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株樱树下,阎罗祯摇着树干,粉色的樱花飘落,她伸掌接住了几枚花瓣。
「辛可钰,为什么你想跟我约会?」她望着手中的花瓣问。
辛可钰半真半假的笑说:「因为我目前刚好缺一个称头的女朋友。」
她白他一眼,吹掉花瓣。
「昨天我跟沉俊青分手了。」
他满意的点头。「那很好。」
「我不是因为你的要求才跟他分手,是因为他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再摇了摇樱树,想看樱花飞舞。
他没说什么的静静注视着仰头睇看樱花的她。
她语气有些激动起来,「他跟人说我像个圣女一样,碰都碰不得,跟我在一起他很压抑。」彷佛把辛可钰看成了沉俊青,她指着他的鼻子嗔道:「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禁不起勾引,一旦出轨和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自己死不认错也就算了,还把错全都推到女人身上,简直没种、下贱、混蛋!
「说什么和我在一起无聊又无趣,跟他在一起我才觉得郁闷极了,一点吸引力也没有,我当然不肯让他碰让他吻,不反省自己还有脸说别人,他怎么不去死了算了。」她肆无忌惮的骂着,愈说愈恼。
沉俊青劈腿的事若说她不生气是骗人的,与他交往一年多,最后得到的竟是这样的对待,当时她火得差点想动手将那对狗男女吊起来痛打一顿。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烂苹果配烂橘子,哼,简直就是绝配,那样的烂人她才不留恋,那个笨女人还傻傻的抢着要,蠢透了。
樱花树在她奋力的摇晃下,花瓣洒落一地。
辛可钰笑道:「所以妳一气之下便提出分手了。」很高兴她只是觉得生气而不是伤心。
昨日没宣泄出来的怒火,忍不住的向他发出来,阎罗祯怒瞪住他质问,「我不懂,辛可钰,你明知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还想要我当你的女朋友?只因为我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可以带得出去吗?」
她之所以至今除了沉俊青外没有结交其它的男友,就是因为那些追求她的男人都只是为了她的外表。
她是很感激父母给她生了张姣好的容貌,却也因此,男人往往看上的只是这副美丽的皮囊而已。
她总有色衰人老的一天,当青春不再,美丽逝去,那些爱慕的眼神也不会再停留在她身上,她很清楚这点,所以她才不想接受那些只是看上了她美貌的肤浅男人的追求。
千挑百选之下,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岂知沉俊青竟嫌她像个碰不得的圣女。
「就因为我知道真实的妳是怎样的人,所以我才希望跟妳交往。」其实,他在她国三那年就曾见过她了。
当时,三个约莫国小五、六年级的少年追打着一只流浪狗,她路过,看到了,脸上有着不平的忿忿之色。
他原以为她会上前制止那些少年的行为,岂知她并没有。
她悄悄的走向那些少年停在一旁的脚踏车,那上面挂着他们的书包,她伸手进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一只黑色的麦克笔,在那些书包上各画上一个大大的猪头,再若无其事的离开。
站在二楼阳台的他,将那一幕悉数看进眼底,她脸上的神情让他明白,她只是想藉此来惩罚那几个追打狗儿的少年,这是她表现自己正义感的方式。
之后,她进入了他就读的高中。
她的容貌让她一入校园就被封为校花,有意追求她的男学生多不胜数。
她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也不曾主动亲近她,只是暗暗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更证实他先前的臆测,她其实是个好恶分明的女孩,却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刻意的压抑住自己的本性,在人前装成柔顺的好学生和好孩子,背地里才表现出另一种个性。
对她的好奇就这样逐渐的加深,一直到那好奇不知从何时变了质,他开始很想亲近她,想让她知道他的存在,想让她对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于是他才会在那次她破坏了老师们的车子后,约她在后山见面。
那次,原本他是没打算吻她的,只是在近距离面对面的情况下,他竟然抗拒不了她的诱惑,一股想吻她的充斥他全部的思维,以至于他提出了令她错愕的要求。
话说出口后他自己也很意外,不过她甜美的唇瓣,即使过了多年,仍让他回味想念不已。
「辛可钰,该不会是法官的工作太枯燥无趣,所以你才想借着威胁我来寻求刺激吧?」她揣测的问,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因为爱上她,所以才想和她交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要当心,」她陰森森一笑,「玩火自焚哦。」
他也笑吟吟回道:「我从不玩火。」
瞄向他的左脚,她带了点坏心的问:「你的脚是什么时候弄伤的?」
「高三那年,见过妳之后没几天。」
「这么说来这是你罪有应得的报应了。」语气里没有半丝的怜悯,还透着浓浓的奚落。
「怎么说?」
「那时候你不是在后山以恶劣的手段威胁我吗?看吧,这就是老天给你的惩罚。所以说人还是不要做这种卑鄙无耻,威胁恐吓人家的缺德事比较好。」她说得快意。
他摇头,不同意她的看法。
「错了,就是因为当时吻了妳,带给我无比的幸运,所以才让我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当时他身受重伤,陷入重度昏迷,医生甚至宣告他成了植物人。为了治疗他,父亲将他送到美国就医,三个月后他清醒了,再经过三个月的复健,除了左脚之外,身体己完全康复。
阎罗祯好奇的又问:「你当时是怎么受伤的?」
「等妳爱上我时,我就告诉妳。」辛可钰微笑着,眸底似有千言万语幽幽的睇住她。
她被那幽深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悸,微怔须臾才道:「真是遗憾,看来我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这件事了,还好我也没多大兴趣想知道。」
她把目光移向樱花,发觉他的眼神仍定在自己身上,心绪莫名的乱了起来:心跳怦咚怦咚的急遽擂动。
讨厌,她又不是没经历过世事的小女孩,干么被他一看,胸口就莫名其妙的小鹿乱撞?!
不想承认他似乎对自己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她赶紧再摇了摇樱花树,一副很专注的看着樱花飞舞。
但他还在看她,而且笑得很诡异。
「不准再以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被看得好心烦,她没好气的瞋他。
「妳不是也在看我吗?」他好整以暇的说。
「谁在看你了,你少自作多情。」送他两记白眼。
「妳若是没在看我,又怎知道我在看妳呢?」他俊秀的女圭女圭脸上笑咪咪的,很天真无邪的模样。
她却很想打掉他脸上那可恶的笑容。
「如果有一个人一直瞪你,你会没发觉吗?」
「妳说我的眼神奇怪,是奇怪在哪?」他笑着问。
「很诡异就是了,」她努力的搜寻着形容词,「让人毛骨悚然,好象是大野狼盯上了小红帽的感觉。」
「如果我是大野狼,那么妳一定是只母狼,不会是小红帽。」辛可钰戏谑的道。
「你错了,我跟你可不是同类,我是披着人皮的母夜叉,凡是招惹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最好三思,否则你连骨头都会被我吞下肚。」
「我倒想尝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滋味是怎样。」他好心情的笑着,一手抵着樱树,轻轻一推,就落下了一阵粉女敕的花雨。
阎罗祯惊叹的看着缤纷落下的樱花,张开双臂,沐浴在花雨中。
「再来一次,快点。」
「可怜的樱花树,它的花会被我们摇光。」虽然这么说,他仍照着她的要求做,又是一阵花雨飘下。
「好浪漫哦!」她笑得极为开心,发上衣上都沾到不少花瓣。「辛可钰,看不出来你还有点用处嘛,不是个只会威胁人的流氓法官。」
「以后妳会知道我的用处还多着呢。」他突如其来的环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领着她在樱花树下跳起了华尔滋,嘴里轻哼了一首抒情的西洋歌曲,微跛的脚并没有妨碍到他轻盈的舞步。
他营造的浪漫情境,让她在这一刻松懈了高筑的心防,随着他的脚步翩翩起舞。
她的心也跟随着脚步旋动,觉得自己恍如初恋少女般,心儿怦咚怦咚的擂着,方才因为沉俊青而起的怒火全都消饮无踪。
有一股热气在她的胸口弥漫。
「想不到你这么会跳舞。」
「以前在美国读大学时,常受邀参加派对。」
被他带着旋转了一圈回来,她再问:「你既然在美国读大学,又怎么会回来当法官?我记得美国的法律是英美法系,台湾是采大陆法系,并不相同不是吗?」
辛可钰笑着解释,「我在美国花了两年半的时间读完大学后,就回国报考国内的法律研究所,研究所毕业后,再报考司法官的考试。」
「两年半?是哦,好强唷。」她语带揶揄。
他丝毫没有骄矜之意。
「因为腿伤的关系,我比别人迟了半年,所以才会想快点赶上,因此特别花心思在功课上,才能提早毕业。」
垂眸觑着他的脚,阎罗祯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残忍,刚才竟拿他的脚伤攻击他,她有点过意不去的静默下来。
他宛如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妳不用介意,我不会因为脚上的残疾而自怜自艾或是自卑,我的心理比正常人还要健康,而且经过这十年来的勤加锻炼,我的行动并不比别人迟缓,即使要我抱着六十公斤的妳走上一公里也不会有问题。」
她娇嗔着,「谁六十公斤了,你不要随便给我多加十公斤的肉。」不过他自信的话把她给逗笑了。
「以后妳怀孕时就可能有六十公斤了。」他说得很认真。
「辛可钰,你想太多了吧。」
阎罗祯并没有因为在樱花树下的那一首华尔滋,便原谅辛可钰对她的威胁。
她仍努力的搜集有关辛可钰的情报,不过截至目前为止,仅知辛可钰是位法官,父母均在国外,他和妹妹同住在一起,私生活尚算严谨,并没有什么可议之处。
坦白说,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满有趣的,他谈话诙谐,而且很会制造意外的惊喜,性情也算不错,倘若他没威胁过她,她说不定会真心交他这个朋友的。
可是他胆敢连续两次要胁她,她若不让他受点教训,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她不会乖乖的等着电召,这阵子她一反常态,不时主动的打电话给他嘘寒问暖,不过这些还不够,要了解敌人,必须要深入虎袕才能有所收获。
所以此时她才会站在这栋大楼前,按下辛可钰所住那层楼的对讲机。
「妳要找谁?」女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请问辛可钰住在这里吗?」她客气的问。
「没错,有什么事吗?」冷漠的女音有点不客气。
「我有点事想找他。」
「我哥现在不在家。」
「这样呀,请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八点半左右。」
阎罗祯看了一下腕表,「还要一个多小时,妳方便让我上去等他吗?」她善意的再说:「我叫阎罗祯,如果妳不放心,不妨打个电话给妳哥确定。」
静默了片刻,女声再响起,「妳上来吧。」
守卫室旁的大门开启,阎罗祯在守卫的指引下,来到C栋,坐电梯上六楼。
一个女孩为她开门,让她进屋。
明白眼前长相甜美的女孩一定就是辛可钰的妹妹辛可云,阎罗祯脸上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容,轻轻颔首。
「嗨,妳一定是辛可钰曾提过的妹妹可云吧,妳好,谢谢妳让我上来这里等他。」
辛可云双手环胸,一双黑亮的大眼防备的扫视着她。「妳找我哥有什么事吗?」幽冷的声调里明白的透着防备之意。
「我想请教他一个法律上的问题。」她察觉辛可云似乎对她略有敌意。
「如果妳没有认识的律师,我可以介绍一个给妳,我哥他是法官,妳跑到家里来问他法律问题,这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没有抑扬顿挫的平板音调,很明白的显示出辛可云不太欢迎她。
阎罗祯知道她在下逐客令,佯装不懂,脸上仍带着笑意,不想弄僵场面。
「那倒是不需要,我不是有什么官司要打,只是我们上次曾讨论过那个法律问题,这次想再请教他而已。
她早就已经知道今天辛可钰会在八点多才下班,所以才特意选这时候上辛家,原是打算从辛可云身上下手,看能不能套出辛可钰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不过看来似乎有点困难,辛可云对她不太友善。
「是什么样的法律问题?」
「是关于以不当手法威胁恐吓被害人的司法问题。」亲切的看着她,阎罗祯微笑的问:「妳也是学法律的吗?」一边忖思着要怎么将她的敌意转为善意。
「不是,我学管理。妳跟我哥是怎么认识的?」她话里有着盘问的意思。
「我们呀,说起来我们高中时就认识了,我和他是读同一所高中的,妳哥是我的学长,他当时对我很『照顾』。」
「妳跟哥读同一所高中?」
「没错,我们前一阵才又再意外重逢,他还是跟当年一样非常的『照顾』我。」
「是吗?」辛可云嗓音冷冷的,「我哥他对人一向很好,不只是单单对妳照顾而已。」她暗示她不要自作多情,以为辛可钰对她有好感。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阎罗祯暗笑在心里,明白她误会她所说的照顾之意了。
「是呀,听说他还有现代包青天之称呢。」
彷佛在说自己似的,辛可云高高仰起下巴,一脸的骄傲。「哥判案确实很仔细。」
看来辛可钰的这个妹妹非常的崇拜他呢,阎罗祯已经知道要从何着手了,就是努力的称赞他,把他说成像英雄一样。
「他是个很杰出的法官,据说认识他的人没有一个不对他竖起大拇指的。」
「哥在待人处世上是好得没话说,对那些另怀目的想亲近他的人,也总是和颜悦色,不过这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人想贪图什么,他没说破的原因只是想给这些人保留颜面而已。」辛可云语气里隐含若干的警示意味,彷佛在劝她最好不要对她老哥打什么下轨主意。
拜托,辛可钰不过只是一个法官而已,有什么值得她贪图的呀,若不是他先来惹她,她还不会多看他一眼呢。想是这样想,不过阎罗祯脸上还是笑吟吟的。
「听起来妳哥的为人真的很好呢。」
辛可云扫向她的眼神含着轻蔑,「阎小姐,妳听说过一件事吗?」
「什么事?」
她冷冷的开口,「笑容太多的人很虚伪,所以没什么事最好别乱笑,那会让人觉得太做作了。」
「我倒是不曾听过这种说法呢,我只听过多笑有益身体健康。」阎罗祯故意绽出一记更灿烂的笑容给她。
真是的,看来辛可云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不太可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情报了。「可云,如果妳忙的话,用不着招呼我了,战可以自己在这等妳哥。」
「我不忙,我刚好打算要看电视。」没邀请她入座的意思,辛可云径自打开电视机,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摆明了就是不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模样。
她不希望大哥再被女人所骗,上次有个主动接近大哥的女人,贪图的只是他们的家世,因为他们的父母在国外经营了一家颇具规模的上市公司。
最后,那女人见无法从大哥身上捞到什么好处,再去钓上了另一个男人,离开前,她竟然以很不堪入耳的话嫌弃大哥微跛的脚。
大哥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她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再发生,她不要大哥再受到任何伤害。
阎罗祯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不客气的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径自放眼浏览客厅里的摆设。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洁,只有几件必要的家具,却意外的赏心悦目,看得出是经过名家的设计。
辛可钰一进家门,便感受到两个女人之间弥漫着某种私底下不怎么和谐的气氛,他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
「哥,你还没吃饭吧,我做了菜,帮你再热一下。」辛可云神态一反先前的冷淡,上前撒娇的说。
「好。」怜爱的柔着妹妹的头发,他笑道:「辛苦妳了,可云。」
「只要是为哥做事,我一点都不会觉得辛苦。」她甜笑着走进厨房。
他这才看向阎罗祯,「今天吹什么风,妳居然会跑来找我?」
「我想见你呀,你不欢迎我来吗?」她温柔一笑。
来到她旁边坐下,他轻笑道:「怎会不欢迎,我受宠若惊呢,这几天妳嘘寒问暖,还亲自来我家看我,真令我窝心。」
「身为你的女朋友,我怎能不多关心你呢。」她送上柔笑一枚。
他回以爽朗的笑声。「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妳是想来看看我家是不是藏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密呢。」
「怎么会呢,只要你行得正站得直,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会怕我知道什么秘密吗?」
「可惜的是,我确实有不少不能告人的秘密。」
她轻声细语,笑得甜美。「你不担心那些秘密会被我挖出来?」
「如果妳有这个本事,欢迎妳来挖掘。」辛可钰微微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口。
他逼近的气息,让阎罗祯的心猛然一跳,那像是挑逗般的吻,些微紊乱了她的呼吸。
从厨房出来的辛可云望见这一幕,脸色顿沉。
经过上次,大哥还是没学乖,又被女人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