要把药往她的嘴里灌,母女俩出现了激烈的拉扯。
“放开我!娘,别逼我把孩子给拿掉!”冯慕妍死命的挣扎,但她的身子还非常虚弱,根本抵挡不了娘亲抓过来的力气。
“放开她!”尉鞅心慌的扑上前,想将她们俩给分开,但他却依旧什么都碰不到。
该死!难道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灌下打胎药,杀了他的孩子?
“妍儿—”
他不死心的想再度扑向前去,这时却出现一股奇怪的力量将他往后拉,他仰倒在地,奇怪的痛意瞬间蔓延全身,痛得他紧闭起双眼,全身痉挛!
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不,他要赶紧起身,他要想办法阻止冯蓉逼冯慕妍喝下打胎药,他要护住她和他们俩的孩子!
然而,深刻尖锐的痛楚刺进他的四肢百骸,他再也承受不住,意识逐渐模糊,陷入黑暗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痛楚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全身虚软,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却让尉鞅万分错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您可终于醒了……”
“谢天谢地,王月兑离险境,终于醒过来了……”
眼前所见,不再是冯慕妍所住的客栈,熟悉的雕梁画栋,华丽的床帐,他想错认也错认不了,这里……是他的寝宫。
守在床边的御医及太监们激动不已。他们的王身受重伤,已经昏迷半个多月,御医用尽所有珍贵的药材及方法挽救王的伤势,终于将王给救回来了。
尉鞅终于明白,之前他处于伤重弥留的状态,魂魄月兑离躯体,一路跟着冯慕妍到席国去,现在御医救回他,他的魂魄也就迅速归位,又回到尉国王宫了。
“该死……该死!”他想坐起身,但全身酸痛无力,月复部的伤口还传来强烈的刺痛感,痛得他流出一身冷汗。
“王,您失血过多,伤势严重,好不容易才苏醒,要好好躺在床上养伤啊!”御医赶紧压住他双肩,不让他起身。
不,他想回到席国去,他还没阻止冯蓉逼她喝打胎药呀!为什么要让他在这最紧要关头的时刻回来?
他心口的强烈抽痛比伤口还要让他痛苦千万倍。他真的保不了她和孩子吗?难道他只能束手无策的让孩子硬生生的被打掉?
但他现在人在尉国,距离席国千里之遥,他根本就不可能阻止正在发生的事情!
“呵呵呵呵……”在不得不面对事实后,他心灰意冷的不再挣扎,自嘲的苦笑出声,嗓音既沙哑又凄凉。
为什么让他看到了一切,却又不让他有机会阻止?他好恨,恨苍天如此折磨、捉弄他,存心要他懊悔一辈子……
“王……”御医不懂王为什么会突然笑出声来,对他这有些发狂的反应感到担心。
尉鞅突然紧抓住御医的手臂,充满血丝的眸光变得异常狠厉,“告诉本王,本王的伤得休养多久才能痊愈?”
“至少要两个月。”
“传令下去,要所有将士从此刻开始准备待命,一个月之后,本王要亲率大军出征。”
御医讶异的瞪大双眼,赶紧阻止,“王,才一个月,您的伤根本就……”
“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尽快医好本王的伤,反正一个月之后,谁都拦阻不了本王出征!”
从她的种种表现,他相信她对他还是有情的,就算保不了她月复中的胎儿,他也要将她给带回来,就算得负伤踏遍席国的土地才能找回她,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