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浩文难得地在书房里处理着公事而没到门下省去。
就在他正专心地批议着文案时,门口却传来总管迟疑的低唤:“大人。”
浩文抬起头,看着总管一脸为难样。
“进来。有什么事吗?”他搁下手中的笔问道。
“大人……公……公主她……”总管迟疑着,面露不豫之色。
“公主,她怎么了?”
“大人,公主正在移转财产呀!”总管终于说了出口。
移转财产?怎么一回事?浩文皱紧了眉头,终于觉得事属非常:“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他命道,语气还算轻松。
“公主说是奉了大人的意思,要把京城的产业移到苏州去,而且,她手上还有大人你的签名信函呢!”
根本没这回事,他哪有签这种信给她!这该死的女人到底是何居心,竟想将财产转到苏州?
“你们没让她移吧?”他的气势实在令人望而生畏。
总管困难地吞了吞口水,感到有些害怕。“小的一时不察,大意地让公主移了快一半。”他认命地招供了。
快一半了?浩文震惊地想道。那些虽不可观,但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怎么到现在才来报告?”浩文不满地怪着总管。
“小的知罪,是小的的错,小的应该天天问账房的……”总管惶恐地将罪往身上揽。
“公主现在人在哪儿?”浩文低吼着。
“在账房。”
“她该死的在那里做什么?”现在他已是怒不可抑了。
“好像……好像在……估价……东村的……那块田地。”总管颤抖地答道。
“什么?”浩文吼得像雷公似的,吓得总管的脸都快变青了。
那个女人……他愤怒地拉了总管便往门口走去,临走时还不忘在门上落了“重锁”。
@@@“李翠萍,你到底在干什么?”浩文杀气腾腾地冲进账房,劈头就问了这么一句。
络冰没有被他吓到,反而泰然自若地迎视他的怒容。
大概有一个月了吧!自从在他书房不欢而散之后,他就避着她,而她当然也不会厚颜地去找他,免得自讨没趣。
但是,她倒是挺想家的,不知道恩爱异常的父母会不会想她,亲如姐妹的晓梅会不会念着她。喔!她真想回去,回去那个有点冷漠的世界,去享受科技带来的舒畅生活。但,那似乎是个遥不可及的愿望。她有些无奈地想。
不过,聪明的她可不会就此无所事事地“绣着花”,反而换个方向,把注意力转到常宁身上,积极地建立新的友谊,而且成果还不错。现在,他跟她常常有说有笑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常宁曾深深地恨过她,恐惧地怕过她。
但常宁念书时,她就没事也没对象耗时间。就在她一番思量之后,她思量着未来的情势,终于好心地决定,未雨绸缎地把府里的产业移走,以避开战火的蹂躏。
所以,现在面对着他一脸愤怒的责怪,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愧意,因为,她又没有什么恶意。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已经知道了才是。”她竟还笑得出来。
“你动我的财产做什么?”他吼道,眼中的怒火愈燃愈炽。
络冰耸了耸肩:“干吗气成这样?我又没有什么恶意,而巨,你也没损失呀!”
她笑着,当真没有一点悔意。
“鬼话。”他根本不信,“说,你拿那些钱做什么?”
“买回地盖房子呀!”
“你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用意?”他咬牙切齿地问道,“是不是要跟高……”
“苏州的财产都在你名下呀!”她及时打断他,阻止他说出那个名字,那太不堪了。
“我又不是白痴。”他不信地啐道。
“不信你问账房嘛!”她不疾不徐地给了他一个建议。
“这是真的,大人。”在一旁惶恐不安的账房这才有机会说话。
“你没骗我?”他惊讶地望向账房,寻求进一步的肯定。
账房再一次点头:“是的,苏州的田产全是用大人及小少爷的名字登记的。”
瞬时,惊疑代替了原先的熊熊怒火。
浩文霍然转过身抓住了她的肩膀:“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突兀的举动吓得络冰心脏多跳了好几下。
“你吓到我了。”她惊魂不定地拍着胸口。
“说!”他不耐烦地命令。
“好嘛!干吗叫这么大声。”她不悦地怪着,“我只是事先预防嘛!免得家里的一切全遭战火的肆虐而荡然无存,到时饿死就太冤枉了。”
浩文惊喘一声,随即深深地吸了口气。环顾四周,不意外地看到一双双讶异的眼眸。
“出去,全部出去。”他叫着。
“浩文,你干吗叫他们走呢?”洛冰偏着头,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
“你这个没脑子的女人!”他挫败地低吼,简直败给她了。
络冰暗气似的噘着嘴,也不想说话了。她才不是什么没大脑的女人呢!
等到大家都走光了,浩文随即用力地关上房门,转过头直直地瞪着她。
“身为大唐公主;你竟当众妖言惑众,你可知道这事若传了出去会有多严重的后果?甚至可能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广他讲得很严重也非常严肃。
络冰只是瞪着他,并不出声。但,妖言惑众?她不明白。她在苏州置产为何会是妖言?会惑众?
“最后一次告诉你——绝不可再在众人面前笃定地说安禄山会谋反。”他说得很慎重。
原来是这档事呀!络冰终于恍然大悟。
见她不语,浩文烦躁地瞪着她。又是这身装扮,一头长发扎成辫子甩在背后,一身的男装装扮,只不过合身了些,因为这曲云服是她特别订作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依然很美。心中闪过的一阵心动令他不悦地皱起眉。
“现在,你老实说,为什么要在苏州置产?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甩开扰人的思绪,又变成了沉静内敛的表情。
但络冰只是瞪着他,固执地三缄其口。
“你是不是想和高济宗私奔到那里?”他严厉地喝道。
这白痴!络冰暗暗咒道,真是服了他的推理。
“不出声?好!那就表示你默认了。”他恨恨地点点头,脸上青筋暴露。
“你白痴呀!”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那些产业没有一个是在我的名下呀!”她提出了最有力的证据。
“谁晓得你在搞什么花样。”他冷讽,“搞不好这边说是写我和常宁的名字,而苏州那边却都登记在你的名下,或者是那……”
“够了!”络冰大喝,“你的疑心病真是令人难以忍受。”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进出来,“你大可派人去苏州查个彻底呀广她大吼。
“我会的。”他冷哼,“但在这之前,你给我说清楚,那张有我亲自签字的信函是怎么弄来的?”
“这……这……”洛冰的气焰顿时消了不少,脸色变得有些迟疑了。
浩文见状,怀疑只有更甚。
“说!”他命令着。
“我……我……我用描的。”她低声地嗫嚅着,甚至不敢正视他。
“描的?”他哺哺念着,紧紧蹩着眉头,“怎么描?”他问,心里好奇极了。
络冰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呢……我把……两张纸相叠,你签过名的那张放在下面,然后移过烛火,藉着烛火把下面你的签名照样画在上面的那张纸上。”她轻声说出过程。
浩文听了惊讶得瞪大了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
络冰不安地吞了吞日水:“大概从我变为另一个人的时候吧!”她讪讪地说道。
浩文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这该不会又是她在耍人吧?“你到底用了这方法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他随即又想到了。
“只有置产这一件而已。”她答。
“你以为我会信吗?”他嘲讽她。
“铁定不会。”络冰连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确实变聪明了。”他同意地点点头。
络冰随即哭丧着一张脸,对当前这情势实在无力得很。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稍微信自己一丁点呢?她真想知道。
“既然如此,你还是老实说好了。”他放软声调。
“我哪一次不老实了?”络冰应道,“而且,说了你又不信,一切还不是白说。”她咕哝着。
“说吧!你在苏州置产的目的是为什么?”他冷冷地问道,严厉的语气好像是在审问犯人似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避战火呀!”她不耐烦地又说了一次。
浩文皱了皱眉头,对此不予置评。“原来你是在为将来打算,替我们骆家留条后路呀!”他淡淡地说。
络冰立刻努力地点头,心里头正在想——这次他总算有点开窍了,不料……“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他又这样问道。
老天!一切还是在原地跑嘛!络冰不情愿地想道。
“你怎么这么傻!”她大声地叫着,“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不是你原来的那个妻子吗?我跟她,个性上完全不同呀!”
“没错。”浩文同意地点点头,“你这次的确不同,毅力相当惊人,装了一个多月了,难道你不嫌累吗?”他不信地奚落着她。
“我没装,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她低声地咆哮着。
浩文冷哼一声,算是表示他的看法。
络冰挫败地咬着唇,思索着应付的方法。
“我跟你打赌。”过了一会儿,她又出声了。
浩文扬了扬眉,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却在期盼。
“如果我赢了,你至少要相信我一点点,不能再待我像个坏女人似的。”她得意地说道,暗暗钦佩起自己竟能想到……“如果你输了呢?”浩文冷傲地问着。
络冰愣了愣,从来没想过会有输的可能。不过,这事是不可能发生的,除非历史不照着常轮运转。
“随你要什么都行。”她胸有成竹地说着,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哦!你要打什么赌?”浩文装出一副不怎么有劲的样子。
“我跟你赌安庆宗活不过今年十一月。”她正色地讲道,“包括他的母亲、妻子、家仆,都会在一夜之间尽赴黄泉。”
浩文听了,脸色突然变得很恐怖。“你打哪儿来的消息?是谁要谋害安庆宗全家?”他抓住她的手威严地问道。
络冰被他吓到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说,你打哪儿来的消息?”他又严厉地再问一次。
“我……我……从书上……看来的。”她迟疑地说。
“说谎!”他大吼,“到底是谁要害他们的?你说!”
“杨……杨国忠。”
“你……你什么时候又跟杨国忠勾搭上的?”他马上放开她的手,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
络冰真是无语问苍天,为什么叫他想东,他总是会想到西方极乐世界去?要他相信她一点,才讲一句话,他就又开始怀疑她了。
“你自己去查吧!”洛冰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讲了这么多,只是愈描愈黑而已。
“你以为我不会吗?”他愤怒地低吼,没想到她竟会去勾搭一个只会谄媚的狗腿子。“警告你,再也不准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他恶狠狠地说道。
“悉听尊便。”她耸耸肩。
她这种不在乎的态度倒是浩文所料不及。他不自在地顺了顺喉咙:“也不准你再转移财产到苏州去,而且,你还要把你转过去的产业转回来。”语气明显地放轻了。
“慢着。”这可不行,她想着,“如果现在不移,等到安禄山一反那就来不及了。”不得已,她又旧话重提。
“他会反吗?”浩文反讥着,“他最近不是应了皇上的召唤回到长安了吗?
看他那么恭顺的样子,说他会反,太牵强了吧?”
“就是这样,他才能反得成功。”她咕哝着,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
浩文是一名武将,当然也晓得轻敌太甚的结果,更何况,最近安禄山又请旨增兵,铸甲练剑的,说他要反也不是不可能的。
“浩文,”她轻唤,打断了浩文的凝思,“你等到年底再行动好不好?如果到时候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那我再帮你把产业移回来。”她放低了姿态低声地说道,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骆家步入毁灭,尤其常宁还小,不能就此毫无所靠呀!
浩文静静地看着她,讶异于她的求和态度。确实,跟以前他所知道的妻子实在太不同了。
但,答应她吗?这也未免显得他太好商量了吧!
“一切等我派人到苏州调查后,我自有定夺。”他淡淡说道,既不答应也不反对。
“但,我还想……”
还没等洛冰说完,浩文就打开门出去了,好像在说,一切已成定局,再也不容置喙。
“白痴男人!”络冰只得瞪着他的背影喃喃地骂道。
@@已经快秋天了,树叶都争相变黄,落叶归根,而风也不再带有温暖的花香,而是带着北方寒冷的黄沙。
浩文走进大厅,抖落一身的尘沙,将披风给了在一旁候着的侍女。
“公主呢?”浩文问着在一旁站着的总管。
“跟少爷在一起。”总管低着头应着,答得似乎有点儿不安。
法文扬了扬眉:“那常宁在哪儿呢?”
“跟张武师在一起。”总管似乎更不安了。
浩文点了点头:“好吧!那他们三个在哪儿?”
“这……这……”总管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自从公主“变了一个人”后,大家似乎对她的态度都变了。以前侍女会因为她的一声冷哼而吓得跪在地上发抖求饶,而现在不管她叫得多大声,那些侍女都还是嘻嘻哈哈的,就连一向讨厌她的总管,现在竟也会帮她说话了。
“说!”浩文沉声命道。
如今,惟一对公主的态度始终不变的,大概只有他——骆浩文而已。是自己太固执了,还是太聪明了?
“大人,”总管无奈地说道,“公主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他问。
总管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浩文正待再问,却被一个匆匆进来的仆人打断了。
“大人,你派到苏州的人回来了。”
一个多月了,终于回来了。
“叫他到书房来见我。”浩文命道。
③③“娘,你看。”常宁拿着一支竹蜻蜓献宝似的望向“母亲”。
而这位被叫“娘”的,竟是一身素白的潇洒公子,带着几分近似柔弱的气质,再加上一把乌木做成的折扇,如此的醒目,如此的潇洒月兑俗。
走在长安的大街上,多少仕女投以暧昧的眼光,暗自在想这位俊秀的雅士是谁呢,家住何方,娶妻否。
简直把长安的再世潘安——高济宗给比了下去。
“宁儿,你叫错了吧?”那位公子正是络冰乔装的,只见她拿起那把扇子,轻轻地敲在那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头上。
“对不起,爹!”他立刻改口,说完之后还忍不住用袖口掩着睑偷笑。
“嗯,很好。”络冰点头赞道,假装没看到他偷偷模模的举动。
“宁儿,你瞧,这珠钗配爹好不好看呀?”她从摊子上拿起了一个白晶晶的珠钗打量着。
摊子的老板站在一旁,睁着大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跟在后面的张武师则是恨不得挖一个深坑直接跳下去算了。
“爹戴哪个钗子都很好看的。”常宁甜甜地奉承道。
络冰高兴地笑开了。
“好,我买了。”她豪爽地叫道,“张武师,付钱。”还没说完,就径自拿走了。
张武师只得无奈地“含羞”遵命。
“你家公子是不是不正常?”老板这样问着张武师。
唉!他叹了口气。真是恨死了陪公主母子逛街。
“爹,你看那里,在卖花瓶耶!我们去看看。”常宁拉着她又往另一处摊子走了过去。
不知逛了多久,络冰看到不远处有人在卖一团团的毛球,再仔细一瞧,原来都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狗狗。一个想法逐渐在心中成形。
不着痕迹地,她拉了常宁往那儿走去,并听见她意料中他开心的低呼。
“哇!好可爱哦!”常宁立刻蹲下去,高兴地抱着一团团蠕动的毛球。
络冰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我买了。”她叫得相当有魄力。
“全部吗?”张武师差点窒息地问道,恐怖地看着那近十团的蠕动的东西。
络冰偏着头想了会儿。
“宁儿,选两只够不够?”她思量地问道。
常宁努力地点点头,兴奋异常已不足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他做梦也没想到竟能幸运地拥有一只狗……不,是两只。以前的娘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养狗的,但现在这个娘却那么好,一次让他养两只。
“好,那就选两只吧!”她决定似的点了头,“宁儿,选两只你喜欢的。”
好在只有两只,张武师庆幸地想。狗主人殷勤地帮忙挑着。
一只是白得像冬雪一般,一只是黄得像黄土高原一样。常宁抱着它们,咯咯地笑了起来,嘴巴好久都合不拢。
洛冰愉快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做对了一件善事,心情霎时变得很好。
“喂,老板,你怎么敢在我们兄弟的地盘上做生意?”有个大汉大声地叫着,一副来意不善的流氓模样。
“在我们地盘上做生意也不打听打听,来拜见我们这群兄弟。”另一个也接着道。
络冰不悦地瞪着眼前这五名流氓,真是非常讨厌,又见到他们这五个“拦路强盗”再度逞凶凌弱,登时,不满地冷哼一声。
“大爷,小的只不过在这里做一天生意而已,没想到那么多。请大爷们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的计较了。”狗主人弯着腰,低声求着。
“哪能那么便宜。”其中一个不放弃地说着,“管你是一天还是一个时辰,反正,要在这里做生意就得先经过我们的同意。”
“喂,你们讲不讲理呀?”络冰忍不住大声问着,“这条街又不是你们的,凭什么他做生意还要经过你们的同意?”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竟敢惹我们兄弟。”横行霸道的语气表露无遗。
“公子,不要闹事,我们回府吧!”张武师苦着一张脸低声地求着。
“惹你们又怎么样?”络冰摇着扇子高傲地问道,根本不理张武师的苦劝。
“你可知道我们的靠山是谁?”他们突然抬高了鼻子,变得很得意。
“说来听听呀!”她不甚在意地催促。
“说了你可别吓软了腿。我们的靠山就是当今皇上的女儿——宜春公主。”
说得是既得意又骄傲。
络冰听了,脸色一变,差点没跌倒。
而张武师和常宁则张大了嘴,开始觉得事情有趣了。
“如何?吓到了吧?后悔跟我们兄弟作对了是吧?”还没说完就开始放肆地笑了。
“不,我一点也不后悔。”络冰打开了扇子开始扇“凉”,“甚至,我还觉得更该教训你们才是。”
“难道你敢跟当今皇上作对?”他低喘地问道。
络冰摇了摇头:“应当说我是为民除害、为朝廷除祸患。”话毕,马上抬起脚,朝离她最近的流氓踢去,目标是男人最痛苦的要害。
“啊!”几声大叫吼出,其余四人立即朝她狠狠地攻去。
洛冰不慌不忙地应付着。
公主有难,身为她的“护卫”,如何能置身事外?所以,张武师也赶紧加入战场。
常宁一点也不担心,根本不认为娘和师父会输,所以,他好玩地睁着一双黑眼眸看着眼前的一场混战。
围观的人群愈来愈多。
只见那五个流氓已渐居下风,随时都会被打倒在地,但络冰却不想这么快就打完了,她像猫玩老鼠般地玩弄着他们。张武师当然看出来了,随即也加入这场游戏。
“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冒出来的浩文,有点不解地望着眼前的混乱。
“爹!”常宁惊呼,意外地看到爹爹出现。
“那穿白衣的公子是你娘吗?”浩文讶异地问道,非常不高兴妻子扮男子在和男人打架,虽然是占了上风。
“爹,你不要生气嘛!”常宁怯怯地看着爹爹愤怒地脸庞,“娘打的那五个人都是坏人呀!”
坏人?浩文皱高了眉头,看向那五名市井无赖,的确个个都是粗野和横眉竖目。
“爹?”常宁低呼,非常担心爹走进这场混战是想干什么,该不会又要骂娘吧?
只见浩文左一拳、右一掌地打过去,才不过五招,那五个人已经平躺在地,哀哀声吟了。
“浩文……”络冰低呼,非常意外他的到来,“你怎么来了?”
“你最近似乎愈来愈不正常了。”他看着她微喘的模样,淡淡地说道。
络冰耸耸肩——默认了。
“大爷……饶命呀!”那批无赖求饶叫着。
浩文瞥了他们一眼:“你如何与他们起冲突的?”他问,丝毫看不出一丝怒气。
“谁教他们要强收地盘费,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络冰说得颇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哦!”浩文了解地点了头,但心中却又不禁想起过去的妻子是如何的自私,只要是事不关己,她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是她真的变好了,还是如她所说的,她根本不是翠萍?长久的疑问又再度开始在他心中交战。
“你想要如何处置他们呢?”浩文压下心中所有的感觉,淡然一问。
络冰偏着头,开始思索。以她原本的性子而言,只要他们肯改过,什么都可以原谅的;但,要如何才能确定他们不为恶了呢?这可伤脑筋了。
而在旁边的浩文只是看着她一副满月复心事的模样。
在眼角余光之下,络冰意外地察觉到一丝动静,看到就在浩文身后不远处,那个倒地声吟的流氓竟从靴子里怞出一把闪亮的匕首,迅速地移动,闪电似的举起手臂即将往下一刺。
洛冰几乎同时想也没想地冲了过去,用力一推,把失神的浩文推倒在地;然后,下意识地举起手臂要保护自己。
一阵惊呼响起。
但,太迟了,匕首已经尝到鲜血的滋味。
浩文被洛冰压倒在地,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想开口怒骂的他爬了起来,却发觉手指一阵滑腻温热。转头一看,老天!她的右肩竟被鲜血染成殷红。
“娘!”常宁大声嘶叫着,全速冲了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浩文低声问道,满睑俱是不敢置信与感动。
络冰忍着肩上传来的剧痛,强笑说道:“刺伤了我的肩总比刺死了你要好吧!”
几个月的疑惑,在此刻他终于得到解答了。或许是对自己长久固执的厌烦,也或许是对她今天的牺牲有了一份感动。此刻,他顿悟了,她的确是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无法置信地,他呆了。
“娘,不要死呀!不要丢下宁儿走掉呀!”常宁哭叫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已连成了一条涓流。
“别傻了!”络冰抬起微颤的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伤到肩膀而已,不碍事的。”她安慰着,极力装着轻松,即使她已经痛得快昏倒了。
“大人。”张武师扭着凶手的手臂来到浩文身前,“杀了他吗?”他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浩文闻声回过神,瞪着那名已欲丧胆的凶手,双眼猛然充满杀意,纷乱的心竟忘了此刻最该做的事是为她疗伤呀!
“不,你们不能杀我。”那名凶手不安地叫道,“我的主子可是宜春公主呀!”
“对,你们要是敢杀我兄弟,公主不会放过你们的。”其他的四个很有义气地同时叫道。
浩文站起身来,怒气之甚就连一岁婴孩也会因惧而哭。
“胡说八道!”他斥喝着,用力一巴掌打过去,打得那凶手倒在地上,眼睛迷蒙地到处找他失去的牙齿。
一声声惊呼登时响起,但没有一个人是同情那流氓的。
“你刚才杀的就是宜春公主。”浩文狠狠地说道,“敢杀皇亲国戚,论罪该斩。”
那五个人当场吓得瑟缩不已,尤其是那个凶手,简直吓得快尿裤子了。
“大人,”他哭道,“小的只是一时冲动……不是故意的呀……”一反刚才的模样。
洛文二话不说,手一起落,拔出了身上那把闪闪发光的佩剑,作势欲……“不!”络冰用力地叫道,暂时制住了浩文的动作,“你不能杀他。”
“为何不能?”浩文问,剑尖直接抵在凶手的脖子上。
络冰吞了吞日水,忍住身体上的痛苦,纷乱的脑子实在想不出什么很好的理由。
“他……是个人呀!”最后,她颤巍巍地道。
“那又如何?”浩文看起来仍是杀气腾腾的。
“生命是可贵的。”她下意识地说出自己执着的信念。
“他伤了你就该死!”一点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伤的是我,是生是死要由我决定。”她也很努力地坚持着。
“大人,”张武师清了清喉咙,有点迟疑地说道,“当务之急是先医治公主的伤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浩文陡然地从浩瀚怒海中回转,丢下了手中的剑,奔回络冰身边。
“我不准你杀他,我又没死,他怎么能为我偿命?”洛冰仍努力保持清醒。
好在她的伤还不至于会令她一时毙命。
浩文二话不说地抱起她,那暇红的热血也浸湿了他上身。
“爹,”常宁拉住浩文的衣角,恐惧地问道,“娘会不会死呀?”他哭着。
“我不会让她死的。”浩文肯定地回答,“迅风。”他高呼着在不远处的爱马,“宁儿,叫张武师带你回去,爹先带你娘回府去治伤。”
常宁虽然不情愿,却也懂事地点头。
“喂,我说的你有没有听见?我不准你杀人。”络冰乏力地在他怀中使尽最后一点气力叫着。
浩文抱着她轻易地跃上马背。
“放他们走,否则,我就死在这里给你看。”她蠕动地挣扎,想要自马上摔下来强调她的意思。
浩文蹩着眉,无奈地张起手刀轻轻地往络冰颈后砍去。络冰立时软了身子,毫无知觉地瘫在他怀中。
“把他们送到刑部去,告诉王大人,我要亲自审查。”浩文大声地对着那些姗姗来迟的官兵命令道。
“迅风,走。”他轻喝一声。
人群自动分开,伟骏的黑马迈开健壮的步伐——放肆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