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这一天,承安侯府出了一件希罕的事,轰动全京城,甚至传到宫里。
是啥事?
呵呵,据说花园里忽然开出了一朵牡丹。
牡丹不稀奇,可是春日牡丹开在深秋,就成了妖精下凡一般的怪事。
据说,太后听闻此事,决定移驾凤体,亲自到承安侯府来赏花。
太后要驾临?那还了得,如今天下都是太后做主,她的到来比皇上还吓人!承安侯府一听到这消息,上上下下全动了起来,张灯的张灯,结彩的结彩,准备美食的准备美食,请戏班的请戏班……总之,折腾得人仰马翻。
木兰自然也没闲着,身为厨房打杂,每日进进出出跑腿,累个半死。
好不容易等到了接驾的这一天,她总算可以回房歇歇。
一推开房门,她吓了一跳。
白天很少在她面前出现的白月姊姊,似生了病,此刻正躺在床上。
「咦,姊姊,你怎么没去打扫?」木兰关心地问。
「太后来了,闲杂人等一律回避。」楚皓明懒懒地说。
「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回家去啊,以前白天有空,你总是回家。」
傻丫头,以前白天他是去办事,哪有空回家?
「啊!」木兰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叫一声,「难道,你跟你家相公又吵架了?他又打你了?」
「嗯。」好吧,既然她这样猜测,就顺她的意。
「姊姊,你好可怜。」木兰无限同情地坐到床头,轻轻握住楚皓明的手。
他感到有一股电流倏地从手掌注入心脏,身子轻颤,却又不好挣扎。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楚皓明不由得吓了一跳。
「是谁?」木兰扬声问。
「小瑾,侯爷叫我来问一声,你有看见遂王吗?」门外的婢女问。
「看见了。」她点点头。
「在哪儿?」婢女惊喜。
「昨天,在水阁那边。」
「我是问刚才看见了吗?」听婢女的语气,似乎大大的失望。
「刚才?太后她老人家来了,遂王自然是去接驾吧。」
「没有,找不着他人影!」婢女都快哭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遂王不见了?」木兰不禁诧异。
「我再去找找,没时间和你闲聊了。」婢女撂下话,一溜烟儿,就没了影。
「姊姊听见了没有?遂王不见了!」她转向楚皓明嚷嚷。
「很正常。」
那老妖婆来了,他不躲开才叫怪事!幸好还有白月这个身分,让他可以找到栖身之处。呵呵,闻人龙再聪明,也猜不出来他会男扮女装。
「为什么很正常?」木兰一脸不解。
「因为遂王恨透了太后。」他积累多年的怨气,从来找不到人发泄,今天正巧这个丫头在身边,他可以一吐为快。
「为什么?因为遂王不是太后亲生的,所以太后待遂王不好吗?」后母一般都不好,这个她可以理解。
「不,其实说起来,太后待遂王一直不错……」这一点,一直让他很疑惑,那妖妇对他似乎比对他大哥要好太多。「可是,她骗了他!」
「太后骗遂王?」她瞪大眼睛。
「说起来,那是九年前的事了,那阵子遂王的母亲,也就是元皇后病得很重。元皇后生病的时候,当今太后还是宸妃,一直往她宫里送吃的。元皇后知道宸妃心术不正,所以宸妃送来的东西她都不吃,只吩咐人倒掉。宸妃或许听到了些风声,所以特意炖了一碗燕窝粥,端给遂王。」
「端给遂王?」木兰不解,「为什么?」
「当时遂王年纪小,不知宫中人心险恶,因为宸妃一直对他不错,就当她是好人。宸妃把燕窝粥递给他,要他亲手转交给元皇后,他傻傻地居然答应……」接下来的事情,一想起,就令他痛彻心肺。
「元皇后喝了那碗燕窝粥就去世了,对吗?」沉默片刻,她小声地问。
「你怎么知道?!」楚皓明一惊,眼里射出凛冽的寒光。
「再傻的人也猜得出来。」木兰微叹,「这样的故事,我在书上看过许多。」
「可惜,这样的故事在现实中百试不爽。」他苦笑,「遂王真是太傻了!」
「可是,那碗燕窝粥也下一定有毒啊,也许只是巧合。」
「也许吧,可是遂王至今仍不能原谅自己,更不会原谅那个老太婆!」这么多年了,就连大哥都把当初的惨剧遗忘了,惟有他,仍牢丰记住,不曾忘怀。
他时时记得母后口吐鲜血的样子,时时想要报仇。
「更可恶还不只这些!」他越说越气,额上的青筋凸暴。
木兰怔怔地看着他,感觉眼前像是一个陌生人。
「元皇后三十岁生日那年,遂王为表孝道,亲手雕了一对玉蝴蝶送给她,谁料元皇后去世后,宸妃竟把那对玉蝴蝶据为已有!她夺了后位,夺了凤印,夺了皇上的宠爱,夺走了元皇后的一切还不满足,就连儿子对娘亲的一片孝心也要夺走……你说,她是不是贪得无厌的妖妇?」
「嘘,姊姊,小声一点!」木兰连忙按住她激动的双肩,悄声提醒。
这一声「姊姊」总算把慷慨激昂的楚皓明从怒火中拉了回来,意识到自己正在何处。
「我实在是替遂王打抱不平。」他努力平静下来,低低地说。
「这个故事谁听了之后都会气愤的。」木兰赞同地颌首。
「小瑾妹妹……」提到那对玉蝴蝶,他忽然脑中灵光—闪,一个临时的诡计油然而生。
真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如此狡猾,多年的宫廷生活,容易让人泯灭了善良,只知道勾心斗角。
「小瑾妹妹,你还想着遂王吗?」
「嗄?」木兰不禁双颊羞红,「当、当然了。」
「我曾听表哥提起过一件事。如果办成了这件事,也许可以得到遂王的心。」
「什么事?」她眼睛一亮。
「遂王在玉蝴蝶被抢去之后,曾发过重誓,如果谁能帮他把玉蝴蝶抢回来,他终其一生定会报答那个人。」
「你是说……」
「小瑾妹妹,假如你能设法将那玉蝴蝶弄来,交给遂王,那他应该会很感激你吧?」
「那他说不定会爱上我……」她心动了。「玉蝴蝶是放在宫里吗?」
「不,听说太后随身带着。」
「得从太后身上偷啊?」木兰大吃—惊。
「我知道这很难,小瑾妹妹,这只是一个提议,你不心勉强。」楚皓明心里偷笑。
「从太后身上偷东西,等于从老虎嘴里拔牙啊,我得考虑一下……可是如果不去偷的话,还有别的方式让遂王爱上我吗?」她心存侥幸地问。
「或许有,可这似乎是目前你唯一的机会。」他挑挑眉。
「哦。」木兰皱着小脸,颇是为难。
呵呵,这副表情就对了!
他就知道,任这小丫头再爱慕一个男子,也不可能为了对方冒这样的险。只要她知难而退,从此,她就不会再纠缠他了。
虽然出此险招,实在有点对不起她,不过这样做,终究是为了她好。
「小瑾妹妹,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就表示你对他的感情只是一时的迷恋而已。我看还是算了吧,世上男人多得是,你何必单恋一枝草。」楚皓明在一旁怂恿。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凝思,小小的身子半晌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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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这疯丫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晚饭的时候,她说要去厨房拿些好吃的,这一去至今未归。一丝隐隐的担心爬上心头,让楚皓明大半个晚上坐立不安。
叩叩叩!
忽然,有人轻轻敲门。
那丫头总算舍得回来了吗?他舒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开门,却看到贴身侍卫丁勇站在屋外。
「不是说好了不许到这儿来的吗?」他蹙眉轻斥。
「回王爷,情况紧急,属下不得不跑这一趟。」
「出什么事了?」看来,一定有很严重的突发状况。
「属下不知该怎么禀报,或许不该惊动王爷……」丁勇又有几分犹豫。
「到底怎么了?有话快说!」他越发好奇。
「其实这件事情与王爷没什么关系……」
「那你还跑来做什么?」
「这事跟小瑾姑娘有点关系,属下不知王爷对她的心意到底如何,所以……」
「小瑾?」他一把抓住丁勇的衣领,「她怎么了?」
「她被太后抓住了。
「她去偷玉蝴蝶了?!」天啊,这丫头不声不响的,原以为她打了退堂鼓,怎料她没跟他商量一声就单独行动了!
「呃,王爷怎么知道她去偷玉蝴蝶?」
「我……」该死,他真不该给她出那个馊主意!原本只想断了她追求自己的念头,结果却会要了她的命!「那傻丫头是被当场捉到的吗?」
「听说她打昏了帮太后更衣的宫女,然后扮作了宫女的模样,混入太后的下榻处,伺机下手。本来太后对于身边的小宫女也不太在意,可是这些宫里的女孩子都有熏香的习惯,太后闻到小瑾姑娘身上没有任何气味,就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把那对玉蝴蝶藏入袖中,当下逮个正着!」
「笨蛋!」楚皓明急得直骂。
「还没完呢,本来太后是可以饶她一命的,偏偏她把玉蝴蝶掉进湖里。」
「不是在房里吗?哪来的湖?」
「话说太后想逮她,可是她身手敏捷,打倒了几个宫人后,窜出门外,直奔花园。侍卫们—直追赶,看见她扑通—声跳入湖中。待将她捉上岸,玉蝴蝶却不见踪影,大概是沉入了湖底,总之找不到了。」
楚皓明越听越奇,不由得瞪大眼睛。
「所以太后气坏了,发话要将小瑾姑娘杖毙呢!」
不再发问,楚皓明匆匆换回男装,急忙往太后下榻处奔去。
刚到院落门口,便看到闻人龙从另一小径而来。
「王爷?」他焦虑的神情中露出一丝惊喜,「您总算回来了!」
「郡马也是前来见太后的?」楚皓明反问。
「想必王爷听说了小瑾之事吧?下官是来求情的。」
求情?这闻人龙好生奇怪,尤其是他对小瑾的态度,实在令人模不透。
「王爷会救小瑾吗?」闻人龙关心的追问。
楚皓明点点头。
「好极了,下宫人微言轻,在太后面前不便多语,全靠王爷了。」
靠他?他一时急昏了头匆匆前来,其实仔细想想,那老妖婆哪里会给他面子?不过,事到如今,就算把命豁出去,他也必须救出那个傻丫头。
「不如咱们一块进去吧?」楚皓明要自己冷静,沉着地道。
「是,多一个人总是好。」闻人龙微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敲开院落大门,由侍卫领着,来到太后寝处。
「皓儿,你来了!」
那妖妇本已换了睡袍打算休息,此刻竟兴奋地起身,亲自掀帘而出,笑盈盈地扶起跪在地上的楚皓明。
「按说这么晚了,儿臣不该来打扰太后,可是想到好久没进宫给您请安了,今儿个白天儿臣又没能前来接驾,心中实在不安,只好冒昧前来。」把编好的客气话先说了,算是讨好这妖妇。
「哪里,你能来,哀家最是高兴。」太后示意他坐到热榻上,吩咐宫女摆上吃食,沏一壶暖胃的茶。
闻人龙很知趣地退到墙角边,站定。
「听说你跟乔丞相的千金退了婚?」等楚皓明用了些点心,太后又问。言语中的关切之意不像虚假。
「她叫她爹爹退回了聘礼。」
「是你不中意人家吧?」太后苦笑,「当初哀家看你们两小无猜,还以为你喜欢人家,才做主订了这门婚事,谁知道你却不情愿。这一切全怪我多事。」
「太后请不要这样说。」
「皓儿,你不喜欢那女孩子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可别为了跟我斗气,而错过自己喜欢的人啊。」凝望楚皓明的双眸,多了一层意味深长的神情。
「太后误会了,我与乔家千金的确只是儿时玩伴,没有其他感情。」避开她的目光,楚皓明掩饰道。
「那就好,」戴了长长玉甲的手轻抚他的衣袖,「这么晚了,你到为娘这里来,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恐伯不光是为了请安吧?说实话,为娘不会生气的。」
他犹豫片刻,索性开口,「的确是为了一个人。」
「谁?」
一个傻丫头,听说她今晚冲撞了太后,儿臣想替她求情。」
「你说的是……」太后蹙起眉,深深地打量他,「那个偷我玉佩的丫头?」
「正是。」他起身离座,躬身回答。
「那丫头好大胆子,明知那玉佩是哀家最喜爱的,还敢偷!不只偷,她还打伤了我数名宫女,最可恶的是,她把玉佩弄丢了!你说,她该不该死!」
「该死的不是她,而是指使她的人。」
「谁?谁是指使她的人?」
「是儿臣指使她这样做的。」楚皓明抬头,坦荡荡直视着太后。
此语一出,惊住在场所有的人。
「皓儿,你说的可是实话?」太后狐疑地盯着他,「为娘方才说过,只要是实话,为娘就不生气。」
「儿臣虽然没有直接指使,但在私下对她透露过,一直想从太后这儿拿回那对玉佩。她为了讨儿臣的欢心,寸冒死作案。请太后发发慈悲,饶了她吧,儿臣愿代她受过。」
「皓儿,那丫头到底是你什么人?竟让你如此为她说话?」精明的双眼似乎看穿了什么。
「她是……」事到如今,不说得要紧—些,恐怕救不了小瑾,「儿臣新纳的小妾。」
话音刚落,闻人龙的身子也一震。
太后自然不必说,惊讶得嘴巴微张,「皓儿一向不近的,怎么会忽然纳妾?」
「因为她……对儿臣实在太痴情了。」是啊,痴情到为厂一个小小的试探几乎丧命。
「哀家明白了,」太后点点头,「就是为了她,你才不愿意娶乔家千金的,对吗?」
呃,这个联想,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是。」只能如此回答了,只有误会,才有机会救出小瑾。
「哀家明白了,」太后长叹一声,「全明白了。」
「老佛爷能看在小瑾对儿臣一片痴情的份上,饶过她吗?」
「可以,但有一个条件。」语调忽然变得冰冷。
「什么条件?」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初你雕那对玉蝴蝶是为厂表达对元皇后的孝心,对吗?」
「是。」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
「那好,哀家要你为我雕一对一模一样的玉蝴蝶,来表达你对哀家的孝心,如何?」
他眉一凝,心中霎时气结。
这妖妇明显是要他背叛亡故的母后!
他实在不明白,死者已矣,母后身前所有的一切,地都到手了,这妖妇还在计较什么?
「世上的能工巧匠有千万,太后何必对儿臣的拙作如此垂青?」他涩笑,心中万股不愿,试着推辞。
「因为我没儿子,所以羡慕那些有儿子送礼物的女人。」太后陰沉一笑,「怎么?不想答应吗?那偷东西的小丫头就只有一死。」
他一怔,一番挣扎,咬唇答道:「儿臣遵旨。」
「去看看那丫头吧,」他一点头,太后的语气就和缓了下来,「这会儿在地牢里,恐怕快冻死了。」
楚皓明顾不得想太多,转身就冲出屋子,长袍翩飞的身影很快没人夜色之中。
「看来他的确喜欢那丫头,为了她居然连这样的条件都答应了。」太后望着那消逝的背影叹息。
「不过王爷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这份感情。」闻人龙在一旁浅笑。
「承安侯,我倒想起来了,哀家此次到你府中来,是为了赏花吧?折腾这半日倒把这事给忘了,」太后忽然道,「花呢?」
「太后请息怒,没有花。」闻人龙跪叩。
「什么?!」
「秋天怎么会开出牡丹呢?这只是一个谎言罢了。」
「你敢欺骗哀家?你可知该当何罪?!」
「臣只是在找一个借口,替太后您找的借口。
「什么借口?」皱眉不解。
「臣知道太后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王爷,十分挂念他,所以替您找一个来此见他的借口,臣料想太后对花草没什么兴趣,否则光临寒舍这半日,为何光顾着四处寻找王爷,现在才想起要赏花?」
「你……」怒气凝结于眉心,半晌终于散去,「承安侯,你这份心意哀家了解了。不过,皓儿并不知情吧?」
「臣一直严守秘密,太后请放心。」闻人龙恭身道。
「很好,」太后点点头,「朝中之人一直不明白,哀家为何如此信任你,除去你曾救过哀家的性命之外,最让哀家欣赏的,就是你比谁都能察言观色,想哀家所想,做哀家所不能做的事,哀家不会亏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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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觉得自己在云里飘浮,四周的云朵像棉花一样聚拢过来,把她的身子软软地围裹,让她冰冷的四肢慢慢回温。
好舒服哦,这是在哪里?空中?还是梦中?
睁开眼睛,她看到四周在摇摇晃晃,好半晌,才醒悟过来,这里不是什么云里雾里,而是一顶软轿。
有人正抱着她,将白裘斗篷披在她的身上,所以她才会这样温暖。
稍稍抬起头,她便看到了那人的脸。
是他?!
一阵惊喜霎时溢满心田……常常在梦里奢望这样的画面,梦见他抱着自己,没想到就在她打盹的时候,梦境成真了。
「你醒了?」
「我怎么了?」木兰懵懵懂懂的。
「你在地牢里睡着了,差点儿冻死!」楚皓明严声叮嘱她,「以后如果身子太冷,千万不能睡着,知道吗?」
「那地方又陰又暗,还很潮湿,我坐在那里实在无聊,坐着坐着就睡着了。」木兰吐吐舌头,「咱们现在去哪?」
「送你回住处。」
「你的住处吗?」她想入非非,也许会有更进—步……
「当然是你的住处!」他忍不住翻翻白眼。
「不过能坐上遂王专用的轿子,我已经很知足了。」她笑着往他怀里缩了缩,想要更靠近他一些,多吸取一些他的温暖。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一想到今晚的险境,不由得怒火冲天,「我说,你这丫头有没有脑子,太后的东西你也敢偷?」
「只要你开心,玉皇大帝的东西我都敢偷!」她痴痴地说。
「谁说你这样做我会开心?」担心都来不及,这个傻瓜!
「白月姊姊说的,」她一怔,「难道不对吗?」
「哼,她说什么你就信,你是白痴吗?她骗你的,懂不懂!」他的声音不由得扬高,似乎在责骂那个说谎的自己。
「就算她骗我,我也认命,」木兰眸一凝,忽然换了正经而深情的口吻,「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是从她那里听来的。无论是真是假,我都愿意相信,因为……这是我惟—能了解你的途径,除了相信她,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这话听在他耳里,直入他心里,仿佛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又为她心疼不已。
「你这个傻丫头!」怀抱她的双臂却在不知不觉中收紧再收紧。
他有什么好,让她这般无怨无悔的付出?
「如果你不想我这样傻,以后关于你的一切,就亲口告诉我,那我就不会上当受骗了。」她抬头憨憨地对他笑。
今夜无星,然而她那乌亮的眸中,却似繁星般耀眼。
他再次沉默,无言以对。
「抬轿的是什么人?」忽然,她似想起了什么问道。
「自己人。」这丫头又想搞什么鬼?
「也就是说四周没有太后的人喽?」
「当然,三更半夜的,你当人家不用睡觉吗?如果不是为了抬你这笨蛋回去,我的下人早早歇息了。
「那好,」她贼贼的眼珠一转,「拜托帮个忙,抬我到湖边。」
「什么湖?」楚皓明简直要给她搞晕了。
「就是我之前跳进的那个湖啊!」
「你要去那儿?做什么?」他眉心一蹙,狐疑地盯着她。
「等会儿王爷就知道了。」木兰一脸神秘,调皮地笑说。
夜半越加寒冷,湖边吹着夜风,令人直打哆嗦。
木兰下了轿,迳自来到湖边,望着月光下的湖影,俯身轻轻拨了拨涟漪。
「喂,你到底想敞什么?」楚皓明跟在她身后,满脸困惑不解。
她莞尔不答,忽然,身上的斗篷一褪,扑通一声,娇小的身子跃入湖中。
「这丫头疯了!」他大叫不妙,顾不得多想,也跟着跳进湖里。
刺骨的感觉立刻弥漫他全身,但他忘了寒冷,只急着在湖水中寻找那娇小的身子。
哗——
好半晌,那丫头才从水底浮出来,湿漉漉的发丝缠着她一张兴奋的小脸。
「你找死啊!」见到她,楚皓明气得大吼,—把捉住了她,以免她再次失去踪影,「到底哪根筋不对?这么冷的天,你干么又跳下湖里?」
「我、我在找这个。」她打了个喷嚏。
「什么?」月光下,楚皓明看清了她手中的玩意儿,不由得怔住了。
玉蝴蝶?
那对据说已经沉入湖匠消失不见的玉蝴蝶,此刻好端揣挂在她的指尖上。
「你从哪儿找到的?」他大惊,「湖里?」
「对啊,呵呵,我之前把它们藏在这湖深处的泥里。那些笨蛋都被我骗了,以为再也找不着了。」木兰得意扬扬,「他们万万没想到,本姑娘水性居然可以这么好!」
「你……」母亲的遗物失而复得,他非但没有半点高兴,反而急火攻心,「湖里那么黑,万一有水草绊住你的脚,或者陷入泥中无法月兑身,怎么办?你真是一个不要命的疯丫头!」
「我是可以不要命,只要你不再为童年伤心就好。」她凝视着他,一字一句真诚地说。
不知为何,有种酸涩却感动的滋味涌上他的心头,让他霎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他垂眸,一言不发,只是托着她,轻轻往岸边划去。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七年前为他做泥人的女孩子。
都是那样任性,那样痴心,那样憨憨无邪地笑着。
对于这样的女孩子,他向来没有办法应付,一颗心只会随着对方的纠缠而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