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叮当!
才刚冲洗完毕,走出浴室,蓝立雍便听到门铃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任书颖后,他立即拉开房门。
半个小时前“强力”要求运销处将支票换成现金后,他立即替两人买了换洗衣物,找了附近一家老旧但干净的小旅馆入住。
“我……我能不能在你房里坐一下?”她头低低的,小小声地请求。
“进来吧。”他侧身,让她进门。
她走到小书桌前的椅子落坐,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
“怎么啦?”他慢慢走到床沿坐下,关心地问。
如果是其他女人,他会认定她们一定是别有所图才会在晚上来他房间,但是她不同,她会过来找他,绝对有原因。
她隔了差不多一分钟后才回答。“我……我怕台风天。”
刚刚洗完澡一走出浴室,窗外的狂风暴雨就算隔着玻璃还是清晰可闻,唤起她童年的记忆,吓得她抱头钻进棉被里,但依然挡不了恐怖的风雨声。
突然,她想起蓝立雍就在隔壁房间,立刻安下心,窗外的风雨声似乎不再可怕,她顾不得矜持,穿妥衣物就跑来找他。
“嗯?”他静静地等着她往下说。
“我妈死的那天,刚好也是台风天。”她这次只顿了几秒就接着往不说。“我爸跟着救护车送我妈去医院,留我一个人在家。”
“我记得那天的风好大,而且还停电,风把窗户都吹破了,雨一直泼进来,地上都是水和玻璃,我吓得躲在棉被里动都不敢动,过了好久好久,大概整整一天一夜吧,直到风雨停了,我才因为肚子饿了下床找吃的。”说到这段回忆,她还微微发抖,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段往事。
“但是我把冰箱里能吃的都吃光了,爸爸还是没有回来,直到几天后才回家。告诉我妈妈死了。”
从此,她就很怕台风,台风夜绝对不敢_个人独处,一定要找个人陪。
“……”听完她的故事,若不是她父亲已经过世,他绝对会痛骂那个不负责的父亲!
虽然他也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父亲,最起码他知道安安会得到妥善的照顾,他才敢离家出走。但是她爸爸却是任她自生自灭,完全没有尽到照顾之责,若不是她命大,可能早就死了!
“床让给你睡。”他不放心今晚让她独处,更不要她再担心受怕,他要陪她一起面对她的梦魔,就像她解开他对张佳枫的结,他必须想办法让她从这个恐怖的记忆中解月兑。
他记得曾看过一篇报导,小时候的痛苦记忆无形中会影响人的一生,若不想办法抚平伤痛,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一辈子的枷锁。
“那你呢?”
“我睡沙发。”
“我比较娇小,我睡沙发啦!”
“我发觉你很喜欢跟我争啊。”他好笑地说。
“我哪有?”
“哪没有?”他爱怜地点点她的鼻尖。“你现在不就在跟我争吗?”
“那是因为我比较有道理啊!”
“如果让你睡沙发,我的绅士风度要摆哪里?”
“问题是你那么高,沙发的长度只有你的一半,你怎能睡得安稳?”
“我今晚不睡。”
“为什么不睡?”她一脸纳闷地反问。
“我会像保镰一样地守护着你,你会发现台风天的夜晚并不可怕,因为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他稳稳地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
“你、你……”她的眼眶含泪,愣然地看着他,然后突然扑到他的怀里。痛哭失声。“呜哇!”
她的没有安全感源自于小时候被父亲遗弃,独自一人面对停电和狂风暴雨的恐惧,在她幼小的心灵生根发芽,成为挥不去的梦魇。
这几年,她一直在等待有个人跟她说这么一句话:别怕,我会保护你。
只要有这个保证,就足以让她有勇气对抗心中的恶魔,可是。她等了好久好久,却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句话。
每个知道她这个弱点的人,不是嘲笑她胆小,要不就是拼命跟她说没什么可怕的,偏偏就是没人说出她想要的保证,直到今晚。
她终于等到她的定心符了!
心中莫名的恐惧,在听到他的保证后,奇迹似地慢慢消褪,越来越淡。
她的双手慢慢伸出,紧紧环抱他的腰,他的怀抱温暖又安全,就像一座坚固的堡垒,将她护得稳稳牢牢的,再大的风雨都无法入侵,她觉得好安心、好幸福。
她好爱他喔!
“今晚陪我。”她小小声地说。
“放心,我今晚不睡,替你守夜。”轻抚她的背,再度作出保证。
“不是啦,我是说……我是说……我们睡同一张床……”她羞得满脸通红,脸深深埋在他胸前,话都说不清楚。
“……你确定?”他抬起她的脸,从床头柜怞了几张面纸,轻柔地擦拭她的泪。
“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害怕才作出这个决定,我说过,我今晚会在这里陪你,你不需要——”
她突然拉下他的头,吻上他丰润的唇,又亲又啃又咬,用上所有生涩的技巧,就是要让他知道,她想跟他亲热并不是因为害怕。
他低吼一声,化被动为主动,不但吞了她的红唇,还一路攻城掠地,在她身上盖满印记,熟练地将两人卷入另一场不同于窗外的狂风暴雨中……
被窝暖到有些热,任书颖不舒服地想要踢被子,可是踢掉身上的薄被后,还是觉得热,背后好像有暖炉在烘烤。
她伸手往后一推,想要推开热源,没想到却碰到一个暖呼呼的身体!
“啊!”她吓得坐起来,这才看清睡在身后的蓝立雍,昨晚的回忆倏地涌上她的脑中,令她满脸羞红。
他的外表粗犷严肃,但动作好温柔,几乎没让她感到任何疼痛,只感觉到被人疼爱的幸福。
能跟他相爱,是她的幸运。
他熟睡时脸部肌肉完全放松,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没有平时的冷漠,唇角微微上扬,仿佛正作着美梦。
她忍不住俯身,偷偷在他的唇瓣印上一个吻。
“嗯……”平时很难叫醒的蓝立雍一反常态,察觉有人触碰,立即清醒,睁开双眼,看到瞪大眼的任书颖后,随即露出满足的笑。“早。”
“呃……早……”仿佛被人抓包,她又急又慌,连忙拉起被单裹住全身,才小声道早安,不敢看他。
他撑坐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肩,好笑地说:“没什么好害羞的。”
纵然全身光果,他依旧神情自在。
“……”就算他这么说,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啊!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跟男人果裎相对。
“去换衣服吧,等一下吃完早餐,我们就赶回山上。”他果身下床,套上衣物。
“好。”
她裹着薄被单下床,捡拾衣物,飞快躲进浴室穿上衣服,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才敢走出来。“我先回我房间收拾东西。”
奇怪,昨晚她丝毫不觉得尴尬害羞,怎么今天醒来,却羞到不敢面对他?
“等一下。”他拉住她,转过她的身子,跟她相视。“我们还没真正道早安呢。”
“我们不是——”她疑惑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揽进他怀里,迎上一个热烈激情的早安吻,唇舌交战,好不热烈。
热吻结束后,两人都气喘吁吁,她更是几乎喘不过气来。
“还害羞吗?”他打趣地说,作势还要再来一吻。“我可以把你的害羞吻得一干二净喔!”
她笑着挡住他的嘴。“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么皮。”
“还不是你教坏我的。”他痞痞地将责任全推到她身上。
“乱说!”娇嗔他一眼,被他这么一闹,她的确不再感到尴尬,已能跟他正常对话。“不跟你闹了,我先回房间收东西,马上过来。”
不到五分钟,任书颖已回房梳洗完毕并收好东西,全装在一个塑胶袋里,开门走出来。看到蓝立雍已站在门口等候,一股甜蜜和幸福的感觉蓦地涌上心头。
“走吧。”等待的左手,紧紧握住她的右手,两人紧紧依偎,两颗心也紧紧相连。
快速结清住宿费用,吃了简便的早餐,又去超市买了一些必备的民生用品和礼物要送给阿水伯后,两人匆匆上路。
沿途的情况还好,台风并没有对这附近造成太多伤害。
来到昨天坍塌的路段,他们看到工程维修人员正在抢修,还是无法通行。
“糟糕.路还是没抢通耶!”担心安安的安危,她心急如焚,再度拿出手机拨打山上的电话,但线路还是不通。“我们今天上得去吗?”
“你在车里等。我去问问看情况。”他打开车门下车,跟其中一个看似工头的人说话,两人比手画脚,说了几句话后,他再度回到车里。
“他们怎么说?”
“人员不足,最快要三天才能抢通。”
“不行啦,我不放心安安,她一定会担心害怕的。”虽说有阿水婶他们照顾,但对安安来说,他们毕竟还算是陌生人。
他沉吟几秒后,瞬间作出决定。“你的手机借我。”接过手机,他立刻拨了通电话。“喂,我是蓝立雍,我目前在宜兰台七线碰到坍方,需要人员过来协助抢修,务必在今天下午抢修完成……好,就派他们过来……”不到五分钟,就联络好相关事宜。
“怎么样?”听了电话内容,她大概猜出他正动用关系,找人来抢通。
“半个小时内会有第一批人员抵达,陆续会出动五批,预计今天下午可以抢通。”他刚才打电话到公司,调来最多的人力和物力,不计成本,协助抢修该路段。
“你好强喔!”他只花了短短几分钟就搞定一切,比那些政府官员还强。心中对他的崇拜又上升了好几级。
“没什么,这算是我的本行。”“蓝天集团”是营造业的第一把交椅,处理这类问题,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丰功伟业。
“问题是你愿意做啊!”
“因为我赶着上山。”要不然他也不会理会。
“你重返公司后,是否也能继续做?”她借机提出建议。“这不但可以实际帮助灾民,也可以替公司建立好形象。”
“我会。”他做出承诺。
这四年的农村生活,让他经历了许多不同于以往的遭遇,比如说被人瞧不起、看人脸色,还有靠劳力赚钱的辛苦,这些经验他都牢记在心,对于他往后的待人处事都会有所肋益。
“我爱你。”她握住他的手,深情地看着他,主动表达爱意。
“你……”他严峻的脸瞬间发光,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柔和了脸部线条。
“我也爱你。”。
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吻住她的红唇,热情地表达心中的喜悦。
“嫁给我吧。”结束热吻后,他闪电求婚。
虽然两人认识不到—个星期,但跟她心灵相通的程度,却远远超过结婚两年的张佳枫。这表示认识时间的长短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两人是否能相知、相惜,这才是能否牵手过一生的关键。
在经历和张佳枫的那段婚姻后,他暗自发誓再也不要踏入婚姻,没想到,一个小保母就让他破了功。
原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任何一个女人,但是任书颖光是一个笑容,就软化了他的心。
她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不但助他走出张佳枫死亡的陰影,还让他的心灵更加满足,与她相遇,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我……我愿意……”她双眼盈泪,嘴唇微微颤动,激动地猛点头。
原以为他被张佳枫吓到,不可能再踏入婚姻,没想到他会开口求婚,让她又惊又喜。
母亲过世后,父亲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她几乎可以算是没有亲人,孤单一人过了二十个年头。
她一直渴望能拥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家、属于她的家人,而她的梦想终于在今天实现了。
在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后,她发现他不只有魄力和担当,而且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她很确定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她很确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妈咪、爸爸——你们终于回来了……”任书颖和蓝立雍一回到山上,车子才刚停稳,安安就冲过来,抱住飞奔下车的任书颖,嚎啕大哭。“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安安,傻孩子,你是我们的心肝宝贝,我们怎么可能不要你昵?”她紧紧抱住安安,也跟着流泪。
“可是你们……你们昨天没有回来……”安安从小就没有父母照顾,心灵大受影响,非常没有安全感,很担心被遗弃。
“昨天台风,路都坏了,我们没办法上山,今天路修好,我们就赶回来找你了啊!”
“可是……”
蓝立雍蹲下,将两个最心爱的女子环抱在怀里。“安安,记住爸爸说的话,爸爸和妈咪永远不可能不要你的。”
“真的吗?”安安还是不放心,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强力的保证。
“当然是真的,等爸爸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后,我们就回台北,永远不分开。”他在安安柔女敕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用行动表达出对女儿的关爱。
“哇!爸爸要回家了、爸爸要回家了!”安安开心地又笑又叫。
“阿勇,恁当时麦返去台北?”阿水婶虽然依依不舍,仍然赞同他的决定。
这四年的相处,她已经将阿勇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看到他刚刚的举动,她猜到他跟输赢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有输赢照顾他,她就放心了。
“等这啊代志处理好。”他关心这里的风灾情况。“这摆风台甘有影响?”
“厝顶破一康,我有拿水桶呈水,无啥大代志啦!”阿水婶乐天知命。
“阿水伯,我这两天叫人来甲恁叨修整一下,好咽?”给他们盖一间不怕台风的屋子,这是他唯一想到能回报阿水伯夫妻这四年来对他的照顾的方法。
“咽免啦,麦浪费钱。”阿水婶快一步地回绝。
“阿水婶,咽要紧,因叨就是嗍甲人起厝啊,免搁开钱啦!”任书颖跟着游说。
“啊思搁……”
“阿水婶,这是我应该做啊,多谢恁这四年来对我啊照顾。”
“老啊,你看甘好?”阿水婶很高兴将有一间新房子,但又不好意思让蓝立雍破费,陷入两难。
“阿勇,起层啊钱,我要还你。”他们是老实的乡下人,不喜欢占人便宜。
“好啊,无问题。”他当然不可能跟他们收钱,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起争执。
“哇!足好啊!”任书颖开心地拍手。“后摆我哪来找恁,丢啊赛住新晤咽免暗模模去外面找便所啊!”
这里的风景美,空气也好,就是厕所不好,每次都得跑到屋外的简陋厕所,很恐怖。
“对了,书颖,卖菜的钱呢?”蓝立雍突然想起来。
“对厚,等我一下。”她跑回暂住的房间,从皮箱里拿出一大叠现金,补上这两天花掉的数目后,再交给蓝立雍。
“阿水伯,这是这摆卖菜钦钱。”他将装钱的信封交给阿水伯。
“啊?哪啊是现金?”阿水伯看到一大叠现金,很是惊讶。
以前都是拿支票,他还要特地再下山一趟去跑银行,很麻烦。
“这是有原因啊,昨日阿勇去大闹运销处,他呀……”任书颖活灵活现地述说昨天的情况。
“真啊?哈哈哈……早哪知,我嘛想要去看闹热。”吃过不少次运销处苦头的阿水婶,听得乐不可支,话锋一转,露出暧昧的笑。“恁当时请我呷喜酒?”
“……”任书颖羞红脸,看了蓝立雍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蓝立雍牵起任书颖的手,爽快地宣布喜讯。“等我返去台北,所有代志处理好,阮丢会结婚,告时尊请恁一定爱来呷阮啊喜酒。”
“一定、一定!呵呵,足好啊、足好啊……”阿水婶满意地哈哈大笑。“哇一看到输赢,我叨知影伊甲你有缘,恁是天生一对!”
“多谢。”他充满爱意地望着娇羞的书颖。
人家说姻缘天注定,这话一点儿也没错,要不然两个原本没有机会认识的人。怎么会在宜兰山区相识、相恋?
这就是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