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到皇帝,距离现在有多久了?
不过三个月而已。
但仅仅三个月,那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就平添了几缕白髮,彷彿过了无数个春秋。
龙震扬立在御书房,望著正在批阅奏摺的宣宗,心裡一阵感慨。
虽然他是皇帝,虽然他比自己只大十岁,但在龙震扬眼中,他却似慈父般亲切。
「新婚燕尔的,忽然跑到京城来,把新娘子扔在家裡,她不见怪吗?」宣宗搁下笔,微笑道。
「臣挂念皇上,听说皇上为了国事日夜躁劳,龙体欠安。前日又召炼丹师进宫了?」龙震扬恭敬回答。
「朕没事,你不要担心。」宣宗轻描淡写地道。
「臣想替皇上分忧解劳。」
「这些年来,你已经帮了朕许多。若不是你年年贡赋无数,我大唐国库岂能如此充实?」
国库,这是他弃官从商的惟一目的。
当年他金榜提名,被宣宗钦点为天子门生,官封三品,前途何等风光,可他却忽然辞官归乡,变身商贾,让世人匪夷所思。
犹记得,激使他改变志向的原因,便是宣宗带他走了一趟国库。
当时的他目瞪口呆,原以为所谓的国库,一定是金银堆成山,谁料却四壁空空如洗。
大唐,一个风光了多少个岁月的国号,竟变得如此凋零。
单靠眼前白髮渐添的男子,真能中兴吗?
那一刻,他褪下官袍,改变了从小的志向。士农工商,排在最末的就是商,世人眼裡最低贱的职业也是商,他不惜让自己沦为低贱,只希望能确确实实为国效力。
他知道,如果留下,大唐不过多了一个官员;但如果回乡从商,国库裡将会多出许多公帑。
「皇上,李德裕在崖州还安份吗?」他忽然想到一件令人担忧的事,轻声问。
「据说忙著著书立说呢,还颇受当地人民的敬仰。」
「皇上不担心他朝中的旧党吗?毕竟他曾官至丞相,忽然被贬到千里之外,朝中旧属难免心有不甘……」
「担心,」宣宗一笑,「不过有你在,朕就不担心了。只要国库充实,管他什么朋党馀孽,朕都不怕!」
「皇上,那幅画,臣就快弄到手了。」龙震扬低声道。
「哦?」宣宗不由得惊喜,「那画现在在哪裡?」
「在臣的岳父家中。」
宣宗顿时明白了,眉一凝,「震扬,你忽然成亲,该不会是为了那幅画吧?」
龙震扬垂目不答,等于默认。
宣宗不禁责备,「震扬,婚姻大事,两情相悦最为重要,你怎么可以为了一幅画如此草率行事?你这样……会害了人家姑娘,也害了你自己!」他已经为这个国家牺牲太多,不该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葬送掉!
「为了皇上,臣愿意赴汤蹈火。」
「荒唐!」宣宗喝斥,「朕的确希望不要惹麻烦,可你若拿自己的终身幸福来交换,朕倒宁可天下大乱!」
「皇上……」龙震扬像个做错的孩子,头都抬不起来,「臣会善待她的……」
「你这样想还是错!」
龙震扬一怔,露出不解的表情。
「事到如今,你既然已经娶了人家,就应该真心去喜欢人家,而不是敷衍地待她!夫妻二人,若不能彼此相爱,岂能白头偕老?」宣宗万般感慨,「世人都说,玄宗皇帝过于宠溺杨贵妃,可在朕看来,那种『在天愿做此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的感情,倒是让人羡慕。」
龙震扬静静听著,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
「快回家去吧,画的事不急,」宣宗道:「去哄哄新娘子才是最重要的事。」希望这话能点醒他,别让到手的幸福溜走。
当初迎娶紫虞,真的只是为了一幅画而已,现在却要他全心全意去爱她,恩爱白头?
龙震扬只觉得不可思议,彷彿看到海市蜃楼,不知该靠近,还是远离。
这雨已经下了几天了?
自从他走后,就一直下个不停,彷彿天空破了一个大洞,把天外之水全数倾尽。
紫虞坐在窗边,看著屋簷上笔直而下的水珠,无聊的伸出手,让珠玉般的雨滴打在手心,微微发疼,却比不上她心上的痛。
她大概是这个世上最孤单的新娘子了,新婚之夜没能好好度过,成亲不到七天,新郎就一声不响去了京城,把她像弃妇一样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就知道自己不应该成亲,谁会喜欢一个动不动生病的妻子?瘦骨如柴,完全不符合大唐推崇的丰腴之美。
在许多人眼中,她一定很丑吧?虽然碍著她父亲的面子,从小到大,一直被称讚是「飞燕再世」,但仔细想想这个称呼,还真是讽刺啊!她一点也不想瘦,但身不由己。
可他到底为什么要娶她?
「因为她是风显博的女儿!」他这样说。
她真的不明白,家财万贯的他,还会在乎父亲那点资产吗?
「小姐……」瑞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这几日天气有些凉,给您添一条被子。」
她点头,默默地看著瑞儿把粉色的绸被铺在床上。
这不是她的新房。自从看到那不堪的一幕,她就没有办法再待在那间屋裡,便在府裡随便找了这间简陋的厢房后,悄悄搬了过来。
或许这间房许久没人使用过,处处透著陰凉之气,明明是初夏的季节,她倒觉得瑟瑟发抖。
或许心凉了,身子就觉得更凉。
「小姐,您真的要在这儿住下去啊?」瑞儿小心翼翼地问。
「暂时这样。」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不能新婚才几天就跑回娘家去吧?
「姑爷要是回来……该怎么交代?」
「他还会回来吗?」忍不住涩笑,心中有一种感觉,彷彿他已经远离,再也不回来了。
话音刚落,忽然有个声音低沉地传入她的耳际。「谁说我不会回来?」
紫虞一惊,蓦然回首。
雨珠坠成门帘,她在模糊视线裡,看到一个穿蓑衣的人影,高大英挺地站在那裡。
「姑爷!」瑞儿率先叫出声,手裡的东西差点惊得掉在地上。
紫虞垂眸,微微背过身去,胸中如潮水般起伏跌宕,像要犯病……
龙震扬迈进屋子,轻轻挥挥手,瑞儿知趣地退下,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怎么搬到这儿来了?」他站到她身后,轻声问。
「待在那个房间裡……」她坦言,「会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他沉默半晌才道:「何必赌气?」
「我从不赌气,」紫虞忽然浅笑,转身勇敢地与他对视,「从小大夫们就不断对我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过好每一天,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赌气上。」
他一怔,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
「我赏给旺才银两,让他为我保密,也不是有什么陰谋诡计,只不过不想徒生事端罢了。」
他静静听她的告白,生平第一次,这样仔细聆听一个女子的心声。
外面的雨声与她轻柔的说话声交织在一起,忽然让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如同面对空谷幽兰,心中烦躁顿时一扫而空。
莫名的,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自在,舒服,没有压力。
「我向苏班主学跳舞,也绝非心存歹意,而是觉得自己身为妻子,身体不好也就罢了,还不懂得讨丈夫的欢心……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说著说著,她的双眸泛起水,投映在他的眼中,让他霎时心中微酸。
「在这儿住了几天,每日听著窗外的雨声,忽然觉得心裡很安定。」紫虞嘴角微勾,「说实话,自从答应你的求亲以来,我一直忐忑不安,长这么大,从未像这样心潮起伏……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什么?」在他眼中枯燥无味的病西施,有朝一日居然能让他感到好奇,他忍不住问道。
「因为贪念。」
「贪念?」
「对,因为我幻想自己的夫君对自己一见锺情,我不必为他做任何事,他就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对任何女人不再动心,只跟我比翼双飞,白头偕老……」她自嘲,「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是幻想。你我认识才多久?婚前只见过两次面,你凭什么喜欢我?所谓的一见锺情,也不会是对我这样丑陋的人。」
话语中的苦涩,震动了他的心。
「你不丑!」他月兑口而出。
「可我也不是倾国倾城。自古红颜多薄命,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幸福?我太贪心了……所以,面对现实,才会如此失落。」
她再次浅笑,笑容很明亮,没有丝毫陰霾,证实了她并非在说气话。
那笑太过明亮,如阳光一般,却刺痛了他的双眸。
从没有哪个女子对他这样透露心声,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总是献媚讨好,多一句刺耳的话语也不会对他说,更何况是这样独特的想法。
第一次,他仔细打量她,把这个如柳树般的女子模样,刻印在脑海中。
原本他回来,只是因为皇上的命令,但此刻他却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回来。
既然娶了她,利用了她,就应该对她负责,就算此刻还没爱上她,也该让她嚐一嚐当新娘的快乐,不能太过委屈她……
「如果你真的想继续住在这裡,而不是赌气的话,」他掌心一摊,把某样东西递到她手裡,「这是库房的钥匙,去挑几件摆设,把这裡装饰一下,这屋子,太冷清了。」
钥匙?她一怔。
「只有女主人,才可以掌管龙府的钥匙。」呆了半晌,她才轻声道。
「你不是女主人吗?」龙震扬微笑,「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只有你一个。」
她感到自己的睫毛霎时湿了。
原以为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却忽然迎来他片刻的温存,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就算现在他不像爱苏桃颖那样爱她,但至少给她冰凉的心重燃起一线希望。
吱呀一声,库房的门大大敞开。
紫虞不禁目瞪口呆。
原以为她们风家的库房已是天下第一,堪比国库,没料到这儿更是琳琅满目、堆积如山,有些东西,她连名字都说不出来。
「小姐,看来姑爷开始真心对你了,」瑞儿在一旁拍手叫好,「这么多宝贝,都由你掌管啊!」
开始真心对她了吗?
不,她没这么乐观。这一切,不过是他做丈夫的义务,是对她风家大小姐的尊重,可距离「真心」二字,还差得远呢。
「夫人,爷派小的来协助夫人。」旺才走进来,打一个千儿。
「哼,你还有脸来,我家小姐差点被你害死!」瑞儿不由得扠腰瞪眼。
「夫人,小的真的不是存心告密!」旺才连忙辩解。
「我知道,你是同情我。」紫虞淡淡地笑。
她的确可怜,居然连一个下人都对她起了测隐之心,惨不?
可她不需要同情。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苏桃颖一样,看在别人眼裡,全是羡慕。
「夫人喜欢什么摆设?爷说儘管挑!」旺才讨好地笑道。
「不在于我喜欢什么,而是这府裡缺什么。」凡事要合时宜,不能由著自己的喜好任性胡为,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心得。
「那……夫人觉得府裡缺什么?」旺才不懂她的话,府裡已经应有尽有了。
「缺点居家过日子的人气,太奢华,也太冷清了。」她感慨。
这府裡,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皆井井有条,一丝不苟。初看端庄气派,再看却空洞陰冷。
这裡,就像一幅画,适合远观,不宜居住。
「咦?」她忽然看到库房裡有扇小门,不知通往何处?「这是哪儿?」
「夫人,那地方不必看了,堆的都是旧东西。」旺才出声阻止。
「旧东西?」她倒有兴趣,「打开瞧瞧。」
「这……」旺才不敢违抗,接了钥匙,找出其中似生鏽的一把,费尽力地开了
如果说刚才徘徊在琼楼玉宇,此刻则是坠入了凡间。
外面全是金银珠宝,这儿却是清一色居家小物。比如快要磨破的垫子,落了灰的灯罩,褪色的窗纱,绣花的绷子,製胭脂的木杵……置身其中,如同置身平民百姓的陋室。
「天啊,这儿的东西可真够寒碜的,怎么不扔了?」瑞儿歎道。
紫虞却微笑。
「对,这就是我要的。」她扬声道。
「夫人,您开玩笑吧?」旺才愕然。
「小姐,你还在跟姑爷赌气啊?」瑞儿也迷惑不解。
「我方才不是说了,这府裡缺点人气吧?」紫虞为他们解答,「这些东西,便是人气。把它们清理清理,搬到我屋裡去吧。」
瑞儿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旺才则呆愣原地,一动不动。
「夫人……」好半晌,他才开口,「您还是另挑点别的吧,都怪我没说清楚,爷吩咐过……这屋子裡的东西不能动。」
「为什么?」紫虞一怔。
「据说是老夫人留下的……」旺才支支吾吾,「爷因为怀念母亲,才把东西搁这儿,否则谁会留著这么旧的东西?」
紫虞凝眉,思索片刻,仍旧道:「搬到我屋去。」
旺才大惊,「夫人,爷要是怪罪下来……」
「我担著!」
「小姐,你要想清楚啊,才跟姑爷的关系缓和了些,又逆他的意……」瑞儿好心提醒,「我怕……」
「放心好了,他若问起,我自有道理。」紫虞依然微笑。
下人无奈地对望一眼,只得照办。
半日之后,她的新房被焕然一「旧」。
她坐在散发出沉香的空间裡,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在高处不胜寒的月宫,而是在真真实实的人间。
平日裡,她常看一些閒书,作者每每写到大户人家必是金碧辉煌,屋裡件件家什簇新无尘,彷彿没人用过一般。
每次看到这些描写,她便想笑,因为一看就知道是胡编乱造。
算来她家也是大户人家,可家裡哪件东西像书裡描写的那样一尘不染?就连灯上也常沾著灰,两三月才清理一次。
可自从进了龙府,再看从前那些閒书,她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龙府便像那些胡编乱造的小说上描写的一样,一尘不染,件件簇新。
因为这府裡太冷清,东西没人用过,所以簇新,下人又没别的事可忙,无聊地打扫了一遍又一遍,所以一尘不染。
住在这裡的人,一看便知,是一个孤独的人。
她不要自己的丈夫再像从前那样孤独冷清,更不要自己的新家,像胡编乱造的小说上所写的一样「假」。
她要的,是一个热闹真实的所在。所以,她要换上库房裡的这些东西,添点人气。
靠垫裂了一道口子,她拿起丝线,绵密地缝著,就像所有平凡妻子所做的那样。
「小姐!小姐!」瑞儿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快、快……姑爷传话说,他今晚要到你屋裡来用膳!」
他要来吗?是专程来看她佈置的成绩?还是弥补新婚错失的时光?
总之,他要来了,没去苏桃颖那儿,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咱们该给姑爷备什么菜?」瑞儿问。
「家常小炒就行,清淡点的。」紫虞吩咐。
「小姐……爷是第一次跟您一起用晚膳啊,怎么能这样敷衍他?」
「你去吧,我自有想法。」她坚持。
瑞儿狐疑著,却只得照办。不一会儿,厨房便按她的吩咐,摆上了几样清淡小菜,再配以薄酒、清汤,摆在她的案上。
龙震扬来的时候,月亮正挂在柳梢之上,玄色的披肩像一阵风,拂过她的门槛。
本来还算和颜悦色的他,一进门,整个人就僵住了。
怒气顿时爬上他的脸庞,炯炯的双目似要迸出火来。
「你在搞什么鬼?!」他大喝。
呵呵,她就知道他会生气。
「我不过在库房挑了几样东西。」
「旺才没告诉过你吗?」龙震扬怒道:「这些东西不能碰!」
「他说了。」
「那你还敢拿?」他的语气似要杀人,「你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吗?」
「你母亲的。」
「哼,你搬出我母亲的东西,居心何在?」他怒吼,「想讨好我吗?你觉得我看到这些,会觉得你体贴入微?风紫虞,你错了,错得离谱!我只会觉得你别有用心,拿死人的遗物当你的工具!」
「我并没有这样想,」她轻声道出她的想法,「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合适。」
「合适?堂堂龙府少女乃女乃,用这些旧得发霉的东西,合适?」
「堂堂龙府少女乃女乃,不是广寒宫裡的仙子,也不是金殿之上的皇后,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妻子,」紫虞镇定地回答,「她看到这些东西,想起了小时候家裡用过的,她觉得居家过日子,就该有这些东西。」
龙震扬愣住,她不要金碧辉煌,反而要这些?
「我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婆婆的遗物,即使知道了,我也不会改变主意,因为,我只凭真心办事。」她希望摆月兑不实的外在,夫妻俩的心能更贴近一步。
迈进一步,盈盈烛光映入她的眼,同时,也投映在他的双眸裡。
「震扬,我今天晚上很高兴。」
高兴?他如此喝斥她,她竟会高兴?
「因为,你第一次对我说了实话。」紫虞莞尔,「虽然你对我怒吼,可这是你真正的情绪,我很高兴,你终于没有再骗我。」
是吗?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改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叫人备了一些小菜,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她率先坐下,拿起筷子,「再不吃,菜就凉了。」
他的怒火彷彿消匿了一大半,居然听她的摆佈,静静地坐到案边。
眼前的菜餚,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甚至寻常百姓人家也未必会这样简朴,只有鲜女敕的小炒,清淡的热汤,稍微加一点点香肉,却搅动著他的胃口。
夹起一点嚐了嚐,彷彿闻到山野气息,是深门大院裡久违的味道。
「好吃吗?」紫虞看著他。
他从来不会说什么讚美之词,只点了点头,就代表他最高的夸奖。
「我自幼多病,大夫说不能吃过多的油腻之物,所以对这些清淡小炒,我最在行了。」她笑道。
原来如此。这个多病的女子,被病魔折磨著,反倒养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与品味,在庸俗的尘世间,宛如一朵白莲。
「你放心,」龙震扬忍不住开口,「我会请遍天下名医,替你治病。」
「治得了病,也治不了命。倘若我果真是短命之人,那也认了。」她心平气和地道:「反正我在这世上已经快快乐乐过了这么多年,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多少女子或许健康长寿,却不及我幸福。」
如此乐观的心境,让龙震扬又是一怔。
「我还备了些宵夜,一会儿送到苏班主房裡吧。」她忽然道。
龙震扬微蹙眉。
「你今晚不是要在她那儿歇息吗?」她若无其事地说。
所以,她备了宵夜,特意送到情敌的房中?
龙震扬猛然心中微酸,这世上,多少女子为了他委曲求全,他都不屑一顾,只认为那是耍弄心计的手段,但此刻……他真有些感动了。
「你不要误会,」他听见自己说:「我去桃颖那裡……只是因为……你的身体不太好。」
「我明白,」她笑容裡添了一丝涩意,「没人喜欢我这样瘦骨如柴的女子。」
「不是这个意思!」他忍不住发火,不过,却是因为她的看轻自己而发火,「我只不过顾及你的健康……」
其实,这也算是撒谎吧?他与桃颖鱼水交融,何曾是因为这个?但他知道,这时候需要一点善意的谎言。
既然已经决定好好待她,拿她当自己真正的妻子,那么,就从今晚开始吧。
「你不用解释。」紫虞起身,「瑞儿,把爷的披风拿来,爷要走了!」
「谁说我要走了?」龙震扬却道:「今晚……我要在这裡歇著。」他改变心意了。
什么?!紫虞诧异地睁大双眸。
「怎么,做丈夫的留在妻子房中很奇怪吗?」他突然笑了。难得看到她吃惊的表情,心中一喜,原来和她在一起,一点也不枯燥无味。
那笑容中,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让她更为怔愣,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