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才由地下二楼停车场走进店里,朱俐随即匆匆忙忙地快步走向叶珈榆。
「怎么了?」叶珈榆望著她惊慌失措的脸色。
「叶妈妈来找你了,而且很生气。」
叶珈榆瞪大了眼,头皮发麻。「完了,惨了,我忘记告诉我妈,我搬家的事了!」
「你没跟你妈说你要搬家?!」
「我真的忙到忘了……」
朱俐将好友拉到一旁。「你可别被爱冲昏头了,叶妈妈不会同意你和楼展人同居,除非你们已经进展到要结婚的地步。」
叶珈榆看著前方的楼展人,他和店长正走向店长办公室。
他们的关系在公司里依然显得扑朔迷离,大家都觉得他们很暧昧,感觉好像在一起,但是没有获得当事人的承认之前,所有人也只敢在背後偷偷、热烈地讨论,毕竟敌人变情人,是最有趣的戏码。
叶珈榆摇头。「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被爱冲昏头的。」她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清醒。
朱俐拍拍她的肩膀,朋友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支持了。「你加油,我去帮叶妈妈倒杯热茶。」
「谢谢。」
叶珈榆暗暗叹了口气,走向会客区。
叶妈妈看到女儿出现,脸上的焦急立刻转换成愤怒。她站起来,劈头就是一阵骂,但因为顾及这里是公共场合,已经有良心地压低音量。
「珈榆,搬家不用跟家里的人说吗?你老爸想说你很久没回家了,昨天晚上特地炖了调血补气的补汤,要我今天早上送来给你。结果呢,老妈带了一堆吃的东西、三天的换洗衣物去找你的时候,拚命按电铃没人开门,隔壁邻居才告诉我,你半个月前就搬走了!现在是怎样?你想让我急死吗?突然找不到小孩,任何一个当母亲的都会被吓掉半条命!」
叶珈榆低头,乖乖听母亲的训斥。整件事都是她的不对,她当然想过要打电话告诉家人搬家的事,但真的想不出理由要怎么告诉爸妈她和楼展人同居。她说不出楼展人是她的男朋友,她很心虚。
「要是让你爸知道这件事,你就等著打包回宜兰,永远都别想到台北工作!」叶妈妈气到头痛,坐了下来,柔著太阳袕。
叶珈榆沮丧地坐在母亲身边,勾著妈妈的手臂,轻靠在妈妈的肩膀上。「妈,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你不要这么生气……」
叶母看著自己的宝贝女儿,珈榆虽然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但从小个性就很独立、很有主见,不管是求学、工作或是待人处事,都获得家中长辈的信任。「珈榆,你现在住在哪里?」
叶珈榆闪避著母亲探询的眼神。「天母。」
「为什么突然想搬家?」
「原先住的那个地方,家里附近有两个正在施工的工地,空气品质变得很糟糕,每天家具都蒙著一层灰。」她选择隐瞒袭击的事。
叶母观察著女儿的神色。「那还是租小套房吗?」
叶珈榆心头一紧,知道再怎么样也瞒不下去了。「不是,妈,我不是一个人住。」
「不是一个人住?」
「对。」
叶母细看著女儿,女儿变得好漂亮,就像恋爱中的女孩一样。「是不是和上回我们吃下午茶时,突然跑来说是你男朋友的那位同事?」
叶珈榆一惊,佩服母亲的观察力。「对……就是他。」
叶母微笑,很欣慰地叹息。「这是好事啊,爸妈又不是老古板,同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么不敢说?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你也该安排让我和男方的父母见个面吧?唉呀,要是让你爸知道你找到结婚对象,他一定又开心又舍不得,说不定等你结婚那—天,他会伤心到痛哭流鼻涕喔!」
「妈……」
「不过你也真是的,找到对象也不和家人说一声,你不知道我们家那些亲戚有多急,一天到晚叫我带你去相亲,好像你没对象,都是我们这些当妈当爸的不对,我都快被烦死了!」
「妈,不是这样的……」
叶母因女儿眼中的失落而顿住笑容。「怎么了?」
「我和他不会结婚。」她定定地看著母亲,老实招供。
叶母皱起眉头。「什么叫你和他不会结婚?都同居了怎么可以不结婚呢?女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叶珈榆困难地说著。
叶母很震惊。「我不懂……」
叶珈榆叹了口气。「他并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跟他不是情侣。」
叶母愣了一下。「什么意思啊?」
「就是这个意思,我和他只是同事,然後住在一起罢了。」
叶母尽力从混乱中理出头绪。「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们只是单纯的室友,他只是把『空』的房间租给你吧?」
叶珈榆点头。「对。」
叶母失望透了。「所以,你和那位男同事只是同事,你们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不是情侣,他不是你的男朋友,所以你们也不可能会结婚,对吗?」
叶珈榆点头。「是的。」
「喔~~我真的会昏倒!」
叶妈妈的女婿梦再次泡汤,而叶珈榆以一个烂理由解决了自己差点引发的家庭风暴,只是她们背对著会客区入口,并不晓得方才两人的对话,已让站在入口的楼展人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脸无法置信的震惊与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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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头来,不洒月兑的人反而变成了他。
她从未隐瞒过她对彼此关系的想法,她愿意和他同居,也只是因为两人之间那种无法抵挡的吸引力、彼此对性的契合,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喜欢他,也不是因为想和他一起生活,更不是因为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将携手迈向未来……
那他呢?
他自己的想法呢?
楼展人问著自己,站在营业所後巷的保养厂前,菸一根接著一根地怞。
因为不爱一身菸味地面对客人,所以在他从事业务工作後,就开始戒菸,除非是心情烦闷,他才会点一根菸解解闷,而他现在是烦透了,才会菸不离手!
一开始遇见她,两个人发生一夜,第二天早上珈榆离开之後,他的确有一股失落感。他不断回味著两人占有彼此的感觉,所以意外重逢时,他非常愉悦,并急著宣泄自己内心因她而起,却从未熄灭的火。
他渴望她,他很清楚这件事,他也清楚,在工作上,他很佩服珈榆的能力,同时也将工作上的竞争当成一种乐趣。而他们之间的另一种乐趣,就是彼此的追逐。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珈榆一直试著在躲避他,他追她、吻她、她,攻陷她身体每一处敏感的部位,直到她娇喘声吟,直到看见她眼里因他而燃起和他一样无法自制的欲火,他才罢休……
那,他的想法呢?
他的想法,在朝夕相处中有了巨大的变化。他喜欢有珈榆的生活,喜欢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喜欢她围著围裙料理两人的食物,喜欢和她逛超市,因为爱看她生气的可爱表情,所以喜欢和她斗嘴,更喜欢两人腻著并且明白对方心里也想著自己的那种满足……
逐渐地,珈榆变成了乖乖牌的温柔女生,他变成居家型的恋家男人,他们都为了对方而产生改变,他以为这就是结局,未来的日子里,两人会结婚、生孩子,这些过程就像呼吸一样,那么自然。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一头热的是自己,陷入情网中无法自拔的人是他。听到珈榆两度表明对这段感情的不在乎时,他才明白,他的心有多么地不舒服、多么地痛。
除了性,他贪心地渴望她的爱,他喜欢她,他爱她,他想要她也喜欢他,也能爱上他,只不过,他能点燃她的欲火,却无法开启她的心。
男人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男人也要感情,男人更想用全心全意地呵护自己的女人,建立自己的家。但他的家、他的女人并没有那么爱他,他该怎么调适自己,过著「只要性,不要爱」的生活?
楼展人嘲讽地扯开笑。
到头来,痛苦的人是他,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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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留下食物後,叶妈妈随即表示要到新店找大阿姨,接下来的三天要住在大阿姨家,她们要去阳明山赏花。叶珈榆请了假,开著公用车送母亲到大阿姨家,然後留下来陪大人吃饭聊天,等她离开新店时,已近黄昏。
在车上,她拨了通电话给楼展人。
「想吃什么?我要去超市买菜了。」她问。
「不吃了,我晚上有事。」
因为他冷淡的回应,叶珈榆皱起眉头。「怎么了?今天业绩不好吗?」
他冷哼。「工作上的事,我绰绰有余。」
她笑著。「也对,否则你怎么会是我最可敬的对手?那今天『展人组』的业绩——」
他打断她的话。「如果没事,就这样,我还有事。」
叶珈榆一愣。「展,你怎么了?」
「没事。」然後他挂上电话。
叶珈榆愣著,随即回神,加快车速返回营业所。她停好车,问了助理才知道楼展人刚离开——
「展人在保养厂怞了一天的菸,表情好难看,我们都不敢靠近他,包括店长喔!」
助理提供资讯,顺便问八卦。「珈榆,说真的啦,你和展人是不是在交往啊?总公司送来的新车,你都没开,大家都看到展人每天接送你上下班耶。」
她原来的车在遇到袭击的那一晚,便送回总公司修理厂整修,公司立即派了另一辆车给她,只是和展人一起生活後,有人当司机,似乎就不需要自己开车,就算要外出访客,她也可以开店内的公用车。
「没有,我和展人没有在交往。」
叶珈榆回答助理的疑问便转身离开。朱俐站在她身後,听到她说的话。
「我觉得他喜欢你,如果他听到你昧著良心告诉别人你们没交往,他一定会很难过。」
叶珈榆心头一紧。「你从哪里看出他喜欢我了?」
朱俐望著好友。「别让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蒙蔽了你的眼,男人不只是要「性」而已,当他们遇到喜欢的女人,他们也会渴望拥有一个家庭。我在他眼里看到他对你的依赖,同学,清醒一点,男人只有在面对『妻子』时,眼里才会出现「依赖』,而且重点是,我不相信你没爱上他。」
叶珈榆没回话,也没停下脚步。她回到自己的座位,看著助理留在她桌上的客人来电字条。
「你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他爱上你,你爱上他。」
叶珈榆摇摇头,拿起话筒,作势要打电话。「我没话好说。」
朱俐气馁极了,为什么有人可以把自己的爱情搞得这么乱啊?!
「随便你,你不要等人走了,才来气自己为什么当下不好好把握!」
朱俐气得离开。
叶珈榆挂上了话筒,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桌上。她也想把握啊!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的烦恼——烦恼两人的感情是建立在上,到现在的惊恐——惊恐自己对他的在乎,已经超过的满足——
她爱他,但他真的爱她吗?
常言道:「打铁要趁热」,她是可以趁现在向展人告白自己的感情,然後留住他,两个人或许可以结婚,可以共组一个真正的家,但这样真的会比较好吗?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很爱她,上的需求是不是他认为的唯一,如果有—天,吸引力不存在了,没有爱情为基础的两个人,是不是会迎面而倒?
如果那时,两人之间还存在著她强求而来的婚姻关系,一切是不是会变得更复杂?对彼此更不公平?
她不要心怀怨恨,而抹杀了两人之间曾经拥有的美好感觉。
叶珈榆再度拿起话筒,拨打字条上留下的电话,补回今天的工作。她忙著忙著,没注意时间,等助理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叫便当时,才发现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不了,我要下班了。」
结束一天的工作,最舒服的享受就是回家。以前独自一个人时,她对家的依赖不会那么深、浓,台北的住处像是个睡觉的地方,只有休假回到宜兰,才有「回家」的感觉。可是和展人一起生活以後,两人营造的气氛,温馨得让她彷佛回到老家一样。
叶珈榆叹了口气。不想了,她收拾好桌面,起身,搭计程车回家。
回到家,一室的黑暗告诉她楼展人还没回到家。她突然想起,他说他今晚有事,势必要晚归了……呼,反正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意思,叶珈榆转身,离开两人同居的屋子。
她站在大楼门口发呆、考虑了很久,连大楼警卫都跑出来关心,她笑著摇头,告诉警卫只是在想晚上要吃什么,并没有什么事,警卫先生还特地介绍她一家绍子面,他说那家小吃店,有他吃过最道地的面食和小菜。
警卫先生热心的介绍,却没引起她的食欲,她瞄瞄腕表,快九点了,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电影,叶珈榆举起手,拦了计程车,告诉司机一个地址,那是她和楼展人初识的Pub。
抵达Pub後,她避开引人注目的吧台,选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并向侍者要了杯马丁尼。她静静地啜著酒、听音乐,直到侍者送来第二杯马丁尼後,一道熟悉的低沈男音由吧台传入耳内,她望向声源,差点没被眼前的画面吓傻——
她的同居人正坐在吧台前面,身旁依偎著一名身材超火辣的漂亮妹妹。
叶珈榆愣了,虽然她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内容,但光看他们的动作,就够让旁人血脉偾张了。
漂亮妹妹等於半挂在他身上,丰满的胸部贴在他身上不说,连下半身都诱人地磨蹭著他。楼展人没拒绝,事实是,他对漂亮妹妹主动的引诱也颇为自得其乐。
他们喝酒、聊天,她对他笑,他也对她笑,漂亮妹妹的手在他大腿上画圈圈,两人的互动很热情。
这就是男人猎艳的方式吗?来Pub喝酒,等著妹妹上钩?还是自动出击,就像他们认识的方式一样?
叶珈榆一口饮尽马丁尼,将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
楼展人在被同居人第二度刺伤以後,选择来到初识的Pub喝闷酒,只是他没想到才刚走进Pub,上回遇到的那位「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又跑来跟他搭讪。
「帅哥,又是你,你是特别来找我的吗?」美女甜甜地问。
楼展人望著眼前的美女。是老天爷可怜他吗?不然怎么每一次喝闷酒都会遇到她?
「威士忌?」他问。
美女巧笑倩兮地瞅著他。「马丁尼喽,我喜欢马丁尼的味道。」
楼展人看著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马丁尼?哇,珈榆说她不在乎他,珈榆说她没想过要和他有永恒的未来,既然如此,他干么还那么珍惜属於她的回忆?
马丁尼就只是马丁尼,没别的意思了!
楼展人向酒保点了杯马丁尼。
美女心喜,蹭进帅哥怀里,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她偎进他宽阔的胸膛,纤美的手指在帅哥的大腿上滑动。
「谢谢喽。」
「不客气。」
楼展人举起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的威士忌。
「帅哥,我就觉得一定还会再遇见你……」
美女的手指在他的大腿上游移著,数度滑过「危险边缘」。很好,他屏息等待,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是毫无反应,尽管他很想赌气,换个情人试试看,但自己的身体却不愿背叛——
谁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居然这么忠诚。
美女仰起头,吻著帅哥下颚扎人的胡子。「第二次见面,我们应该算是熟人了吧?你的身材很棒,我的也不错,如果你愿意……」
楼展人望著她的丰唇,美女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如果新的恋情可以遗忘情伤,那他是不是该说服自己试著接受?反正她都不要他了,他这么在乎她,有什么用?
美女一步一步地欺近,眼见著红唇就要吻上他时,楼展人突然对美女的示好和自己任性的悲观感到厌烦,他推开了美女。
「很抱歉,我并不想——」
只是他正想第二次拒绝「天上掉下来的礼物」的同时,一杯原本要送给美女的马丁尼竟然当头淋下,浅色的液体由楼展人的头发滑到他的脸颊、肩膀,弄湿了他的衬衫……
楼展人瞪著前方的女人。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神情如此冰冷又如此绝望,当下,他立刻推开身旁的美女——
「珈榆,你误会了!」
他试著捉住她的手,她没挣扎,只是用很冷很冷的眼神看著他。「误会什么?」
楼展人急著解释,他指指自己,又指指美女。「我和她、她和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叶珈榆平静地耸肩。「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你和谁上床,是你的选择,我不用知道。」
她转过身,楼展人握住她的手。「珈榆,你听我解释,我不要你这么莫名其妙就定了我的罪——」
叶珈榆像是被万针扎身一般,猛然转身怒瞪著他。「我莫名其妙?楼展人,你快乐逍遥,还敢说我莫名其妙?!」
她气到不能呼吸。「好啊,我就是莫名其妙,才会莫名其妙和你发生关系,才会莫名其妙和你住在一起,才会莫名其妙来这里喝个酒,还当场堵到你找别的女人一夜!」
她吼完,转身就要离开,楼展人试图揽住她。「珈榆——」
她奋力甩开他的手。「不要碰我!」她愤然离去。
楼展人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看到她眼角的眼泪,他愣住了。因为这个发现,他吓傻地愣在原地。
她哭了?好强的珈榆为他流眼泪了?
怎么会?他柔柔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珈榆怎么会为他流泪?她不是不在乎他吗?
楼展人回过神来,立即拔腿追了上去,只是追到Pub门口,一辆计程车正从他眼前驶离。从车窗玻璃里,他清清楚楚看到珈榆正捣著脸——
嘤嘤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