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到底是啥鬼地方?”
耳边又有不甚文雅的言词飘荡而过,慕容优在心里写下“淡定”二字,却还是被接二连三的哀声叹气吸引,看向一旁念念有词的女子。
她顶着一张美艳无双的脸,穿着一身奇装异服,头上的发丝短得像幼童,发梢最长处也只覆盖到脖子而己。
最特别的是,她时常会绷出一些不成章法的词句,让人有听没有懂。
这个女人,说自己名叫孙悦,不是澄枫。
她是慕容优的同门“师侄”白虎耗尽修为,从数千年后的人世带回现世的人。白虎认定她是死去的澄枫转世,但慕容优觉得她不是。
澄枫若知道自己会转世成这副模样,恐怕不会想去轮回了吧?
“孙姑娘,方才白虎又派人未请你过去。”
孙悦听见慕容优的提醒,撇撇嘴巴,“不去!见到他就火大,也不问我愿不愿意,一句我是他爱人的转世就把我弄到这里,有够鸭霸!”
“姑娘与澄枫的相貌,确实神似。”
“我不是她。”孙悦截断慕容优的话,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在说,假如他也认定她是澄枫,她会跟他翻脸。
慕容优略微颌首,他明白,她是另一个人。
孙悦满意地笑了,完全没有寄人篱下应该收敛脾气的自觉。
这里的人,都把她当成死去的澄枫,不管她如何辩驳,没人尊重她的意志。只有慕容优认为她就是她,从未将她当“故人”看待。
她喜欢慕容优的明理,所以,在他的阻止之下,她放过了骨头快被他踩断的白虎,跟着慕容优到他的地盘上暂时借住。
接下来,不管白虎的手下如何纠缠,她都不肯再去见那个害她沦落“异乡”的罪魁祸首!她要待在慕容优这个不会强迫她的男人身边,好好地设想一下如何回去她原本的世界?
“那个叫白虎的人,是你的晚辈,你说的话,他应该会听吧?”孙悦讨好地望向慕容优笑道:“你叫他送我回去,好吗?”
她实在搞不清楚,这里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年代是她从没听说过的,皇帝的名讳她也记不得在历史上有没有……虽然这跟她对历史很无知有关,不过,这里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她不想长留!
再说了,她和这里的人,虽然语言交流上没什么问题,但用词遣字不同,话意还是有差别的,经常说着说着就变成鸡同鸭讲。
况且,众人不肯正视她并非澄枫的事实,固执地把她当熟人对待,热情殷切得她难以消受,到现在,己发展成只要看见慕容优之外的人,她都会毛骨悚然的地步。
这种地方,她怎么待得安稳啊?
“白虎的修为在本门之中数一数二,门中长幼对他寄予厚望,盼他早日修成正果,但他违逆天命,将不该存在于此的你带来了。”慕容优端详孙悦神色变化不定的脸,见到许多引人发噱的表情。
“你好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孙悦眉头打结。
慕容优忽然想笑,孙悦毫不掩饰的态度令他感到新鲜有趣。“别急,我想提醒你,他为你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
“这又不是我要求的,难道算是我的错?”
“不,但他犯了错,付出了代价,又怎能一无所获就把你再送回去?”
孙悦连忙插嘴:“那更应该让我回到属于我的地方,修正这一项错误。”
“无法修正了。”慕容优遗憾地道:“我说过了,白虎逆天而行,己付出一身修为,甚至失去根基,再难复原了。他己无能力送你归去。”
孙悦错愕,咬紧下唇,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半晌,她瞪着慕容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大师,你和白虎的师父是同辈吧?”
“你唤我慕容即可。”
“慕容大师!”孙悦很有感情地呐喊,把脑筋动到眼前沉着冷静的男人身上。“我见到您就像见到世外高人,有种言语难以描述的沉醉感,看,您整个人散发出圣洁的光辉,照亮了我的内心和未来的方向啊,慕容大师!”
慕容优的嘴角微微怞搐,这次,他真的忍不住笑意了。
“您的能力一定比白虎更高深……”
“姑娘,请你有话直说。”
孙悦不好意思地眯眯眼,羞涩地问:“您能不能送我回去呀?”
“姑娘高估我了。没有人能逆天而行却不付出代价。即使是修复被改变的命数,也得付出同等的代价。”
“大师,麻烦您讲话直白一点,用词不要太拗口。”
“……”
“抱歉,请忘了我刚才的不敬之词,大师您继续,但是,我能不能确认一下,您的意思是,把我带来和送我回去,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是。”他承认,自己的修为比白虎高深一些,不过他仍是凡胎,并非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何况,当孙悦到此之后,被扰乱的天命自然会有演变,出现新的局面,渐渐回归正常。她留下,并不见得天命会被扰乱,但送她走,却是一定会有牺牲,他与孙悦非亲非故,怎么可能像白虎一样自我牺牲?
“代价……你付不起吗?”孙悦看得出,慕容优不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对于帮助她这件事,他兴趣缺缺。
可他说了,白虎己没有送她回去的能力;那除了他,还有谁可以帮她?也许还有别的人,只是,她来到这里,除了慕容优以外,和任何人都不熟,她还能去求谁?
再三思索,孙悦决定,先缠着他哀求—阵子,顺便打听状况,若他死都不答应,她再找别人,如果……还有别人让她挑的话。
“代价是轻是重,并非关键。姑娘,你到此地的命数,已有了新的变化,不妨顺其自然。”慕容优坦诚说道:“毋需费心力去改变。”
“需要费心力的,是送我回去的人,所以,我能理解你这番话的意思,你不想当个白费力气的人。”孙悦审视慕容优,仿佛看透了他冷漠的本质。
她陰郁的语调,勾起了慕容优封藏多年的脾气。
他用嘲弄的语调回道:“请问姑娘要以什么理由,说服别人为你劳累?”
孙悦瞪眼,声量提高,“这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一样的道理吗?眼见别人有难,不该伸出援手吗?”
“修行之人,讲求独善其身。”慕容优不跟她客套,直截了当地道:“姑娘既来之则安之,有的是人照料保护你,不会令你发生危难。”
他自认拒绝孙悦的请求并不过分,让孙悦来到这里的不是他,没理由要他牺牲精力,送她回去。
孙悦也不得不承认,慕容优的拒绝在情理之中,只是,能够承担责任的白虎己无力弥补过失,她只有求助别人。
她真的不想留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不管这里有多么好……而且,她现在还真是一点都感觉不到这里有什么好!
“我不是要强人所难,而是想与你协商,有什么我能做到的,你不妨告诉我,让我来付出,换取你的帮助,这样可以吗?”她继续讨价还价。
慕容优哪里需要孙悦的付出?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她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又能给他什么?
可他还是点了点头,圆滑地回道:“若有需要,我会麻烦姑娘。”
孙悦接不上话了,明明知道慕容优是在敷衍,却别无他法,只能暗暗想着自己该不该嗲声嗲气地应一句:等你哦!
“少爷——”
棋声在远处的喊叫,渐渐传入书房里。转眼间,只见他匆忙地跑来禀报:“少爷,老夫人上山了。”
早有预料的慕容优,面色如常,多看了孙悦一眼,示意她这个“外人”应该离开。
孙悦恍若未觉,继续坐在书架边,翻看慕容优的收藏,一边吃他的茶点。
这个女人真是……随兴?率真?我行我素?或者该说是目中无人?慕容优不知该如何形容孙悦。
她说她来自一个没有皇权,提倡民主的世界。在那儿,男女平等,主人也要尊重佣人。
她说她自食其力,养家糊口,二十六岁,相过几次亲,目前没有“男朋友”,但绝对不会将就白虎……
她的这番自我介绍,慕容优只听了一遍,却念念不忘。
他向来冷情寡欲,却也禁不住想探究遥远的将来人世会变成什么模样?而他们这些远离红尘的修行者,到那时又是否还存在?
“优!”随着一声叫唤,慕容家的主母慕容瑶,领着家中女眷,声势浩荡地赶来。
进了书房,慕容瑶发现有个陌生女子在场,当下眉开眼笑,顾不得细看久未蒙面的儿子,忙不迭地走向孙悦,毫不生疏地盯着对方打量。
“姑娘,你多大了,生辰八字是……”
孙悦被慕容瑶问得头大,不知如何招架这份突兀的热情。
“您好。”她正襟危坐,觉得慕容优的母亲看她的眼神,就像狐狸看到鸡一样动机不纯。
“娘。”慕容优不得不出声唤着行迹可疑的母亲。这么贴近一个陌生女子观察追问,实在有失体面。
“儿子,你算不出来吧?”慕容瑶回视儿子一眼,确定慕容优算不出她此行的目的,随即与屋内的女眷们神秘兮兮地笑了。
慕容优见状,心里那股日渐增强的闷气再度上涌。
慕容瑶走到儿子身旁,附在他耳边道:“娘这次来,是为了告诉你,儿子,你红鸾星动了!”
慕容优定住,母亲欢快的嗓音,继续在耳边盘旋。
“娘以为你注定命中无妻,怎料前些日子,天出异象,家中长老以为世道会有变化,结果盘算下来,这异象却牵扯到你身上了。”
慕容优默默聆听,一屋子女眷笑望着他,丫鬟书童守在门外,而孙悦就坐在他对面——正在认真地把点心塞进嘴里。
“儿子,”慕容瑶压低了音量,喜道:“你的伴侣出现了。”
慕容优依然沉默,平静地看着依然吃个不停的孙悦。
异象之日降临的,不该存在于此的女人,改变他的命运,成为他本不该有的伴侣……母亲的话中含义,在慕容优脑中无数次地回荡。
“怎么了?”孙悦迟钝地发现屋里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她赶紧用手背擦掉嘴边的食物残渣,送给众人一记比阳光更灿烂的笑。
慕容优别开眼,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龙门,建于灵山,是当世首屈一指的修行圣地。
门内,有三道关隘:过了第一关,月兑离俗世,严守清规;进入第二关,修行有成,断情绝欲;越过第三关,便如鲤鱼化为龙,飞升而去,不再受轮回之苦。
千年来,在龙门修行之人,只有寥寥几个突破第三道关隘,修成正果。到了近代,连一个飞升之人也没有,使得“鱼跃龙门”的传奇成为不可能实现的传说,徒留遗憾。
二十年前,慕容优离家到龙门苦修,成为多年来第一个有望飞升之人。
在他之后,又出现了几位悟性极高的小辈,颇有成就,突破最终关隘指日可待。其中一位,是年少有成的白虎。
可惜白虎心有所恋,出仕朝野,又为了爱慕之人,化去修为,失去了登顶的机会。
“我们家少爷,是龙门最有可能修炼成仙的人了。”琴音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告诉孙悦龙门上下的情况。“少爷在这儿算是长老级的人物,连身为国师的白虎大人也要礼让他三分。
孙悦叹了叹:“原来他这么厉害,怪不得你们平时那么畏惧他。”
琴音一听,挤眉弄眼起来,“少爷是有神通的人,不管大家喜不喜欢他,都会怕他的……假如少爷能够和善一些,有人性一点就好了。”
“他很没人性吗?”孙悦感兴趣地问。
琴音耸了耸肩,“我做下人的,怎么能说主子的不是?不过,澄枫郡主,您还是和白虎大人在一起比较好,他对您情深意重,单单这一点,我们少爷就比不上了。”
她不是澄枫——这句话,孙悦解释过无数次了,但至今仍没人肯听。她懒得再解释,想起白虎,心情就郁卒。
“那个白虎,彻底废了吗?”孙悦低声问琴音,她依然讨厌那个肆意妄为的男人,把她弄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让她无法回家,见不到亲人,她怎能原谅他?
可当她知道白虎为此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至今仍卧床养病,又忍不住同情他了。
尽管每一次,周围的人请求她去看望白虎,照顾他,回应他的深情,她都狠心拒绝不为所动,但其实她心里并不舒坦。她并非白虎所爱的人,永远不可能回应他的感情,所以他付出一切,只是白费功夫。
“唉!听说白虎大人再也做不成神仙……”琴音很感慨。
“即使白虎大人做不成神仙,在凡间有权有势的,有什么不好?”棋声送茶水过来,听见她们的谈话,立即插嘴。
“除了白虎,其他几个能力不凡的人是谁啊?”孙悦急忙追问,空着脑子准备记下人物姓名、外表特征和联系方式。
琴音耸肩,“我只是小小的丫鬟,哪知道那么多?凭着少爷家的关系,我和棋声才能进到龙门,外人要来,除非是探亲,或是有缘人……嗯,我也不明白要怎样才算是有缘人?”
孙悦干笑两声,“捐钱大慨就是成为有缘的人的一种方式。那你知不知道修行比较高的人住在哪个位置?”
“应该没在这。”琴音向她说明地形。“这里是灵山的山腰,你出去逛一逛就知道,我们住的地方,大慨只有一个庄园那么大。这地方叫醉红尘,是通过第一道关隘才能到达的,通常用来接待有缘人,我们这些仆役也能出入。”
棋声听她讲半天没讲重点,忍不住抢白,“你别说那些琐碎的,直接告诉孙姑娘,真正修行有成的人并不在这里就好了嘛!”
“在哪?”孙悦听得一头雾水。
“我慢慢讲,孙姑娘才明白啦!”琴音吼着棋声,接着又慢条斯理地对孙悦解说:“我方才告诉过你,龙门有三道关隘。第一道是有缘人就能进来的,至于苦心修行,且能力不凡的,早就过了第二道关隘,那似乎在山顶修炼吧?”
孙悦感到不合逻辑,“你们不是说慕容优能力非凡,那他怎么待在这?”
“因为龙门之中的长者,不是去外面远游,就是回归尘土了,剩下的在闭关,只有我们家少爷能力非凡到不用修炼,所以龙门的长者把管理龙门的事务交给他负责,我们家少爷才移居醉红尘打理事务,不然连我们都见不到他。”
孙悦哑然,难怪她在这里住了十几天,还没见到半个长辈级的人物,每个人的外表都很年轻,原来这里最大的就是慕容优啊!
“这么说,我想去找那些修行有成的人,岂不是要去通过什么关隘?”
“对的,那些人都是通关后,在一个固定的神秘之地修炼。”棋声向往地道。
孙悦苦恼了,不过她发现,这两个孩子比她想的还容易套出话,于是来不及苦恼,又接着套话,“你们少爷看起来的确像个世外高人,他到底几岁?”
“少爷年过三十了。”
“看不出来……我以为只有二十出头,原来比我老。”孙悦叹气。
她用了半个时辰,顺利打听到龙门上下的情况。现在,她知道能送她回去的,除了慕容优,就是一些见不到面,见到了也不一定有能力的修行者……
她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务必得紧缠着慕容优不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相信迟早能说服他点头答应帮忙!
“你们少爷有什么喜好吗?”孙悦继续探听消息。
“没有,我们少爷冷情寡欲……”琴音倏地停住,凑向孙悦,暖昧地笑道:“我听老夫人说起一件事,与您有关,只是,我不方便泄漏吧?”
啧!不泄漏还提,耍宝吗?孙悦跟着丫鬟笑得甜甜的,小声回道:“你告诉我没关系的,我不会泄漏,一定保密!”
“这样啊……”琴音勉为其难地道:“反正您迟早会知道的,我说漏嘴了应该也没关系吧?”
孙悦拿起手边的点心,挑了一块最小的塞进琴音嘴里:“快说!”
琴音吞咽了几下,示意棋声走开,随后才告诉孙悦:“老夫人说,您是少爷突然出现的姻缘,她要留在龙门,将您和少爷凑成双,只要有您在,慕容家就后继有人了。”
孙悦闻言呆了,这里的人是怎么了?一个说她是爱人的转世,一个认为她是儿子的良缘。以前,在她的世界里,相亲了几次都嫁不出去,怎么来到这,她变得这么抢手啊?
“我们家少爷一心修行,向来不近,您要与他共效于飞,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如回去找白虎大人,虽然白虎大人没有我们少爷好看,但是男人啊,是不能看长相的,要看品行……”
琴音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孙悦静静地听着,脑中灵光闪现,许多不轨的念头慢慢成形。
一个不愿娶妻生子的男人,最烦的,就是被家人逼婚吧?孙悦仿佛见到了与慕容优谈判的筹码,欢喜地笑了起来。
明天,就去找他试一试!
“这是孙姑娘的生辰八字,你看看,与你多么相配。”
慕容瑶把一叠纸放到儿子眼皮底下,兴高采烈地说着家门的香火延续有望,儿子与那突如其来的女人是多么天设地造。
“你这么快就套出她的生辰八字?”慕容优不知是该佩服娘亲,还是该同情自己?
“我让琴音去问的,那丫头还说,孙姑娘向她打听了不少你的事,这说明人家很关注你呢!”慕容瑶笑呵呵。
“她是白虎带来的。”慕容优淡然说道。
“那小子的将来,你也算得到吧?”慕容瑶怞掉儿子正在看的书,拉过凳子,坐在儿子对面,正经八百地说:“他另有姻缘,染指不了我的儿熄妇。”
八字都没一撇,就把不认识的女人当媳妇了?
慕容瑶严正声明:“这个女人属于你!”
慕容优最不喜欢这种不容分说、理所当然的论调,当下不客气地回道:“你信不信,我把龙门交给别人管理,立刻闭关修炼个七八十年再出来,那时候,以她的年纪,还能与我天设地造?”
“你这孩子,存心气死人吗?”慕容瑶明白儿子说得出就做得到,气得想拍桌子。“我们慕容家只剩你这一脉了,你不成亲生子,家里怎么传承香火?”
“另寻合适的人收养。”
“若非家族血脉,就算娘肯随便找个男孩来继承慕容家,家里的长辈们也不会同意呀!”
“那就让家中的女子接管。”慕容优看了母亲一眼,“如同娘亲这般。”
“娘是因为生下了你这个男丁才能接管家族的,如今娘年事己高,你也体谅体谅我好吗?年轻一辈里,不仅没有半个男孩子,连女孩儿中也没有适合掌管家族的人才,你闭关修炼,让家里人怎么办?”
“顺其自然。”慕容优毫不动摇。他听母亲说过几百遍类似的话,抵抗力胜过铜墙铁壁,牢不可破。
“你这死孩子……”慕容瑶拍案而起,“你已经是而立之年了,长这么大,连和女人亲热过都没有,你是不是有病啊?”
慕容优平淡地道:“激将法不管用。”
慕容瑶愤怒了。“你若不肯成亲,娘就不回去了,你也别想闭关修炼!”
这些年来,母子俩的较量一直是慕容优取胜,但这次,孙悦的出现带来了新的转机,慕容瑶有信心反败为胜!
“修道之人,娶妻何用?”慕容优看得出母亲死缠烂打的决心,想到日后得承受比以往更猛烈的逼迫,他觉得世间陰暗了。
他的将来,他早有安排,不会亏欠家族也不想为任何人更改。
“你可以娶了奏,生了孩子,再出家修炼,娘又不是不让你继续修行,只是求你生个儿子来继承香火啊!”
“你是叫我成家之后再抛妻弃子,这岂不是存心作孽?”
“这种事,常有人做,你又不是第一个!孩子生了,对得起这个家,你要离开,娘也不会再啰嗦,你看看人家佛祖不也是这样吗?”
“我修道,不修佛。”
“那更好,你是修道之人,把妻子带去双修也没问题,为什么非要孤家寡人的呢?”
慕容优淡定一笑,明确地告诉母亲:“我不会碰孙悦。”
慕容瑶哼了一声,还想长篇大论,却听见有人走近,抬头往外一看,来的正是孙悦。她正捧着茶水点心走向书房。
“琴音、棋声在哪,怎么让你做这些事情?”慕容瑶急忙上前迎接,心里十分高兴。
“没关系的,我正好有些事,想与慕容少爷商量。”孙悦就住在院子里的东边厢房内,来慕容优的书房,只要走半分钟的路。
这些日子,慕容优把爱嚼舌的丫鬟和书童,全打发给她使用。
“你们好好谈,我先走开。”慕容瑶亲切地拉着孙悦到儿子身边,随后关门而去,一副巴不得房里的男女可以干柴烈火烧成一团的样子。
这下,孙悦更加确定自己的筹码很有分量。
她将茶点放到慕容优身前的桌上,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动如山,无视她垂涎的笑颜,连句话也不和她讲,她笑脸僵硬了。
咳了两声,孙悦先出招,“我听说,有人很希望你能娶我?”
慕容优闻言,瞥了她一眼。
她脸上挂着有点奸猾、有点羞涩的笑。“我又听说,你不想成家?”
“有话请直说。”他难得好耐性。对这个意外降临的女人,他似乎很有耐性,看她毫无修饰的精采表情,他总能感受到许多乐趣。
“我还听说你会算命,对了,你算算看我想说什么吧?”孙悦双手交握在胸前,装可爱。
慕容优一脸淡漠。他又不是吃饱太闲,为了预测她一句废话去盘算天机。“姑娘,我预测将来虽不收钱,但也需费心神,你若无紧要之事,请回吧!”
“有,有,我有非常紧要的事!”孙悦推回逐客令,直捣黄龙,“我能帮你解决目前的困境。”
“没必要,请回。”他想也不想就拒绝。
“喂!你还没听我说出具体的计画……”
“没必要,请回。”
“起码听我讲两句?”
慕容优见她僵硬的笑脸越来越扭曲,玩性一起,又道:“没必要,请回。”
孙悦如同即将凋谢的花朵,当场枯萎。慕容优嘴角微微上扬,又想笑,又在心里责怪自己太糟糕。
他很清楚孙悦在想什么,但他不会同意的,尽管她为此忧虑、憔悴,令他看了也怜悯,但她的需求会破坏他的计画,所以他不能答应。
“我很抱歉。”慕容优由衷地道。
孙悦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告诉他:“也许,我该去和你母亲谈?”
她在威胁他?慕容优见她转身要走,立即拉住她的手腕。“稍等。”
孙悦一听,满怀期望地回头。
“顺便把这些东西带走。”慕容优手指桌上的甜点,他不爱吃甜的。
孙悦眯了眯眼,“你没别的话想说吗?”
“如果是送你回‘故乡’之类的,恕我爱莫能助,与此相关的交易,我也没有兴趣,劳你费心了。”
孙悦皱眉,慢慢怞回自己的手。手腕处,突然传出一阵响声。
她的手表,似乎在方才慕容优的触碰中,被他按到了开关,时间一到,正好发出清脆又规律的鸣叫。
“还没坏吗?”孙悦很意外,仔细打量着不属于这里的产物。
她掉到这个世界,除了一身衣物和随身携带的废物,几乎是手上空空,两袖清风。刚来的时候,她发现手表停止走动,以为坏掉了。现在一看,好像还能动,但是,时间不太准确。
“这是……”慕容优从没听过电子产品的特殊声响。
“这是我们那里才有的东西。”孙悦低头盯着手表,看到秒针的奇怪变化。五十八、五十九,六十,停住之后,接下来,秒针并没有从零开始,而是又跳回了五十八,五十九,六十……不断地重复。
“果然是坏掉了。”她察觉慕容优对手表有兴趣,索性解下来,丢了过去。“给你!你一定没见过这种东西吧?”
慕容优接住,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
“这个当成见面礼吧!”孙悦笑咪咪的。慕容优表面上冷漠得不近人情,但他毕竟还是个人,对没见过的事物存有好奇心。
他不像琴音说的那样没人性,她相信,只要对他了解再深一点,绝对能找到他的弱点,他终究还不是无情无欲的神……孙悦又燃起了斗志!
“无功不受禄。”慕容优想把手表归还。
孙悦摇摇头,锲而不舍地说:“这没什么,我只请求你,偶尔想一想,我的家不在这里,我也不适合当你的伴侣,你并不希望我们缔结姻缘——像令堂盼望的那样,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