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瓷转回头正襟危坐,心里怦怦跳。
霍胜法忍不住在心里臭骂老天爷:人生不需要这么多巧合!
他微乎其微地叹息。“小瓷,要打招呼吗?”
“不要。”她有些恍惚的牵动唇瓣。
猪头,她到底在慌什么?不是为自己心理建设,即使哪天见到池秋岑也不会再落荒而逃了嘛?反正,池秋岑也不知道她是谁。
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角落,忍不住会偷偷的揣测,她——池秋岑可曾记得她还有个女儿?可曾午夜梦回时呼唤过“宋慈”一次?
生母呵!原来,她仍是在意的,在意自己被完全遗忘,见了面却似陌生人对望,酸涩得让她想用力逃开。
霍胜法紧抿着唇,下颚的线条很少这般僵硬过。只因为辛秀凡点选好雪柜中的蛋糕,游移的目光也扫向小小的座位区,自然也瞧见霍胜法,文雅地一笑,踩着模特儿般的步伐走过来。
“好巧喔!在这儿遇见霍律师和小瓷在约会。”
“台北就这么大,相遇的几率是很高。”霍胜法对辛秀凡客气的一笑,却意在说给纪瓷听,希望她情绪稳下来。
“小瓷,我没有哪里得罪你吧?见了面也不打招呼。”辛秀凡等着纪瓷的头顶,声音柔柔的,语气却凉凉的。真不明白纪腾老是夸奖她是天底下最贴心、甜美、可爱的妹妹。到底是哪里可爱了?
纪瓷只好站起了,笑着打招呼。“你好,辛姐姐。因为蛋糕太好吃了,忙着吃东西没注意到你进来。”
辛秀凡香肩微耸。“这样便宜的价位怎么可能好吃到令人浑然忘我,不过,也因为便宜,我们顺道过来买一些回去犒赏家里的菲佣。是不是啊?妈。”美目瞄向也好奇走过来的池秋岑。
“当然,我们必须善待为我们工作的人,这可是你爸的座右铭呢!”池秋岑说得落落大方,高贵又得体。“秀凡,这两位是你的朋友?”描绘精致的脸蛋始终噙着恰如其分的浅笑,眼神却在不经意中迅速描绘霍腾法和纪瓷全身上下的行头,十秒内判断出:家境上等,但比我家还差一级。
辛秀凡简单的做了介绍。
池秋岑轻柔的询问道:“明天要跟苏家的人吃饭,你爸不也要你邀请男朋友一起来?你说他很忙,到底在忙什么,忙到连星期日中午都空不出时间?霍律师,贵事务所的工作需要忙到加班吗?还是纪小姐可以回答我……”
纪瓷看着她,“纪小姐”三个字像针扎的她心很痛。
“辛夫人,”霍胜法快速接上话,“吃饭约会这种私事,纪腾和辛小姐自己去商量即可,身为妹妹或朋友都不便插嘴。”
言外之意,继母连这种事也要管吗?
干练的池秋岑如何听不出来?但霍胜法始终不动声色的说完,仿佛说的是他自己和纪瓷,只有多心的人才会自行延伸出不同的意思。
不愧是律师,损人不犯诽谤罪。
池秋岑冷冷一笑,和辛秀凡优雅的提了蛋糕盒走人。
从头到尾,池秋岑没多看纪瓷一眼,其实仔细看纪瓷跟她有点像,一样的小脸蛋,一样精致的五官,一样有着白瓷般的肌肤,只是,生活环境的不同,便给于人完全不一样的印象,不知内情的人不会将她们联想在一起。
霍胜法拉了纪瓷重新落座,嗤笑一声。“不要理她们,继续吃,等她们回到家,就会自动降格变菲佣。”
“什么?”纪瓷喝一口咖啡,不明其意。
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她们刚才说这种便宜的蛋糕是要买回去给菲佣吃的,你信吗?我从来没听过有哪位雇主会专程坐车买蛋糕回去给菲佣吃,而自己却不吃的。想装高贵也要看场合吧!”
纪瓷嗤了一声,心中五味杂陈的情绪跟着消逝不见。“她们干嘛这样子?把来这吃蛋糕的人都比成菲佣等级,自己心里会比较快乐吗?”
“菲佣如果有这么好命,社会版就不会出现外劳纠纷的新闻。”
“说的也是。”她尴尬地笑笑,迟疑了一下才说:“胜法哥,我刚刚的表现很糟糕对不对?其实,我心里也想过如果有一天又碰面了,我会如无其事,表现得很潇洒,可是……真的好难。”
他的表情瞬间转柔。“因为小瓷实一位正常的女孩子,不是女演员,也并非人生阅历丰富的成熟女人,这种事其又不可能事先预演排练,你的表现完全正常,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漾起真诚的笑容,感动莫名地说:“胜法哥好会说话,让我的心情更好。哥说生法哥在事务所里一向惜言如金,不多废话,可是你明明很会说话嘛!”
“说话要看人、看场合。我若是对你惜言如金,两人约会要大眼瞪小眼嘛?”
纪瓷忍不住笑出声。
“你这样笑就对了。最美的‘复仇’,就是生活得比对方好。”什么复仇工作都不用做,认真经营自己的人生就对了。
“也许没有吃过苦的关系,没想过要复仇。”
“只不过,偶尔会好奇的想到,她还记得自己生过一个女儿吗?可曾想念过一次?她的丈夫知道她的过去吗?为何她结婚后没有生小孩……都是一些杂七杂八很幼稚的想法。没见过面以前不会多想,一旦见了面,奇奇怪怪的想法便不断冒出来。胜法哥,你听得有些烦吧?!可是,我不能跟家里的人说,连哥哥也不能说,连面对最好的朋友苓心,我也说不出口。”
“跟你逛街的那一位?”霍胜法温暖的大掌越过桌面握住她小手,给她无条件的支持。她的心轻轻悸动,温暖的感觉流进身体里。
“嗯,她叫苏苓心,她姐姐苏菀心正与辛俊凯交往,双方家长明天要正式见面一次,我就是陪苓心来买明天要穿的洋装。”
回想起池秋岑方才说的话,原来是这个苏家。
“你那位朋友的家境没有很优?”语气已是肯定。
“你怎么知道?”
“辛秀凡不会跑去五分埔买衣服。”
“好加在,没让她们瞧见苓心手里拿的提袋。”
“怎么了?辛俊凯不晓得自己女朋友的家境不好?”霍胜法沉稳扬眉。
“苓心家也不是穷啦!只是……嗳,你不可以告诉哥喔!我怕哥会去说给辛秀凡听,到时候辛俊凯的父母一定会阻碍婚事。”
“你说吧!这又不关阿腾的事,我不会跟他说。”就算说了,纪腾也不会多嘴转述到辛秀凡耳里去,方才池秋岑不也怨怪纪腾拒绝共赴午宴?
“上次我跟你谈到有一位朋友的爸爸公司快倒闭,幸好还有妈妈当公务员的薪水支撑家计,指的就是苓心家。”
“原来如此。辛家还不晓得苏家的公司快倒闭,所以不反对双发子女交往,一旦晓得,九成九婚事告吹。”
“就是这样。不过,苓心她姐姐不穷啦!苏姐姐和苓心事不同妈妈生的,听说苏姐姐从她外公外婆那里继承一千万的遗产,一样可以穿美美的约会啦!”
霍胜法莞尔一笑。“一千万在我们眼中很大,对大企业家而言是九牛一毛。你看新闻报道,政治献金随便捐都是一亿两亿。”
“但他们相爱啊!”
“真正相爱的话,何必隐瞒家中有困难?”霍胜法以律师的理性判断,直言道:“那位岁菀心小姐应该也看出辛家极重体面,不可能与身家差太多的对象结婚,才会不惜一切想隐瞒家道中落的事实。”
“苓心也拿她姐姐没办法,还须配合演的像千金小姐。”
“辛大弓可不是笨蛋,正式提亲前一定会做身家调查,搞不好连纪腾的身家也一起查了。”话落,霍胜法自己也吓了一跳,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呢?如果是的话,辛家那边应已得知纪瓷不是纪腾的亲妹妹,但不至于去好奇纪瓷的亲生父母是谁吧?!
“胜法哥,怎么了?”
“没事,我随便乱猜而已。”
“就算是台湾第一有钱人,又有什么了不起?何必嫌贫爱富的看不起人,这样会显得自己比较高贵吗?真正高贵的有钱人,是乐善好施、亲切随和。”
“好,我一定会努力工作赚钱,让小瓷当个真正高贵的有钱人。”
纪瓷娇娇地笑了。“胜法哥,不用勉强啦!日子过得去就好,没必要当个工作狂。通常工作狂都没命享受花钱的乐趣,那又是为什么要拼命赚钱?”
霍胜法哈哈一笑。“确实矛盾。”
“我以后也要像妈妈一样外出工作,刚刚我跟苓心还在讨论,若是能当上公务员就太好了,不用担心未来哪一天老公没工作了,家中断炊,孩子没钱缴学费。看苓心定了例子就知道,女生还是要自立自强才对。”
纪瓷说完,加强语气的点点头、霍胜法不由得为她怕怕手。
“只要你想做的,我都会支持你。”更欣赏她了。
“真的?谢谢胜法哥。我首先要去考驾照!”美丽的双眼闪闪发光。
“不行!”霍胜法却马上推翻前言。
美眸一瞪。“为什么不行?你说话不算数!”
“我只要一想到你方向感欠佳,开车上路还在想要左转还是右转,碰上单行道更有可能转不出去,停在红绿灯前进退不得,后面的车子怎么办?我拜托你,台北的交通够乱了,你不用把自己变成祸首之一。”
霍胜法说得头头是道,但听的人肯定超不爽。
“你瞧不起我,我一定要拿到驾照给你看!”
霍胜法很想老实说“小姐,我相信你可以拿到驾照,但拜托你不要开车上路,开乌龟车妨碍交通非常被人怨”,还好,他自己高龄二十有七,不算太笨,更不天真,一见女友变脸,马上见风转舵保平安。
“知道了,你学开车要小心。”他在心底叹气,决定等她自己放弃,反正多的是拿到驾照却不敢开车上路的人,犯不着现在为这个吵架。
“我当然会小心啊!等我拿到驾照,你的车子要借我开哦!”
不要吧!他的车才买一年多,很新耶!
霍胜法在心底哀号,只有暗中祈祷她考不上。
纪瓷冲着他直笑。她一定要考上!敢瞧不起女生的驾驶技术,走着瞧!
星期天,霍胜法到纪家吃午饭,吃完饭,又陪纪九鼎聊财经,跟纪腾讨论新case,等周宓煮好咖啡出来,又开始聊一些琐事。
纪瓷很少插话,看看时间已经两点多,溜到楼上打电话给苏苓心。
“喂,苓心,鸿门宴结束了嘛?”
苏苓心在手机那头笑出声来。“真的是一场鸿门宴嘞!辛老头好像开始在查我们家的底,一个半小时下来,我爸和我姐都在冒冷汗,反而是我妈很冷静的和他们周旋,还有我,从冷盘吃到主菜吃得津津有味。”
“那是因为你和你妈均心中无愧。”
“辛均凯的表现如何?他没有让着你姐姐吗?”
“那种二世祖只敢在外面逞威风,在金主老爸面前岂敢多放一个屁?”
“你姐姐很伤心吧!”
“她一回家就钻进自己的房里,还看不出她的反应。”
“也真是难为你和你父母,都配合你姐姐这么久了。”
“可不是。我也不指望她感恩,只要别反过来怪罪我妈就阿弥陀佛,说真的,不管是辛俊凯或哪个有钱男人都好,快让她嫁入豪门吧!”
纪瓷听得好笑便笑出来,没注意霍胜法已悄悄上楼来,眼睛看着阳台上的盆栽,期期艾艾的问:“那个……辛俊凯的继母有没有为难你们?”
“厚,真的是继母喔!我一直在想,以辛俊凯的年龄,妈妈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她真的很漂亮,不输给辛秀凡,只是,我不大喜欢她。”
“为什么?”
“她呀,怎么说呢?打扮高贵,表情也很高贵。明明一点失礼之处也没有,就是叫人觉得难堪,而且她的笑容是职业性的,仿佛为了她高贵的身份不得不摆出笑脸似的。总之,我不太喜欢她,假假的。”苏苓心大咧咧的说出对池秋岑的感想。
“这样啊!”纪瓷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那种装高贵的女人不会明着刁难人,那太失仪,应该说,谁敢不自量力嫁进去,她才会去刁难谁。”苏苓心幸灾乐祸的说,仿佛苏菀心要嫁了。“你有看韩剧吧!那些有钱人家的婆婆,对娘家不太匹配却敢嫁进来的媳妇,都不给好日子过。”
“那是演戏,一般人都不会这样。”
“剧情往往反映人生,即使夸张一些,却表示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事发生。我跟你说,小词,像你跟霍胜法交往就很好,谁也不去高攀谁,即使吵架也敢大声吼,心里不是很畅快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没事干嘛去跟他吵架?”
“打比喻嘛!总之,古人强调『门当户对』自有他的道理。”
“可是有点无趣,所以戏剧或小说都会让富家公子爱上灰姑娘,然后遭逢重重阻碍考验,剧情才编的下去嘛!”
“哈!可惜我姐不是灰姑娘,而是灰姑娘的姐姐。”苏苓心嘻嘻贼笑。
纪瓷嘴角往上弯,“可是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灰姑娘嘛!”笑声不小心跑出来。
霍胜法听见她笑,放心了些,挪步坐到她身旁,宣告他来了。
“喂,纪小瓷,你欠扁啊!”手机那头叫嚣着。
一听有人要开扁,纪瓷自然而然需求保护,往霍胜法怀里缩。“好凶的灰姑娘哦!吓死人了!就算王子哪天出现,也会吓跑的。”
霍胜法拥她在怀,心情很好。因为靠的近,听见手机传来呱啦呱啦的数落声,忍不住“咳”了一下,“喂,不准骂我女朋友!”
苏苓心的声音顿了一下,“哇哇哇,纪小瓷,你太卑鄙了,请来护法助阵。”
纪瓷嘻嘻笑,刚好纪腾也上来,坐另一张沙发,单手支撑着有趣地看着他们。
“一位护法还不够,我有两位呢!哥——苏苓心骂我啦!”
“好大胆!叫她马上过来。”纪腾凑趣道。
“我哥叫你过来呢!”
“呜呜,天道不仁,群魔乱舞,我先告退了。”苏苓心战败收线。
纪瓷笑得抱住肚子,霍胜法和纪腾也被她逗笑了。
“好好笑哦!苓心说我们是群魔乱舞,她只好先退场了。”
“她才是没胆的小魔,只敢魔音传脑。”纪腾取笑道。
“谁会傻傻的跑来给你骂?”纪瓷笑眯眯地眨眨眼,很自然的问道:“哥,你今天跟辛小姐没约会吗?”
“她家里有事。”纪腾漾起一个极浅的笑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你不打电话关心一下她家里的事可圆满解决?”
“她没告诉我家里有什么事,可见得不想被追问,太白目的关心反而会令人不愉快。”纪腾声音轻快带笑,显然不在乎被排挤。
纪瓷双目直视,急切地问道:“哥,你是不是为了我拒绝和辛秀凡约会?”她的心一拧,带着矛盾的痛苦,既不想叫辛秀凡一声“大嫂”,又怕害了哥哥为情伤风为爱感冒。唉唉,好人难做啊!
纪腾朦胧地扬唇,有些为难。“欸,我很想说是,让你一辈子记得哥哥为你牺牲多大。可惜不是!而是我跟秀凡都是成熟理智的大人,为爱盲目的时间太短,开始感受到彼此之间微妙的差距。”
“真的?”纪瓷声音好轻,有些怀疑。
纪腾的叹息近乎无助,他该拿妹妹怎么办?摇了摇头。“小瓷,我们级家也算得上时中上家庭,但与大企业家的千金一比,却给比下去了。我才工作没两年,不是什么鼎鼎有名的大律师,每次约会都要去有名的餐厅,穿着打扮必须匹配得上她一身高贵的名牌,刚开始我打大男人虚荣心态在作祟,觉得跟这样美丽高雅的女朋友出门十分有面子,但几个月下来,便渐渐感到有压力了。”
“哥,你没有任何配不上辛秀凡的地方。”
“我不觉得自己不如人,但财力还尚差一等,所以感到有些压力。我想,秀凡也感受到了,上次约会说换她付账,我反而尴尬了。”
“啊,我们学校好多女同学跟男朋友出去约会,常常你请我、我请你的轮流付账,大家都是学生,知道彼此的经济状况,才不会尴尬呢!”
“小瓷,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嫁给没有能力付账的男人、我想,秀凡的家人也一定这么想的。”
纪瓷嘟起红唇,还想再说什么,霍胜法伸臂拦住她的香肩,语气坚定的说:“不要穷追猛打的好奇别人的感情世界,即使是至亲的兄长,你也该有所节制,否则反而变成你给阿腾制造压力了。”
“我才没有……”
“你现在就有。”霍胜法索性拉她站起来,“时间还早,我们去淡水走一走。阿腾,你去不去?”
“不去。”纪腾投给他感激的一瞥。“任谁约会也不会喜欢多带一颗电灯泡,我这人很讲道义的。”
“哥!”
“去去去,不要妨碍我思考事情。记得,门禁是十点,小心不要被吃豆腐。”
“哥~~”讨厌啦!
在淡水河边看街头艺术家写生作画,为“只是近黄昏”的美景做记录。也有街头画家招揽生意,为情侣画像,让美丽的恋情有个完美的纪念。
纪瓷摇头拒绝了招揽生意的画家,和霍胜法手牵手沿着散步步道吹着海风,聊些无关痛痒的琐事。两人还嫌不过瘾,坐着渡轮到对岸八里吃海鲜,挑一家干净顺眼的店,一面大啖美食,一面遥望对岸的淡水码头,以及阳明山群峰的棱线,感受比在淡水吃海鲜更有味道。
在如此契合的醉人气氛里,心底最深处的话语也有勇气掏出来说。
“胜法,”不叫哥的时候,表示她非常认真,甚至有些紧张地笑,忍不住咬唇,把脑中的思绪理清。“我最近常会想,我是不是太自私又太狡猾?”
“哪一方面?”霍胜法小心的问,不去看桌上的美食。
“哥和辛秀凡的事。”纪瓷瘪瘪嘴。“我很怕秀凡真的变成我大嫂,又告诉哥哥不要因为我而拒绝一门好姻缘,我这么说的时候是真心的,不希望哥哥因为我而变得不幸。可是,后来自己想了又想,忍不住怀疑,我真的希望哥哥与辛秀凡有美好的结局吗?还是害怕去承担『破坏哥哥幸福』的恶名,所以才那样告诉哥哥?我会不会太自私又太狡猾了?”
两人沉默了好几秒,纪瓷思索着,自己轻轻点头。
“我真的好坏。”垂头丧气。
他叹息。“小瓷,你所有的那些想法、念头,都可以归之于‘人之常情’,没人会怪你,你也不要在胡思乱想。只是,从此刻起,关于你哥哥与辛秀凡之间的恋情,你不要再插手或多说什么,静观其变即可。”
“可是……”
“让我这样说好了,今天即使没有纪瓷或池秋岑的存在,纪腾也不见得会和辛秀凡结婚,一切还早得很!”
“是我太自以为是嘛?”她认真地看着她。
“你也不用太谦虚,纪腾在考虑婚姻时一定会将父母与妹妹的喜恶考虑进去。只不过,现在绝非结婚的好时机,事业未成,青春正盛,何必急?”
纪瓷想想也有道理,至今尚未听到纪腾提过想结婚的念头。
“也对,哥的自尊心那么强,没有累积一小笔的财富哪肯结婚?有钱人的人是爸妈,他可没脸叫爸妈供应金钱给媳妇买名牌。”
“这就对了。辛秀凡不会满足于三餐温饱的日子,现在已经出现微妙的差距,将来的事谁敢保证?正当的职业律师不可能在三、五年内致富,辛秀凡愿意跟着纪腾过上十年平凡的生活吗?当然嫁给纪腾绝不会吃苦,有房、有车、有薪水,一般家庭的女孩子抢着想嫁,但亿万富豪的女儿会满足吗?”
“我哥是最棒的,配公主也配的上。”她马上帮腔。
“那也要你哥愿意对公主老婆俯首称臣。他那个人挺沙猪的,绝不肯教老婆爬到头顶上去。”
“我哥才不是沙猪!”
“不沙猪会订下晚上十点的门禁?比纪叔叔严格。”霍胜法大表不满。
“哥只是保护我。”
“怕我吃了你嘛?那根本就是多余的规定。”又没人规定晚上才可以吃女朋友的豆腐,重点是这个男人尊重不尊重女孩子。
纪瓷朝他吐吐小舌,心里也觉得好笑。
每个人均难免出现双重标准的时候吧!纪腾跟女孩子约会,巴不得愈晚愈美丽;轮到妹妹约会,却唯恐她给男人吃了去。霍胜法待人处事向来正经八百,不高兴便射出凌厉的眼神吓人,却能以柔软的身段待女朋友。
可是,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她好,她又该帮哪一个说话!只有傻笑以对咯!
但也因为这样,她抛开了“可能会影响哥哥幸福”的罪恶感。
只有霍胜法知道,纪腾就是怕纪瓷会产生罪恶感,才没有一下子便与辛秀凡切看干干净净。当纪腾得知池秋岑是妹妹生母的惊人内幕,便私下与父母商量而做了决定,这门婚姻决不能结!庆幸纪腾还没能发下很深的感情,断绝往来尚来得及。可是又顾虑到做的太绝的话,一方面怕纪瓷日后会有罪恶感,一方面也怕不知内情的辛秀凡反弹太大,节外生枝,纪腾决定采取“冷处理”,由辛秀凡受不了他的冷淡而甩了他,将伤害减至最低。
为了纪瓷的幸福,纪腾即便是牺牲爱情也在所不惜,甚至不能教妹妹察觉到他的牺牲。霍胜法真正见识到纪腾爱妹妹的程序,他的爱可以胜过纪腾嘛?
霍胜法在心里苦笑,又不能老老实实的想纪瓷说明一切。人在某些时候必须得躲在面具底下,现实偶尔残酷到不能展现太真实的一面,因为造成的伤害会更大。人通常比较能接受包装过的东西,包括情绪,太赤果果的情绪反应太刺激了,令人消受不起。
“呜,好烫喔……”安心吃海鲜锅的纪瓷,不小心烫到舌头。
“慢慢吃,这汤还是滚的。”霍胜法跟老板要了杯冰开水给她。
“我一放心就觉得好饿嘛!”不过,她学乖了,慢慢地把汤吹凉了才喝。
霍腾法看她吃得有滋有味,也抛开多余的烦恼,捞出锅里的海虾去壳,沾点佐料,“给你。”亲手喂她吃。
“好吃,很鲜甜。”她小嘴笑开,唇红齿白,美得耀眼,他不禁也跟着笑了。
在河堤旁沿岸散步的男男女女,也在挑选地点好、可以边吃没事边欣赏风景的店面,看到他们这一对幸福的笑脸,一定觉得这家店的料理肯定好吃吧!
突然,有一名年轻女子冲到他们桌边。
“Horace!你是霍正法!”
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英文名字,霍胜法简直大吃一惊,拿着筷子的手不由自主地轻颠了下,眼前这位拥有模特儿身材的艳丽女子,不是他在美国交往过的前女友尹真晶吗?
纪瓷唇边的粲笑不自觉地微凝。
这女的是谁?胜法哥过去的同班同学?还是前女友?可是这女的后面还跟着一位年近四十的眼睛斯文男。
现在这算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