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他为何生气。
如果只是因为她的不知好歹,宁愿作践自己跑到酒店来上班,枉费他想帮忙的好意,或者瞧不起她赚钱的方式,那么他大可愤慨地羞辱她一顿,然后离开,根本不用继续留在「闪耀」生闷气。
麦奇康的目的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但她却也只能任他无礼地拉扯,笔直往前冲向「闪耀」最引以为傲的玻璃舞池。
酒店里五光十色,绚烂的舞池闪动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光线,映照在水晶强化玻璃的台面上,效果更是不同凡响。
她不自觉瞇起了双眼。就算已在这里工作了一个星期,但她还是无法适应这昏暗中竟带着五彩霓虹的对比效果。
苏悦荷不发一语,任由麦奇康拉扯着走向舞池。
突然,一名带着七分醉意的舞客摇摇晃晃地走向苏悦荷,并且一把扯住她的手臂,直嚷嚷着:「荷莉、荷莉,来来来,陪我跳舞!所有的舞女里面,我最喜欢妳陪我跳舞,妳长得漂亮,身材又棒,光看就是一种享受!」
苏悦荷不需看向麦奇康,就知道舞客的突然出现和暧昧的言语,立即点燃了麦奇康的怒火。他浑身散发出的诡异气势,陰森而可怕。
「走啦,荷莉陪我跳支舞,我今天可是专程来捧妳的场哦!」
「谢谢您,蔡董……」
酒店里的小姐对客人的称呼,一律直接升级至「董」字辈。男人爱权势,最爱别人叫他董事长,这样的称呼,总是让男人晕陶陶,更甘愿且急欲表现自己的阔气,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也无所谓。
「蔡董,等一下我再过去陪您,我现在正好有客人,不太方便……」
苏悦荷知道如果她再让这个大爷继续胡言乱语下去,也许副院长将不顾什么绅士风度,直接动手海扁这个毛手毛脚的醉客!
「什么叫妳不方便?!我知道啦,妳都只陪帅哥跳舞,嫌我老嫌我丑就对了!妳要想想,要不是有我们这群老的丑的捧妳的场,妳会变成『闪耀』的第一红牌?屁啦……」醉客的脏话,一串接着一串。
「蔡董,当然不是,您误会了……」
她挂着甜甜的笑脸,不想因为客人的争吵,而影响到「闪耀」的生意。
只是一旁的麦奇康完全没感受到她的努力,他推开醉客的拉扯,一把环住苏悦荷的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这一秒间的动作,让苏悦荷一时无法反应,只能睁着茫然的大眼,直盯着身旁高大的男人……
醉客左右端详个半天,感觉这个男人应该不是那种玩刀耍枪的黑道份子,才敢怒声抗议:「喂,年轻人要懂得敬老尊贤啊!我只是要荷莉陪我跳支舞,你最好闪远一点!」
麦奇康摆着一张冰冷的臭脸,仍然不发一语。
苏悦荷试着挣月兑他的怀抱,他依然不动如山,缠绕在她腰际的大掌动都不动。
正当男人的怒火一触即发之际,Lisa出现了。她扭腰摆婰,带着甜蜜蜜的笑容走了过来。
她像是监测雷达一样,只要店内有任何麻烦,保证她一分钟之内就会出现在现场。
「唉唷唉唷,蔡董,原来您在这儿啊!来来来,我们家小小芳一直在找您呢,您可是急坏她了,她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哦!唉呀唉呀,谁教您让她那么难以忘怀啊!」
「真的吗?小小芳这么想我呀?」
「当然、当然,你看到就知道了,小小芳那含着眼泪、楚楚可怜的样子,唉唷~~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舍不得唷!」
「好,我这就去!」醉客当下走人,压根儿忘了他心爱的荷莉。
男人都希望自己是群妃环侍的皇帝,Lisa紧捉这种心态,没两句话就将醉客哄得心花怒放,将意图闹事的醉客给请走。
谁教悦荷如此迷人,抢人的戏码可是每天都要上演个几次呢!如果哪天悦荷真离开了『闪耀』,包准有一群大爷痛哭流涕。
「原来这就是妈妈桑的手腕?」麦奇康扬着眉梢,很不以为然。
他刀刻般的俊脸,此时好比那终年不化的冰山,只需瞧上一眼,都会让人打起哆嗦。
「妳认为呢?」
「不予置评。」苏悦荷淡淡地回答。
「是吗?」
他环着苏悦荷的腰走进舞池。驻店的乐团奏起新曲,一首浪漫的华尔滋,他将她僵硬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手环住她的腰,带领着她滑出舞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亲密,她偎在他怀里,甚至闻得到他身上刮胡水的味道。她直盯着他的领结,不敢斜视。
「妳太僵硬了,一点都不像专业舞者。」他看着怀中浓妆艳抹的女人,淡淡撂下批评。
苏悦荷轻轻地叹息。「谢谢您的指教,我会努力。」
麦奇康嘲讽地轻撇嘴角。「我想不用了,如果只是在舞厅陪男人跳舞,不需太多的专业技巧。我想他们想要的不是妳的舞技,而是更多更深入的部分。」
有一剎那,苏悦荷觉得眼睛好酸好酸,心揪得好紧好紧,一种从未有过的后悔和屈辱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男人,让她觉得自己来舞厅上班,陪男人跳舞是件作践自己的事。为了还清债务,她应该选择多找几份正常的工作,二十四小时躁死自己,也不该贪图时间短、获利多的舞女生活!
「您说的是。」
「被男人左右簇拥的滋味如何?」他问,语气讥诮、冰冷且无情。
苏悦荷面无表情,职业的舞步,一步滑过一步。麦副院长的舞技很不错,显然也是国标舞的爱好人士。
不过,诚如副院长所言,男人不会只是想单纯跳个舞而上舞厅饮酒作乐。
她在舞厅陪舞赚钱,他上舞厅跳舞寻乐,这完全符合经济学中的供需法则,她看不出她在声色场所上班,或者他来声色场所消费,谁比较高贵,谁比较低贱?
苏悦荷撑起自己的骄傲,甜甜地扬开笑。「副院长称赞了,荷莉的舞跳得并不好,不值得让各位大爷左簇右拥。」
麦奇康的手猛然一用力,苏悦荷硬是跌进他的怀里,两个人的躯体更加亲密地贴在一起。
她一惊,停住了舞步,双手撑着他宽敞的胸膛。
他挑起她的下颚。「我说过无须舞技,男人的需要是更深入的。」
他深邃闇然的眼彷佛要吞噬她,彼此相缠交错的气息,让她乱了心跳。
苏悦荷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的工作由我自己掌控,就算我甘愿作践自己,也与你无关。」
「我说过愿意帮妳。」
「素昧平生,我无法接受你的帮忙。」
「那么,妳就愿意陪别的男人跳舞,让他们帮妳的忙?!甚至和客人上床发生关系是不是?!」他低吼,语调难掩熊熊的怒火和挫折。
苏悦荷像是被雷电击中,彷佛千万支针扎的刺痛,由脚底直窜至全身,顿时让她无法呼吸。
她颤抖地说:「你以为我愿意陪任何男人跳舞吗?」
他用了一句最伤人的话,狠狠地伤了她。
她的泪盈在眼眶之中。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人生快乐的部分,来平衡此时的不堪和心中的伤痛。
「就算我卖了自己,和客人上床,这都是我解决困难的方式,不关你的事。」
他知道自己出言不逊,但她的拒绝让他气馁,她寻求帮助的方式让他愤怒,气馁和愤怒导致口出恶言……
「如果只是钱的问题,妳为什么不找我?」
苏悦荷悲伤得无法提出任何解释,她只是盯着他的领结,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舞池里依然演奏着浪漫的华尔滋,两个人伫立在舞池的正中央,无视旁人好奇的目光。
「小荷,钱的问题,我可以帮妳。」
显然她强装淡然无所谓但掩不住悲伤的模样,让麦奇康停止了无谓的恶言。他搂着她,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磨蹭着她的颈,闻着不属于她的浓郁香水味。她的味道是清新淡雅的,不是这种掺杂着酒精的味道。
「让我帮妳好吗?妳不属于这里。」
她的出现、她的情绪、她的角色,无论是据理力争、捍卫母亲权益的战士,还是人人口中的孝女,或是那个手拙、脾气凶巴巴的花店小姐,甚至是妩媚性感、足以挑逗男人的舞女──
她的一切都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和──
吸引力。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彼此对立、剑拔弩张的状况之下,渐渐起了无人预料得到的变化……
麦奇康紧拥着怀中纤瘦的娇躯。如果可以,他愿意承担她心中所有的脆弱和悲伤。
她偎在他怀里,一个最靠近心脏的位置,她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强韧的生命力,感受着一种从未拥有过的安全和呵护。
她的手悄悄地环住他的腰,细细地嗅进他的味道,一股酸涩在心底泛滥成灾。
她曾经讥笑好友映言的爱情,因为那来得莫名其妙。
在她的想法里,「爱情」应该像任何事一样,需要有详尽计划的,开始的付出,双方的磨合,彼此的接受,最终的相爱难舍,这是必要的流程,缺一不可。
爱情不该是突然而至、蓦然降临的。
苏悦荷凄凉地笑了。如果说,她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在乎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副院长,那她该怎么办?
这一刻,她没想到所谓的幸福快乐,她只想起那位内定的副院长夫人,她想到两人悬殊的家世背景,她想到很多,想到要阻止自己的情愫或找一个方式告别自己悄悄萌芽的爱情……
没错,他的关怀和呵护,她不能也无法接受。
苏悦荷轻轻推开他的胸膛,压抑心中的哀伤,挂上其他姊妹们教导她的职业媚笑。
她挑逗且性感地说:「钱的问题,如果你可以帮我,那真的太好了……」
麦奇康喜悦的神色跃上脸庞。「这才是妳正确的选择,走,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她举起手臂,双臂攀附在他的颈肩上。「等等好吗?」
她挥挥手,招呼前方不远处一脸震惊的好友Lisa。
Lisa快步跑来。太震撼了,他是谁啊?怎么可以抱着悦荷?悦荷只是陪客人跳舞,和客人不曾如此亲密……
「荷……这是?」
苏悦荷敛下眼帘,藏匿眼中的悲伤。
「我出场喽,Lisa,妳要好好和这位客人谈谈我的价钱。」
Lisa震惊地大叫:「妳要出场?!」
麦奇康拥抱着她,表情困惑。「妳的意思是……」
苏悦荷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印上一个吻。「我要还债,而你是我最快的解决途径。」
麦奇康扯下她攀颈的手臂,冷冷地问:「妳最好想清楚自己所说的话。」
苏悦荷娇艳地微笑。「请麦副院长仔细听清楚了,我将自己卖给你,以得到我该要的报偿。」
她轻轻说着,知道自己的心中,泪已决堤。
衬着月色,她月兑下脚上的细跟高跟鞋后,随即毫不犹豫地褪去身上的低胸连身礼服,只剩下丝质的贴身衣物。
她举高手臂,轻巧地解下头顶固定的发簪,顿时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宛若瀑布般倾泻而下。
月光投射进室内,在她长发上形成一圈圈的光束,晕黄的月色,使得她白皙的肌肤如凝脂般细致柔女敕。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为的是不让自己有一丝后悔的机会。
苏悦荷迈开脚步,走向今晚的恩客。
交易谈定后,Lisa怞走了所谓的介绍费用,随即让旗下小姐和客人出场。只不过,美艳动人的荷莉这一出场,立刻让其他男人蠢蠢欲动,等着排队「光临」的客人,听说已让荷莉在未来的两个月里无法「独守空闺」。
她上了他的车,车子并不如她所预期地,直抵林森北路周遭四处林立的某一家旅馆,麦奇康带着她回到他位于天母的家。
尽管如此,对于他的作法,她并不抱持其他的想法,只是单纯认为,那是习惯问题。
麦副院长的家,偌大而温馨,两层楼的花园洋房,座落于天母的名人巷。他开双B名车,住在豪华地段,又身为国内教学医院的副院长,麦奇康的家世背景,需要的是一个能与他匹配的女人。
而那个选择不会是她。不论自卑与否,麦奇康都不是她的世界里该存在的人。
「需不需要冲个澡?」她温柔问着,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老练。
麦奇康没有回答,依旧以冷得让人心颤的目光审视着她。
「还是你打算直接……」她语带保留。这不是技巧之一,而是她根本说不出后续的字眼。
麦奇康走向她,狂放的姿态宛如一头已盯上目标的猎豹。
「这是妈妈桑教妳的吗?」他攫住了苏悦荷直觉想闪避的身子,将她置于怀中。
「如果是,妳不该躲,今晚我买了妳。」
苏悦荷看着他幽暗的黑眸,她震慑于他的力量,开始后悔自己贸然的决定。她也许不需选择这种方式……
「为什么要把自己卖给我?如果不是我,会不会是其他男人?」他掬起她的发,柔美的发缠绕在他的指尖,他温和的语气里却有着骇人的力量。
「你可以退货,我请Lisa将费用退还给你……」她不知所云,他冷森的模样令她无法招架,只觉得手足无措且恐惧。
「我买下妳,解决妳的问题。」他抚着她的唇,贴近的气息吹拂着她冰冷的脸庞。「同时也解决我的问题。今晚,妳属于我。」
苏悦荷深吸口气。她紧紧握住双拳,指甲因而深陷在手掌心里。
「付费的人最大。我虽然不懂你的意思,但你是买家,要怎么玩,我都没权利拒绝你。」
他凝视她的目光有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苏悦荷说出了致命的话。如果今晚的巧遇,没有完全激起麦奇康的愤怒,那么,她这句话真的让麦奇康怒不可遏。他控制着自己,宛如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
「我说过我可以帮妳,妳不需把自己搞得这么低贱。」他冰冷地陈述这个事实。
苏悦荷闭上了疲累的双眼。「随你怎么说,我不在意。」
我不在意,不在意别人的批评,不在意别人的鄙视,不在意任何让人伤心的字眼……
「不。」他走近,一把将苏悦荷拉入怀中。「我在意,我在意我竟这么在乎妳!在意该死的妳,可能会以同一个方式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我不能接受。」
他低哑的语气、深邃的眼眸,让她浑身窜过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她看着他,深藏的苦涩夹杂着怒气,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了出来。「我的生活不用你管!我不需要你的在意,今天我既然把自己卖给了你,改天我也可以卖给别人,这是我的选择,不用你管!」
「我不准!」
他怒吼着,俯下头吻住了她,双手箝制她的挣扎。
「妳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允许妳另寻客源!」
他迅速扯开她身上的衣物,火热的唇吻去她惊恐的叫喊,两人双双倒卧在身后的大床上。
他用膝盖将她的双腿分开,将自己置于中间,完完全全控制住她的挣扎。
「放开我!」
她怒吼着。她可以感觉紧拥着自己的他,结实的肌肉、宽阔的胸,每一吋都是力量。
她努力反抗着,可是被他紧密地压在身下,怎么也动弹不了。
他吮吸着她颈上的肌肤,而后再回到她樱红的唇上,他的唇以一种狂野的方式占有、主宰了她。
苏悦荷似乎无法呼吸,鼻腔里充斥着他灼热撩人的气息。
「我的问题就是,妳困扰了我,我必须厘清,妳到底在我身上下了怎样的魔咒?让我想见妳,让我想要妳?」
他的表白,让她震惊不已……「麦奇康?」
只是,他不容她疑惑、犹豫,他的唇贴近她的发间,唇舌刷过她敏感的发际。
「不要……」苏悦荷不自觉轻吟出声,原本的挣扎让这股浓厚的逐渐冲散。
他赤果地环抱住她,熨烫了她的肌肤。
「记住,这不只是买卖。」
她来不及思考,麦奇康火热地吻上她,舌齿交融,挑起她一波接着一波狂热的。
他霸道地扯住她的手臂,圈住自己的颈项,急欲彻底拥有她。
「我要妳。」
他霸气地吻她,滚烫的手在她圆润的曲线上梭巡……
一波波酥麻的热传遍她的全身,她直觉地扭动着身子,寻求他激情的抚慰。
「不要……」她喘息着,身子不由自主地靠向了他。
「我要!」他低吼了一声,澎湃的像是要淹没他一般,坚定地贯穿她的柔女敕。
苏悦荷咬住下唇,咽下一声闷呼。
麦奇康挑起她的下颚,烙上他的印记。
他在她身上静止不动。他凝视着她的反应并温柔等待,等待她适应,等待她放松。
直到狂喜的愉悦像只气球爆炸,麦奇康满足地笑了,感觉她体内一波接着一波的颤栗与痉挛,他向上挺进,完全深入她的身体……
事后。
麦奇康紧搂着她,苏悦荷偎在他怀里。
两人了无睡意,彼此的腿相互交缠,除了心跳和喘气声,气氛安静得可怕。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苏悦荷拎起搁在地上的皮包,接起电话。
「喂?我是。」
但是,对方带来的消息,彻底地毁了她的平静。
苏悦荷放下电话,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