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省亲原本并非大事,朔金已经嫁出了十几名公主,省亲固然已经成为一种惯例,但此次的驸马可并非常人,那是盘踞在朔金皇朝外,与朔金共同打得天下的伏羲世子——哲烈嘉。
这个名字在伏羲语种的意思,就是狮子,哲烈嘉的名号早已传遍了整个草原,甚至远及南蛮及西戎,因为哲烈嘉将马匹生意做得四通八达,伏羲已经比朔金还要富足,兵强马壮,俨然已是整个北境的领袖。
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朔金的庞大政权,竟掌握在一个才十来岁的女乃娃手里,且这个女乃娃只不过是个傀儡,背后躁控一切的,就是摄政大臣班布善。
当年,班布善也是开国有功的英勇之臣,谁知随着先帝的英年早逝,小皇帝的年幼无知和过度依赖,养成了他骄纵自大的个性,渐渐有了夺帝的野心。
他要称帝,第一个障碍就是与他同样有资格竞逐这个位置的哲烈嘉父子。
这次,哲烈嘉带着瑛符回朔金省亲,双方都知道这是一场不得不赴的鸿门宴。
所以班布善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就等着哲烈嘉来自动投网。
既然知道这是场鸿门宴,他又怎能让班布善那个贼人失望呢?
哲烈嘉的手支在下巴处,百无聊赖地依在白玉栏杆上,等着正在梳妆打扮的瑛符。
这里就是瑛符在没嫁给他之前,曾经住过的地方吗?怎么感觉好像每一个地方都不太自然?
朱红的漆还有斑驳的点迹滴在地上,屋顶上的琉璃瓦看起来硬是比别的宫殿明亮许多,窗棂的木格上纤尘不染,屋子里的家具被擦得雪亮,几乎都可以在上面照见人影,看来似乎是重新整理过的样子。
哲烈嘉手一扬,轻巧的抓下一片飘絮,他目光不自觉放柔,看着躺在手掌中那略微有些发黄的小东西。
“这么不起眼,却偏偏被我抓在手掌心……”他轻吹掌心,它却顽固地一动不动,似是打定了主意要赖住他。
“真像……”他低叹,眸底升起无言的温柔依恋。“都是倔强又固执的小东西……”
“世子殿下,公主已经准备好了。”蓦地,宫女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哲烈嘉的表情瞬间一变,刚才的温柔像是波光乍现的想像。
“世子殿下,你瞧瞧我们公主可好看?”
闻言,他转回了身,那一刻,他根本没办法掩饰自己的失神。
瑛符明显被精心打扮过,明黄色的宫装雍容华贵,修饰了她稍嫌圆润的身材,雪白的额心贴着花黄,高高挽起的云发上插满了步摇、金丝坠,她一走起路来,真的是环佩叮当、摇曳生姿。
“咳……”搀扶着她的宫女轻咳一声。
哲烈嘉这才反应过来,笑颜一转,迎上前去。
“我的宝贝,你真是美极了!”他挥退侍女,很用力地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肆无忌惮地在她唇闪烙下一个深吻。
瑛符瞪大圆圆的眼眸,直到他意犹未尽地恬着唇放开她,她还处于震惊状态。
“嘻嘻……”旁边的宫女捂着小嘴,低低窃笑。
“走吧,我们去赴宴。”他亲密地揽着她,俊美的脸庞因为笑意而更加迷人,他的翩翩风采引得跟在两人后头的宫女们脸红心跳,含羞不已。
“你……哲烈嘉,你、你还好吗?”瑛符惊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前一天还对她生气冷淡的他,此时怎会如此和颜悦色。
她怯生生的表情让他的胸口闷痛了下,但他脸上笑意不变,爱怜地捏着她的下巴,深情凝视她。“我当然很好了,我的公主!所以,我也要你开开心心,毕竟你已经很久没见到弟弟了,是吗?”
若是注意听就会发现,他话中并没有多少真诚可言,可太过渴望他谅解的瑛符忽略了这点。
她的迟疑被他温柔的低语打散了,终于露出小小的微笑,开心地问他,“你不生我的气了,是吗?”
“宝贝,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爱你都来不及。”
“爱我?”瑛符小脸上堆起红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么直白的情话,她羞涩地不敢看他。
“这可是你的皇帝弟弟亲自设下的国宴,我们不能晚到,既然你走得这么慢,我也舍不得你用脚走路,我看——”
他坏坏地朝她眨眨眼,故意停顿,害得她眼眸跟着睁大,心跳停了半拍。
“我看,我还是抱你去好了。”哲烈嘉话还没说完,就快手地抄起她的身子,她仿佛是没有重量的布偶,被他抱在胸前。
“你不要这样,放我下来啦!”在宫女们又惊又羡的眼神中,瑛符觉得不好意思极了。
“我抱你比较快,”他笑道,任她的小拳头招呼到身上也不恼怒。“你应该想早点见到你弟弟吧?所以就乖乖地听我处置就好了。”
“哲烈嘉——”
他将她不停挣动的小脑袋按压在自己的胸口,脸上尚带笑意,眸底却是一片深沉。
“你知道吗?那个向来不受宠的公主呀,现在不得了了……对,就那个瑛符,那个平凡无能,没一点用的小公主,本来说是嫁到一个鸟不生蛋的荒蛮之地,谁知道人家这一次省亲回来的那个排场啊,前呼后拥,车队那么长一大串,快从帝都的皇宫排到城门外去了……而且那个世子怎么会长得这么俊呀,哪里像是野蛮人,丰神俊秀的,简直是天仙下凡了!”
“那你真是消息落后了,我刚听说那个哲烈嘉世子啊,宝贝瑛符公主得很,根本舍不得他自己走路,走到哪里都抱着……哎呀,瞧,说曹躁曹躁到!”
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偌大的广场地面上铺着红色的地毯,三层殿阶之上,便是坐在主位的皇帝,左位是摄政大臣班布善,瀛泰视之位父的男人。右方几案后的两个位置是空着的,明显是留个世子哲烈嘉和公主赴瑛符的。
两排禁卫穿着锦衣,腰悬宝刀,目光森冷,立在丹墀之下。
殿阶之下,亲贵大臣分列坐定,面前的几案上摆着美酒佳肴,几步之外,女眷亦三五成群地坐在一张长长的红案之后,打扮得花枝招展,摇着手中的缅香扇,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眼红地盯着刚出现的驸马和公主。
哲烈嘉身着色彩鲜艳的伏义传统服饰,又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俊脸,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都专注在他身上,贵妇们欣赏了半响,才看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东西。
自然,那“东西”就是伏羲世子小心抱在怀中的公主!
瑛符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她已经求过哲烈嘉不要再抱着她了,可他只是笑着安抚她,却温柔又强势地将她一路抱来这里。
“哲烈嘉,求你放我下来吧!”她埋在他胸口的小脸蛋红得都快冒火了,整个人尴尬得要死。
他却丢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关系的,我的小宝贝,这里到殿前还有好长一段路,我舍不得你累着自己。”
此话刚落下,就引来此起彼伏的怞气声。
瑛符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快被那些火辣的注视给烧穿了一个洞。
“哲烈嘉……”她央求,声音带着娇意。
他却只是深情地注视她。“宝贝,你这样实在让我无法抗拒。”说完,他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她一个缠绵的湿吻,舌尖甚至探入她的小嘴里缝继吸吮。
“哇,果然是蛮子,真是未开化。”
不知是谁的一句戏言,让哲烈嘉的眸中闪过一道冷光,但在他放开瑛符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常态,深情脉脉地看着被吻得差点喘不过来气的妻子。
“好可怜的小东西,已经被我亲过无数次了,竟然还没办法适应我的热情。”
他抿着性感的薄唇,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看来,我们还要多多练习!”
这次的怞气声显然比刚刚更大。
哲烈嘉风流倜傥地环视众人,“对不起各位了,让你们看到我们夫妻俩打情骂俏,谁让我这么爱她呢?这小东西就是我的心头肉,我一刻都离不开了她。”
于是,瑛符就在众位贵妇艳羡的目光下,被他抱到殿阶之前。
他穿着皮靴的脚正要踏上殿阶,一道粗重嗓音却在此时让他止住了脚步。
“我道谁在圣驾之前还这么不拘小节,原来是伏羲世子殿下。”班布善端着一张冷峻的脸,皮笑肉不笑的道。
言语中没有任何指责之意,但听者有心的话,就会听出暗含的意思——这是在质询伏羲世子的大胆,见到皇上竟然不跪。
哲烈嘉眼皮连抬也未抬。“让皇上和班布善大人见笑了,哲烈嘉出生蛮族,第一次来到帝都,失礼之处还请多包涵!倒是班布善大人,”稍顿,抬起眼,目光隐含深意的直直看着他。“皇上什么话都无须说,班布善大人就可代言了。”
一番冷嘲热讽,让他的面色立时沉了下来。
班布善骄矜惯了,哪容得别人无礼,他浓粗的眉纠结在一起,声音如雷。“世子殿下是何意?莫非是指老臣逾越了?”
哼,看来这老东西还有些自知之明。不过哲烈嘉却笑道:“大人哪里的话,大人为国政躁持,扶持幼帝,天下黎民谁敢不服?哲烈嘉不过草原上一个小小世子,可没这个胆子。”
“你!”班布善实在被气到不行。听听,没一个字骂他,却字字伤人不见血。
瑛符躲在哲烈嘉的怀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没胆子?世子与公主,在圣颜之前不但不跪,还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皇上,臣实在是有原因的。”哲烈嘉气定神闲,不但没有丝毫放下瑛符的意思,反而更搂紧了她,深情的双眸落在她身上。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极了,双颊嫣红,实在不知道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他。
“你有什么原因?”瀛泰嘴巴里嚼着珍珠葡萄,没什么兴趣地随口问道。
哲烈嘉这次看着她的目光,更加温柔。
瑛符几乎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紧张。
“皇上,瑛符已经有身孕。”
“什么?咳咳咳……”瀛泰被葡萄噎到,太监赶紧上去来个他拍背。
班布善的神色大变,凶狠和疑惑的目光直直射向瑛符。而她听到这句话不但没有丝毫喜色,反而小脸发白。
她抖着唇问他,“你说什么?我……我有身孕了?”为什么她不知道?
“是的,宝贝,我通晓医术,确定你是有了。”
他的目光是那么柔和,可为什么他只觉得全身僵冷?
“真是如此?公主是金枝玉叶之身,自然要好好看看。皇上,公主有喜那是大事,何不让宫中的御医号脉,若是真的怀了小世子,我们也好沾沾喜气。”
“对、对对!”瀛泰拍着胸口,眼睛还是睁得老大。“没想到像个小孩子似的贪吃鬼瑛符,也能怀上小宝宝?”
他心里涩涩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以前瑛符对他很好的,不管他多恶声恶气地对待她,她都对他笑眯眯的。
现在,她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娘了,他蓦地觉得有些嫉妒。
“瑛符,你以后会更加疼爱你的孩子吧?”瀛泰不自觉嘟起嘴巴。
她还未回过神来,傻愣愣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御医很快就来了,哲烈嘉将她轻放在软垫之上。
御医是跪着看诊的,如此这般地看了一番,先偷偷看了班布善一眼,几不可察地向他点了点头。
班布善的脸色立时又僵硬几分。
哲烈嘉默不作声,将一切看在眼里,唇畔轻扯了下。“御医,结果如何?”
他伏子道:“回禀皇上,公主脉象确是喜脉没错。”
御医退下后,脸上扬起喜悦之意的,只有哲烈嘉一人。
瑛符小手放到小月复处,显得若有所思。
“皇上,你不知晓,若不是为了这次省亲,我真舍不得让瑛符在路上颠簸,幸好路途虽远了些,但我经常抱着她,她身子也没事。”
说谎!他什么时候抱过她了,她怎么不知道?心头开始发冷。
“宝贝,身子不舒服吗?”哲烈嘉将她揽在身畔,一脸疼惜。“皇上,瑛符对皇上姐弟情深,总是不时说到皇上的事,还有朔金的一些新奇事,臣万分感谢皇上和班布善大人能将这么美好的瑛符嫁给我,哲烈嘉这辈子,得瑛符一人,已经满足了!”
靠在哲烈嘉胸口的瑛符凄然一笑,听着他稳实的心音,感觉心如死灰。他竟连说谎都脸不红气不喘,亏他还以为他突然对她这么好,是真的相信了她的话,还以为……还以为他是真的喜爱她……
对啊,怎么可能会有人爱她呢?
她什么都不好,又不聪明又不讨喜,长得也不够漂亮,怎么会得到哲烈嘉的心呢?
到头来,她就是一枚棋子而已!
“你怎么了?”他低声问着她。
是啊,是她太傻,怎么会听不出他的谎言。他对她何曾如此温柔过?这突然的转变,只有她这种心存幻想的傻瓜才会相信。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摇头,微微一笑。他不爱她,所以不会看见她强撑之下的苦涩心痛。
“我很好,没关系的,只是一时接受不来……”你不爱我的事实。
“好了,两位爱卿不必多言了,朕肚子饿了,听说哲烈嘉从漠南带了不少珍馑野味,赶快呈上来。瑛符,你嘴巴那么馋,又会迟,你来给朕说说,你都在伏羲吃了些什么好玩意儿!”瀛泰本来就听不懂这些大人之间的冷嘲热讽,很快转移了话题。
“喔,我也没吃什么啊!”她现在哪还有心思说这些。
“你骗我吧?”他才不相信。“以前经常去御膳房偷食,你那脑子什么都记不住,只能记住食谱。”
“皇上,她是真的不晓得。”哲烈嘉替瑛符解围。“臣的府邸可比不是朔金皇宫,餐餐只有粗茶淡饭,瑛符吃得都有些厌了。”
“皇上,臣觉得世子忒谦了,”班布善不坏好意地插口道:“臣曾经听闻伏羲有个传说,自小食‘八珍’之物成长的王,将得到上天的宠爱,一统大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噢?还有这种传说?”瀛泰来了兴致。“那这样说来,朕正该是自小吃这‘八珍’长大的,是吧,班布善?”
“这……”他面有难色。
“怎么?朕是整个中原的主宰,真龙天子降生,这传说说的正是朕呀!”瀛泰恼怒他迟疑的反应。
这种低劣的玩法也只有班布善这种老家伙能玩的起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根本就被他玩弄在掌心上。
一直没说话的瑛符,看到了哲烈嘉嘴角那抹轻蔑的笑容。她知道,他什么都明白,而且早有万全的准备。
“皇上,这也只是老臣听来的,不能当真,还望皇上勿怪老臣多嘴。”班布善故作恭顺的安抚着。
“怎能不当真?瑛符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以前有百姓挖到一只眼睛的石人,上面写着‘石人一只眼,挑动天下反’,结果那个皇帝就被夺了位子!”瀛泰跳起来,蹦到伏羲世子面前。“你说,这个传说,说的是不是你?”
他神色未变,但笑不语,笑容依然如春风拂面。
被夹在中间的瑛符,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没有错过班布善脸上的得意之色。
“皇上,那个传说确实真的。”
哲烈嘉的微笑顿时凝固在脸上,脸色瞬间沉下来,警告的眼神射向了她。
她置之不理,只是独自起身握住瀛泰的手。
只不过短短几个月不见,弟弟就长高了好多,以前她得要弯子才能与他平视,可现在,他几乎与她差不多高了……瑛符的眼睛有些湿润。
“瀛泰。”她小声地叫他的名字,然后缓缓对着他摇头。
他咬着唇,迟疑了下,走回自己的位子。“好吧,朕就听你说。”
瑛符转身望向仍坐在原地的哲烈嘉,眼神很复杂。
哲烈嘉紧握拳头,下颔绷得死紧。她要怎样?再次背叛他吗?他的双眸像凶猛的鹰一样紧紧盯着她,她却向他展露了一个脆弱的微笑。
他的胸口重重一揪,有些痛恨这种心痛混合着不甘的复杂情绪。
瑛符转回脸,目光清澈,声音清亮,可以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听到。
“皇上,这个传说从远古就在草原上流传,这只是颂扬草原物产丰富的骄傲,做不得准的。但这个八珍说法就多了,据我所知道,八珍就有十几种之多,有鱼翅、海参、明骨、花胶鱼肚、燕窝、熊掌、鹿筋、雪蛤的水陆八珍;还有熊掌、象鼻、驼峰、猩唇、鹿尾、猴脑、豹胎、燕窝的动物八珍;有熊掌。鹿尾、犀牛鼻、驼峰、果于狸、豹胎、狮侞、猕猴头的山八珍;有鲍鱼、海参、鱼翅、花胶鱼肚、裙边、瑶柱、鲨鱼、雪蛤的水八珍;有五行刺、黄翅、乌参、网鲍、广肚、鳖裙、鱼皮、海龙肠的海八珍;更有上八珍、中八珍、下八珍、烟台上八珍、烟台中八珍、烟台下八珍、禽八珍、海内八珍、海外八珍等等族繁不及备载……”
瑛符一口气说完,稍顿一下,喜笑盈盈地抬起小脸,问:“皇上,你觉得这些东西,你有哪个是没吃过的?就连你平日喝的茶都是老参水,燕窝、鲍鱼就更不用提了。”
瀛泰低头思索了一会,点头道:“说的也是。”
“至于伏义的传说,说的也只是草原八珍而已,而我朔金随手拈来,便有十几种,皇上实在不必在意这种小事。”她讨好地凑到他面前。“皇上,我记着草原八珍的食谱呢,无非就是中原不常见的醍醐、夤沅、野骆蹄、鹿唇、驼侞、天鹅炙、元玉浆、紫玉浆的八样物品,哲烈嘉已经给你准备了!嘻嘻!”
“不是朕说你,你都要当娘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看见什么都嘴馋!要多吃些好的,朕等下就吩咐御厨,按照你刚才背的谱子,把所有的八珍都做一遍,吃到你的小宝宝生出来为止。”瀛泰像个小大人似的叮咛她,话中有掩不住的关心。
“好,瑛符听皇上的!”她脸上显出傻呼呼的笑意,眼睛里却有水光在闪,她边笑边拿小手擦去眼角的泪。“皇上真是长大了,知道关心别人了。”
一直坐在原地的哲烈嘉始终面无表情,却在一对姐弟流露出真情时,脸上微现不悦之色,但他还是忍着没有把那个小女人抱回来,班布善那老匹夫还在看,他无法随性行动。
班布善一见两姐弟其乐融融,自然不甘。
他没想到瑛符是吃里爬外的墙头草,他算瞎了眼了,以为自己在后院养了只温顺的小猫,没想到竟是只披着猫皮的小豹子!
照哲烈嘉对她的宠溺程度,她恐怕早就阵前倒戈投奔敌方了,哪里还管什么弟弟的天下?
哲烈嘉得了天下,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傻瓜才会不帮着自己的丈夫!
若是这样,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此时揭了哲烈嘉的老底,反正瀛泰也就是十来岁的小孩子,随便唬弄一下还不是对他言听计从。
思及此,班布善立刻厉声喝斥,“公主,你怎能嫁给世子就忘了朔金,一心只想为伏羲世子掩盖罪行、颠倒是非!”
哲烈嘉眼底寒光一闪。
瑛符摇头,老实道:“班布善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
“那么,你敢保证世子殿下对皇上的心可比明月吗?”班布善逼近一步。
“这……”她不自觉退后一步,脸上有遮掩不了的心虚。
瀛泰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知道瑛符这个表情,每次为了见他而撒谎找借口的时候,她就是这个表情。
他和班布善的目光,让她步步后退。
她退到殿阶边缘,眼看身后已无退路。
此时,一只强壮的铁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宽厚的怀中。
是哲烈嘉!
他脸上漾笑,俊美的脸庞散发着强烈的吸引力,迷得在座众人——尤其是贵妇们,舍不得眨眼睛。
“班布善大人既然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问我就可以了,何必逼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他深情款款的说:“你这样对待瑛符,我心疼她。”
班布善闻言逼问:“那么请问世子殿下,你伏羲大军在边境驻扎,名为演武,却违背了之前订下的盟约,这要怎么解释?”哼,朔金的天下可是他班布善的,他绝不会拱手让人!
“噢?”哲烈嘉慵懒一笑,“我以为朔金在金水的驻军跟我伏羲驻扎边境是一样的目的!”
“金水?”瀛泰狐疑地看向班布善。“金水不是朔金与伏羲在西南的交界处,不过是一个小村庄而已,朕怎么从没听爱卿提过在那里有驻军?”
班布善顿时满脸冷汗,僵在原地,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哲烈嘉是怎么知道此事的?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已经起了疑心的瀛泰。
“皇上,臣确实调兵金水,正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若有所指地看向哲烈嘉。
“大人的意思,是为了防范我们伏羲吗?”他温和的表情蓦地一敛,视线直直对上了瀛泰,“我以为我与皇上结下秦晋之好,朔金与伏羲更曾缔约永世为盟,皇上,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忠诚的盟友吗?”
哲烈嘉的眼里质疑让小皇帝无言以对。
“伏羲未付朔金,朔金却将我伏羲视为背上芒刺,我早知这是场鸿门宴,却还是为了你赴约,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他低头问着怀中的人儿,浓烈的视线几乎穿透她的胸口。
瑛符闭上眼睛,小脸苍白,没有办法止住泪水,无声起哭泣。
瀛泰看着她难过的模样,心里很难受。向来都是他欺负那个笨蛋的,现在看她那个样子,他心里实在不舒服!就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之前,嘴巴已经自动做主说话。“哲烈嘉,金水之事,朕真的不知……”
他的话未完,哲烈嘉便猛然转身,锐利的黑眸直射向他,瀛泰被他冷凝的表情吓到,闭上了嘴巴。
哲烈嘉上前一步,逼问:“皇上,朔金与伏羲互为股肱,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该不懂!一旦生存受到威胁,就是狗急了尚且越墙,更何况是人呢?”
“世子所言差矣,若不是你调兵边境,我根本不会在金水驻军。”班布善却不让半分。
“大人不出兵金水,哲烈嘉不会做出如此防范动作!”
听两人争论不休,瀛泰头疼得不得了。
“皇上和大人看这样如何,如果伏羲的军队在边境演武,困扰了朔金,我命大军回朝,可朔金也要退出金水。”哲烈嘉淡笑。“不知这样的表示,能否证明我的清白?”
表面是一个看似公平的交易,但只有瑛符看到哲烈嘉垂下的眼眸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很好,这样很公平!”瀛泰再聪明,到底也只是个孩子,看哲烈嘉对姐姐这么好,怕自己误会又主动退步,似乎不像班布善在他面前说的那样严重,自是欣然同意。
“可是皇上……”班布善还要再说。
“爱卿,不要再说了!金水之事,你也有错。”
调兵遣将,不问他这个皇帝便罢了,连通报一声都没有,深究起来,班布善的错更大一些。
“好好一个盛宴,被你们搅成这样!好了,这个话题不要再提了,你们两个就在宴上把酒言和,把所有误会都解了。”瀛泰明显不耐了,挥挥小手。“来,上菜,瑛符,到朕身边来,跟朕好好说说你在桑岑的事。”
“是,皇上。”
瑛符挣开哲烈嘉的手,感觉到他的手紧了一下,似是想要抓住她,她转身望向他,只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复杂。
她的心蓦地一动,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无语,终于,他松开了手。
失去了他手上的温度,她心底浮起一丝怅然,但终究没有怎样,缓步走向笑脸等待着的瀛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