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食言了。
江羿邦醒来后的两个星期,压根没见到言祯的踪影,反而是琉戌岬耐仁及总经理请来的看护照料他的一切;不过,有个叫雅琪的女孩倒是天天来看他,江羿邦对她没有印象,但她却深情待他,犹如一个重要的情人一般。
出院的这一天,每个人的反应不同;医院里的护土主动留了电话给他,说是他会需要帮忙;琉戌岬耐仁劝他多多休息,别太劳累,但江羿邦所牵挂的,仍是那幅设计图要如何修改,要不就是他法国的家,以及钟爱的猎犬过得如何?
剩下的,一点也窜不进他的脑海里。
而当医生宣布他暂时可以用药来控制身体的不适,以及让身体的修复功能来修护他的肋骨裂痕时,出院手续也就办妥了。
当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医院大门处,多日不见的言祯桀笑着坐在一辆黑色BMW里面,对着他招手,“嘿,我来接你了。”
这真的是个可笑的画面,她来接他了!这是什么说词,竟然说的那么容易!她对食言的事,难道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我们的协议,应该再更早以前,不是吗?”他试着抓出她的语病。
“是呀,已经开始了呀!”
瞧她还一脸正经的说着,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要不是江羿邦的行动仍不够敏捷,他一定冲到她跟前跟她摊牌说个清楚。
“怎么了?”脸气呼呼的,反正你房里多的是会照顾病人的能手,我只要负责让外面的飞行侠不走进你房里就可以了呀,干么一脸责怪,非得我在身旁照顾,你才会康复吗?”
“你……”江羿邦差点骂出来,但她到底是一介女子,这么骂起来,似乎显得没有风度,“你都这么辩驳了,我还能说什么?”
“什么嘛,想我就说一声,干吗还假惺惺的。”
言祯的嬉笑让江羿邦百口莫辩。想她?她以为她是谁呀!
“哈哈,快上车吧,我怕你成了飞行侠的枪耙子呢!”
又是飞行侠,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名字,但这一次听到,无明火竟从心中延烧开来。
“我不管谁是飞行侠或彼得潘,请你离开,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懂吗?”江羿邦喝令着言祯,然后对身后推着轮椅的那名护士轻声细语,“请推我到计程车那里,谢谢。”
言祯听到这些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搞不清这男人为何出尔反尔,但她心里可明白的很,他欠的钱可是一毛未付!
“喂,你可没有决定的权利,我又没义务替你做白工。”
气呼呼的,言祯的性格不若菩萨或壮士那般沉稳,她是菩萨组织里年纪最小的,他们都宠她,客户们也都相当的配合,惟独这个江羿邦,完全不识相。
个性耿直的她冲下车,毫不客气的推开护土,把那些有的没有的行李全一鼓作气的丢上她的车,然后将江羿邦推向车边,并严重的警告他,“有决定权的人,是我。”
江羿邦虽然没虚弱到需要小心呵护的程度,但肋骨的裂缝,令他没办法以平常的力量与她相抗衡。
“你上不上车?”
她凶狠起来的模样,连壮士跟厂长都不敢惹她,惟有一个菩萨制得住她,可惜这男人已经到日本,而且他的心也寄挂在欧阳米亚的身上,根本不会有空来管她。
“那么,我动手了。”
言祯真的是毫不客气的将江羿邦给推上车,同时也弄痛了他,虽然他强忍着男人的尊严,不轻易地喊痛,但她真的很粗鲁,一点也没有女性天生的温柔。
坐稳车内后,他开始觉得整件事情变得焦糊了,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动机?
“放心,我会把你安全送回家,不会把你给卖了。”
这女人到底是……江羿邦的脸臭到极点,而且他生平第一次对个女人有动手的念头。
话虽如此,对笑声朗朗中的言祯来说,这只是一种抑郁的表现,而那张愀然变色的面孔有着俊俏的性感,这个年轻设计师有一股令她忍不住多看几眼的气质。
“我是在保护你,懂吗?”
忽地,她变得正经而严肃,眉宇间的认真让江羿邦恍惚了,他看到的是一种可以托付的专业,但她随后又补了句刺耳的话——
“不过全都是为了钱。”
补上这句话后,她那银铃般的笑声连串传出,从她笑靥的眼角看来,江羿邦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这女人,不过是个索费的黑夜女神罢了!
当车子启动后,江羿邦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哪里会知道他的住处?那地方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她不可能那么神通广大。
“在想什么?”
江羿邦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却有几分嫌恶。这女人虽然有花般的姣好面容,但个性却非常自负目中无人,他不知道她的女人味都跑哪去了?
“你似乎还搞不清楚自己惹了什么人,对不?”看他一副狐疑的神情,言祯索性挑明,“复杂的琉戌峄构,不是你这个洋人所能理得清的。”
洋人?她居然唤他洋人?
“你长年住在国外,不是拿外国护照吗?那还不叫洋人。”
她洞悉着他的任何一个表情,不等他说出,她就能对答如流,这一点令江羿邦吃惊极了,她阅人的嗅觉竟是如此敏锐?而驾驭着BMW的纯熟架式,也不是一般女人做得到的,她真实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琉戌岬淖芫理妲你应该见过,在病房里,她去看过你一次,而当初跟你接洽业务的人是她的妹夫、妲的旧情夫,叫做赵祖宇,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分手,到现在还是个谜;你是妲重金请来的人,而飞行侠是赵祖宇雇用的杀手,很显然地,他想跟琉戌崆拦こ蹋新仇加上旧恨,所以飞行侠把脑筋动到你身上,这么说,你有没有比较清楚呢?”
的确很清楚,但江羿邦想知道的却不是这个,而是……
“飞行侠跟你的关系是什么?”
他一针见血的刺痛了言祯的心事。
飞行侠本来会成为菩萨组织的一员,但他爱慕着她的激烈及本身的性格,影响了团队间的默契,而后,飞行侠月兑离了组织,而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上一次出现。
“你们曾经是对恋人?”
江羿邦的话令言祯有些店下心,但也在望着他的同时,模糊地坦承了这番说词。
“哼哼,我猜对了。”
他的笑声令言祯攒着眉头,但敏锐的职业身份,令她明白两人的处境不是适合拌嘴,后视镜上的一辆HONDA重型机车似乎一直跟着他们。
看到言祯的神色由轻松变得凝重,江羿邦心里自然有谱,正想往身后看时,言祯的车子却突然驶向路边,幸好他系上安全带,但也弄痛了伤口。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不管江羿邦的咆哮,言祯在停车瞬间,飞快地下了车,而那辆红色重型机车也正巧飞啸而过,机车的主人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我在自找麻烦。”她对着冷空气吁了口气。
坐在车子里的江羿邦听到这番话,但仍搞不清事态严重性的他,当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所以当言祯的感叹传进耳里时,他根本不屑一顾。
这时,言祯好希望菩萨人在台湾,至少,有个人可以商量,这案子到底接或不接?
“你不是要送我回去吗?还发什么愣?快点来开车呀!”
江羿邦可是相当理直气壮的,不过,也因为他的这句话,言祯决定不管他的事,管他被杀或被弃尸在路旁,这会儿,她也顾不到海堤的叨念了。
上了车,她快速的拿出账单,上面琳琅满目的账单共计三十六万四千一百二十七元,她递给他,有些不耐地丢下一句,“结清它,然后,离开我的视线。”
对于这突然的转变,江羿邦高傲的情绪当然受到影响。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人吗?拜托,是她自己找上门的,他可从来没要求她为他做什么。
第二次看到那账单时,他的怒气不禁由心头冒出。
看着她,他还是无法恶言相向,但垮了脸的模样可让言祯看得清清楚楚。
“干什么?我有说错吗?你不是一直很希望我离开吗?现在我想退出了,怎么,难不成你还舍不得吗?”
恶狠狠的说着,脸色十分不悦,言祯的态度显然很明确,但一向摆脸色给人看的江羿邦怎堪落得如此低势,他心里一把火油然而生。
“这点小钱,你会看在眼里吗?”
他当然看不在眼里,但这小女子何来的狂傲与他相对立?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玩花样,她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戏弄他?江羿邦毫不客气的提过那只账单,在言祯还不能预测他有任何行动前,他已经将账单撕成雪片般往上一抛,然后,开车门下车,并把行李拖出车外。
看了这一幕,言祯有点傻眼,但仍看得出他是忍着痛提走行李。
步离车边,江羿邦十分生气的招揽计程车,他真的被这女人给气病了,现在究竟是怎地?他一点也不了解。
然后,在他自尊心尚未修复前,言祯居然一言不发地将车驾离?
天呀,江羿邦直觉地感到自己像被剥了衣服般的难看,咬着牙,对于言祯这号人物,他讨厌定了!
回到住处,江羿邦休息了几个小时后,还是得到琉戌嵋惶恕
简单地提着圆筒设计图及一台手提电脑,上了公司派来的车,这时手机突然响起——
“喂。”
电话那头所传来的是可怕的沉默,江羿邦不解的又对着话筒喂了一次,但那头仍未出声,自从法国回来之后,奇怪的事连接而来,他都已经搞不清自己是因为倒楣,还是有人存心作弄他。
把电话挂了,他顺便把电源给关上,反正要到琉戌崃耍很多的事用不着再联络一次,当面说会比较清楚。然而,就在他以为没事了时,公司派车的司机突然将车停在路边。
“停下来做什么?”
江羿邦的话才月兑口,那司机便将头转过来,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
“是你?”
“是呀,又见面了。”飞行侠将帽子丢开,盛气凌人的拿出枪。
“你到底要做什么?”江羿邦厌倦了一直被人追杀的命运,这一次,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啧啧,天空弹难道没告诉你吗?”
天空弹?这关她什么事?难道她那天在车子里所说的全是真的,那么,眼前的飞行使不就是特来射杀自己的?!
“你想杀我?”
当江羿邦冷静的这么说时,飞行侠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令人嫌恶极了。
“应该是说想对付琉戌岚桑”晃了晃枪,飞行侠邪恶的说,“你不过是妲手下的一颗棋,一只待宰的小绵羊呢!”
眼看他扣上扳机,看来,江羿邦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一次,他真的要死于无妄之灾里。心里忽然浮现的,竟是言祯那强索钱的嘴脸。
“砰!”
枪没射出子弹,而是飞行侠发出的口技,但也够吓人的,江羿邦有如汗已经从额上摘下来了。
抢过他的图,飞行侠青少年单纯清秀的脸孔,内心里却是不折不扣的恶魔,“下一次,就是玩真的了;在此之前,我只想问,天空弹跟你是什么关系?”
这是个敏感的话题,但江羿邦却察觉到自己的未死,只因天空弹是飞行侠的旧爱,但他想知道自己与她的关系,又是什么意味呢?
“你管得着吗?”
“你……”
果不其然,当江羿邦以惯有的倨傲回答时,飞行侠气得把枪举到他的太阳袕,连同身体都挤到后车座了,显得非常激动。
“你给我老实说,反正就要没命了,还保留什么?”
说了才会没命呢,江羿邦心想。
“说呀,言祯跟你是什么关系?”
飞行侠越是恶狠狠的逼问,江羿邦越是三缄其口,他明白此刻的天空弹,正是他惟一救命的利器。
“你说是不说?嘴巴还挺紧的嘛!”
飞行侠掐住他的脖子,但江羿邦倔强的依旧不肯吐实,最后飞行侠恶狠的手只好松了下来。
“算你厉害,不过,我可不会放过你。”
得不到自己要的答案,飞行侠索性要把江羿邦给杀了,只是好死不死的,有辆巡逻警车已经驶到跟旁。
见状,飞行侠利落的将江羿邦往车外一推,连同设计图将车子驶离,甫下车的警察措手不及的追不上,只好先扶起倒地的江羿邦,再仔细盘问。
只是,当警察想问其细明时,他只说:“没什么,有点争吵罢了!”
为了不使事情越来越复杂,江羿邦选择了沉默,因为有些事情他尚未厘清。
“我可以离开了吗?”
江羿邦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然后在警察无可奈何的目光下揽了辆计程车离去。他得向总经理妲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晓得你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妲有着女强人的强悍,未婚,没有男友,四十六岁,有能力与庞大的财富,至于私生活,江羿邦一概不知,也全然没兴趣。
“很抱歉,我真的是很抱歉,我想,你应该知道幕后的主谋是谁吧,”
什么样的恩怨都可以一语带过,惟有深厚的感情,埋怨似乎是心头永远的痛。妲遇到麻烦事时,第一个便会想到赵祖宇。
江羿邦见她一副了然的模样,心里浮现一抹不安。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却还千里迢迢的把他从法国找来,并未曾示警,让他完全没有防范的遭遇危险?这太夸张了吧。
“现在图被拿走了,恐怕没法如合约的期限缴交。”
“我知道,但是,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请人保护你。”
“请人?请谁呢?”江羿邦笑问着,心里有点期盼那个保护他的人选会是天空弹。
“嗯,有个知名的保全公司,我觉得……”
闻言,江羿邦的期望破灭了,挥挥手表示自己不愿再多听,跟着便起身要离开,只是妲的一句话教他的步伐放慢了——
“羿邦,别忘了我们是有合约签署的,你不能一走了之,否则……”
听到这里,江羿邦开始觉得自己陷入她设好的圈套里。想起自己放着高收入的工作不做,专程到台湾来这淌浑水,未免太过愚蠢。
“我知道后果,但,施小姐,请你也别忘记,签署的条约规则里有一条,若是甲方,也就是琉戌嵛薹ㄌ峁┩晟频幕肪常那么,乙方的我,也可以在工程预定时间完成前离开。”他丢下这句话时,妲有些错愕,没等她反驳,他接续又说,“事实上,他抢走的那份设计图,不过是初拟草稿,不会影响工程的,但如果贵公司提不出完善的绘图环境,那么,我也可以没有顾虑的离开。”
说完,江羿邦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但也在瞬间感到危机的存在。在人地生疏的台湾,有谁能保证他的安全呢?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但,她愿意吗?
“言祯,你又成了无业游民了吗?”壮士取笑她。
“不是才说有个案子吗?白搭了吗?”
当海堤从门外走进来数落她时,言祯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她不擅唇枪舌剑,所以面对讥讽通常以沉默回应,这是菩萨一直重复教她的。
“也不知道欧阳米亚找到菩萨了吗?”海堤才坐下,便开始拿出他的账本精打细算一番。
“怎么不去咖啡店?”壮士又问了,而且问得言祯有些烦闷。
“是呀,好歹也可以赚点收入嘛!”
唉,真是又酸又伤人的话,海堤的嘴巴永远是那么毒,真希望有个女人可以治一治他。
“你们也满闲的呀!”反击的动作,言祯向来不太行,才说着便后悔了,连忙找些事做,“嗯,不知有没有人在信箱留信求救呢!我去看看。”
言祯才想走到电脑前,海堤便挡住她的去路,这俊美的比女人还美的男人,却有个邪恶的坏心肠,“干吗?四个星期来,你的客户纪录非但是零,还花了不少费用。”
言祯睨了他一眼,有些心虚,想娇媚的装傻,却怎么也使不出那号表情,在海堤还没说出更难听的话前,壮士出面替她解围。
“别在菩萨不在时欺负她,她的案子在档案里呢!”
当壮士如此说时,言祯有些傻眼,不过,海堤也不想再逼她了,毕竟她是组织里惟一的女孩,众人的宝贝呢!
“去啊,还发愣干吗!”
在外面野惯了的天空弹惟一怕的男人便是海堤,尤其是菩萨不在的时候。
走到电脑前打开自己的信箱,看了一下那个求救信号,留言的人竟然会是江羿邦!
这个混蛋,都是因为他,她才会被海堤特别关照,那笔医药费,他还没还给她哩,这会儿可好,自己找上门来,省得她索费碰壁,这下子不好好敲他一笔,怎么行呢!
她决定接下这个有关飞行侠的案子,但,她得隐瞒着组织里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