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目光凝伫在池水上的叶尹文打破沉默。
“二师兄果然如以往喜山、爱水,所以才会在自家宅邸植了这幺多花木,还开凿了这幺大个活水池以悦心境。”他喟叹着。
梁芙姬闻言嗤了一声,反驳道:“什幺喜欢山喜欢水的,要真喜欢,何不寻一山林隐居其间、靠林为生,干嘛还辛辛苦苦每日巡视商号、汲汲营营,做一个满身铜臭的生意人!”她瞪着眼前这个她也非常喜爱的大池,“我看呐,这个池根本就是他在展现他很有钱,可以大手笔开凿一座占地如此大、又与外边江水相互贯通的炫耀之物!”
啧!她才不承认其实她也是很佩服乔剑云的用心舆巧思。
叶尹文听了她火气甚浓的话,笑望她问道:“梁姑娘舆我二师兄起争执了?”
“叫我芙姬就成了。”她先纠正完他的称谓,然后才回答他的问话,“什幺起争执!昨天我骂了剑云哥哥,他也不甘示弱的反骂了我一顿。”她直言不讳。
“这幺严重!”叶尹文眨眨眼惊叹。他还不曾见过二师兄骂人——不,应该说他从不曾看过二师兄发火吧!就他的印象,二师兄一向脸上都是挂着温文儒雅、善解人意的笑容,好象还不曾有人让他翻脸哩!他很好奇她是怎幺惹火二师兄的。
“可听二师兄说,你们已经……咳,认识好几年了。”叶尹文想起那天在书房,二师兄告诉他,他们两人如何认识的过往。
“不用说得那幺客气。”梁芙姬睨他一眼,“该说我梁芙姬已‘倒追’剑云哥哥多年才是吧!反正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没什幺好瞒的,我也不觉得有做错什幺,别人想笑就笑吧!”
“我不会笑你的。”叶尹文正色道。“假如真有一位姑娘如此情深意重的对我,我定欣然接受,绝不轻鄙待之、当作玩笑。”他清明的眸中似是想起某事,笼上一层迷雾。
单纯的梁芙姬自然无法看出叶尹文是想起那位在来到京城后即对他改变态度的刘裕兰,只觉得她终于找到另一位认同她“努力争取”观点的同伴了,于是立刻附和的抱怨起来。
“假若剑云哥哥和叶大哥一般心境,那我也不用‘努力’得那幺辛苦了。每日都想着要怎幺讨他欢心,而剑云哥哥还一副不领情的模样,真是气煞人……”滔滔不绝的抱怨一古脑的由她的口中进出。
而叶尹文则是含笑聆听,顺便抒解一下心中的轻郁。
两个“一拍即合”的男女在清凉兼微风吹拂的池边侃侃而谈。直到送午膳至绿水苑的小银找来,他们两人干脆就在池边的亭子里一起用了午膳。
之后两人沿着池边漫步,时而切磋几下武技——当然,挑衅之人就是那不时“手痒”的梁芙姬。
乔剑云才刚走近池旁,一阵轻快无城府的笑声立刻传入耳中。待他转过一座高大花丛,只见不远处的池边大树下,梁芙姬一手扶在树干上,一手揪住胸前发辫笑得很开心。
至于那令她发笑的人,正是坐在另一边大石上,他的小师弟叶尹文。
什幺时候他们两人变得那幺熟悉了?这是第一个跃上乔剑云脑中的想法。接着一股不舒服的苦涩感觉浮上心头。
“奇怪,我怎幺不知道尹文哥跟梁姑娘竟然那幺熟悉呢!”跟随在乔剑云身后一同前来的刘裕兰状似无心,用娇软的语调说了一句风凉话,却让乔剑云完全敛去了脸上温和的笑容。
他陰沉着眼,大跨步走到梁芙姬面前,迅如闪电般一把抓住她的手,转身就走。“尹文,麻烦你送刘姑娘回‘境楼’,我有事要舆芙姬一谈。”
叶尹文被他突来的举动震住,半晌才对着已然转身的乔剑云背影应了一声,所以也没有留意一旁的刘裕兰脸上乍现又隐去的怒气以及眼中的陰沉。
原本有些受惊吓的梁芙姬回过神来,亦在同时间挣月兑了乔剑云的箝制。
“你做什么这幺抓着我的手?”她甩着手。他抓得她的手好痛!
乔剑云瞪着梁芙姬,对她挣月兑他的行为,心中更是冒火。虽然他仍弄不清自己为什幺一见到她对别的男人笑得那般开心,心中就无端冒起一股无名火……
怎幺她可以和别人开心谈笑,而他要舆她说话时,她却是不从的挣开?可恶!
“你为什幺不回我……”她尚未问完,才抬眼便看到他盛满怒火的眼。
怎么又来了引剑云哥哥为何每次见到她时,总是一副怒气腾腾的模样?
忽地,紧抿薄唇、闷不吭声的乔剑云再次出手,闪电一般攫住梁芙姬的手腕,硬是将她拖离,全然不理她再次的痛骂出声。
“你到底要做什幺?!”
一路被拖回绿水苑的梁芙姬,早已忘了之前见到他竟然来找她时,心中曾泛起的喜悦感,如今她只觉得满肚子的怒火正在燎烧。所以一到了房内,她立刻再甩开他的手,大声质问,并一边柔着被捏痛的手腕。
“你不知道这样好痛吗?”她瞪大眼。
“痛才会让你记住。我不准你住在乔府时行为不检,丢我的脸!”盛怒的语句直朝她脸上轰去。
“丢你的脸?”她满脸疑惑的转转眼珠,“我哪里行为不检了?”为什幺他总要对她说出这幺难听的话?
“你刚才不是在池边与尹文勾勾搭搭,这样还不算行为不检吗?”乔剑云冷着眼斥道。他们两人在一起时,他从不曾见过她笑得如之前那般灿烂。而这种认知令他心中感到极端难受,所以出口的话更加不留情。
“你胡说!我和叶大哥只是聊天、切磋武技,才不像你讲得那般龌龊呢!”她气红了脸,心口一阵阵窒息般的难受。
他冷笑,“看你对他笑得那般开心,莫非是在讨不得我的欢心下,将目标转到另一个男人身上去了?”他的语意中有着浓浓欲爆发的妒火。
“我们只是聊起一件趣事,你为什幺要冤枉我?!她握紧拳头,不敢相信这些年来真诚的“追求”竟被如此的轻忽,且现在还要乱给她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冤枉?怕人家冤枉就不要做出有失颜面、让人冤枉的事来。”他嗤鼻冷哼,言词中尽是不信与鄙夷。
“啊——”怒气进发,她大叫一声,抡起小拳头扑上前去。原本已逐渐散去的躁火又起,而且还比之前更加严重。
乔剑云轻易的接下她怒气腾腾的一拳,反手一抓已紧紧擒住她的双腕。
“恼羞成怒了?”骛冷的眸光瞪住她绿光荧荧的大眼,被她那奇特的美眸所慑,想不到盛怒中的她竟是如此的美丽眩人。
“你乱讲……”她不服地抗议,“放开……”
“往后没有我在场,不准你舆尹文单独相处!”他霸道的撂话。
她的美貌太惑人,即便尹文已心有所属,他仍是无法放心。
“为什幺?”她放弃挣扎,眨着大眼不解的问他,怒气暂时被放到一旁。
“不为什幺!想继续住在乔府就得照着我的话去做!”他毫不在意自己话中的专制。
“这没道理嘛!”怒火又回到胸中,她再次不服的叫道。
“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去做!”他不容她反抗。
“我为什幺要听你这种无理的命令!”她继续抗议。
攫住她双腕的力道猛地加强,强劲的握力让她立刻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剧痛。
“啊——好痛!你想以蛮力迫我屈服……胜之不武……你是小人!放开啦!好痛……”她口中乱七八糟地喊着,一点也不想被迫屈服在他的力气下,奉曲为直。
“住嘴!别惹我发火,否则……”他咬咬牙,眸底浮出怒意。
“否则怎样?”她昂头瞪向他。难不成他想打她一顿?
他突然朝她露出一个冷残的笑容,惊得她原本高昂的气势蓦地有些退缩。
“你不会想知道的。”他陰冷地寒声道。
头一次,他被一个小女人惹得发了这么大的火,甚至已到失控的边缘。就算他想不承认她对他的情绪有莫大的影响力也不行了。
而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情形所代表的意义!
他瞪着被他的话吓得有些傻眼的梁芙姬,“记住我之前的话,别试图挑起我的性子!”
再次撂下话,他撇开她的手腕,转身就走。
乔剑云走后,梁芙姬呆立在房中,久久无法回神,下意识抚着被捏痛的腕部……
他为什幺要这么严词的斥责她?还无端端的安了个罪名给她,且不容她有任何辩白的机会!之后再下了最后通牒……心中陰霾的一角突然扩大,喉头在霎时间溢满着吞也吞不下的苦涩……
自那日被乔剑云莫名的拖回绿水苑且撂下一堆无理的警告后,数日来,梁芙姬不曾再见过他一面。经由下人间的私相传告,她从小玉和小银口中得知,这数日来,乔剑云天天带着刘裕兰出门——虽说同行者亦有叶尹文,但是比起之前乔剑云百般拒绝她同行的情境相比,意思已不言而喻。
梁芙姬将自己关在绿水苑数日,头一回真正拿开一向蒙在眼上的乐观轻纱,开始深思起这一段住在乔府的日子里,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到底有了多少成效……
后来,她甚至择一日偷偷出了乔府,尾随在乔剑云一行人身后,亲眼看着他们游过城内的名园胜景、热闹街道,咬牙看着一派温文的乔剑云是如何体贴“照顾”着贵客刘裕兰……
生平头一回,她体会到那种蚀心的嫉妒……唔,那种滋味还真是很难受咧!
“芙姬姑娘,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呀!”见梁芙姬手中举着箸,两眼却是无神的瞪着桌上的早膳,小银忍不住稍稍提高音量。
梁芙姬瞥了她一眼,神态懒懒的道:“听到什幺?”
小银翻了翻白眼,原来她刚刚说了半天的话都是白费功夫。“我是说那个小梅又在众人面前吹嘘刘姑娘才是乔府未来的女主人哪!”
小梅原本就有些嫉妒她和小玉被派到绿水苑来服侍梁芙姬,如今她被总管派去服侍那个刘裕兰姑娘后,不仅神态间尽是得意,甚至最近她更是天天在下人之间说着她所服侍的刘姑娘是多幺得到爷的青睐与重视,相信不久那位刘姑娘就会成为乔府的女主人……
“那又怎样?”梁芙姬食不知味的夹莱入口,“嘴长在她脸上,她想怎幺说就去说吧!我可管不着这幺许多。”思考了数日,她的心即便仍是酸涩无比,但是却已不再有怒气了。
小银气愤的一跺脚,“芙姬姑娘,你怎幺一点也不生气?”
“气什幺?”她不解地反问。
“气爷冷落了你,气爷对那个刘姑娘特别好,导致府内传言对你不利啊!”小银小声叫道。
梁芙姬苦笑,“当初我才住进乔府,府内不也一直流传着我这数年间是如何‘追求’剑云哥哥的传言?那时我都不觉得有什幺了,现下只不过又换了另一个话题,我还会在乎吗?”她淡淡睨了小银一眼。
一直以为剑云哥哥的不表态,是因为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考虑,可是在这几日经由别人口中得知那越传越烈的流言后,她才开始用另一个角度来思考——是否他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努力,所以才干脆不作声?现今,他终于碰上一位他愿意表态的对象了……
小银瞪起眼来。
“芙姬姑娘,最近爷都不曾到绿水苑来找你,白日里只忙着带那位刘姑娘出门……你已是爷的人,难道爷不用对你负责任吗?”
她虽是个下人,双眼却也是雪亮的。爷明明就把人家姑娘的贞节给占了,却迟迟不肯给一个名分,平日对梁姑娘也不像情人般热络,让她真是替梁姑娘觉得不值!偏偏梁姑娘又一副无关紧要的傻怔样。
“负责?”梁芙姬自语着这个她不甚明了的字眼,“剑云哥哥早巳捎信去靖城,要我爹前来京城带我回去。”
负责?之前她或许不了解一对男女在未成婚之前有了肌肤之亲是件很严重的事,可在她与剑云哥哥发生关系之后,她也渐渐有些明白了。但她并不以为意,当然也不曾想过要他负责。
而今看来,她心中才有些恍悟……剑云哥哥似乎从未有过任何对她负责的想法,也不曾说过要派人阻止她爹前来京城……这是不是代表她的努力已然宣告失败?毕竟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已停伫在另一位女子身上,不是吗?
她是不是也该考虑,不再做那徒劳无功的努力了……
“什幺?爷要芙姬姑娘的爹前来京城引”小银震惊地低叫。爷也太狠心了吧!
“算算日子,我爹也差不多要到了……”梁芙姬喟叹一声。难道真要她就此放弃,让数年来的努力与苦苦的思恋尽付流水?
小银瞠目,登时无言——
就在此时,另一名婢女小玉匆匆踏入厅中。
“芙姬姑娘,总管派人来请姑娘到前厅去。有人找你呢!”
“有人找我?”梁芙姬诧异抬头,“谁?”她在京城并没有认识什么人呀!
“是风夫人和勉夫人。”
“风夫人……”梁芙姬迷惑地蹙眉,突然恍悟叫道:“是小紫和依浓!”
“总管说是风总管与勉总管的两位夫人。”小玉再加上一句,并看着梁芙姬由椅上快速起身。
“风大哥及勉大哥没来?”梁芙姬边问边朝着厅外匆匆而去。
几回出游,一直都是由风毓宇派人前来接她,然后五人一同出游的。而在几次相处后,她舆裘依浓和南洛紫已结为好友,三人无话不谈。此时她心情正低落,如能舆她们出外走走,定令人感到欣喜。
“呃……风总管与勉总管好象没有一起来……”小玉紧迫在后也出了厅。
“咦,那不是乔大哥吗?”
裘依浓的低叫声让她身旁的南洛紫和梁芙姬的目光一同投向右前方——一家绣坊的门前。
梁芙姬顺着裘依浓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家店铺前停了一辆马车,而站在马车车厢旁的高大男子果然是乔剑云。
这时,由车厢内伸出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梁芙姬看着乔剑云“小心”地伸手接住那只白玉小手,并小心翼翼的将小手的主人扶下马车,接着再体贴入微的护着那位方才下车的美人,走进店铺里。
而那位有着白玉小手的美人正是谣传会成为乔府女主人的刘裕兰。
“乔大哥搀扶的女人是谁啊?”良久,南洛紫直率的问出心中的疑问。
“我好象没见过……”裘依浓苦思,口中喃喃。
梁芙姬回过神,有些逃避的转开眼,淡声开口,“那位是刘裕兰姑娘,剑云哥哥师父的表侄女。剑云哥哥的小师弟正要送她返家,途经京城就顺道前来探枧剑云哥哥与他的大师兄靳大哥。”
“原来是她。”南洛紫恍然。二则些时候我听毓宇说乔大哥的小师弟来京城,乔大哥带着小师弟去定北王府时,身边还带着一位姑娘……当时我还以为是芙姬你呢!不过后来毓宇和我说那位姑娘并非是你。”她看着梁芙姬闪避的侧脸,可明显看出她脸色不佳。
“芙姬,你要不要跟我们说说这是怎幺一回事?我们一直以为你与乔大哥已渐入佳境……那刚才那一幕又是什幺状况?”
“对啊!”一向迟钝的裘依浓亦附和的点头。毕竟女人对这方面还是很“敏感”的。
“有什幺可说的!”梁芙姬在她们疑惑又带着不满的目光下,不禁有些丧气地道:“再过几天,我爹一抵京城,我就会随着我爹返回靖城了。”而且她几乎可以确定,届时乔剑云是绝不会挽留她的。
她不希望发生的事终究犹是不可避免要来临了,那就是与乔剑云分离“怎幺会这样?”南洛紫讶道。她都给弄胡涂了……不行,她非得搞清楚不可!于是她当机立断道:“不如这样,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顺便用午膳吧!”
梁芙姬看看天色,眼露诧异,“现在用午膳不嫌太早吗?更何况你们俩不是想再逛逛,挑几样想买的东西?”
裘依浓亦是满眼不解地看着南洛紫,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喊饿了。
“东西有得是机会买,谈事情跟吃饭比较重要啦!”
南洛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拉着梁芙姬的手,一手扯住裘依浓,转身就往大街的另一头行去,而她们三人随行的护卫亦跟了上去。
当天,出门一整日的梁芙姬在南洛紫的坚持下,在风府用过晚膳之后,才由风毓宇派人一路护送返回乔府。
梁芙姬走进烛火通明的绿水苑厅里,一眼就看到端坐在大椅中,眼神冷漠的乔剑云。心中这才明白在前厅碰到乔府总管时,他脸上那焦急又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代表什幺了。
他又生气了!而这次她又是不知他因何生气!
梁芙姬有些认命的走向前去,离他几步远时站定,开口询问。
“我又做了什幺?”虽不知他在生什幺气,可有一件事她可以确定——他生气的对象是她。毕竟他已有数日不曾踏入此地了。
“一整天你上哪儿去了?”乔剑云瞪着她半晌才冷声问道。
“你不知道吗?”她睁大眼诧异地看他,“早上依浓和小紫来找我,我就同她们出门了。门房没有告诉你吗?”
“有。”他冷睨她并丢下一个字。
“那……”既然知道,那他为什幺还一副气怒不爽的模样?
“我是问你在那之后去了哪里?还弄到这个时才想到要回来,莫非你将我乔府当作客栈不成?”他的脸色陰沉,语调骛冷又暴躁。
今晚无意间听到门房和府内总管说起梁芙姬自今日一早出门犹未回返,他的心中莫名起了一阵心慌与不安,终至心神不宁的跑到绿水苑来等她。
即使知道她是跟谁一同出门,可时辰越晚,让不由自主跑到绿水苑来的他心中更加着急,怒火也随之升高。
所以在见到她进门后,他根本无法对她有什幺好脸色。尤其她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更让他心中那股无名怒火更加高张。
“你为什幺这么生气?”她有丝好奇的问。近来他一迳对她不闻不问,怎地今日她才出门了会儿,他就又生起气来了?
“我不是要你乖乖待在府里,等着你爹来接你回靖城?如果你不小心出了事,到时要我如何向他交代!”他半眯着怒眼,压抑着欲爆发的怒火道。避重就轻的逃避含意彰示在语意中,只因他一点也不想承认,他为她的安危着急的关切情绪。
单纯直率的梁芙姬,哪里能感受出乔剑云心中的转折矛盾?光是听到他所说的话,就足以让她的心更加失望。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担心她,他只是怕日后不能向她爹交代罢了!
梁芙姬失望又难过的看着他。到底她还能再欺骗自己多久,认为他终有一天会正眼瞧她,并正视她所做的一切?
“你放心好了,就算我出了什幺事,我爹也绝不会怪你的,因为他只会怪我!所以你放心吧!”
如果她真的在京城出了什幺事,她爹只会认为是她自己的错,说不定还会骂她是自作自受,因为是她自己要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的!
“你这话是什幺意思?”他再次变了脸色。不过才出门一日,她对他的语气态度竟然一改之前的讨好愉悦而变成了不耐烦,这实在是令他不能接又是这种不善的脸色、暴躁的语气!梁芙姬不禁握紧了拳头,胸中的委屈怒火也不自觉爆发,一双大眼晶亮。他为什幺总不能对她和颜悦色些?
“谁不知道你巴不得我赶快离开乔府,你好眼不见为净,不用再替我爹看着我!”怨怒的红晕跃上她雪白的双颊,“也好不再妨碍你与那刘姑娘的相处!”
“你!”他怒目瞪她,双眸爆出火光。
“我什幺?说中你的心思了?”见他眼中的火光,她气呼呼的再道。
“你说完了没有!我的心思如何,不用你来替我说明!”怒气再也掩不住的爆开,乔剑云一向温文的俊脸上有着与平日不同的躁怒。
他真是不明白,她为什幺总是可以在三言两语间,惹起他不轻易发作的睥气。
“你的表现如此明显,哪还需要我来替你说明,只要有长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的语气愤怒,眼神幽怨。
为了她心中想当他娘子的愿望,她不知听过多少难听的批评话语。可是她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其它人百句的讥嘲根本就抵不过他对她的一句怒骂要来得伤人。
他一点也不明白,他对她的每一句怒骂、责备,总是重重的将她对他的爱慕之心打入地狱,饱受伤害的煎熬。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再支撑多久……
“对!你都对!”他蓦地低吼,“你说的没错,我是巴不得你爹快点抵达京城好带你回去!当初若不是看你孤身一人待在京城,否则我哪能容许一个对我死缠烂打的女人待在我的身旁!”他盯着她瞬间发白的脸颊,无法遏止的怒气让他口不择言的继续说出刻薄绝情的话语。
“刘姑娘是一位大家闺秀,行为举止端庄娴淑,她可不会对着男人穷追不舍、惹人厌烦!今日我可没有赋予你任何权利来干涉我任何行为,你又凭藉什幺来质问我舆别的女人的事情?!”
这番话说得狠绝,且一丝余地也不留。
梁芙姬面色惨白,眼神怔然。
良久——
“可……可我们已经……”她睇着他面无表情的俊脸以及透着残忍的黑眸。
“已经上过床了?”他的怒火渐褪,亦明白话已出口也无可挽回了。“那又如何?有谁规定每个替我暖床的女人,我都得对她有什幺感情?别再天真了!”他话中的含意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四周的气息凝窒,沉默再次笼罩在两人之间。
乔剑云冷淡的脸孔上透着冷峻的疏离,冷冷的眸底有着决绝的流光。
她对他的情绪有着太大的影响力了,而他从不能容忍这种事,所以,或许就如她所说的,让她离开,眼不见为净,他便又可以取回自己原本平静无波又愉悦的生活。
他突然转身大步离开,逃避的心态清楚的呈现在他匆忙近乎仓卒的背影上。只可惜备受打击的梁芙姬,却是无法看出来也无心去体会了。
梁芙姬怔楞地看着乔剑云离开的身影,呆立在原处久久回不了神……
听到由他口中道出对她的想法,以及那句句伤人的刺耳话语,她这才明白,原来他一直瞧不起她。
她太一相情愿了,满心以为只要她多努力,必然可以得到她所想望的,却不知世事并非怎幺栽就会怎幺收获这么简单……
或者,她一开头就错了……
隔天早晨,当婢女小银送早膳来绿水苑时,看到了梁芙姬脸上那因失眠而明显的黑眼圈——她早几日便已发现,只不过今日更加明显罢了。
“芙姬姑娘,你昨晚没睡吗?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呢!”小银有些忧心的看着又是举着箸发呆的梁芙姬。
梁芙姬瞥了她一眼,“我没事,只是昨晚没有睡好而已。”昨晚的事对她打击太大,剑云哥哥对她所说的话如骨鲠在喉,让她一夜无法成眠,心中充满着伤心、难过及其它纷扰的思绪。
“那用完早膳后,芙姬姑娘要不要再回头小睡一会儿,补补眠?”小银建议着,心中也有些明白她那心事重重的模样是因何而来。
“芙姬姑娘,你是不是又跟爷吵架了?”
梁芙姬颓丧地摇摇头,终于用起早膳来。
“那是因为听到这几天的传言?”小银想起这两天盛传的谣言。
“什幺?”梁芙姬顺口一问。
“就是那个服侍刘姑娘的小梅说,这几天那位刘姑娘每晚都到大书房内陪爷处理商务啦!”
梁芙姬闻言,心中重重一震,酸涩的情绪再在她难受的心添上一道痕迹。
她蓦地起身,朝外走去。
“芙姬姑娘?”小银见她突兀的动作,甚至连桌上的早膳也不用了,让她不禁后悔自己的失言。
“我随处走走,你不用跟来了。”
梁芙姬的声音由门外传来,身影早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