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该起来了,快起来了……好晚了。」
小昭在床边小声的叫着沉未央,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挫败呢,公子越发贪睡了,每天早上都不肯起床。
不过,也好,总比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好,以前每日进来都见公子已经起来坐在窗边发呆,脸色永远苍白,真让人难过。而且晚上根本不敢进来伺候,不管脚步放得多轻都会惊动他,彷佛惊弓之鸟一般,立时睁开眼睛,看到她便松一口气,哪像现在,晚上进来便是砸了茶盅子也不过见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了,动都不会动的。
像主子说的,就像猪一样好养。不过,每天早上叫他真是苦差使呢!
小昭无法,伸手推推他:「公子,起床了!」
沉未央唔一声,翻身又睡。
正要继续叫,凌飞扬进来了,笑道:「让他再睡一会,?去看看?们公子的东西齐了没有,不然出门了要的偏又找不出来。」
小昭笑道:「昨儿我就弄好了,主子放心。」
凌飞扬点头。
小昭笑道:「主子还是叫公子起来的好,不然等会早饭又凉了。」
凌飞扬说:「没关系,凉了叫厨房重新做好了。」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沉未央总算醒过来,睁了眼睛:「大早你们两个哪里那么多话说?吵死人了。」
凌飞扬见他醒了,便过去坐到他床边,笑道:「还一大早呢,你看看什么时候了,醒了就起来吧。」
沉未央懒洋洋一笑:「我又没什么事,非得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凌飞扬拿衣服给他披着:「今天你可是有事的,也该起来了,你可别说你忘了。」
沉未央一笑,果然说:「我还真忘了呢!」
凌飞扬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狡猾的笑意,忍不住拧他面孔:「你就给我装吧,就算你忘了也照样要上船的,别打鬼主意。」
沉未央笑:「你这人也太霸道了,非要我出去,什么意思呀?」
这个话题说过无数次了,凌飞扬实在不明白沉未央在躲什么,他在这个地方闷了三、四年就真的不想出去?
可是问他呢他偏又不肯说,只是笑着打哈哈混过去。
凌飞扬叹气:「未央,你到底怕什么?出去逛逛对你有什么坏处?还可以见见你以前的朋友们。」
沉未央才想叹气呢,凌飞扬这木头脑袋,也不想想,他沉未央是华山弃徒,原本外头传他已经死了倒还好些,如今他跟着十八层的首领出去,会是个多好的名声?何苦来让人说三道四的。
至于朋友,就更不必见了吧。
不过,想必飞扬是想不到那么多的,他如今心胸一开,缠绵多年的情仇解开了,想要把他带出去炫耀给天下人知道,也是自然的。
未央叹口气,所以才答应和他一起出去,躲也躲不掉。
一时便振作起精神来说:「我有什么好怕的,开个玩笑罢了,行了,我要起来了。」
凌飞扬瞅瞅他,也就没有追问,只是帮他穿了衣服,一边说:「你快去吃早饭,吃了饭我们就上船了。」
沉未央点头,小昭已经进来伺候了,本来凌飞扬还要拨两个人过来伺候未央,未央却不肯,只说人多了嫌烦,吵得慌,凌飞扬只好罢了。
吃了早饭,沉未央和凌飞扬一起上了船,后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共三艘大船许多小船护卫着一起扬帆出发,往京城里去了。
沉未央披着雪白狐狸皮披风站在船头往后头看看,促狭的对凌飞扬笑道:「凌教主好大的排场,跟皇帝出游没两样。」
凌飞扬皱皱眉头:「我也觉得没意思,偏他们非要跟着。」
然后想起来什么,说:「你别理他们就是了。」
沉未央有点诧异,转头看看他,不由笑起来,这人,有时候真出乎意料。
站在船头,沁凉和风吹拂,神清气爽,心情倒是出奇的舒服,暗想,或许这次出来也不是太坏的事情。
一边就随口问:「我们先停哪里?」
凌飞扬答:「苏州!」
★☆☆
苏州果然是极好地方,未央笑道:「好些年没来,这里倒是越发好了。」
沉未央曾经游历过苏州,早知这是个极美的地方,但故地重游也觉别有一番感慨。
凌飞扬看看他,说:「我们在这里留三日再走吧,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陪你去。」
沉未央瞧瞧后面,挨身过去悄悄说:「若没人跟着才好玩,这里我最熟了,我带你到处玩去,就我们两个,要是这群人跟着有什么趣呢?」
凌飞扬有点犹豫:「我要是说就我们出去,他们会有许多话说的,很烦人,有他们跟着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当没有就是了。」
沉未央撇撇嘴:「怎么当没有?我又不是瞎子,好没意思,你也不必和他们说,我们悄悄溜出去,你的轻功天下一绝,自然轻而易举,出去一日再回来,会怎么样?」
凌飞扬沉吟不语。
沉未央说:「你今儿倒瞻前顾后的起来了,平日那么霸道。」
说得凌飞扬笑起来:「你只会胡说,我是担心你身子不好,万一有什么事怎办呢?」
沉未央笑道:「瞧你说的,我这不是好好的?能吃能睡,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你的武功那么好,就算到了外头,又有人惹得起你吗?」
凌飞扬想着能和未央单独出游,本来便有些心动,再让未央这么巧舌如簧的一番说辞,哪里还忍得住,果然便答应了,沉未央大喜。
他瞅着凌飞扬笑,这么多年后还能与他把臂共游,虽是物是人非,却也值得高兴呢。能有这一天,不知多艰难。两个人都吃足了苦头,且浪费了这么多年,如今真要好好珍惜。
沉未央不由的挨了过去,靠在凌飞扬肩上。
凌飞扬一怔,也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拥住他。
★☆☆
第二日一早,沉未央兴奋了一晚,难得的没赖床,很早就起来,催着凌飞扬忙忙的吃了早饭,两个人偷了个空,果然悄悄的溜了出来。
凌飞扬绝顶轻功,果然顺利,一个人也没惊动。
沈未央十分高兴,拉着凌飞扬在这极热闹的苏州城内乱逛,没人跟着果然十分舒服。
去了虎丘、北寺塔就已经近黄昏了,凌飞扬说:「未央,我们该回去了,明天再出来吧。」
沉未央哪里舍得:「你今儿一回去明日还能出来?一定被看得紧呢。」
凌飞扬想想也是,但仍是说:「可是总得回去,今儿逛了一整天,你不累吗?」
未央一整天都极其兴奋,一点也看不出疲累的样子:「我不累,难道你累了?飞扬,我们今晚别回去了,到寒山寺住一晚,好不好?」
看凌飞扬犹豫不决,未央说:「你平日都那么决断的,怎么今日这么婆婆妈妈的?就一晚上而已能出什么事?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也不让我尽兴。」
凌飞扬哪里斗得过沉未央那么伶俐的嘴?到最后还是让步,陪了他去寒山寺。
不过,他自然也是喜欢和沉未央这么出来玩的,看他那么兴奋,秀丽容颜发亮,神采飞扬,彷佛回到当年初识时候,心里自然欢喜。
这么多年,他这么苦,难得这次出来高兴,又怎么忍心扫了他的兴呢?
所以他也就轻易妥协,什么都?在脑后去了。只要看他的笑脸已经满足。
★☆☆
寒山寺位于苏州城西十里的枫桥镇,创建于梁代天监年间,初名「妙利普明塔院」。相传唐贞观年间寒山子曾住于此,遂改名寒山寺。宋太平兴国初节度使孙承佑曾建七级之塔,元末塔寺俱毁。明洪武年间重建。
寺内古迹甚多,有张继《枫桥夜泊》诗的石刻碑文,寒山、拾得的石刻像,文征明、唐寅所书碑文残片等。穿过枫桥古镇的小巷,或是站在枫桥桥头,抬眼即可见碧瓦黄墙的寒山寺坐落在绿树丛中。院内青松翠柏,曲径通幽。
沈未央与凌飞扬在寒山寺焚香礼佛后便在寺内游玩,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沉未央一心想要在船上住一晚,凌飞扬却不肯,说未央身子不好,小船水气重,怕染了寒气,沉未央无法,只得和他到枫桥镇上住了。
到寒山寺的人虽多,但像这两人这般精彩人物却也少见,凌飞扬刚毅英挺,沈未央秀丽俊美,两人比肩出现在客栈里,竟惹得人人侧目。
这两人并无自觉,只是要了两间上房,便坐下吃晚饭。
沉未央在此时方才终于露出疲色,匆匆吃了饭两人便上去休息了。
并没有发觉已经有人不怀好意。
那是江湖上最声名狼藉的采花大盗雪千红,此人原出身名门,偏偏犯了色戒被逐出家门,他倒是想得开,干脆便做起来了采花大盗,过得逍遥无比。
雪千红最爱美色,从不挑剔男女,做过一些著名的案子,偏偏他人本来聪明,又极精通迷药毒物,虽被江湖通缉,却也总是侥幸逃出,逍遥到现在。
今日雪千红附庸风雅到了寒山寺,名为游玩,心里却只盼着能遇到美人,解了寂寞,最近的美人好象都不在家一般,已经很久没有解馋了。
可是在寒山寺待了大半天,人是不少,偏偏都是庸脂俗粉,大失所望。
正觉得今日运气还是不好,没想到吃晚饭的时候竟就来了两个美人。
太幸运了。
凌飞扬和沉未央进门的时候,雪千红眼睛立时发出光来,哎呀,哪里来的这两个美人,差点流出口水来。
只是有点困扰了,两个都是美人,要选择哪一个呢?
考虑了半日,那个略清瘦的看起来身体大约差些,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和那个英俊的先大战三百回合,再去和这个轻怜蜜爱,当作饭后甜品,不是正正好?
雪千红为自己的运气欣喜不已。
沈未央和凌飞扬倒没有发觉,只是上去安歇了。
因为飞扬顾及未央身体不好,加之对自己的自制力并不那么自信,大半时间,两人倒是分床的。
今日凌飞扬也是看着沉未央睡下去了,才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沈未央白日太兴奋,虽说累,偏又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终于坐起来,打算出去走走。
刚穿好衣服下床来,却看到自己的窗户上人影一闪,不由的疑心起来。
沉未央心细如发,早看出刚才这么一闪不是普通人的速度,难道真是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们?
他便就不点灯,轻轻走到窗户前检查,果然,窗户一角已经被撕破,一支竹管伸了进来,里面一截点燃的香正在袅袅的生烟。
沉未央轻轻一笑,这个不长眼的家伙,看来果然是有人打主意呢。
看起来这个人这会儿是不在的,他必是先下药等会才会过来的,不然不会用这种药效缓慢的弥香,当然,这种最安全,让人不知不觉中便着了道,若是下了猛药,江湖经验多些的人只怕就容易发觉。
沉未央掐断了那香,拿了出来,只是不动那竹管,让它仍是在那里,只是开始算时间。
看那香的样子,只怕也要半个时辰后那人才来的。
未央坐到桌子旁喝起茶来。
本来想去飞扬那边看看,不过怕那人会在暗处监视,开门自然露了馅,想必飞扬那么厉害,一定没什么问题的。
果然,过了大半个时辰,有人走到了他的窗前,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检查那支竹管。
沉未央暗笑。
走到门后站着,一支银针已经扣在手里。
可是那人竟然没有进来,直接走了,沉未央大奇,咦,这是怎么的呢?
他竖着耳朵听,却听到凌飞扬那边的门打开的声音。
莫非他的目标是飞扬?而且飞扬竟真的着了道?
沉未央有点着急了,他如今功力没有完全恢复,如果那人是飞扬的对头,只怕也是武功极好的,自己只怕不是对手。
一时间便觉得后悔了,都怪自己任性,要和他单独出来,若是飞扬出了什么事……
但事以至此,也不是后悔有用的了。
沉未央咬咬唇,打开门悄悄出去,模到飞扬的房间的窗子底下,正要悄悄看进去,却听到里面有个低低的带笑的声音:「美人儿……」
沉未央不由愕然,采花盗?
差点笑出声来,他们竟然遇到采花盗了,而且……而且居然是飞扬被……
一想起飞扬的那个样子,真的忍不住想要笑。
忍了好一会,总算忍住了。
既然是采花盗就不用怕了,江湖中没有哪个采花盗的武功一流的,倒是用药物都比较精通。
未央的一手银针本就出神入化,只是内力不济,此时悄悄弄破窗子,对着床上毫无防备的人射过去,雪千红立时中针,倒了下去。
沉未央便走进去。
刚把雪千红弄开,却见凌飞扬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他,却是一动不动。
咦,这个药不是迷药,倒是软骨散?
沉未央便说:「飞扬,能说话吗?」
凌飞扬一声不吭。
沉未央便俯身把了把他的脉,放了点心,点了手里人的袕道,才把银针怞出来,雪千红立时醒了。看到自己在美人手里,不由哀叹,今日真是栽了,被美人逮到,凶多吉少。
沉未央说:「你这药是什么药?」
雪千红说:「要杀要剐随便你,休想我告诉你。」
沉未央愕然,这句话是没什么错,但从雪千红嘴里说出来却觉得有些奇怪了。
于是他说:「我为什么要杀你?我若是杀了你这样的美人岂不是太可惜了?」
一边还随手捏捏他的脸。
雪千红差点暴走,谁见过采花贼被人调戏?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凌飞扬躺在床上,虽不能动不能说话,到底是听得到看得到的,差点气得吐血。
沉未央笑道:「美人儿,快点告诉我他是怎么了,你把他的药解了我就放你走,不然我不敢放你的。」
雪千红彻底投降:「那药只是让人没力气罢了,三个时辰自然就解了。」
沉未央点头:「那岂不是要委屈你三个小时了?」
说着把他放到椅子上坐好,还关照他:「有什么不舒服告诉我。」
完全一副招待客人的样子,客气得很。
雪千红只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沈未央过去看凌飞扬,他的衣服已经被解开,露出大片胸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竟是十分无助的样子。
沉未央不由心中一动。
沉吟了一下,便过去拎起雪千红,往自己的房间去,把他放在那边的椅子上:「不好意思,委屈你在这边待一阵子。」
自己又走了。
雪千红有些不解,却见他又返回凌飞扬的房间了。
凌飞扬看沉未央举动奇怪,且那笑容……不知为何,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是苦于说不出话来,只得看着他带着那么奇怪的笑容一步步走近。
沉未央在他身边坐下来,俯身看着他,笑容越来越盛,眼中更是光彩盎然,若是往日,凌飞扬自然是喜欢看到的,可是现在……
他还真是有点怕呢。
沉未央伸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美人儿……」
那声调和雪千红一模一样,凌飞扬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觉得沉未央的笑容彷佛恶魔一样。
可是,沉未央却玩得十分上瘾,只觉得从来都那么强势的凌飞扬此刻竟如此无助的躺在这里任他鱼肉,实在太让人兴奋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呢,怎么可以放过?
把他的衣服拉得更开,一边轻吻凌飞扬的面孔,一边手爱怜的抚模着他的胸膛。
虽然感觉奇怪,但那如羽毛般轻柔如春风般温暖的吻仍是让凌飞扬陶醉,而且未央的手那么温柔那么舒服,真是难得的。
凌飞扬直起身来,将他拥回怀中。
沉未央软软的靠过去,但心情愉悦,竟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那神情,彷佛一只慵懒的猫一般,吃饱喝足的样子。
凌飞扬对他简直爱不释手。
为了未央,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只要他能觉得快活。
亏欠了未央太多,或许一辈子也补不回来。
不过,没关系,凌飞扬笑,这辈子补不回来还有下辈子呢!
沉未央却没有发觉此刻凌飞扬的情感澎湃,只是心满意足的靠在他怀中想,今天真是赚到了,那么肆意的玩弄了他,最后他还那么温柔的对待他,实在是让人高兴呢。
飞扬如今是越发的好了,竟比当年初识的时候更温柔体贴。
本就坚定的心越发的坚定了。
岂止这辈子要缠着他,下辈子也不能放过他呀。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