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往关邵行家急驶而去。一路上,她正襟危坐,视线直直投向车窗外的街景却没心情欣赏,她心里焦虑难安,不敢看他、不敢多想。身旁男人转变得太快,快到她不知道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一时的情绪?
前不久他们还在互相争论和不信任,到今天,他居然让交通队拦截张明益的车子,他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知道相亲的事?因为报上的新闻吗?他专程来找她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听信记者乱写,以为她要订婚了?还是想继续劝她放弃湿地保护区?他到底是怎么了?
当他变得温柔,她在错愕之外,更怕自己会淹死在他眼底的温柔里。
曾经他给过她很多梦想,曾经她也以为自己能够攻陷他的心,很多曾经全都在那次的争论之后有了改变。她不敢期待两人之后的发展,放弃是她以为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她虽然伤心,却也得作这个决定,并且试着接受张明益的追求,只是……
他为什么吻她?
她失神地抚着唇。他不会知道哪怕只是浅浅一啄,也会让她──
“想什么?”红灯时,关邵行倾过身,凝视着她满是复杂的美眸。
“啊?”她惊呼,身子不自觉地向后倾,后脑勺直接撞上头靠。休旅车的头靠较硬,加上她的发髻里暗藏了五根发夹固定,这一撞,刚好刺在她的头皮上。她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捂着头。
他失笑,大手将她揽进怀里。“练铁头功吗?”他柔着她撞痛的部位,闻到熟悉的馨香,这一刻,那些不安、恐慌、失落全部得到安抚,他总算明白,只要她在他怀里,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不要把我的头发弄乱,我等一下还有个宴会。”她嘟着唇,斜睨着他,端着严肃的神情。
他挑眉,故意拔掉她发上第一根发夹。“我和柔柔都喜欢你长发披肩的模样。”
“关邵行!”她抗议,按着她的发髻,嗔声警告。
他没理会,再拔掉第二根发夹。“张先生让壮叔安全送回家了,谁陪你去宴会?或许我可以当你的男伴,但我喜欢我的女伴长发披肩。”
她拍打他的手背。“嘿,你不是说我们的世界完全不同吗?我今天要参加的宴会对你而言就像另一个世界一样,你怎么参加?”
他凝视着她的眼,温柔地扬起笑。“当然可以,你都可以来重案组和壮叔他们聊枪击要犯了,为什么我不能参加你的宴会?”
说着,关邵行继续拔掉第三根发夹、第四根、第五根,直到发夹全部清空,她的发髻只要不小心就会整个散掉……
“关邵行──”她气红了脸,不敢相信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是塞车还红灯?天啊,五根发夹都拔光了,车子还在原地不动!
他看着她气恼的小脸,她红唇微张,柔女敕如樱花般的唇看起来太可口。“你微张的唇像在邀请我。”
她赶快闭上嘴,并且用手捂住,但这样的动作是没用的,被猎人看上的小白兔岂有逃月兑的机会?
他握住她的手腕,挪开,火热的唇随即攫住了她。
柔柔的吻轻吮着她的唇辨,然后细细地吮,她像猫儿一般轻轻低吟,他将她的手拉高勾住自己的颈项,绵密的吻迅速加深,他抚着她纤细的背脊,让她更贴向自己。她柔软的侞房紧贴着他,他的呼吸愈加沉重,他的舌执意撬开她紧闭的口,灼烫的舌狂然入侵,勾撩着她,吸吮着她口中的甜美。
忽然,后头的车辆发出抗议的喇叭声,她心急地推开他,见他无所谓地咧着笑,眼中满是。
关邵行抚着她潮湿红润的唇。“这只是开始。”
她倒怞口气,再也说不出话。
车子前进,两人不再交谈,也不再有肢体上的碰触,但他们体内的火山仿佛一触即发……
◎◎◎
天亮了。
荆玫缓缓转醒,痴迷地望着拥抱自己的男人。昨夜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事实证明不只是一次欢爱,他并没有给她太多休息的时间,大部分的时候,他的唇在她身上,手也在她身上,他要她、占有她,而且仿佛永远不够。
他说过如果没有确认两人的关系,他不会冲动地要了她,那昨夜的一切是男人失控的,或是真的……他爱她?
她看着他,即使熟睡,他依然占有欲十足,一手拥着她,一手放在她的腰婰上,大掌还贴着她翘挺的,四肢更是压制着她,像是要把她融入身体里一般。
只是,昨晚的恩爱反而让她更害怕他清醒后的理智──
如果他反悔了呢?
如果他懊恼两人多了这一层关系呢?
可恶的家伙。原来欢爱也可以当成一种武器──
荆玫轻轻退离他的怀抱,只是再怎么轻巧的动作,还是惊动受过专业训练、随时保持警戒的他──
关邵行手一扯,又将她揽回怀里,下巴搁在她的额头前。“去哪?”
“上厕所。”她梗着声说。
他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平滑的背脊。“嗯,我抱你去。”
她仰头看着他仍闭起的眼睛,强烈怀疑他根本只有三分醒。“不要,我只是要去上厕所。”
“真的,还是落跑?”他大掌扶住她的腰背,将她更推进自己怀中,不留一点空隙。
落跑?荆玫的心跳停了一拍。“当然不是,我真的要上厕所……”
关邵行突然睁开眼,低头看她,但睡眼迷蒙。“真的?”
她用力点头。这男人是有分离恐慌症吗?
他闭上眼,嘟起唇。“那吻我。”
她瞪大眼。他疯了吗?昨晚,只要他吻她或她吻他都会出事,关先生的吻绝对不会只有这样而已!
她嘟起唇求饶。“我大腿内侧好酸,不能再来了,啄一下好不她?”
他得意地扬开笑。“嗯。”
荆玫气得牙痒痒,赶紧在他噘起的薄唇印上一吻。“好了。”
“快点回来,没抱着你我睡不着。”他说,嗓音低低哑哑的。
她的心忍不住一暖,女人果然是容易感动的笨蛋。只是感动没有持续太久,从他沉重的呼吸声听来,她知道他又睡着了。她叹口气。
男人睡着之前的甜言蜜语能信吗?
她轻轻起身。或许知道她要去厕所,所以这回并未惊动他。
荆玫捡起地上自己的衣物,窗外的阳光透进屋内,再半个小时就八点,依他九点上班终年不迟到的习惯,最晚八点他一定会起床。
她是要等到半小时后他清醒了,再来面对他的情绪吗?可能是翻脸不认人,还是相拥诉情愫?或是她应该先离开,好好把事情想清楚,再来面对他?
她该怎么做?
算了,还是先离开吧!
下决定之后,荆玫拿了衣物,拖着酸痛的腿走进浴室。她以最快的动作冲洗换衣,将一头长发束成马尾,再由他的更衣间里找了件衬衫罩在小礼服外当外套。
她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脸上漾着光采,双眼醉人地迷蒙,即使她整夜没睡,气色居然好得吓人,这就是的滋润吗?
天啊,这个样子回家准会被大哥捉包,再杀过来找邵行算账。她必须找个地方沉淀一下,或者等哪间服饰店开门后,买套衣服换掉身上的再回家。
现在……是要回办公室吗?还是回饭店?都不行,到处都是大哥的眼线。她突然失踪,而且是让邵行带走,大哥没有连夜杀过来就该万分感谢神明保佑了,她不能让大哥看到她这副“犯罪”的模样。
那,能去哪?
荆玫想了想。能够让她暂时安静、沉淀的地方只有湿地了,那个一切麻烦的根源……
◎◎◎
八点整,手表定时器第一声响起时,关邵行立刻睁开眼。铃声在第三声后自动停止,他马上注意到身旁空无一人,原本的软玉温香竟然不见了。
他坐起身,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他环视空荡荡的卧室,然后皱起眉头。
关邵行下床找人,果着身也无所谓。浴室?没有,更衣室?没有,客厅?没有。他到处巡视一遍,包括前后阳台,都不见她的踪影。
荆玫离开了?
七点多的时候,他记得她说要去上厕所,莫非上厕所等于离开?
关邵行深吸口气。上厕所绝对不等于离开,他会尽快让她明白那是两码子的事。
他拿起地上的长裤,由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快速拨号键“0”,那是荆玫手机的速拨键。但电话直接进入语言信箱。
关邵行眉头高高拢起。显然她不了解“温存”的重要,在分享过那样的欢爱后,他希望起床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自己心爱的人──
心爱的人。
他笑了,突然有种释怀的畅快。承认爱一个人显然不是那么困难,死撑着抗拒才是自找麻烦。至于两人之间的距离?关邵行扬起嘴角,那他要更认真工作,拿到最好的绩效,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升到署长,如此一来他们的距离才会缩至最短。
至于湿地,如果张公子可以为荆玫努力,他不以为自己做不到。
将一切在心里想过一遍之后,他的思绪突然清明了,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她,然后一起吃早餐,他快饿坏了。
门铃突然响起,关邵行套上浴袍前去开门。她是去买早餐吗?
门还没完全打开,门外的人就念了起来。“哥,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追回荆小姐你就是大笨蛋,大家根本误会她了,真的有问题的是那些暴民──啊!”
关邵行拉拢浴袍。“有必要叫这么夸张吗?邵桦。”
关邵桦吹了声口哨。“哥,你身材好好喔,哇,嫂嫂好幸福喔!”
关邵行冷瞥了妹妹一眼,转身进屋,关邵桦没忽略哥哥唇边的微笑。
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觉得哥哥沐浴在阳光中?
“哥,你在等谁?看到是我怎么这么失望啊?”
“没有。”
“没有?喔。”关邵桦耸肩,想也知道哥不是这么坦诚的人,她比了比手上的提袋。“早餐,好吃的咧!”
关邵桦将食物放在餐桌上,看到哥哥拿着手机一直在打电话。
“哥,你在找谁啊?一大早的……”
关邵行拉了椅子坐下。“一早来有事?”
关邵桦突然想起一件事,由包包里拿出报纸。“对了,有大事!哥,你看今天早上的报纸,太过分了!原来那些抗议的人有些根本是其他开发公司的员工,他们只是来乱的,希望荆家弃标,那标案就有可能重新再来!你看多扯,现在的人头脑在想什么?真是白费我们这些当老师的,从小就教导学生做人要端正,不能有坏心眼,怎么现在的人都这样啊?”
她还听壮叔说,荆小姐不在,重案组也变成冰天雪地的北极了……她叹口气,小心翼翼地说:“对了,哥,你也要找机会跟荆小姐道歉吧,你这样误会她,如果换作是我,铁定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关邵行没说话,咬着三明治,敞开的浴袍露出结实的胸膛,关邵桦忽然瞪大眼,横过身扯开哥哥的浴袍衣领,发现他肩膀上有好几道像猫抓般细细的抓痕,锁骨旁还有清晰可见的吻痕。
关邵行拍掉妹妹的手。“豆腐是这么吃的?”微微的红跃上他黝黑的脸颊。
关邵桦目瞪口呆。吻痕?她清清喉咙。“哥,呃,我只问一个问题就好,这只猫姓荆吗?”
关邵行噙笑,很不自在地回避妹妹的注目。
“要不然还会姓什么?”
“吼!对啊,你自己也知道喔,你脾气那么差,性情又不好,全世界只有大嫂会爱上你啦!”她已经自动把“荆小姐”进阶到“大嫂”了。
她开心地跳起来,手舞足蹈。“耶!达阵成功!哥,你太棒了!这样做就对了!先上再说,哪管那么多的坚持啊!”
关邵行不想理会笨妹妹,拿着手机继续找人,但荆玫的手机依旧关机。
他打去办公室,荆玫的秘书说她今天没进办公室,也没去饭店。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回家了。
他的思绪很清楚,如果要去荆家,他必须先完成一件事。
“我去洗澡。”
关邵行不理会开心哼歌的妹妹,准备回房洗澡。
突然,他想到自己需要一个帮手,便停住脚步,转头对关邵桦说:“你别走,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到底什么事?
半个小时后,两人出门。不久,关邵行的车子停在一家珠宝店前,他又试着拨打她的手机,还是没回应。
是太累了在睡觉吗?那至少发通简讯──
关邵行勾起唇、笨拙地发了人生第一通求爱的讯息:“起床后打电话给我,急。行”
偷瞄到简讯的关邵桦哇哇大叫。“OhMyGod!哥,你这是什么简讯啊?爱咧?思念咧?你什么都没说,那跟发给壮叔、小徐的有什么不同?”
他酷酷地耸肩。“我不会发简讯给他们。”
关邵桦真想替嫂嫂掬一把同情泪。“哥,你太不浪漫了啦!”
他也不在乎,率先下车。关邵桦跟在后头。珠宝店?一早就买珠宝?
她开心地眯起眼,笑得贼兮兮地戳着哥哥的手臂。“求婚喔?”
关邵行没答话,珠宝店的服务小姐还在整理店面,没想到一大早就有客人上门。
“先生,早,需要什么吗?”
不等哥哥开口,关邵桦就急着说:“我哥哥要一个求婚戒指,呵呵呵,他要跟我大嫂求婚啦!”
服务小姐很客气。“那先生有什么想法吗?例如,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型式?钻石?红宝石?蓝宝石?还是要参考以星座为主的幸运石呢?”
“钻石。”关邵行很坚持。他注意到荆玫没有配戴戒指的习惯,但她的手白皙纤细,衬上钻石一定很漂亮。
服务小姐拿出几只戒指给他们参考,有圆形、水滴形、花形的,也有爱心形,有主钻加配钻,也有单颗主钻型式的,更有不同的等级和克拉,看到关邵行眼花缭乱。关邵桦这时候就好用了,她考量荆玫利落却又温柔的气质,挑选了一枚主钻搭配两颗小钻的戒指,并非炫耀华丽的型式,却有温婉柔和的感觉。
戒指买到了,再来呢?
关邵行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接起电话。“老壮──”
壮叔上气不接下气。“头不好了!荆小姐出事了!她──
关邵行手里的戒指滑落在玻璃柜台上,发出铿锵响声。他脸上的血色倏地尽失,只觉自己的世界里最美好的部分在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