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侗怒哼一声,心中实在难以接受得不到「七重春」的事实,他冷眼旁观地看著由地上再次爬起,眼神忧伤凝滞的柳丹若,冷冷地再开口。「现下你给我说清楚,除了告诉你『七重春』已经不在袁府之外,那个晏知灏还跟你说了其他什么话?」
「没、没有、师父。」柳丹若半垂著眼地颤声回答,「那个王爷告诉丹若这件事,纯粹只是为了说来嘲笑丹若的徒劳无功而已,其他的事,他什么也没说。」她的眼底泛著不敢置信和伤心的幽光。
她真不敢相信,才不过短短几日,师父竟然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
不仅动作粗暴异常,甚至还对她破口大骂!想想自己跟在师父身边十几年,师父对她的态度虽不能算是和蔼可亲,可眼里从不曾显露出如此的狰狞神色,突然间,她对相处十多年的师父产生了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彷佛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及眼神,才是他真实的个性……
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真的没说其他的事?」周侗不甘愿地再问,眼神微泛著失望。
柳丹若不敢迟疑,立刻摇头。
周侗冷瞪著柳丹若好半晌後才又开口,语气减去怒火,一转为陰沉狠戾。
「这回念你是头一回行事,难免有所疏失,就不与你再追究,过几日,待查到那株『七重春』的去处,你可不能再出任何纰漏,怎么样也要把它给我取到手,知道吗?」
她还要再次侵入别人的宅邸?听到师父的命令,柳丹若脸色迅速刷白,但却不敢犹豫地猛点著头,然後才问出最重要的事。
「那……师兄他……」可以等这么久吗?
周侗冷眼一睨,「『焚心散』虽然毒性剧烈,可要暂时压下毒性,还是有办法做到的,不过时间不能维持太久。」
「那……」柳丹若并没有因周侗的话而放下心,心中仍是难掩忧虑。
周侗不给柳丹若多问的机会,一迳将于怀恩的生死责任丢给了她——
「不用多说了,只要你不再失手,你师兄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Θ禁止转载Θ浪漫会馆**Θ禁止转载Θ
「师兄……」
柳丹若站在床前,望著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一脸惨白、陷入昏睡状态的于怀恩,小脸布满著沮丧及愧疚的神色。
都是她没用,才会没盗到解药,为师兄解毒,害得他依然因毒性肆虐而受苦。
现下的她,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即使师父再次探得「七重春」的下落,可她却一点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成功侵入别人的宅院,顺利盗出珍草!偏偏师父却用师兄的性命安危来命令她不可失手!
除了忧心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盗出珍草外,她此刻的脑中竟还频频出现之前在王府时,晏知灏对她说王府拥有可解任何奇毒的「玉还丹」时的表情她很清楚他讲那些话的真正用意,可当时她实在无法接受。
不过,此刻看著躺在床上的师兄,她能不能「接受」似乎已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该怎么办呢?
Θ禁止转载Θ浪漫会馆**Θ禁止转载Θ
桓王府
手臂在扶手上曲起,单掌托颚,晏知灏一脸神采奕奕地倾听随身护卫俞以仁禀报跟踪「女夜贼」的经过及结果。
「柳丹若住在城南永平大街旁,一家名为『青和堂』後面的宅院里,她没有父母,是由『青和堂』堂主周侗养大的,两人是师徒关系,周侗还有另一个也是从小养大的徒弟于怀恩,目前正因病躺在床上休养,所以打理『青和堂』生意的责任,暂时由周侗的副手王雷接替。」
「因『病』卧床?」晏知灏挑眉,语气带著明显的嘲谴。
「是的,王爷,青和堂对外是如此宣称的,不过属下趁夜潜入一探究竟,发现于怀恩并非因病卧床,而是中了毒。」
「果然……」晏知灏勾起唇角,「可知于怀恩中的是什么毒?」
俞以仁蹙起眉,眼神有些苦恼,「呃,恕属下愚昧,实在是看不出于怀恩身中何毒。」
「该是『焚心散』吧!」晏知灏忽地接口。
「王爷知道?」俞以仁的神情转为惊讶。王爷不曾看过于怀恩,怎么反而比他这个亲眼探看过的人还清楚?
「根据柳丹若所言,她是为了某个中了『焚心散』之毒的人,才潜入袁府的。」晏知灏淡声叙述。
看来他这招「放虎归山」,果真没有让柳丹若起疑,还乖乖带领他们查出她的来历。她的个性毕竟还是过於单纯,纵使嘴巴再倔又有何用?他才不过略施小计,她就中计了。
现下,他只要坐在这里,等她乖乖回头,上门来求他就行了。晏知灏缓缓笑出满眼深意。
「既然已经查清楚柳丹若的来处,那接下来王爷要属下怎么做?」俞以仁请示著。
「先继续监视著柳丹若的动态。」晏知灏慵懒地在椅上伸伸懒腰,一另外替我交代门房守卫,如果她上王府来要求见本王,便立刻带她进来见我,不得有误!」
「是,王爷。」俞以仁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事,「另外,属下还查出那间『青和堂』是『延王』设在京城内,为延王府收集情报的据点之一。」
「是吗?」晏知灏挑了下眉,「这么巧?」
「是的,王爷,所以属下猜想,不知那个柳丹若是否……」
「应该不是。」晏知灏摇摇头,「她的目的应该只是单纯的想找出解毒药草而已,你不用想太多。」他笑看俞以仁眼中浮起的凝重神色。
去年,当朝太子因染奇症而病逝,直至今日,当今圣上迟迟没有决定下任太子的人选,也因此导致几个较有希望中选的皇子开始不遗余力地暗中较劲起来,而其中又以「延王」十三皇子和「荣王」六皇子两人之间一斗」得最为积极。
「可『延王』不是一直没有放弃拉拢王爷吗?」俞以仁难掩忧虑的说。
「延王」一直想拉拢深得皇上信任的王爷,别的不说,光是王府「满香阁」里的侍妾,就有多位是「延王」赠予晏知灏的。
「那又如何?」晏知灏不在意地摆摆手,「即使皇上是本王的舅舅,对本王也还算信任,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影响皇上对下一任太子人选的决定!再说,本王生性不喜受拘束,一不上朝,二不管政事,对『延王』来说既无害也无助益,所以我们也不需要担心他会对本王心生不满,慢慢地他便会了解桓王府根本无意涉入这场争夺太子之位的纷争!」
「属下自然明白王爷的立场,只是……」俞以仁正要再说,花厅外却传来匡萌之的声音。
「王爷,牡丹姑娘到了。」
晏知灏轻挑起眉,这才想到先前自己曾遣人召唤侍妾牡丹前来陪伴饮酒赏景。
「让她进来吧!」晏知灏扬声回应,然後又转向俞以仁,「先依照我之前的吩咐去做,有事再回报。」
「好的,王爷,属下先告退。」
俞以仁躬身行礼後转身退下,踏出厅门时恰好与一名艳丽女子错身而过。
这位牡丹姑娘正是「延王」赠予王爷的女人之一!
Θ禁止转载Θ浪漫会馆**Θ禁止转载Θ
「王爷……」
丰满妖娆的身子伴随著娇嗲的呼唤声,轻轻偎向坐在椅榻上的晏知灏。
晏知灏顺势揽住牡丹的小蛮腰,半垂眼看著她艳丽的姿容,「这般费心的妆扮是为了我吗?」他勾起唇角,十足男性的俊脸上,早不复之前与俞以仁交谈时的深沉表情,反而散发出一股魅人心魄、慵慵懒懒的邪气。
「王爷,你好坏,明知故问嘛!」牡丹爱娇的媚眼瞟向晏知灏,粉妆红艳的颊上漾起了春色,「难得王爷终於想起牡丹,牡丹怎能不努力妆点自己,好让王爷看得开心呢!」娇嗲的嗓音大胆地呢喃著。
自从被「延王」送到桓王府,她便对风流倜傥、带著一丝玩世不恭的晏知灏一见倾心,所以她早已立下宏愿,不管他有多少侍妾,她都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攫取他的目光,成为他的专宠!
依目前情势看来,她算是成功一半了,因为最近这段日子来,晏知灏有大半的时间都是选择召唤她前来服侍,让她暗自欣喜,看来,只要她再加把劲,被王爷专宠的地位应已是指日可待了!
「这麽有心啊?」晏知灏轻轻一笑,由椅中站起,揽著牡丹朝花厅另一头走了出去。「那就准你陪本王饮酒赏景兼……」他边走边在她的耳畔低语几句。
「王爷……」牡丹闻言娇嗔嗲声,状似不依,可眼底却在瞬间漾起了兴奋神色,春心荡漾的表情显露无遣。
来到门外,紧邻花厅的是一处宽阔、面对湖面的露台,一片波光粼粼映入眼帘。
两人在放置著酒菜的桌旁坐下,牡丹立刻殷憨地斟上一杯酒,纤纤玉手持著酒杯递到晏知灏唇边……
「啊……」牡丹低低喘息,一边因他高明的挑弄手段觉得迷醉快意,一边则是诡异地升起了一股寒意。
她好像太性急了!他此刻的反应,让她心中隐约明白自己似乎挑错时机提起有关於「绿波楼」的事了。
「怎么又不专心了呢?」唇边的笑容忽地敛下,温和魅惑的眼眸转为深沉地睇著牡丹,晏知灏的大手忽地停顿下来。
牡丹心中一惊,顿时警觉自己的心不在焉,已然犯下大忌,於是她反应迅速地想做些什么来补救,可惜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已被晏知灏用力推离,一个重心不稳地跌落椅下——.
「既然无法专心伺候,那本王就特准你不用服侍,回『满香楼』去吧!」晏知灏语调冷沉地驱离牡丹,对她此刻狼狈的处境视而不见。
「不,王爷,牡丹只是一时失常,请王爷……」从未见过晏知灏如此诡谲的面貌,牡丹花容失色地仰起头,语调惊慌而充满著祈求哀恳的意味。
「别让我再说第二次!」晏知灏深沉地瞟了牡丹一眼,视线随即转了开去。
原以为她比其他侍妾们来得懂事、识相,谁知她也一样沉不住气地露出真实的心性与算计。这种尽是作著飞上枝头当凤凰的贪婪美梦的女人,真是令人感到失望,也让他倒尽胃口!
牡丹身躯掠过一阵抖颤,慌乱地由地上爬起,不敢再多说什么地狼狈离开,心中愤恨不甘又懊恼不已……
Θ禁止转载Θ浪漫会馆**Θ禁止转载Θ
数日後桓王府
刚转了个弯,一片辽阔的人工湖景致展露眼前,绿波潋滟、沁人心脾的美景吸引了柳丹若的目光——
随著带路仆人脚步而行的柳丹若在心中惊叹一声,几乎忍不住要停下脚步,好细细品味眼前的美丽景致。只可惜,她并没有忘记她之所以来此的目的!
这些天来,师兄因服下暂抑毒性的药汤而昏迷不醒,师父也迟迟探听不到「七重春」的下落,让她忧虑愧疚的心一日日地沉重起来。
考虑了几日,顾不得自己「自投罗网」的行径有多么愚蠢,她还是决定上桓王府一趟,求见桓王爷晏知灏一面,看看是否可以求得他曾提过的那味解毒丹药,来解师兄身上的毒。
之前在桓王府前,并未被刁难地得到见桓王一面的允许,使她心中不觉增加一丝信心;可一路行来,愈往府邸深处走,她心中的薄弱信心也随著脚步声而逐渐消失……
她冲动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突然间,柳丹若有些茫然了。
柳丹若被带到临湖的一间六角亭屋里。
斜倚阑干而坐在软榻上的晏知灏,挥退在亭屋内服侍的仆佣,熠亮迷人的桃花眼闪动著不明幽光,看著被带到自己跟前的娇小身影,俊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虽然晚了几日,可她终究还是如他所料想的上门来了,否则他还真要以为她已经打算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师兄毒发身亡哩!
不错,不错,她果真「心地善良」。他的眼光不错,挑选出来的「猎物」
,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即使明知一进王府便是有去无回,会被当成窃贼、逃犯来办,她还是来了,为的应该就是那位仍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师兄吧!
晏知灏细细打量著此刻看起来很是僵硬的柳丹若,这下他开始好奇,不知柳丹若到底可以为「亲人」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柳丹若站在亭屋中央,眼角余光因看到离去的仆人随手放下门前竹帘,将亭屋变成一个密闭空间而感到一阵紧张。
呃,或许不能说「密闭」,毕竟面湖的那片竹帘并未完全放下,可她的心跳就是有愈跳愈快的趋势。
「怎么不说话?不是说想『求』见本王一面的吗?」晏知灏见到柳丹若愈显僵硬的小脸,忍不住想要发笑,索性先行开口。
「呃……我……」柳丹若仰著僵凝的小脸,眼底流露出一丝惶惑神情,原本打算说的话,在此刻这般诡谲的氛围中,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晏知灏好整以暇地由一旁小几上端起青花瓷茶碗就口,啜了一口茗茶,将茶碗放回几上之後,魅惑的眸光才慵懒地瞟向僵直著身躯的柳丹若。「有话就说,不需要犹豫,你不是有事才来找我的吗?」
或许是晏知灏悠闲的态度所致,柳丹若终於镇定下来,略略思索之後,她一咬牙、身子一屈,就这么朝晏知灏跪下……
晏知灏见状,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耶?你还真是有事『求』见我呢!」黑眸眼底闪现一丝兴味,他语带调侃、明知故问地续道:「说说看吧!你想『求』我什么?」
柳丹若低垂著头说:「上回曾听王爷提到王府藏有一味可解百毒的丹药,所以小女子想求王爷……」
「将那丹药送给你,好让你拿去为师兄于怀恩解去身上所中『焚心散』的毒,对吧?」晏知灏笑吟吟地接口,阻断了柳丹若努力想说完的话语。
柳丹若猛地抬起头,满眼惊讶地看著晏知灏,「你……你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师兄的名字?
「想不通吗?难道你真以为凭你那比常人稍微高明点的轻功,可以这么轻易地逃出守卫森严的王府,而没有被阻拦?」晏知灏语调轻缓,眸中闪过一丝犀利。
柳丹若浑身一震,有如当头棒喝般地瞬间领悟一切,「你……你故意放
我逃离,好利用我来带路……」天哪!她太笨了,竟还真以为自己「幸运」
逃离桓王府,谁知这份「幸运」,却是别人精心设计下的「赐予」!
「你明白了。」还不算太笨嘛!才说个头便猜出下文了,晏知灏睨著柳丹若的眼中有著称许。
柳丹若直直看进晏知灏的眼里,「如果今日我没有来,王爷大概也会派人前去抓我回来吧?」原本想独自承担侵入袁府偷盗的罪名,谁知事与愿
违,还是连累了师父了!
「你说的没错,本王确实打算如果你真的罔顾于怀恩的性命,那么数日
後,本王便会派人上『青和堂』去『找』人了。」晏知灏轻快的承认,坦白道出自己的计画。
柳丹若难以置信地瞪著晏知灏噙笑的俊脸,「你……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主动上门求你?」她的心中泛起阵阵寒意。
这个男人……他真正的个性根本就不如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
「你也可以不来啊!反正于怀恩与我毫无关系,他是生是死也对我没有影响,对吧!」晏知灏撇了下嘴角,轻描淡写地说著风凉话。
「那……你为什么……」柳丹若欲言又止,眼底泛著惶惧神色。
既然他并不在意师兄的生死,那他为什么还是打算派人去抓她回来?是为了治她偷盗的罪吗?
晏知灏勾起一抹笑,眼中泛起了的火苗,直视她闪著疑惑的晶圆大眼说道:「你该不是忘了在你尚未逃离王府前,本王对你所提的『建议』吧?!」
柳丹若闻言娇躯一震,小脸在瞬间转为一片惨白……
她怎么可能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