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骑着衣衣慢跑在商摊上寻找莫叔的踪影,她在远处瞧见媚娘一张花脸后,才刚泛起笑脸就被他们更远的一个男人给硬吞肚中。
是他?!孙黧黄的心一紧,脸色霎时苍白,一个不稳,她就往马上栽去。
“小心!”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在远处架着马偷偷的打量着孙黧黄,见她身子一歪,他连忙驱马向前奔,硬生生的将她接住。
“姑娘没事吧!”
“谢谢,我没事。”她掩着心口,刚刚的险些落马让她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发紫。
“这关外的天气真是怪异,早上冷晚上冷,偏偏正午时又热的灸人。”孙黧黄喃喃的道。
“我是洛阳人。”她轻轻的笑着,“多谢——公子,敢问姓名?”
“我是玉门关镇关大将军王镇。”王镇威风的道。
“多谢王将军救命之恩,小女孙黧黄来日定当回报。”她微微颔首。这男人身着军服,英姿焕发,是位英雄吧!“孙姑娘。”他微笑着,“你到哪儿?王某护送。”
没想到关外还有这等较好的佳人。
“我住在幽悠小筑。”她突然发觉到自己坐在他的马上,“王将军,我的马。”
不合礼仪,自己不该和裘大哥以外的男人共乘一马的。
王镇知道她的暗示,于是便停下马,而尾随于后的衣衣也跟来身边。
孙黧黄想也不想就纵跳到衣衣背上,这是她这几日学骑马的成绩。
当她坐定,就望见王镇一脸的惊愕,她调皮的笑了笑,“我这模样让裘大哥见了一定又会骂我一顿。”
“裘大哥?”这是何许人物?他想。
她这才想起王镇不认识裘衣羿,于是笑了笑,“你不认识他没关系,改天有空来幽悠小筑,我介绍你们认识。”
话才刚毕,她就将马掉头,直奔幽悠小筑,临前还望了一眼在远处令她震惊的男人。
魏叔——不!魏权那大坏蛋!他竟然来到关外了,那爹没事了吧!她抬起头望着蓝天,心中哀伤的低喊,爹,你没事吧?!魏权没有将你如何吧?!想到那浑身都铜臭味的魏权,可能把在洛阳城的爹怎样,一道泪悄悄的滑下孙黧黄的脸庞。
爹,女儿好想你呀!“阿初,裘大哥当年救你之前,你做什么的?”孙黧黄坐在木栏上望着梳洗马匹的阿初问道。
“在山寨里当寨主。”他淡淡的道。脸上的表情就像在叙述别人的事似的。
“寨主?那是坏人罗!”她替他作结论,“放心,你以前是坏人现在查是全天下最好的马商,我不会因为你以前是坏人就不会喜欢你啦!”
阿初笑了笑,“当寨主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当初裘当家的救了被迫杀而重伤的我之后,我就立誓要伺侯他一辈子。”
“所以我就说你现在是个好人嘛!”她甜甜的笑着。
阿初静静收下她的微笑,又将注意力放在马上。
把能上能下梳洗好,明天才好卖个好价钱,他想着。
“阿初,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孙黧黄迟疑的道。
阿初停止动作,“黄儿姑娘,有什么问题?”
“假如有人欠你的钱,欠很多很多,你会怎么办?”
“要他还钱。”他简单的回答。
“可是他倾家荡产了呢?”
“这——”
“阿初,你要用你以前做坏人的心态想。”
“这就简单了!我会把他全家杀光!”
“呃?”她张大眼。
“然后能卖的卖,卖女儿卖妻子,总之要捞点——黄儿姑娘,你要去哪儿?”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孙黧黄跳下木桥奔向幽悠小筑。
“怎么了?吓到了吗?”阿初喃喃自语着,又将注意力调回马上。
一路直奔幽悠小筑的孙黧黄克制住自己的眼泪往下滑,耳边不断响起刚刚阿初所说的话。
全家杀光?卖女卖妻?她颤抖着嘴唇用力的甩了头,企图甩掉这两句话。
不,不可能,不会有人会这么狠心,一定是阿初当坏人太坏了,所以才做出这么狠的事。
她加快步伐,朝幽荷楼走去。
她一定要问问那些比阿初心地好的人,他们说的话才准、才算数。
“莫叔、媚娘、老大叔、汉伯、叶叔、老邪叔,你们全都在呀!”孙黧黄深深吸了口气,抚平自己慌乱的心。
“黄儿姑娘。”老莫坐在幽荷楼的大厅中,其他人坐在他的周围,他们正在享受午后的宁静。
“黄儿姑娘,来,这儿坐。”媚娘笑容可掬的拍了拍身旁的凳子,孙黧黄应声而坐。
“来,喝汉伯卖的茶,润润喉。”阿严斟了杯茶,递到她面前。
“谢谢。”她接过来,轻啜了口,“我有事想问你们,你们可不可以用以裘大哥还没救你们时的心态回答我?”
七个人互看了一眼,裘衣羿没救他们之前?这是挺久远的事了。
“嗯。”七个人点了点头。
“如果有人为了治女儿的病向你们借了很多很多的钱,可是他没钱还你们,你们会怎么样?”
“杀光他全家。”
“不!这太便宜他了,应该把他捉来阉了,送进宫里当太监。”阿严道。
“当太监也太便宜他了,应该把他卖了让他去做皮客,让他赚够了钱,再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他剖肚挖肠,然后捉一百只蚂蚁放进他的肚子里,灌上蜜汁再把肚皮缝上,让他全身痒到难受而死,最后再把他身体一块块切下来喂狗。”
“嗯,对,这样才能放过他。”
在一旁静听孙黧黄忍不住心中的颤抖,面色比身上的白衣还白。
天!他们比阿初还狠,她一甩头,含着泪,趁着自己还没昏倒前直奔悠韵楼而去。
“黄儿姑娘,她怎么了?”汉伯望着突然离去的孙黧黄的背影。
“她整张脸都苍白了。”离她最近的媚娘道。
“恐怕是吓着了。”阿严猜道。
“吓着?怎么无缘无故会吓着?”老莫纳闷。
“你忘了她还是个姑娘家呀!刚刚你们又是杀全家的又是切肠剖月复的剁骨头的,是姑娘家都会怕。”媚娘不悦的道。
“怎么你不怕?”老邪打趣道。
媚娘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我是故作镇定,否则昏了,你们岂不吓死!刚刚是谁说要剖月复、分尸喂狗的?”她问。
“我可没说。”老邪急急撇清。
“我才不会那么狠。”阿严跟着。
“我更不可能。”老莫道。
“绝对不是我。”汉伯也道。
都不是,那是谁?五双眼睛都望着老大。
“咳咳!我只是随口说说,又不是真的,平时我连蚂蚁都不敢踩——好啦好啦!是我的错,这总行了吧!”老大粗里粗气的嚷着。
“你最好向黄儿姑娘道歉。”五人齐道。
“知道了。”老大深觉自己真是倒霉都怪刚刚一时口快,不过——他只是讲又没有做,其他人不也附和了?怎么他们都没事?倒楣!老大汗流浃背的瞪着他地上的黄土,斗大的汗珠一滴滴垂直落人黄土。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在背后不停的搓柔着,他用着眼睛的余光偷瞄着身旁的同伴,个个都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他甚至还能读出他们脸上的意思。
你死定了!倒楣!老大在心中咒骂着。
“你说黄儿因为你只说了‘切肠剖月复剁骨头’这几个字就吓得病倒在床上?”裘衣羿冷着声音重复一次刚才听见的话。
“是,裘当家,你处置我吧!”他低低的道。
人真的倒楣起来,就连神仙也没法子!不过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那黄儿姑娘竟然病倒在床上,一躺就是两天,现在裘衣羿回来了,他的一条老命惨了。
裘衣羿蹙着眉,自己才晚回来四天,黄儿就病了,还真不能离开她太久。
“老大,你别白责自己,黄儿身躯本来就弱,她可能是受了风寒。”裘衣羿才不信黄儿会被他几句话就吓得生病。
“麻烦你把这些药材替我拿到小药楼,我到悠韵楼看看黄儿。”不管如何,他还是得去看看她。
“裘当家,黄儿姑娘不在悠韵楼。”媚娘唤住她。
“不在悠韵楼?!”裘衣羿开始生气了,“她病了不乖乖待在房里,跑到哪儿去了?”
“筑清楼。”她道,“她坚持睡在那里。”
筑清楼?他挑起眉,转身就大步朝筑清楼走去。
“孙黧黄,你在做什么?!”才刚踏人筑清楼的裘衣羿就见到孙黧黄提着水桶辛苦的替房内的一盆盆花分别浇水,他难掩心中的心疼与不舍而大吼着。
“裘——我在浇水,这些花快死了。”她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声给吓得手中的水飘落了一地。
本想要先问问他何时回来的,但见到他满脸怒意,她还是决定先回答他的问题比较合适。
“你死了重要还是花死了重要?!”他走到她身边,身一弯,就将她轻盈的身子抱起,大步的朝床上走去,“病人不好好休息,还不安分的提着水浇花,你是存心累死自己是不是?”
“我,我没生病。”她小声的道,怎么那么久没见面,他一见她就大声吼叫。
“老莫说你生病了。”
“他乱说。”
“八个人都说你生病了还叫乱说?”裘衣羿白了她一眼,望着她苍白的脸孔,他的一颗心都纠结起来。
孙黧黄不敢说话了,她是觉得身体难受没错,可是那是因为太伤心了才会这样,她这两天只要一想到爹被人剖开肚子挖肠肺的模样,她就浑身难过。
哎!如果自己生病能让她不大声吼叫的话,那就生病好了!“你瘦了,脸色也没有离开的时候好。”他心疼的道,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
“我想爹,我想回洛阳。”她直觉得月兑口而出。
裘衣羿皱起眉,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一脸的冰冷。他走离床,走到桌旁端了杯茶。
她想回洛阳?她要离开他?在分离了九天之后,她开口第一句话说的竟不是想他,而是想爹?天晓得这九天来他满脑子时时刻刻都是她的影子,她的一频一笑,她的怒颜模样,都会让自己思念。
而她却不想他?“我要回洛阳,裘大哥,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你好好休息。”他用力的将茶杯放下,往门外走去,“不准下床浇花,让我知道了,这些花全扔到幽悠小筑外。”
“裘——”裘衣羿根本就不理会她,火气一来,她就跳下床,追到他身后,“你停下来!”
他停了下来。
“你那么生气是在气什么?应该是我发脾气才对也!说好了四、五天就回来,现在都九天了才回来,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小人!还有,你一回来就大吼大叫的,我只不过是浇个花而已,到底是九天没见面重要,还是累了重要?”
“现在我只不过是要你带我去洛阳见我爹,你的脸就变的比雪还冰,我爹要给人剖月复切肠加蚂蚁进肚子里了,你还
不在乎我,我讨厌你!讨厌这个鬼地方!讨厌讨厌讨厌……”一连串的嚷嚷已经身虚的孙黧黄承受不住了,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黄儿。”裘衣羿急急接住她,然后匆匆将她抱回床,替她测量脉搏。
该死!他皱起眉,望着她苍白的病容,这九天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脉像竟是如此凌乱?他温柔的抚着她的脸颊,一向自制力极好的自己为什么刚刚竟然失控?她的身子不好,自己该让着她才对,怎么忘了。
“绝没有下次了,黄儿,裘大哥向你保证,绝不再向你乱发脾气,但是,你别离开……”裘衣羿喃喃的向她保证。
刚缓缓清醒的孙黧黄一醒来就听见他的保证,原本的怒意早随着刚才的昏倒冲尽了。
“我没有要离开你。”她柔柔的道。
“黄儿?!”他看着她。
孙黧黄虚弱的微笑,“真好,每次我们一吵架我就昏倒,醒来之后气也没了,架也没得吵了。”
“对不起,我不会再跟你大声说话了。”
“你是关心我,”她替他说话,其实这她早知道,只是她老忍不住埋怨他的过度关心。
裘衣羿微笑着,拉着她的手轻抚着。
“带我回……嘘,先听我说完好吗?”
孙黧黄坐起身,他顺势的将她拉人怀中,嗅着这怀念已久的发香。
“我好想我爹,裘大哥,你还记得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吗?”
“我一辈子不会忘记。”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溜出来,那时候的我只想远远离开家,愈远愈好,可是我昏倒在城外……”
“为什么要离开家?”
“打小我的身子就不好,昏倒是家常便饭,爹为了医好我的身子请遍了大江南北一流的大夫,买了成车成车上好的药材,这些都要花很多银子的,”她顿了顿,“后来爹就跟好友借钱买药、请大夫,谁知道那位好友魏权是个大坏蛋,放高利贷,骗光了我爹的钱,让家里倾家荡产,为了不连累爹,我偷溜出来,离开家里。”
裘衣羿耐心地听完她的话,“你怎么知道你爹欠了人家很多钱?”只要是正常的家庭,是不会让弱女子知道这种事的。
“我听见爹和吴伯商量——我是碰巧听见的,是我要去向爹请安的时候听见的,不是偷听来的。”
“傻丫头,我也没说你是偷听到的,紧张什么?”他笑着柔着她的发。
“现在你知道我要回洛阳的原因了,我担心爹会出事,你肯陪我回去吧?”
“只要你不是要离开我,我会带你回洛阳。”裘衣羿扬起嘴角。
“我不会离开你的。”她甜甜的笑着,自己这么爱他,就算是用牛车拖,也拖不走她的。
裘衣羿被她的笑容给吸引,低下头,轻吻着她的红唇,虽温柔,却带着侵略性,上唇、下唇,他吻着她,吸取她带药味却香甜的气息……
“裘大哥,你不能吻我的。”当他离开她后,孙黧黄娇羞的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在我们之间行不通。”裘衣羿替她接下。
孙黧黄眨眨眼。
“你不爱我吻你吗?”他搂着她,额头抵她的额。
“诚实点,如果我满意你的答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板着脸。
“算、算是喜欢吧?”她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是什么答案!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裘衣羿不满意。
“喜欢吧!”
他皱起眉,“喜欢就喜欢,怎么还有个‘吧’!”
“喂!你很挑剔也,”孙黧黄嘟起嘴,“我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你开心了吧!”
他满意的又轻啄她的唇。
“你喜欢不是吗?”裘衣羿调皮的笑着。
她白了他一眼,“传出去人家会笑话我们。”
“不会。”
“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他跟她抬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