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你醒了?”
床榻上的人儿羽睫徐徐颤动了下,这才缓缓张开眼。
“净儿,你怎么在这儿?”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怔愣的望着应该待在秦啸凌身边照顾他的祈净,兰若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一时没想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你落水了,不记得了吗?”
“落水?”
“是呀,你跟梅兰姑娘在御花园的那个湖里泛舟,小舟忽然翻覆,你们两人便一起掉落湖里了。”
“啊,对了,是有这么回事,那么梅兰姑娘呢?”终于忆起这事,兰若连忙坐起身。
“她也被救起来了,现下在房里静养。”见她无恙,祈净接着说:“你知道凤王爷为了救你,也跳下水去了吗?可他不识水性也溺水了,现在还昏迷不醒……”话未说完,就听见兰若惊呼。
“什么?他为了救我跳下水去?”她情急的下床,抓住祈净的手迭声急问:“他在哪?我要过去看他。”
“他在右边那间厢房,听说皇上……”见兰若急得奔了出去,看来后面这句话她是没听见了,祈净倏然住了口,悠然喟叹一声。
兰若一来到右侧厢房,便连忙推开房门,快步进屋,她疾步越过花厅进到内室,眸光扫向床榻,看见风朗月果然躺在上面,心头一紧,奔至榻旁。
“风朗月、风朗月,你没事吧?”
见他紧闭着眼,也不睁开眸子看她,她急了,嗓音不由得扬高。
“别睡了,你快点醒醒呀,我来看你了。”候了片刻,不见他转醒,她接着轻摇着他,摇了半晌,仍是沉睡不醒,她急了,伸出手,啪啪啪啪。
杵在一旁的皇上见她不住的拍打着风朗月的脸颊,想唤醒他,但她每拍一下,便在他脸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痕,足见那力道有多大,唯恐爱卿就这样死在她掌下,他连忙拦住她。
“别打了,你再这么打下去,迟早把他给打死。”
“可是我都叫他这么久了,他为什么还不醒来?”她的眼眸满溢担忧。
皇上垂目望了床榻上的人一眼,目露笑意,神色却一脸凝重。
“御医说风爱卿的情况比较严重,也许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了。”风爱卿,朕这么帮你,届时成了好事,你可要好好报答朕呦。
“不会醒来这是什么意思?”兰若愕了愕。
“意思是,他有可能就这样昏睡一辈子,也有可能在下一刻便咽下最后一口气。”
听见这话,兰若更加忧急的用力摇晃着风朗月。
“不,不能这样,我不要他这样昏睡一辈子,更不要他死掉!你给我醒来,风朗月,快点醒来,不要再贪睡了!”
见她摇着风朗月的那股狠劲,皇上面皮微微怞动了下,那样的摇法,骨头都快给摇散了吧,风朗月竟还不醒,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不会真出了什么问题吧?可适才御医分明说……
御医的话理应错不了,皇帝微一沉吟,瞅见她心急如焚的神情,好奇的出声问:“兰若姑娘,倘若风爱卿真的永远也醒不过来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醒不过来……”被皇上这么一问,兰若怔愕的停住了手,心头凝窒得难以呼息,注视着昏睡中的人,她惊惶的用力摇头,“不,他不会不醒来的,他若胆敢这样一直睡下去,我就、我就打醒他……”
见她抬起手,似真的要朝他用力给掴下去,皇上忆起多年前她曾一掌击毙风堂业的事,唯恐闹出人命,连忙挡下她的手。
“且慢,兰若姑娘,当时见你落水,风爱卿可是奋不顾身的跳进水里救你,以致弄成这样,你忍心再打他,加重他的伤势吗?”
闻言,兰若唇瓣轻颤着,须臾才出声,“我、我只是想叫醒他,不是真的要打他。”
适才听见皇上说他有可能会死掉,或是这样不言不语的昏睡一辈子,她只觉得心头又慌又乱,完全失了方寸,一心只想尽快唤醒他的神智,她不要他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榻,动也不动一下。
看她面色陡地刷白,似乎把她给吓坏了,若是让风朗月瞧见她这模样,怕不心疼死,责怪起他这个皇帝来,斟酌轻重,皇上收起促狭捉弄之心,温言安抚。
“情况也许不至于那么糟,不如咱们就先静观两日再做打算,说不得他下一刻便清醒过来了,你先冷静一点。”
冷静?她要怎么冷静得下来?她此刻的心都揪乱成一团了!
紧紧搂住风朗月,兰若眸光瞬也不瞬的盯着他那张略显苍白的俊容,见他还是依然沉沉昏睡着,她好慌好怕,她哑着嗓,红了眼眶说:“你快点醒来呀,风朗月,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你别净是顾着睡,不理我好不好?”
忽然看到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落在风朗月脸上,她赶紧抬起衣袖为他拭去那些水珠,“怎么下起雨了?”擦着擦着,那些落在他脸上的水滴却愈来愈多,怎么擦也擦不完。
她抬起模糊的眼,看了一眼屋顶,低喃,“是屋顶破洞了吗?雨怎么愈下愈大?”
接着她垂下首,举袖挡住他的脸,不让他被雨淋到,水滴便一滴滴直接滴落在她的衣袖上,泛开了一片片的水渍。
皇上在一旁看见,原本微露戏弄的眼神,此刻被一抹深思取代。
静立一旁的太监瞧见床榻的动静,低唤一声,“皇上。”
皇上眸光望过去,薄唇蓦然弯起一弧笑痕,轻声说道:“咱们出去吧。”
“是。”两人轻声的悄然离开,顺手替两人关拢了门板。
床榻上忽然探出一只手,拨开遮着他脸的衣袖,那袖口搔得他鼻子有些发痒。
“风朗月,你醒了?!”见到那双紧闭的湛黑乌瞳终于睁开了眼,兰若惊喜得破涕而笑。
“你哭了?”他凝目瞅视着她爬满泪痕的娇颜。
“我没有哭,是屋顶破洞在滴雨,你靠过来一点,免得又被雨给淋到。”她很小心很小心的扶起他,将他的身子挪移了下位置。
“……”这傻丫头,居然连是雨是泪都分不清,让风朗月一时心口涨满怜惜。
她拥住他,又是欢喜又是委屈的抱怨。
“你刚才一直昏睡,任我怎么摇你都摇不醒,我好害怕……你以后别再这样吓我了。”她接着轻责,“你明明不懂水性,为什么要下水救我?你这个大傻瓜!”
直至此刻,风朗月的意识才总算完全恢复清朗,忆起了见到她落水时的那刻,他眯了眯眼。
那该死的侍卫,竟然胆敢一掌劈昏他,那时他不过就是急着想救她,不愿意被他给扯回湖岸,他竟朝他后颈劈了一记手刀,让他眼前冷不防的一黑,连痛都来不及感觉,就失去了所有知觉。
更不可饶恕的是,他英雄救美不成也就罢了,还让兰若为他哭成了个泪人儿。
不过,此时看见兰若满脸心疼的神色,风朗月胸口忍不住一热,仿佛有股蜜汁涌进了心里,甜滋滋的。
他舒臂将她整个人抱进怀中,轻怜蜜意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用自己的面颊亲匿的摩挲着她的脸颊。
“看到你有危险,我什么也顾不了,只想着要下去救你。”软玉温香抱满怀,他满足到想深深叹息。
闻言,兰若觉得心坎暖呼呼的,嘴上还是忍不住说:“以后别这样了,适才听皇上说,你有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我都快急坏了。”
“皇上告诉你我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风朗月微讶的挑眉问。
“嗯,他说是御医说的。”
好啊,他居然这样吓他的兰若,既然御医已为他诊视过,自然看得出来他并无什么大碍……思绪猛然一转,风朗月眸里瞬间掠过一丝异采,捧起她的脸徐徐说:“兰若,倘若我真的就此无法醒来,你会怎么做?”
“我……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救醒!”
“那么救醒后呢?你愿意嫁我为妻,一辈子陪伴着我吗?”
“嫁你为妻?可、可我是你的师父呀!”听他又重提此事,兰若心口陡然一跳,面颊不禁染上薄红。
风朗月诱哄的为她分析师父与娘子这两者问的差别有多大。
“兰若,若你只想当我的师父,那么往后我会待你客气有礼,但却疏离冷漠:若你是我的娘子呢,我会对你万般宠爱,殷勤呵护,不论你说什么,我全都依你,然后等咱们成亲后,就能夜夜同榻而寝,那时你可以想怎么模我,便怎么模我,想怎么抱我,便怎么抱我,咱们还可以做很多有趣的事儿。”
“我……”他的这席话说得她心蠢蠢欲动,听起来当他的娘子似乎还不错。
见她仍有些迟疑犹豫,风朗月接腔再下猛药。
“哪,若你不嫁我,有朝一日,若是我另娶了他人为妻,就会跟那人同床共眠,抱她亲她搂她哄她,你愿意眼睁睁看着我对别的女人做这些事吗?”
“不!不愿意!你不可以那么做!”她凝起眉目,大声叱道。
“那就是了,若你不肯嫁给我,我也只好娶别人为妻了,你自个儿好好斟酌考虑吧。”
“我……嗯……可、可我若是嫁给你,别人会不会议论不休、指指点点?”
“咱们又没去害别人,何必去管别人说些什么。只要你答应,我立刻辞官,咱们一起回笑天峰去,隐居山林,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你要跟我回去?”她欣喜的瞪大眼,没料到他会舍得放弃这王府里的一切。
“你不愿意吗?”已报了母仇,眼下的高官厚禄与名利权位,他早已不在乎,若以这些身外之物便能换得她的倾心相许,他可以毫不迟疑的通通扬弃。
“好,那我们就一块回去。”王府里虽然锦衣玉食,样样周全无缺,又有诸多下人侍候,然而却令她觉得颇不自在,还是山林里那无拘无束的日子适合她。
风朗月笑亮了一双眼,俯身吮住她的唇。
片刻,兰若不解的问:“你干么月兑我的衣服?”
“那为示公平,换你月兑我的衣服,来。”风朗月含笑的抓着她的手,拉开自个儿的锦织腰带,松开衣襟,敞开襟口。
一旦她吃了他,可就得对他负责到底,再也不能反悔了。
“你、你不要模我那里!”她羞红了脸,抓住柔抚着她胸前的那只“滢爪”。
“你也可以模我呀,来,不要客气,尽管享用。”他低沉的嗓音极尽挑逗,手里也没闲着,执着她的手抚上他的胸膛,让她清楚的感受他那迅猛鼓动的心音。
啊,他的心跳得好急,她的心儿仿佛也在呼应着他,怦怦怦地擂动得好快,像要迸出心口。
“这样子似乎不太好……”她觉得她的身子好像要着火了,全身滚烫,好想、好想做些什么,可她却没有头绪,不知该从何下手。
他翻身将她覆在身下,柔声劝诱。
“没这回事,咱们两情相悦,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察觉她的被他成功的撩动了,他温热的唇瓣从她的粉颈一路往下吻去,直到吮住她胸前樱色的蓓蕾,惹得她浑身轻颤,低吟出声。
“啊、嗯……风、风朗月……”
“会讨厌吗?”
“不、不会……”
“那我就继续下去。”
“那我、我该怎么做?”
“我会教你……”他挥手放下纱帐,不让床上那正上演的缠绵春色外泄。
“若是我不答应呢?”御书房里,面对着眼前九五之尊的皇帝,风朗月冷凝了一双眼。
徐徐勾唇漾笑,皇上慵懒的玩弄着修长的十指,低垂着眸光,唇瓣微启,漫不经心的说道:“若是你不答应,那朕就以你悖逆轮常,扰乱人轮为由,将你和兰若姑娘抓进牢里治罪。”
啧啧啧,真可怕,那眼神凶戾得活像要狠狠将他撕裂似的,唉,他这个皇帝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让臣子这么无礼放肆。
风朗月凝沉了一张俊容。
皇上端出无害一笑,接着好言规劝。
“爱卿,你乃本朝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朕这么做也是爱才惜才,朕答应你,只要你再留下来为朝廷效力十年,十年后,朕便放你离开,届时随便你想上哪都行!”见他仍绷着张脸,满脸不悦,他再送出一项大礼。
“哪,爱卿,只要你答应,朕可亲自为你主婚,相信到时便不会有人胆敢非议阻扰爱卿与兰若姑娘的婚事。”
他亲自为他们主婚,无疑是承诺给他们当靠山,众臣与百姓纵然有所质疑,也不敢妄加议论。
“这……”风朗月敛眉低首,心忖皇上是不愿放他离开了,倘他坚持要走,无疑是摆明了与皇上做对,若此刻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不在乎个人生死,但他不愿因此累及兰若受苦。
权衡轻重后,他徐徐开口,“皇上肯亲自为臣主婚,是臣之荣幸,但大臣之间必有许多人无法苟同此事。”
“那些事朕自会应付,爱卿只消安稳等着当新郎即可。”
“那就有劳皇上了,不过口说无凭,臣斗胆还请皇上白纸黑宇,写下十年之期的约定。”
“爱卿竟然质疑朕的承诺!也罢,若是写下来能让你放心,朕写便是了。”如此体恤臣子,他真是一个好皇帝哪。
风朗月立刻上前磨墨、舒纸、递笔。
呵,还真是心急呢!慢条斯理的接过笔,皇上徐徐在一张绢纸上写下几行字后,交给风朗月。
“这样爱卿可以安心了吧?”
“多谢皇上,臣即刻回去筹办婚礼之事。”接过绢纸,风朗月立刻告退离开。
“呵,还真是心急呢,”皇上揶揄一笑,接着喃声说道:“接下来,还剩腾王与霄王,呵,只要能留下这三人,未来的太平盛世应指日可期。只是,这三场婚礼,定然会轰动朝野,引来一番激烈的争论,不过,本朝保守的风气,也将由此而变得更为开明,那是一件好事。”
仿佛已可预见不远将来的繁华盛世,年轻的帝王笑眯了一双细长的龙目。
接获喜讯,风尘仆仆赶到京城的左彬与文临风,此刻人正在凤王府里,苦口婆心劝着自家师妹——
“师妹,跟我们回去,王府里的生活不适合你的性子,你若真嫁给他,无疑是自讨苦吃。”左彬对曾经将她关押大牢的风朗月没啥好感,想劝她改变心意。
文临风也接腔说道:“没错,师妹,他原本答应要跟你回笑天峰,现下又改口说要等十年后,压根就不是真心诚意想同你归隐山林,我看他根本舍不得放下这些荣华富贵,你别傻兮兮的被他给骗了。”他同样记恨着当年风朗月竟将无辜的师妹给关进大牢,让她饱受牢狱之灾的事。
“可他说那是皇帝要胁他的,他还给我看了皇上亲笔所写的信函。”她相信风朗不会骗她,温言替他辩解。
“师妹,我听说他不是很宠爱他那个表妹吗?你前几日还因他那个表妹而跌进湖里溺水了。”文临风质疑道。哼,这种三心两意的男人,最靠不住了。
“梅兰姑娘不是有意的啦,当时她听了我的话,情绪有些激动,所以站了起来,小舟才会一时失衡而翻覆。”她解释。
“你说了什么?”左彬好奇的问。
兰若没有任何隐瞒的说道:“她问我跟风朗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我坦白告诉她,我喜欢他并且他也说过要我嫁他为妻的事,梅兰姑娘那时一听,便震惊的起身,接着小舟就翻了,还好我们都无恙的被救了起来。”
她接着神色认真无比的看着两位看她长大的师兄,诚恳的续道:“大师兄、二师兄,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你们答应让我嫁给他好不好?”他们就犹如她的亲兄长一样,没有征得他们的同意,她无法安心嫁给风朗月。
左彬与文临风相觑一眼,不由得同声一叹,其实他们早已看出她对风朗月情有独钟,当时是觉得以风朗月的出身确实不适合她,所以才将她带回笑天峰,并非是碍于世俗之见。
此刻她都这么央求了,若还执意将她带走,倒显得他俩在棒打鸳鸯了。
两人思忖片刻,由左彬开口,“罢了,既然师妹真心实意的喜欢他,那师兄也只好答应你了。”
“日后若风朗月那小子胆敢欺负你,你尽管告诉师兄,师兄会替你好好教训那小子。”文临风说道。
“谢谢两位师兄。”她展颜而笑,明澄的灵眸闪动着一抹泪光。
瞧着屋里的三人,悄悄伫足窗外不远处的风朗月,直到这时才终于舒眉而笑。
看样子他们是同意他和兰若的婚事了,这样一来,兰若便能开心的嫁给他了。
前两日,他也已将表妹送走,好彻底了断表妹对他的心意。
思及即将与心上人缔结连理,清逸俊容洋溢着掩不住的欢喜之情,呵,他的师父,要变成他亲爱的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