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无风的夜晚。
今晚,在山中别墅里,有一场生日派对。
受邀的只有被雷厉风所信任的好朋友,这是一场私人派对,人数也不过二、三十人,却几乎是从各地赶来的,因为听说这里有不能缺席的理由。
方知画也来了。毕竟是他的生日,她没有理由缺席,而且他的朋友她都已经认识两个了。
湛-元……今天笑得特别诡异呢,该不会想在雷厉风的生日宴上搞破坏?
何名儒,和平常看起来一样。
雷厉风的朋友们,有男有女,还有夫妻档,在他们的眼中,她和雷厉风似乎成为一对了……唔,她好象也不太能够否认他们已经是一对的事实呢。
今天啊,她准备了一份充满惊喜的礼物,只是这份礼物,远远比不上他为她所准备的惊喜……
「知画,来。」她被湛-元拉到场中央,她还回头一脸歉然地对着还在聊天的一位女士微笑,就撞到了一堵墙……是厉风啊。
她春风柔的微笑洋溢在脸上,端起酒,「厉风,生日快--」
咦?何名儒把她的酒杯拿走做什么?
「知画,-愿意嫁给我吗?」
四周围卷起疯狂蚤动,鼓掌、口哨,笑声不绝于耳,但彷佛张了结界,她的耳里只有他低沉温柔的声音,他--说什么?
她缓缓转过头,看见他拿着戒指……他充满自信、深情又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她,等待着她点头为她戴上戒指……
以为是错觉,却真的是,他真的向她求婚!
在他的众多好友面前,他正拿着戒指……她知道,他只是为了展现诚意,他让他的朋友们来见证,是表示对她的重视,他很慎重,她很明白,也很感动,就是因为这样,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今他失面子,但是她……她……
只是他,没有想到她的心情吧?……心很虚,更泛着丝丝的酸疼,僵在那儿!
一张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笑脸缓缓收敛住,拿着戒指的手僵硬了……面对她脸色苍白,神色问露出为难,把他一颗热烘烘的心彻底给打落!
方知画紧紧蜷缩手指,伸不出去……
「知画。」何名儒走到她身旁,在她耳边轻轻喊了一声,更悄悄推了她一把,提醒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无论如何得先把手伸出去。
她也知道,雷厉风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又是个要面子的人……可是不行啊,她不可以……
「哎,我说厉风,都要怪你这条花心大萝卜,想想你过去那些风流帐,我要是知画就直接给你一巴掌了,亏知画还愿意待在你身边哩。我说你也应该给知画一点心理准备啊,她现在一定是被你吓坏了。是不是,知画?」湛-元半带调侃地为她找来台阶。
她紧紧握着手,缓缓点头。
雷厉风什么都没说,只是拉起她的手。她还有些微的抗拒,但当他仅只是扳开她的手指,把戒指放到她手心里包握住时,当他仅只是握住她的手,她疑惑地抬起头凝望他。
他正微笑着,「没关系,我可以等-……愿意接受这戒指的时候,再亲自帮-戴上,在这之前,戒指就由-……保管。」
她觉得他最后两个字比较想说的是……「处置」吧?她看出他的笑容仅止于表面,他的眼神是冷的,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里隐含了怒意。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他早就发飙了吧……她无言的点头,收下戒指,暂时的收下。
接下来,她已经听不到任何人再说了什么了。老实说,她确实吓坏了。
因为,真的是毫无预警。
这就像一场没有气象预报的狂风暴雨突然兜头落了下来,她本来还高高兴兴想着等无人时要送给他惊喜的礼物,哪知道突然被暴风雨给打到!
任是谁,也来不及反应的吧?
寂静的夜,夜幕里灿亮的银辉,本来该是剩下来两人的甜蜜世界,现在却只剩无比的尴尬和窘迫。
他在阳台喝酒,一直没有回到房间,她等了好久,才披上丝薄的睡袍走出来。
「厉风……」在他身后,就感受到他紧绷的气息了。
「干嘛?」
口气不善耶……不过还好,听起来还很清醒,以为他喝醉了呢。她走过去,把手摊在他面前,「这戒指……我不能收。」
「那就把它丢了!」他撇过头,看都不看。
「……你在生气。」她微霉抖着苍白的嘴唇,心惊胆战地张着晶亮湿濡的眼睛。
「那又怎样!」他怒吼。
「……你这样……很过分耶,难道我就不能拒绝吗?……我们才交往不久耶,你怎么可以强迫我接受呢?」她的身体因为他的暴吼稍稍倾斜了些,还硬是瞠大着一双眼睛。
「方知画!」他猛地吼过来,却看到她湿润的大眼睛而怔住……他咬牙撇过头硬着心肠,「-扪心自问,-可曾认真想过要嫁给我?」
……他好象不是那么生气了?
「我们……交往不久……」她心虚了虚,很希望他没听到似的迅速说:「当然没想过。」
「方知画!」又一声爆吼过来。
她掩住耳朵,猛然眨眼掉了泪。「我、我怎么知道……你会想结婚呢?你、你从来……也没有说过啊……」怞怞噎噎的……忍了好久耶……那么大一声,就害她破功了。
「-……」他心疼又心怒,猛握拳拚命抑住一股疼惜,硬是不肯对她的眼泪妥协。
他紧绷着肌肉抱起胸膛,抚住胃部的疼痛,「戒指丢了,我不在意,不想结婚就算了。」
糟了……听这口气就知道他非常在意。她抹去一脸泪,他陰暗的紧绷脸色彷佛拒绝她靠近,她紧紧握着戒指,深深后悔太过轻率的任性行为!
「……厉风……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你交往……还是……分手吧。」细柔的声音提起勇气却略略颤抖,她一点都不肯让自己有退却的时间,再也不肯让感情任意奔流,和他分手才是冷静理智的决定!但是提出来了,她的身子却难以承载心脏的疼痛,一双手紧紧抓着胸口!尽管说出口马上就后悔不已,她在瞬间恍然明白自己已经爱他有多深……她更加确定必须和他分手!
他转过头冷冷睇视她。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怯弱,充满不安和不确定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击即碎的玻璃,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随便-!」以为他就会让步吗?还是认为他会害怕了?别指望了,他可还在气头上!哼,她根本一点也没有想过要和他共度一生!他怀疑她根本一点都不爱他!
泪水在眼里迅速扩展开来,看不清他冷冷别过头去的表情……手里依然握着那枚戒指,不知该留还是该带走……沉重的一眨眼,泪流满面,短暂的清晰视线落入黑幕中远山的尽头,以他的脾气,不难想象那地方将成为戒指的归处,那还不如留给她一个纪念……还是带走吧。
她转身离开阳台。
他听见她打开房门的声音,随即紧紧扯眉。她这是什么态度?难道说他的真心诚意被她泼了一桶冷水,他就不能要求她一点「实质回馈」吗?……一个吻也没有,也不肯撒娇就要他算了……不!管她是在房里偷偷啜泣还是蒙被大哭,管他的!
雷厉风一脸恼怒地瞪着一片黑幕不肯回头,那双眼……明显有受伤的痕迹。
方知画换回衣服,赤果的脚踩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一步比一步还要沉重地拖着走下楼,甚至不敢再回头去看他的背影……她一定会冲过去,紧紧的环抱他,然后失去理智的戴上戒指,事后却又后悔不已,再一次背弃他……到时候他一定会气得把她给剁成肉酱……一定的。
她下楼,望着方才还欢笑声不断的大客厅,现在空荡荡的模样反而显得特别冷清,过去只有她和雷厉风来的时候,还不曾有这种感觉……但时问总是可以带走一切的吧?尽管是刻骨铭心的感情……她不也是吗?知华过世那么多年了,她不也是开开心心的活着……
穿上鞋子,她推门走出别墅,走入暗夜的黑幕中。不要紧的,一点都不可怕,没有关系,最好是知华出现来见她,要不然,一抬头,也还有银光水泄的一轮明月陪伴她。
她抹掉眼泪,不再哭泣。最怕是,她再掉一滴泪会令知华伤心,不肯出来见她了。
知华,现在只要想知华就好了,其它的……什么也不想,她什么也不想了。只是手里紧紧握着的戒指却总是刺疼着她的心。
深夜的静,彷佛连大地也沉睡了,他不知自己坐多久了,只是会开始觉得心中那股郁闷和恼怒有点可笑了……
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傻傻的坐在阳台发脾气,自满的想象她在房里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等待他去安慰,其实她早已经蒙头大睡?
他不禁扯眉。这才是最有可能的吧,她那个少根筋的开朗最有可能用在他身上,他就是不承认也不行了,她是家人、朋友、公司摆第一,就连水饺都抢过他的锋头,他在她心目中根本只有殿后的份而已!
「方知画,-要是当真给我睡着,看我怎么修理-!」他火大的起身冲进房里,打赤脚也能重重踏出声响,彷佛一部行动噪音制造机,「方知画,---」
被子折叠得整齐,床上无人,房里空的……浴室?也没有。
他狐疑地走出浴室,才看见她的睡衣在地上,衣服不见了--皮包也是!
不……一定只是在楼下。他转身往楼下跑,心脏莫名鼓动得厉害。她不可能傻得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一个人离开!从这里走下山也要一、两个钟头才能碰得到一户人家……这中间万一……不可能的……别吓他啊!
「知画!……知画!」客厅、厨房,还有其它房间都找遍了,完全不见踪影,最后……他终于发现连她的鞋子也不见了……
他脸色惨白,吓得冲出大门,没一会儿又冲进来,拿起车钥匙又往外冲,听见车声,他又冲进来,拿了手机又冲出门。
沿路找,拚命打她一直打不通的手机,他紧绷着懊悔不已的神色,一双眼神急得快发疯了!
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这个小笨蛋!是存心折磨他啊?那她可真是得逞了!
手机--通了!他猛然踩煞车,「知画!-在哪?……你是谁?混帐东西你要是敢碰我的女人一根寒毛我宰了你还要你全家以死谢罪--什么?……你说你是什么?……你是--不,我马上过去,你给我好好待着!」他关掉电话,同时狠狠的摔碎它!
这个方知画--去他的该死的方知画!
他担心得要死要活,她--居然给他跑去泡温泉!
从那个别墅要走下山很远呢,不过往山上走却只要半个钟头就是温泉区了。哎,果然是有知华保佑啊,幸好她及时想起来了,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请文凌来接她。
不过手机没电了,电话号码都在里头呢,她又没带电池、充电器,还好这间温泉馆的老板人好、心地好又识货又是夜猫子,让她能够投宿,又和她用了同一支手机,还很乐意的帮她拿去充电,这样明天就能打电话给文凌了。
真好,这么晚了都没人来泡温泉,其实走半个钟头是还好,但她有一点点小迷路,又为了找一家没打烊的温泉馆,结果就多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这里,好累呢,她可以在这个露天的温泉池里多泡一会儿……
倾斜半个身子依靠在石头上,舒服的闭上眼睛,好好的休息--
「……-想看看血溅温泉池是怎么样一幅景象吗?方知画。」死冷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冷冷的气息吹拂在她给温泉水烫红的耳朵。
猛地一怔,眼睛倏然瞪大,泡着温泉的身子却感到寒冷畏颤不已,不敢回头,「一定……一定是……假的……」
「假的?……-当找死人啊!给我转过头来!」一声怒吼,差点就把她的脖子给扭了过来!
「呀啊!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扑通、扑通、扑通!她跳、跳、跳,跳到离他最远的角落去。
「-还敢叫!-闹脾气就算了,还敢给我离家出走!-以为我的心脏是铁做的啊!-这个不知死活的迷糊蛋!」他跳下池里,像巨人一样冲过来,一下就把她给抓住!
方知画只是讶异地瞪着他,过于吃惊以致忘了要逃--
「厉、厉风……这里规定……穿衣服不能泡温泉耶,要月兑光……不过最近很多偷拍,所以要穿泳衣……泳裤……呜,我不能呼吸了……」快被他闷死了!他衣服都湿了还把她强压在怀里,会窒息耶,他是真的打算让她血溅温泉池啊,好过分哦……
「我真想狠狠把-给勒死!」他咬牙切齿的暴躁声里面却塞了满满的紧张与恐惧,见到她这一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有多么害怕失去她,不能想象她万一有任何闪失,剩下他一个人该如何是好?那股光是想象都足以把他推入巨大漩涡里的孤独和恐惧,他发誓,绝对不让它来临!
「厉风……可是……你已经快把我勒毙了。」根本就不只是想而已了吧?方知画心里溢出满满的酸疼,不由自主伸手抱住他似乎颤抖不已的身体……他在伯什么呢?害她的心也跟着好难过哦。……虽然很想一直都抱着他,可是这是不行的吧?
他稍稍松开她,却马上低头就要吻她--
她张大眼睛,马上捂住他的嘴巴!「你?你、你……想做什么?」
「我找-找得快得心脏病……-现在敢阻止我吻-?」拉下她的手,他的眼里又爆起怒火,抓着她的手又吻下来--
「等等、不要……我们已经分手了啊!」她撇过脸,他的吻落在她热热红红的脸颊上。
他揽着眉头一怔,缓缓抬起头,「什么时候?」
什……什么时候……他在开什么玩笑啊!「几个小时前啊!我们已经分手了!」
害她强忍着眼泪老半天,心揪疼得都快死掉,他居然还……问她什么时候!
「笨蛋!我有答应吗?」敢对他吼,也不听听她那什么鸟啼声!
她吓得闪了闪……骂她笨蛋,还对她狮吼,以为声音大就呛得赢吗?太过分了啦!「雷、雷厉风,你不要假装短暂性失忆哦,你说『随便-!』……还吼了很大一声,别说你忘了。」
「那又怎样?我就是没说要分手啊!」
「你,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她下了好大的决心了,她可是强忍着椎心刺骨的疼痛强迫自己走出来的!
「我怎样?我是由-说分手就分手的吗?也要我答应了才算数!」
「你--」没有她抗辩的机会,他低下头堵住她的嘴,一下子吻肿了她的唇……
「雷厉风……不要……一会儿老板过来会很难看耶……」而且为了他们彼此都好,她也不能够和他复合。
「不好意思得很,那个死老乌我还没找他算帐他已经溜了!」那只死乌鸦居然以为一声「不知情」就可以蒙混过去!今晚他的生日宴他没出现,起码方知画这个名字他也该知道了,敢给他装傻!
「乌老板……你也认识?」那个人不但人好、心地好,而且……长得很帅耶。刚才太伤心都忘了……问他喜不喜欢吃水饺?
「方知画,-在肖想什么?」在他的怀里还敢如此嚣张,她是瞧不起他是吗?
「没、没有啊……咦?你、你想干什么啊……不要啦,讨厌……我、我们已经分手……分手了……」
「分手?……好啊,明天再说。」雷厉风贼兮兮地笑了,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女人……
没有多久,一身湿衣服飘在池子里,加上一套比基尼泳衣……
她在想,雷厉风大概以为经过他的疼爱以后,她就会忘了分手这回事,她就离不开他了吧。
但是,她还是提了,在他送她回到家时,她很认真的和他谈分手……
「我发现,我不是那么爱你……你太凶……又专制……又傲慢……我想要的是一个体贴温柔的情人,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她哽咽的声音在颤抖,却硬是说了出来,湿红的眼睛对他瞪得大大的,一点也不肯闪避。因为她知道,她必须这么做才能够说服得了他,只要她有一点逃避的念头,都会被他看穿她的心虚,尽管口是心非的言词极可能刺伤了他,但在那之前,她已经比他更加伤痕累累了。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交往快四个月了,-现在才跟我说不适合?」
「那是……我以为可以忍受……但是不行……不行了。」她逼自己必须去承受他冰冷的眼神,绝不能有一丝软弱。
「就是一定要分手?」
「嗯。」他抱着胸膛对她的瞪视,彷佛想看穿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她绝不可以妥协,她很强硬的点头。
「……好!」
他生气了,极度的火大,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缓缓低下头来。这样就好了,谈过一场恋爱就够了,他……也许会有短暂的心伤,但是放掉了她以后,想必以后的生活一定更加多彩多姿的,很快、很快就会忘了方知画这个名字,还有她这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厉风……
她紧紧绞握着手指,颤抖着肩膀,忍住不哭……但眼泪却依然一滴、一滴,湿了地板。
眼泪,止不住,一滴、一滴落到了深沉的回忆里去--
一间不太有人颐意靠近的房子,听说是空的,一个衣衫褴褛、精神恍惚的母亲牵着小小的瘦弱的孩子住了进去,没有人知道她们是打哪儿来-
脏的环境,漏水的屋子,没水没电,没有任何往来的亲戚朋友,也没有父亲,从来就只有母亲叫唤小九的声音。
小九饿了,等着母亲回来,有时候一天、两天不见母亲,就得有一顿没一顿的饿着。她小,手上绑着绳子,自己也挣月兑不了,即使哭了,也没有人理会,后来也不哭了。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经过多久,有一天,母亲不回来了,她好饿、好饿,咬了好久,终于咬断了绳子,跑出去找母亲,可是不见了,她剩下一个人,孤孤单单,也算习惯了,对母亲的失踪,只有淡淡失落,被-下的悲伤,泪水始终流不到心底深处里去,只有挨饿,令她痛苦难受,后来遇上了一个好心的拾荒老婆婆,她跟着她,捡破烂卖,换食物过生活。她多大?其实好小、好小。
日子每一天都像一年,所以她总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的时间,她应该有长大了吧,但其实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年。
有一天,在一所小学附近的水沟旁捡东西时,一个很高的男孩跑过来说话,虽然很高,但脸很稚气,堆满了笑容,令人害怕……笑些什么呢?有什么企图?这是第几个过来嘲笑她,欺负她的孩子了?早就数不清了,她也习惯了,不要理会就好了。
没有理会,他一样笑嘻嘻的对她说话,语气太怪异了,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他的和善亲切,令她戒心满满,被作弄过无数次了,以为他这样的亲切也只是一时的对她的好奇而已,所以不理他,以为他会自讨没趣走开,他却一点也不在意,还帮她捡了好多可以卖的罐子。
后来,每回一放学,就来帮她捡,持续了一个月,她戒心减,开始和他说话。
「什么?……不知道,以前妈妈都叫我小九。」
「那我以后就叫-小九吧。小九,-几岁?生日是什么时候?」
「那种事情谁知道。」顾肚皮都来不及了,谁会去记得这种事情,她那个妈妈也从来没有提过。
「哦……那可以查户口簿啊。」像他就看过他们家的户口簿,所以才知道可以从上面去查。
她冷冷地瞪着他,因为她更不知道户口簿是什么东西,因为家里根本没有。他是在对她炫耀是不?
他彷佛也渐渐明白了,露出一脸愧疚,「对不起,小九……那这样好了,我看-……一定比我小三岁的吧,我今年十一岁,-呢,就是八岁了,那今天就是-的生日,以后每年的三月二十三日都是-的生日了,好不好?」
「唔……随便。」为什么说一定比他小三岁?算了,随便,他高兴就好。
「太好了,那以后-叫我哥哥。」他笑嘻嘻地说。
她瞪他一眼。也许比她大,但那又怎样,她可是比他……怎么说呢?……唔,她会赚钱,不像他都是花父母的钱。
方知华,我最多叫你知华,不要拉倒。」
「哈哈,好啊,-高兴就好了。小九,我的生日在二十五号哦……不过今天都没有准备,不能帮-过生日,等明天我帮-庆祝好了,那后天就换-帮我过,好吗?」
「……都好。」他这么高兴做什么?
「太好了,以后啊,我们可以连着三天都来庆祝,即使长大了也不能忘了哦,这三天都要属于我们的,好不好?」
「……你真笨耶,长大以后就各忙各的了,谁还会记得啊。」
「我啊,我一定会记得的。小九,就算-忘了,我也会提醒-的,没有关系的。」
「哼……谁说我会忘了的,我才不信你记性比我好。」
「对啊,小九最聪明了呢。」
他开朗的笑容好耀眼,慢慢的成为她心里面的阳光,但是她打死也不肯承认的。
他一点也不嫌弃她脏,是个被母亲丢弃的孩子,他还教她识字,给她童话书,帮她捡破烂。
很奇怪,他好象有很多时间可以在外头游荡。
「那是因为我爸妈都很忙啊,他们每天开店卖水饺,客人很多呢,我们家的水饺很好吃哦,所以我爸妈就没有时间管我了,不过也是因为我很乖啦,他们对我很放心。小九,我的成绩很好哦。」
「有人说自己很乖的?……不要脸。」尽管心里承认他的话,她还是忍不住顶他两句。其实他真的很乖,她如果是他的父母,也是会很放心的。
「哈哈,小九也很乖,很了不起。」
「……那还用你说。」她略略脸红,明明很高兴被他夸奖,她却总是相当嘴硬。
过了一年,她认识了不少字,都是托他的福。但是最近,他老是提起他们家的水饺,又说将来要和她结婚,要生很多孩子,他们要永远在一起,三代同堂,一讲就讲了好多逦,真讨厌--
都明明跟他讲她会考虑啦,三天两头就跑来问她,很烦耶!
说什么「天下第一饺啊」,什么水饺,她根本也没吃过,干什么跟她炫耀啊……
她气得跟他说她不喜欢吃,他明明一脸失落,还笑嘻嘻的说不要紧,还说以后要煮她喜欢的食物……讨厌死了!害她好难过,明明都是他不好,提什么她没吃过的水饺!
他真奇怪!什么都很喜欢、很喜欢的说,好象没有讨厌的东西似的……她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说得出口?……是因为他有一个温馨的家庭,有父母疼爱的缘故吗?……哼。
雨很大,心里很烦,他在旁边更烦!
「走开啦,我很忙耶!」
「-怎么了啊?」
「我不喜欢你,讨厌你,我才不要永远跟你在一起,你烦死了。」
「小九……-不可以这个样子啊。」
「我要回去了!」
「小九--小心啊!」
她滑一跤,差点掉进水沟里,好在他抢拉了她一把……但是……知华呢?
他自己却掉进大沟渠里,浸入-脏的水里--
「小九,-没事吧?哈哈,还好啊,-不要担心,我没事,我会游泳,我马上上来……咳、咳……喝到水而已,不要紧。」
不要紧……骗她!骗她!
……骗得她哭得好惨、好惨,也哭了好久、好久,泪水落了一地也不干枯。她不懂什么是细菌感染,只知道他住院一天比一天瘦,后来眼睛也失明了,她就站在床前,默默掉着泪,掉了好久、好久,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的,看不见,也能感受得到,所以才告诉她……
小九,我爸爸妈妈答应我收养-了,-以后就是我妹妹了,开心吗?
小九,我不在以后,爸爸妈妈就拜托-照顾了,对不起啊,小九……-真的要叫知画吗?……可是,我还是喜欢叫-小九。
小九,我喜欢-的笑容哦,我会在天上看着-的,所以不要哭了。
不要哭了哦,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