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星财团大楼外,谢云踌躇着,该如何做?见了他又该如何说?是该笑,或者面无表情?他会装作不认识她吗?或者压根就忘了她?她忐忑不安地想着。
她的头好痛,三天了,自从津萍告诉她后,她不死心地翻了报纸,津萍并没有骗她,报上确实报导了他旧疾复发的事,她忍了三天才下定决心来找他。听说他没住院时,她的心跳了一下,通常没住院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病愈不用住院,第二种……她害怕去想。现在,她只能用自己的双眼看,看看他是否安好、无恙。
她在大门外等了近一个钟头,高斐祥出现了,谢云捂住口,以防止自己叫出声,看见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天,那不是她所认识的高斐祥,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高斐祥,那不是!谁来告诉她,她看错人了,认错人了,他不可能变成这副样子。原来……是真的,他的病……
高斐祥下了车,将钥匙抛给警卫,甩甩头,企图赶走瞌睡虫,步履蹒跚地走进公司。
“高斐祥!”谢云眼见他从身边走过,却无视于她,不禁急急喊住他。
高斐祥蹙起眉头。怎么又听到她的声音了,而且如此清晰,仿佛就在耳边?肯定是他多夜未眠,白天也作梦起她来了。他自嘲地苦笑,又继续走。
“高斐祥!你不认识我了?!”谢云在他身后着急地叫道。
高斐祥停住脚步。怎么会多了一句?他狐疑地回过头,一看到谢云,他惊骇地瞪大眼,什么精神不济、昏昏欲睡,全给抛到了宇宙去了,他不敢置信地又柔了柔双眼,仔细地看清楚,没有消失,她真的没有消失,原来不是他的相思病发作,而是她真的来找他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地低叫:“云云!真的是你?!”
“是的!是我!”谢云点头,拚命地由喉咙里挤出声音。“你……你瘦了!”
“你来找我?!真的来找我?!”高斐祥不等她回答,激动地走上前紧搂住她。全身因兴奋而颤抖着,他急着确定她真实地站在他面前,不是他的幻想,更不是在梦中,他俯身吻住她的唇,热切地渴望深吻,谢云没有拒绝他,反而主动地回应他,这让他受宠若惊,更加热烈地将她环入怀中,直到两人都透不过气来,他才依恋地抬起头,但仍紧紧拥着她,不留一丝空隙,双眸痴情而满足地凝视她,久久移不开视线。
谢云为他深情的目光所吸引,不禁痴望着他。
不知何时,他们身旁已聚集不少围观者,谢云吓了一跳,羞赧地躲到他身后。
“他……他们是谁?”看他们的神情,不像是过路人。
高斐祥瞥了他们一眼,紧皱起眉头,恶狠狠地瞪住他们,恨不得他们从此永远在地球上消失似的。“你们这批瘟神,跟着我干什么?”
“太过分了吧!什么瘟神,我们可是担心你体力不支,死在路旁没人打理,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特来收尸的。”
“巫奇,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什么收尸,同学可以说这么恶毒的话吗?真没同学爱,人都还没死呢,起码也得等人死了再说。”秦世济面无表情地说。
“喂!谁死了,要不要白包啊!包多少?如果不是太好的交情,一、二十块,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余南平一听到有人死人,马上激烈地表达意见,以表他的热心参与。
“笨蛋,我舅舅只是说说,才不是真的有人死了,小气鬼。”陆哲青跳起来敲了他一记,嘴里还不忘乘机骂道,
“你这小鬼,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没大没小。”余南平忿忿地拐扭着陆哲青的脖子,夹在腋下得意地说:“怎么样啊,小青,好好求饶就放了你。”
陆哲青不甘示弱,狠狠踩了他一脚,趁他抱脚大跳、金鸡独立的时候逃到谢云身后,还不忘扮个鬼脸。“早跟你说别喊我小青了,又不是女生,难听死了,恶有恶报,活该。’
“小子,有胆你别跑!”余南平气愤地喊道。
“好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再闹,我叫警卫送你们吃免钱饭去。”高斐祥搂着谢云,受不了他们地摇头叹息。
余南平抚着胸口,疼痛难当似地深深叹息道:“唉!想不到多年相知相惜的情谊竟抵不住地一场风花雪月的摧残,你们说,怎不教人柔肠寸断,痛哭流涕?!”他抓起袖子,擦起隐形的泪水来。
“哭死你最好!”高斐祥瞄他一眼,转头对谢云柔声地介绍道:“他叫余南平,是个律师,时常疯言疯语,不用太搭理他。”
“抗议!什么叫疯言疯语?!哪有这种介绍法,枉我还当你是知己呢!太过分了。”余南平提出严重控诉。
高斐祥充耳不闻,继续介绍道:“这一位巫奇,你也认识的,不用打招呼了。”他拍掉巫奇伸过来的手,转往秦世济。
“且慢,我自己来,不用劳烦仁兄‘造孽’了。”秦世济挡住高斐祥的口,仍是一号表情地说:“你好,敝姓秦,秦世济正是在下,久仰谢小姐大名,早想一窥芳容,今日得见,当真不虚此行,谢小姐真是花容月貌、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他一顿,瞥了眼高斐祥。“鲜花插牛粪,可惜!谢小姐,你要重新考虑才是。”
谢云听了一笑,他的朋友可真有趣。
高斐祥将谢云拉到身后,隔开秦世济,瞪了他一眼,对谢云说:“这家伙也是个律师,别看他外表一副斯斯文文样,说起话来可是毒死人不偿命的,没一句中听。”
“敢情阁下的意思是谢小姐不配花容月貌之词了。”秦世济淡淡一笑。
“少挑拨离间,云云不是那种肤浅的女孩子,你们这几个,最好马上给我消失。”高斐祥恨得咬牙切齿。
“高叔叔,还有我呢!怎么把我给忘了。”陆哲青由谢云身后钻出来,噘着嘴道。
高斐祥翻翻白眼,说:“云云,这小子是那家伙的外甥,是个天才怪胎,跟他舅舅一样,别被他清秀的外表给骗了。”他瞧一眼不服气的陆哲青。“鬼精灵,自己说叫什么名字。”
陆哲青的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变,文质彬彬地鞠躬道:“云姊姊好,小生陆哲青,今年十二岁,刚升高二不久,如果姊姊不嫌弃,愿等我十年,我保证,将来成就定在高叔叔之上。”他露出天真的笑容,却掩不住一抹狡黠闪过的双眸,“姊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望姊姊三思、三思啊!”说到近忧,他还特地瞄了高斐祥一眼。
“思你个头,人小鬼大。”高斐祥往他后脑勺拍去。
谢云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今年十二岁,读高二?”
“这小子幼稚园就三级跳了,如果不是贪玩,现在早拿博士学位了,所以我才会说他是个怪胎。”高斐祥又打了他一记,这三天来让他赢了不少钱,不趁此机会报仇,更待何时。
陆哲青吹胡子瞪起眼,双后护住后脑。“别老欺侮我了,你会老,我会长,小心我以后找你算帐。还有,你少在云姊姊面前诽谤我,什么叫贪玩!我可都是为你们着想来着。也不自省你们读了二十几年才拿个学位,如果我现在随随便便就拿几个博士回来,岂不是要让你们羞愧得恨不得早死早超生,看看下辈子投胎能不能像我这样聪明了。想想,要我这拥有一颗菩萨心肠的善心童子军做这等杀死几条人命的事,即使是间接,又非关我的事,我也做不出来啊!云姊姊,你说是不是?”
谢云睁大眼,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突然,她想起雨儿,比起雨儿,陆哲青可毫不逊色啊。
“小鬼,你少神气,别忘了你是坐准的车来的,待会儿我们去吃大餐,你别想跟了。”余南平道。
“根本就不该带他出来,什么几个博士,有本事,就拿了再说不迟。”巫奇加油添醋。
“你们大欺小!舅舅,帮我。”陆哲青转向秦世济求助。
“你这一竿子已经打翻了一船的人,还指望我帮你?别忘了我也是船上的人啊!”秦世济摇首。
“什么?亏我还喊你一声舅舅!不求你了,我找云姊姊带我吃大餐去。云……”他转头,却不见谢云踪影,高斐祥也失踪了。
“看,都是你们吵吵闹闹,让他们给溜了,现在可好,没戏看了。”余南平一拍他的头道。
陆哲青委屈地模模头,怎么又是他的错了?!真是人小被大欺、人善被恶欺,哼!此仇留待将来报。
“你瘦了很多,工作忙吗?”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候,谢云搅拌着咖啡,借以掩饰急撞个不停的心跳,他的消瘦是否跟他的病有关?他会告诉她吗?
“嗯……还好,刚上任总是有点不能适应。”高斐祥低下头,跟着搅拌咖啡。
他在逃避,为什么?是他的病很严重?谢云咬着下唇想着。
“你怎么有黑眼圈,最近睡眠不足吗?工作虽重要,身体也该好好照顾啊!”
“呃……好,我会注意。”高斐祥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枉费云云这么关心他,如果她知道他的黑眼圈和布满血丝的双眸是因为在麻将桌上磨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不弃他而去才怪。
说来说去,都怪那三个烂损友,没事拉他凑什么三缺一,结果他打了三天三夜不曾合眼,而他们三个缺德鬼,居然找了国家幼苗摧残,轮番睡觉去了,下次再看到他们,非得远远避开不可。
他真的不打算让她知道吗?一定是怕她同情他,为他难过,怎么办,她该如何做才好?谢云伤心地想着,决心再试探一次“斐祥,你的脸色好苍白呀,你生病了吗?”
“生病?!没有……呃,对,我感冒!感冒了!”高斐祥暗自叹口气,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连续三天不见天日的生活,脸色要不苍白也难啊!死巫奇那个大嘴巴,干什么跑去告诉那些死党他坠入情网又马上失恋的事,说什么远道而来是为了安慰他,开什么开心会,根本是害他会嘛!如果他早知道云云会来找他,他也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弄得现在面对云云的关怀而惭愧不已。
还要骗我!谢云一想到他苦心隐瞒着她,忍不住掉下泪来,在她心底有了一个决定。
“云云,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说了什么话惹你生气?”一看到谢云泪水直流,向来风流倜傥的他突然手足无措,深怕她一不高兴便拂袖而去,这一等,又不知是几个三个月了。
谢云赶紧拭去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有,不是你的缘故,我只是……,突然想起雨儿,她跟白亚谦的佳期应该不远了。”
“亚谦跟雨儿!佳期不远?!”高斐祥有些不能相信,那爱情白痴竟然动作如此神速,才短短三个月就娶得佳人归,想想还真不是滋味,亏他高斐祥还是大情圣呢!竟让那呆头鹅抢先一步进礼堂。
“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好朋友呢。”谢云看他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这哪是听到好友喜讯该有的态度,嫉妒还差不多。“看来你也不知道白亚谦七个月后就要当爸爸了。”
“七……”他说不出话了,太惊骇了,打击!打击!真是一个大打击,想不到那小子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对云云的妹妹做出这种事,他都还没对云云下手呢!
“斐祥,我……我想问你一件事。”谢云突然变得矜持,绞扭着双手,似乎难以开口。
高斐祥瞧她一脸肃穆,不禁也正襟危坐起来。“你想问我什么事?”
“呃……我想问……你……你还爱我吗?”谢云垂下眼睑,不敢看他一眼,这可是她鼓足勇气提出来的,如果他的答案是否定,那她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高斐祥突然呛着。没料到她所提出的竟是这种不用他思考的问题,害他久憋的气一下子松得太多,呛着了自己。
“你……要不要紧?”谢云紧张地问,看来他真是病得不轻,不管他还爱不爱她,她都得让他答应才行。
“没事!没事!”高斐祥顺顺胸口说道。不过是呛了一下,瞧她着急的样子,唉I有人关心的感觉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难怪有那多人甘心选择入坟墓去,如果云云愿意,他也会非常甘心……不,是乐意,百分之千的乐意为她放弃产业,独守这一枝家花。他握起谢云的手,双眸流露真情,深情款款地说:“云云,我爱你,不需要有任何怀疑,即使经过百年、千年,你再问我,还是这一句,我爱你,我爱你……”
“岂只是知道,我还可以证明的。”他瞥一眼咖啡厅里对他来说达过于明亮的光芒。“不过得等我的司机为我们送车来,离开了这里再说,我可不喜欢娱乐别人。”
谢云瞟了他一眼。“不正经。”
“谈情说爱又不是谈生意,何需要正经?要是让我正经了,你可要‘震惊’了。”高斐祥笑嘻嘻道。
“绕口令啊!就是爱耍嘴皮。”谢云受不了地摇摇头。
“错了!我爱你,最爱的是你,不是耍嘴皮。”高斐祥痴望着她的娇俏模样。
谢云含羞带怯地低垂下头。“那么,如果我要你娶我,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包括要我娶……”高斐祥突然僵得像座大理石雕像,半张着的嘴忘了要合上,眼瞪得老大,活像中风似的,好半晌,他终于再度有了点人的气息,他轻悄悄、小心翼翼地,深怕一个太大声会吓走了他刚才有可能没有听错的话,“我没有听错?你真的说你……要娶我的话。”
谢云失笑地摇摇头,被他的表情和他的话逗得接下了口。
高斐祥失望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有这等好运气,云云怎么可能会向他求婚嘛!就是在梦中,他也不敢想啊!
谢云微微一笑,“你想入赘,我倒是不反对,不过你不认为‘你娶我’比‘我娶你’来得省事多了?起码不用来个家族会议、绝食抗议什么的。”
“你……你说什么?!慢着!这一次我绝对没有听错,你的确说了要……我娶你?!你是这么说的,我绝对没有听错。”高斐祥怕她又摇头,再三声明地说,就恨自己没有录音存证。
谢云叹了口气,他这是什么态度,她一个女孩子家一连开了两次口向他求婚,他没有反应便罢,怎么他的反应尽是令人无法招架。
第一次,他像个木头人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开了口却又说些令人发噱的话。第二次,瞧瞧他说的话,难不成还要她求第三次婚不成?或者他根本就想吓退她,希望她不好意思再开口,不行!她一定要嫁给他,为他生个一男半女,如此才不会断了他们高家的后,她也算为他尽了点力,虽微薄,却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不管他愿或不愿,意,他都必须答应才行。
她打定了主意,决定开始说服他,厚起脸皮道:“斐祥,其实娶我很不错的,我可以为你打理家务,准备三餐,每天早上送你上班,到了下班时间,我会为你放好热水,为你洗去一天的辛劳疲惫,又可以为你生孩子,我可以做一个好太太,你相信我。”她期待他点头地望着她。
“云云,我……”希望你做这些事。他还没说完,就让她挡了下来。
“等等,我还没说完,我会将我们的家布置得尽善尽美,让你一回到家里就有非常舒适的感觉。你喜不喜欢?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改种一些绿色植物,我们还可以养几只小宠物,让家里热闹一些,当然,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养了,好不好?”谢云以为他要说“不愿意”,于是赶忙截住他的话补充道。
“云云,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事。”
“对了,还有,我可以为你分忧解劳,你在外面如果受了气,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心里不舒服,尽可以告诉我,即使我不能为你解决,但最起码说出来了,心中会比较舒坦,你说对不对?”谢云以为他还是不答应,连忙又阻断他的话。
“你听我说,我不要你……做任何改变。”
谢云捂住他的嘴,不再让他说。“别说你不要我的话,我不听。”亏她好说歹说的说了一大堆,他还是个不字,干脆不让他说了,她蛮横地说:“你到底要不要娶我?点头。”
高斐祥乖乖地点头,一脸无辜相,到目前,他仍然无法理解谢云何以会有如此大的转变,要说她想通了,确知自己是真的爱他,而急着与他结连理,那也说不通,因为相信她即使性情大变,但若没有什么理由,她绝对做不宋如此积极的事,这倒比较像他会的事。
“太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相信白亚谦也急着娶雨儿过门,我想,我们就与他们一起结婚好了,省得再挑日子,又可以少花些喜酒钱,你说好不好?”云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问道。
“好,我会告诉亚谦,顺便问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高斐祥答道,他也希望能够尽快将云云娶进门,趁她还没改变主意前。.
“嗯,我得去找雨儿,白亚谦来过电话,要我和津萍去陪陪雨儿,她现在似乎非常情绪化,这是白亚谦的说法,要我来说,雨儿从以前就是如此了,只是怀孕后变本加厉罢了。”谢云说道。她希望能够借着别的事物来帮她分心,让她暂时忘了他的病,给他快乐的生活。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现在住在哪里?饭店?”他以为她特地由香港赶来。
“不!我住在南部。”谢云老实地回答。
她将过往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包括津萍的事及她们何以会离开香港到台湾来,她认为既然要结为夫妻,就不该有所隐瞒,不过,雨儿有计划怀孕的事她没有说出来,毕竟他是白亚谦的好友,若是让白亚谦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不止雨儿,连她和津萍都要遭殃了。
王津萍打包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准备北上陪雨儿,顺便瞧瞧谢云和高斐祥进展如何,如果她料得没错,云云应该会自认要负起责任,要求照顾高斐祥的后半生。
她真是太聪明了,简简单单就将家里的两个存货全部一次出清,而且买主都是当初高唱独身主义的钻石单身汗,真让她不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都难,不过,也不能全归功于自己,两位老爷爷、斐音和她的同学也都是成功者。
当初她们决定养个孩子时,不知怎么地,她突然将雨儿和白亚谦联想在一起,白亚谦与阿南是远亲关系,白爷爷更视阿南如亲孙,她也是透过阿南才认识了白、高两位,爷爷,同时也因为这点,她才在两位姊姊面前声称白亚谦是阿南大学同学,而隐瞒了亲戚关系。
阿南非常看重白亚谦这个兄弟,常常在她面前夸他如何如何之好,最常说的一句是白亚谦的外表值一百分,而内在更是超值,他给他两百分,因为他异常冷静的外表,超然的领袖气质,是别人模仿不来、也学不来的,而且他深藏着一颗外人永远无法察觉的狂热的心,对事、对人,他比任何人都观察仔细,看得透彻,所以总能冷然以待。
阿南曾说,白亚谦今生恐.怕很难谈恋爱,除非出现一个扰乱他理性,处处令他捉模不定,且真正能得到他正眼视之的女孩子,那么,他将会倾其一生,用以分析她,了解她,并爱她。
雨儿外表热情,活泼率直,看似一条肠子通到底,非常容易了解,实则不然,她的性情复杂且多变,时常不按牌理出牌,任谁也模不清、猜不透只属于她的那一套逻辑,与白亚谦有些相似却又不像。
当时她实在非常好奇当白亚谦碰上雨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百分之九十八她敢确定雨儿会爱上白亚谦,其余的百分之二,除非雨儿是同性恋,她之所以敢如此肯定,是因为雨儿从未结交过真正的异性朋友。
所谓真正的意思是因为雨儿以前的异性朋友全让她当成同性朋友相待,至于白亚谦,她则因为了解不深,无法做评估,但以阿南对他的描述,再视他过往的历届女友,也难怪他会抱独身主义,个个庸脂俗粉不说,抱的还不都是总裁夫人宝座的美梦,对待白亚谦自是嗲声嗲气,不敢稍有得罪,虽然说温柔乃女性该有的美德,但太过矫饰不但失了自己的个性,且难避虚伪之嫌。
再说,非常人当然不能以平常心看待,像白亚谦这等外表冷得像冰的人,若想以轻声细语之常理来软化,那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了,非得有像雨儿这般热情如火又自动自发的性情不可,火势大,冰才熔得快嘛!
当然了,若说男人不看重女人的外表,那除非是他已经非常清楚这个女人的内在,所以他看到的自然是她的心美不美,与自己是否契合,外表当然就无关紧要了,但是这得费多久的时光啊!一个人要了解另一个人并不容易,有时费时一世仍模不清对方的内心思想,所以说,外表仍是重要的,而雨儿的外貌,那自是无懈可击的,吸引白亚谦可说是轻而易举。
但是,吸引通常只是第一眼,再下来可得看两人是否合眼缘了,看对了眼,一切自然都好办。
当初,她就是这么告诉白爷爷的,他们只能在背后推他们一把,绝不可凑进去搅局,或在明里极力拉拢他们,那一切只会带来反效果,相反的,适时地作作戏,唱唱反调,来个不准什么的,以白亚谦那特立独行的个性,必定会与他爷爷作对,如此的以退为进,成功者不宣可知了。
王津萍正得意地想着她当初与高、白两位爷爷共订的计谋,此时,电话突然响起,她接起话筒,“喂!”
“津萍啊!太好了,做得好,做得好极了,这一次我得好好谢谢你才行。”
“高爷爷,是您啊,以后我们可都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客套话呢!对了,您现在人在哪里?不会还待在希腊避难吧!”
话筒里传来两声浑厚的笑声。“哈!哈!避什么难,他们现在正忙着办婚事,哪里还记得千里外的爷爷们……你等等,你白爷爷有话说。”
“津萍,这一次真是多亏有你了,否则我们两老可真是抱孙无望。”
“白爷爷,您别客气,雨儿能嫁给亚谦,找到个好归宿,又能喊您一声爷爷,也算是她的福气,世上像您和高爷爷这么幽默、风趣的爷爷,可不多啊!”王津萍真心说道。
“呵呵!你可真是会说话,快把我们两老捧上天了。”白爷爷在电话彼端笑声不止。
“白爷爷,您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可别赶不上他们的婚礼。”
“放心吧!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哦!那太好了,啊,有人按门铃,可能是白亚谦派的人来接我了,白爷爷,等您们回来我们再聊了,拜拜!”
“雨儿啊!这是王嬷嬷亲手为你炖的人参鸡,很香、很女敕的,来,快趁热吃了,很补身于的。”王嬷嬷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碗人参鸡,放到雨儿眼前,等着看她吃。
雨儿暗自苦叫一声,又来了。叹了口气,她两眼求饶地凝视着王嬷嬷。“王嬷嬷,你不觉得我已经吃得够多了吗?亚谦说过,他不胁迫我吃补品,怎么可以食言。”
“不!不!这不是少爷交代的,是我自己要炖的。雨儿,你是不是不喜欢王嬷嬷炖的人参鸡啊!那……下次我不炖就是了,这人参鸡……就倒掉好了,虽然这是我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才弄出来的,但是既然你不喜欢,总不能勉强要你吃。”王嬷嬷说得委屈,又捧起人参鸡。
雨儿连忙阻止。“王嬷嬷,我吃,我吃就是了。”
王嬷嬷看她一眼。“可是你不喜欢……”
“我喜欢,非常、非常喜欢。”雨儿故意微笑状,心里可是骂惨了白亚谦,谁不知道他使的诡计来着。
“哟,什么时候我们的大胃王吃东西还要人家千托万拜的才肯吃啊!未免太不知人间疾苦了吧!”谢云出现在雨儿房门口,摇头叹息道。
“云,你究竟上哪儿去了,我打电话回去,津萍说你提早来了,我却一直不见你人影,真急死人了。”雨儿抱住她。
“傻妹,这么大的人了,丢得了吗?”谢云拍拍她,牵着她的手绕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人?”雨儿不明白,她在看些什么。
“嗯,还是白亚谦行,才几个礼拜不见,你已经是个白白胖胖的孕妇了,不错!不错!总算他没有亏待你。”谢云满意地点点头。
“什么啊!说得我已像待宰的猪一样。”雨儿不服气地嘟起嘴,忽而模模双颊。“我真的很胖吗?”她担心地问。
谢云又认真地看起她的脸来,她本想逗逗她的,但一旁的王嬷嬷连手势带嘴型的要她千万别提到胖这个字眼,谢云看看眼前的那碗肉汤,了解地点点头,
“不,雨儿,你太瘦了,一点孕妇该有的贵气都没有,看看你的肚子,这么平坦,一定是你吃得太少,自己养分都吸收不足了,拿什么来养孩子,该多吃点才是。”
“我吃得太少?!我吃的才多呢1你都不知道我一天吃几餐,正餐不论,早茶、午茶、宵夜,外加点心时间,再不,好心的伯伯、婶婶、阿姨们临时心血来潮,亲自下厨弄了些声称对孕妇、胎儿有好处的不知名补品,吃个三天三夜都吃不完,简直比满汉全席还有看头呢!这叫吃得少?!你一个礼拜也吃不到我胃里一天消化的东西!”雨儿夸张地形容。
“可也没看你多长几斤肉啊!还抱怨呢!人家要是不喜欢你,别说补品了,三餐你都有问题呢!真不知足。”王津萍不知何时已在门外。
“萍,你可来了,我等了好久呢!”雨儿兴奋地奔到她身边,对她又亲又搂的。
“塞车嘛!喂!小姐,麻烦你也像个孕妇的样子好吗?这么个跑法,要是不慎跌倒?你看看这地毯,起码十层厚,别说摔倒了,就是从三楼跳下来都会没事,不信的话……”
“你是不是想表演了?”白亚谦神出鬼没地站在她身后,语气略含不悦地道。
雨儿吐吐舌,转身含笑地道:“说说罢了,又不会真做。你不是上班吗?怎么这么早回来。”雨儿瞄了眼墙上的钟,才下午两点钟。
“你这么调皮,就是多十个人看住你,我也不放心。”白亚谦轻揽她的腰,转身对客人打招呼。“谢云,津萍,欢迎你们,请安心住下,就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
“谢谢!”谢云真心地说:“雨儿的气色好了很多,这都该归功于你,谢谢你将雨儿照顾得无微不至。”
“才不,他只会欺侮我,我的气色是让他给气出来的,才不该感谢他呢!”雨儿不同意地说。
“气也好,照顾也好,总而言之,你的确容光焕发,精神多了,说什么都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王津萍说。
白亚谦浅笑,“我照顾她,是应该,是责任,两位这么客气就显得见外了。”
“不,不,她们说得对,你这么爱护我,疼我,我的确应该好好谢谢你才是。”雨儿突然转了性子,百感交集地说。然后转向王嬷嬷。“王嬷嬷,麻烦你准备些点心、水果好吗?”’“好、好,没问题。”王嬷嬷领命出去。
雨儿微微一笑,转眼又望向白亚谦,声音又轻又柔,异常殷勤地说:“亚谦,你每天这么辛苦工作,一定很累吧!来,到这里来坐,好好坐一下。云、萍,你们也坐嘛!”雨儿拉着白亚谦到起居室坐下。
“啊!我想洗洗脸,刚才坐了那么久的车,脸上好脏的感觉。”王津萍模模脸颊,突然说道。
“哦!我房间里有盥洗室,在……”
“不用了!刚才黄伯已经将我的行李拿进客房,我回房间去,顺便换身衣服。”王津萍打断雨儿的话,歉然一笑,溜了出去,
雨儿耸耸肩,转向谢云。
“哎呀!糟糕,说到衣服我才想到,我带了件洋装,容易皱的,不行,我得回房挂起它才行,你们小俩口慢慢聊,失陪了。”谢云疾步走出门口,忽又转头对白亚谦说;“亚谦,等你们办完了事,记得通知我一声,我有事跟大伙儿商量。”不等他回答,她将门带上,径自回房去了。
白亚谦狐疑地望向雨儿,显然模不清楚谢云所指的事是什么事。
雨儿眨了眨眼,一脸“莫宰羊”的神情,又温柔地微微一笑,坐到他大腿上。“亚谦,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一定是让工作给累惨了吧!我帮你按摩,按摩好不好?”
白亚谦突然起了鸡皮疙瘩,这么温柔的雨儿,通常代表着恶运来临,现在他总算明白她的两个姊姊为什么个个突然想起有事了,毕竟是相处了二十年的姊妹。
“雨儿,什么事,你说吧!”他拉下雨儿缠上他颈子的手,叹了口气道。
“嗯?什么?我没要说什么呀!”雨儿耸耸肩,一脸天真无邪样。
白亚谦眯起眼观察她半晌。“真的没事?”
“会有什么事呢?唉!一定是你工作过度,才会如此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的。”雨儿拍拍他的脸,又说:“来,放松精神,闭起眼睛,什么都别想,轻松一下。”
白亚谦显然并不怎么相信她,仍紧绷着神经线,迟疑地闭上眼。
“嗯,这才对!”雨儿满意地笑,拿起刚才王嬷嬷搁在桌上的人参鸡,小心地舀起一汤匙。“来,张开嘴巴。”
白亚谦睁开眼,看见雨儿端着一碗不知名的东西,可以肯定的是,里头有他讨厌的人参味。他皱起眉头,“什么东西?”
“人参鸡,王嬷嬷亲手炖的呢1你这么辛苦,该多补补身子才对。来,我喂你吃,”雨儿体贴地将人参鸡汤送到他嘴边,见他迟迟不开口,又说:“你不会不想吃吧I那可是会辜负王嬷嬷的好意喔!还是你也跟我一样,不喜欢吃补品啊!”
他就知道不会有好事!现在,他要是说他不喜欢或者不想吃,雨儿可有借口连人情补品都不用吃了。他表情极为难看地吸口气,闭紧了呼吸,乖乖地张开嘴巴。
雨儿强忍住大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将一大碗人参汤全喂他吃完。
可怜的白亚谦,为了雨儿的身子和她肚里的孩子,只怕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敢吃鸡肉了。
稍晚,吃过了晚餐,谢云在书房宣布了她和高斐祥会晤,当场,感到吃惊的似乎只有雨儿,白亚谦已事先由高斐祥那儿得知,这也是他今天提早回来的原因,自然不觉惊异,而王津萍早料到有此结果,不过她仍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云,你……真的嫁给高斐祥?”雨儿由白亚谦身侧站起,来到谢云面前。
“你反对?”谢云直视着她,微笑问道。
雨儿猛然摇头。“我怎么会反对呢!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决定嫁给他。”
“缘分吧!缘分到了任谁也挡不了。”她望了她和白亚谦一眼,又说:“雨儿,我们打算和你们一道办喜事,你有意见吗?”
“我们?”雨儿还模不着头绪,与白亚谦对望一眼,她急忙调回视线,解释道:“我们还没决……”
“当然没问题,我已经跟斐祥商量过了,就订在下个月初六,日子或许赶了点,不过你们放心,所有的事我会安排妥当,到时候,你们只要披上婚纱,当个快乐的新娘子就行了。”白亚谦笃定地说,眼眸凝视雨儿,让她提不出反对意见。
“下个月初六?剩下两个礼拜不到,不会太赶了一点吗?”王津萍按按指头,似觉快了点。
“不!下个月初六好,就这么决定了。亚谦,一切要麻烦你了。”谢云点点头。
“别客气。”白亚谦回道,想到她们姊妹可能有话要说,于是先行离开,将书房让给她们。
待白亚谦离去,雨儿先开口:“你们……真的同意我嫁给白亚谦吗?”
“我们有反对的理由吗?”她们对望一眼,显然对雨儿提出的问题觉得无聊。
“但是,我们当初的计划呢?你们放弃了?”雨儿追问。
“拜托,小声一点,你不是希望白亚谦追杀我们吧!”王津萍紧张地望着门,食指放在唇上嘘道。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这书房的隔音设备好得很,就是你想在这里敲大钟,外面也听不到。”雨儿挥手道。
“夸张。”王津萍摇摇头,不相信她的话,不过显得安心了点,又说:“看来你们显然都有不少话想说,这么吧!我先表明立场。”她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很简单,我要说的只有一句,选择你们自己所爱,无怨无悔,我真心支持你们的决定。”
谢云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
“你呢?要是我们都结婚了,你怎么办?回香港?或者继续留在台湾?”雨儿不怎么放心。
“当然是留在台湾了,我说过,我不会离开阿南的故乡,除非我能够真正将他收在心底,真正将他变成我回忆中的一部分。”王津萍幽幽地说。
雨儿看着她,无法再说什么,以前,她或许可以若无其事地劝她忘了他,但是现在,她自己也坠入情网了,一想到白亚谦若是从此在世间消失,她再也见不到他,她想,自己也会随他而去,不再眷恋凡尘,被遗留下来实是最痛苦的,她一定无法承受这种痛,津萍能够支撑到现在,在她看来实在很不可思议,那必须要有多大勇气啊!若换成她,早就崩溃了。
“干嘛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可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你崇拜的事。”王津萍扫她一眼,不知道她那脑袋瓜子又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这么看她令她浑身不自在。
雨儿摇摇头。“没事。我决定了,如果你真的赞成又支持我结婚,那么我婚后,你哪儿也别去,就住在这里。”雨儿突然想到这个好办法,如此一来,她既可以安心嫁人,又可以照顾她,多好。
“干嘛!我当你是女乃娘,还是陪嫁的?!丢脸死了,不要。”王津萍猛甩头摇手,差点让雨儿的惊人之语给吓死了,倒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或者客气什么的,实在是她还不想死呢!想想,雨儿加上白亚谦,还有谢云和高斐祥,随便一个站出来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捶死她,要让她在这里等死,她还不如一头撞墙来得痛快些。
“不要?好,那索性我不嫁便是,收拾行囊,我们回家去。”雨儿站起身,真的打算离开这里。
“喔!你说回家就回家啊!你想人家白亚谦还未必肯放‘人’呢.”她瞧了她的肚子一眼。“哎呀!失言,都还未成形呢!不该称‘人’才对,胎儿,胎儿较恰当。”可知她所指的人当然是孩子。
“臭津萍,我就不算是人吗?亚谦娶我才不会只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呢!”雨儿推她一下,害她差点跌下椅去。
“那敢情好,你又为了什么不肯嫁给他了?”王津萍绕过桌椅,站在离窗户最近的地方,幸好这里是一楼,要不,若真惹上母老虎,这跳出去可要摔死了。”
“谁说他不爱我了,他说过他是爱我的,就算没有孩子,他一样要娶我的。”雨儿不服气地回道,殊不知已中了计。
王津萍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巧笑着直点头。“哦!原来我那未来妹婿已经向你求过爱了,难怪,难怪,看你春风得意的,跟人家撒娇。”还由得她决定嫁不嫁呢?
雨儿噘起唇,红着脸说:“你耍我,讨厌,我不管,总之呢,你走到哪,我就跟你到哪,除非你答应,否则我绝不结婚。”
王津萍叹口气,拱起手来。“小姐,我的姑女乃女乃,我求求你,请你行行好,饶了我行不行?我真的想好好地过单身生活嘛!”
“在这儿你一样可以过啊!再说,我又不是限制你的自由,不过是让你搬来这儿住嘛!多个人陪你,你才不无聊。云,你说是不是呢?”雨儿转问一旁未开口的谢云。
谢云点点头,她也不放心津萍一个人住在南部。“津萍,我看你就答应吧I看看雨儿还有我,你总不希望两个新娘到了结婚前夕还得为你挂心吧!”
王津萍无奈地翻翻白眼,完了,看来这一次她是死定了。没办法,只有先答应,婚礼过后再找机会溜了。她想着,看着她们两人,投降地点了头。
“太好了。”雨儿大声欢呼,她是真的好高兴,问题总算解决了,云消除了心结嫁给高斐祥,津萍又愿意搬来与她同住,她终于可以无牵无挂地嫁给她所爱的人了。
谢云欣慰地微微一笑,却无法真正地像雨儿这么笑逐颜开。她觉得她的心好苦,好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