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关门、转身,夏启东下一个动作就想再转身开门跑出去。那个一个礼拜见不到三次面的老爸正满脸怒容地等着他,而他那破天荒到半夜两点,牺牲了美容时间的老妈也忧心仲仲地看着他;连下人都战战兢兢地侧立在一旁,没人敢先退下休息。
他一看见桌上的成绩单,立刻明白自己将大劫难逃。"你还知道回来?"
夏正槐劈头就是一吼,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要冲过去,沈玉环赶紧起身拉住了他。"好好的跟他谈嘛,干嘛动手动脚。"
夏正槐抓起桌上的成续单扔向他怒吼:"你自己看看你这是什么成绩?还敢跟我说大话要拿第一名回来!不上课不回家,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夏启东一语不发,任那张否定掉他过去努力的纸张飘然落地。他的双拳紧握,嘴唇也紧紧抿着。在家里他一向有好耐力,忍耐父母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负荷,忍耐父亲的名利至上、母亲的万般溺爱,只要在家,他就不能是他。
"说话呀!哑了吗?你给我说清楚,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夏正槐的吼声如雷贯耳,在场的人无不发抖。
沈玉环还是苦苦劝着:"你看你吓坏他了,这叫他怎么跟你说明白?"
"我看不必等到寒假了,明天我就帮他办转学,下个礼拜你就给我到美国去。"
父亲的吼声还在耳边绕,夏启东就像爆发的火山般,猛地瞪大了眼,巨愕地叫道:"你要我去美国?"
"本来想你的成绩还是名列前茅,寒假再让你去,但你看看你自己考的成绩能见人吗?要不是你老爸有关系,免得你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不要!我绝对不去!"这是夏启十东九年来首次的反抗,而且忿忿的吼声不低于夏正槐。
夏正槐简直气煞了,沈玉环也吓白了脸,他们乖巧听话的宝贝儿子竟然会跟他们大吼大叫?
"你凭什么只因为我一次考不好就否定掉我的未来了你怎么可以任意替我决定本来的路?我绝对不会去美国的,要去你自己去!"
这下可气坏了夏正槐。他冲过来重重地一巴掌甩在儿子脸上,力道之大让夏启东几乎跌了出去。
捂着麻辣辣的脸颊,十九年来第一次的耳光,也打掉他强装的好形象。
"正槐,你疯啦!你怎么真的打人了?"沈玉环急急抓住丈夫的手哭喊。
"不打他,他长大了,就不听话了!"
"我哪一次不是乖乖听你安排?可是你知道我真正的需要是什么吗?"夏启东怒吼着。
夏正槐浑身发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宝贝儿子竟对自己咆哮。
"成绩真的那么重要吗?我若是考第二名就被你禁足,样样拿第一才够资格做你儿子吗?重要的根本不是我,是你的面子,我只是让你炫耀的工具而已!"
话完,他又挨了一个狠狠的耳光,连牙龈都打出血来。气得脸红颈粗,青筋直暴的夏正槐失控地怞出一旁的高尔天球杆,在众人的尖叫声下往夏启东的脚上一挥,夏启东跪了下去,下一棍则重重地落在背上,他咬紧唇就是不吭一声。
沈玉环惊叫地抓着夏正槐,几个下人也冲过来护着少爷。
"我养你这么大,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要不是我,你们有好房子住、吃好穿好,样样不缺吗?你存心要气死我是是?"
夏启东捂着耳朵大叫:"不是,不是,你们听不懂吗?你怎不问问我要什想什么?我厌倦照着你们的行事历做事了。"
火正旺的夏正槐哪忍得下气,怎能忍受儿子对他这"大逆不道"的指责。他依然震声吼着:"你要什么我没给过吗?你根本是不知足,不懂得感恩,根本没把我这个老爸放在眼里!"
"够了!"夏启东跳了起来怒喊一声。
夏正槐的球杆又一扬,他一把抓住,两人怒视着对方。
夏启东忍无可忍地叫道:"是你逼我走的,我已经受够这个家了。"
他一转身,夏正槐就狂喊着下人抓住他,夏启东的手才要转开门把,就被几个下人抓住。夏正槐燃烧着怒火,又下重棍打在他背上,沈玉环哭叫着往前一挡才阻止了夏正槐的疯狂行为。
"你要把儿子打死吗?"她哭得歇斯底里,脸上的妆全花了一片。
"你滚开!天我不好好教训他,有一次就会再犯第二次。你给我上楼去整理行李,我要亲自把你送到美国去。"
夏启东使劲地甩开了下人的手,忿而转身怒道:"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也不去美国!"
"你……"夏正槐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球迸出了血丝,咬牙吼着:"你在外面交了什么狗朋友,学会这么叛逆该死的态度,你讨打,我就打到你走不出家门,看你怎么跷课。"
这一棍夏启东躲也没躲,扎实地挨了一棍在肩上,众人手忙脚乱地反过来抓住失去理性的夏正槐,尤其是沈玉环,简直快昏倒了。
"放开我!让我教训这个不肖子。"夏正槐怒喊着。"去你的狗朋友!"连粗话都吼出来了。
沈玉环简直快崩溃了,哀求:"启东,你就别说了你怎么会变了个样呀……"
夏启东在夏正槐正要扑上来的刹那,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喊道:"是啊!我交了‘男朋友’,你儿子我是同性恋,这下你们明白了吧!"
把众人的震骇惊愕抛在脑后,他头也不回地打开门冲了出去。去它的豪华别墅,去它的美国大学,他受够了!他要让他们知道,原来他们的儿子不但不完美,还是个离经叛道的火爆少年,更是个足以令他们疯狂崩溃的同性恋者。他身上的伤口,全因这个虚伪的城堡而淌着血。
夏启东赤果着上身坐在床上,低着头咬着唇,痛也不吭声。孟樵轻轻地在他肩上、背上泛着紫青的瘀血红痕擦药。每碰触到红肿的伤口一次,他就感受到他一次的战栗,孟樵忍不住轻叹,这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仿佛是疼在他心口,没想到一次的犯错,却得到这么重的处罚。
"启东"握着他的双肩将他转向自己。
夏启东还是低首咬唇,从他上车到他的住所,他一句话也不说。又是一双柔若流云的叹息,孟樵呵护地将他纳入怀中,还好他刚才没走,还好在他无助的时候有他可以让他倚靠,还好还好在这个冷漠现实的世界里,他们还能够紧紧拥在一起
"是不是很痛?启东。"孟樵温柔的嗓音里有不舍。"你可以住在我这里,我们一起帮新教室装潢,一起做海报,我可能没你家有钱,但绝对养得起你。"
哭,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是二件很可耻的事,但有时候哭,并不是懦弱的表现,而是一种释放的宣泄。夏启东埋在孟樵的怀里哭。好像从来没有人能让他这样痛快地哭。他的每一滴眼泪,都珍贵的像晶莹的宝钻,连孟樵望了都不舍得拭去,深深地看着他浸溺在水波中的美丽。他捧着他泪湿的脸,心疼的一遍又一遍地吻着,直到那双澄澈的眸子不再泛出水来。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夏启东的表情像在赌气又很无辜,像一个要不到糖吃而哭泣的小男孩。
孟樵盯着他看,看着、笑着、迷恋着,想着怎会有一个大男孩哭起来还这么漂亮?"我猜,你跟你老爸说你在和一个男人谈恋爱,所以被轰出来了。"
"这是原因之一。他要送我到美国念书。"
孟樵微怔。
夏启东还是忿忿不平,咬牙低吼:"他从没给过我关心,只会自作主张地替我安排这、安排那,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这样!"
孟樵始终温柔带笑,轻轻她用指尖弹去凝结在他密长的眼睫毛上的水珠。"可是考不好,本来就是你不对。"
夏启东生气地看他,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是出乎他的预料。"我以为会过的,分明是教授故意找找麻烦。"
他现在在气头上,跟地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孟樵决定顺着他的意,不跟他多说什么。他心里明白,就算把夏启东留在身边,也不是办法,他毕竟有一双社会地位高尚的父母,他才十九岁,本来就需要父母的安排。现在,他只能更加珍惜与他的相处时光,因为他实在没把握他们的同性之爱能维持多久?就算他们想要天长地久,现实也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夏正槐的人脉何其广,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出动警方以地毯式的搜巡,锁定台北市所有的PUB、咖啡馆和饭店,终于在今晚临检SCREAMPUB时找到了夏启东。
夏启东认得这个警察大队长,是个时常到他家巴结奉承的贪官。夏启东一见到这个叔叔,立刻就抓着孟樵准备跑。
"启东!"陈队长叫住了他,几名带枪警员立刻拦住了他们。
PUB里满满的人潮全不敢轻举妄动,临检的警察一一地查看身分证明,惹来满屋不屑的言辞,硬是扫兴地破坏了良宵。
"启东,你爸爸要我们送你回家。"陈队长相当的客气,对这个在国会上大声说话的夏正槐的独子,他显得相当和善。
"劳师动众的,你们把我当通缉犯吗?"夏启东一把火直烧,向正进行检查的警员喊道:"你们干什么?人家生意做的好好的,你们干嘛调查人家的执照?"
"启东,大家都只是做自己的工作,只要你跟我们回家,我不会为难任何人的。"陈队长笑里藏刀地对地说。
夏启东瞪着他低吼:"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跟你们走,他们全都有麻烦?"老狐狸,竟然威胁他?
"我只是受夏先生之托办事而已,"陈队长还是客气。
"托你个狗屁!滥用职权,他把我当什么?"夏启东气忿地怒骂着。
"启东,你跟你爸爸呕气,总也听听叔叔的劝吧。"陈队长也相当讶异在他印象中温文儒雅的夏家少爷竟然会口出秽言,叛逆到离家出走的地步。
夏启东理都不理他,反过身着着孟樵,眼中满是他傲气与不妥协,咬牙低喊:"我不回去,我绝对不回去。"他那样的眼神,无疑要得到他一丝回应、一点信任和一个承诺。孟樵握了下他的手给地回应,点头让他信任更许下承诺。
陈队长立刻眯起利眼。他的第二个任务,就是找出人。"带坏"夏启东的那个人,看来这个扎着长头发的高个子就是嫌犯了。
"这位先生"
陈队长才靠近他们一步,夏启东就转过身瞪眼。"干嘛?"
陈队长皮笑肉不笑地固道:"只是想跟你这个朋友说明白。启东还未满二十岁,而且只要离家超过二十四小时便可报警调查,如果经证实地都跟你在一起,夏先生还可以以绑架罪名起诉你的。"
夏启东闻言简直气得跳脚,孟樵更是浓眉一紧,不确定陈队长说的是真是假。
夏启东指着陈队长的鼻子怒碱:"是我自己离家出走的,你不要找一个代罪羔羊来威胁我。你滚,带你所有下属滚出去,我不回去,有种你叫他自己来找我!"
陈队长似乎也被夏启东的气势吓了一跳;不过士可杀不可辱,何况他是个队长。夏启东这般顽劣,也不能怪他失去好脾气,板起脸来公事公办了。"启东,你在做傻事。"
夏启东重重地哼了声,回道:"陈叔叔,这是我家的私事,你根本不需要插手,台北街头到处有犯罪发生,你却搁着不管来抓一个逃家的千金少爷,未免太小题大作了。"他心里清楚得很,老爸不知暗地塞了多少红包到他口袋里,他早就看透他的企图了。
陈队长这下再也客气不起来了,他气得胡子都在发抖,软的不行,他可是要硬上了。"启东,你这么不听话,难怪你爸失望,今晚说什么我也要把你带回家。"
两名警员冲上去架住了惊讶的夏启东,他愤慨地挣扎着,孟樵也一个箭步上前扯开了警察的手,低吼:"放开他!警察怎么可以随便抓人?"
"笑话,他爸爸报案,做警察的处理有什么不对?你敢妨碍警方办事,我连你一起抓!"陈队长可说是把憋了一肚子的气全出在孟樵身上。
夏启东看不过去,叫道:"陈叔叔,你别逼人太甚!"
"不知道是谁道谁!"陈队长瞪眼,被这两个目中无人的年轻人气得发抖。
"有我在,谁都别想带走他!"孟樵挡在夏启东面前,犀利的黑眸无惧地挑衅气红脸、挂不住面子的陈大队长。
"好,你说的。"冷不防地,陈队长怞出警棍往他膝盖一扫;孟樵突遭偷袭挨了一棍,整个人跌卧在地,撞倒了一桌,酒瓶破碎满地。
"孟樵!"夏启东惊叫。
阿得也冲过来了,全店的人更忿忿不平地起哄,现场陷入混乱。夏启东、阿得和几名兄弟与警方起了肢体冲突,哨子声、玻璃碎裂声不绝于耳。群众的叫嚣,忿力的扭打,泪水、血水,交织在硬生生被拆散的心痛画面里。
孟樵、阿得等十七名打架闹事的人以妨碍公务为由被警方暂时扣留,夏启东也挂了彩被送回夏家。
他忿恨难平,心痛不已,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气忿地摔破所有可以摔的东西,把整问房间破坏的惨不忍睹也消不了气。全家在门外不断被双耳欲衅的碎裂声吓得心惊肉颤,沈玉环哭得柔肠寸断,一名菲佣手里还捧着医药箱。
"启东……启东,你开门呀!让妈妈进去看看你好不好?启东……"沈玉环哭喊着。
"滚!通通给我滚!"夏启东狂吼着,连床都被他翻了,他狠狠地抓起床头音响往地上砸。
刚在楼下与陈队长结束谈话的夏正槐踏着怒然的脚步上楼,沈玉环立刻扑进他怀里央求:"你不要再凶他了,都是你狠心打他才会变成这样的。"
"太离谱了,做老爸的不能管教儿子,这像话吗?"夏正槐咆哮着。
沈玉环哭得悲伤不已,紧紧抓着丈夫泣道:"你想想,我们真的是没有花过时间陪他,从小他就自已一个人,当好孩子、拿好成绩,都是为了让我们放心,我们有什么资格责备他?正槐,你冷静想一想,不要再刺激他了好不好?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
沈玉环的这番话无疑说中他心中的痛处,难道他真的老了?这是真的一点也没了解过这孩子?一味地要他好,要他成功,以为他只有十九岁而已,不会有复杂的心思,难道他真的错了?夏正槐退了两步,柔柔发疼的太阳袕,他有五个孩子,却还学不会怎么当父亲,对他来说,这是个相当大的打击。也许他真的需要静静地想一想
刹那间,他就像个沮丧的老头,摇着脑袋,缓缓地又走下楼梯,走回自己的卧房事实上,他也好后悔、好后悔,怎么自己会为了成绩单的数字就动手打人,他真的很后悔。
"王伯,你去找榔头来。"沈玉环不进去看看宝贝儿子是不会放心的。
佣人以大榔头把整个门把敲了下来,沈玉环一推开门就被满目疮痍的景象吓在原地,地上根本没有可以踩的地方,她的心头一阵绞痛。
支开下人,她捧着医药箱小心理翼地踩花碎玻璃和满地毁损的家具上,终于在角落着见坐在地上背贴着墙的夏启东。这一看,又教她泛滥的眼泪再次决堤,他的头发散乱地披在汗湿的额上,他的脸上满是打架留下的伤痕,他的手上、脚上已被玻璃划破一条条数不清的血痕,他就这么瑟缩在墙角,像个自我毁灭的破女圭女圭,清澈的一道道泪水滑下他青青辨、瘀紫的脸颊,渗入他肿胀的嘴角,任凭苦涩的味道灼烧他的神经
"启东……"沈玉环心如刀割的在儿子面前跪了下来,狂颤的双手捧起了他受伤的脸。她第一次看见儿子如此脆弱的哭泣,颗颗碎钻般的泪珠狠狠地责备她这个为人母的不尽责。
"天啊……启东……我的宝贝儿子妈妈好心疼"她把他抱在胸前,抚着他的头发,泣不成声。"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启东……你到底怎么了。是爸妈的错,是我们没有好好照顾过你我竟然不知道……你这么孤单这么压抑是爸妈不好'
"我想见他……"夏启东在母亲怀里哑声启口。
沈玉环一楞。
"妈……他被陈叔叔关起来了……让我见见他好不好?"沈玉环简直不敢相信,她以为他只是故意说气话刺激他爸爸,没想到真的有"他"存在。
"启东,你真的"看着儿子眼中那分坚定不移的执着,沈玉环不禁战栗起来: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是同性恋,那么夏家还有未来可是吗?他的将来还有前途可是吗?她更不敢相信儿
子竟然已经爱得这么深。
"不放了他,我会继续伤害我自己;不让我见他,我还是会继续践家逃学;不让我们在一起我会自杀,"
"启东。"沈玉环惊呼了声,吓白了哭丧的脸."启东,你还小,可能还不清楚自己"
"妈!"夏启东打断她。眼神那一分执着化成无助的乞求,任谁看了心都会被他揪疼。"请你接受你唯一的任性的自私的儿子是一个同性恋。我可以为他好好活着,如果你们看不起我们,阻止我们……就是逼我们走上绝路。"
"启东"沈玉环不知所措地哭着,"你……你在威胁妈妈"
"没有,妈……"夏启东目光如水,忧伤动人。"我只是试着让你了解我,我要让你了解,他对我的重要性。"
“我答应放了他,也让你去见他。"夏正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母子俩一同反过头去。夏正槐皱着眉,眼角的皱纹似乎在一瞬间多了好几条,鬃边白发也自不好几簇。"但是,你还是得到美国去。学校我已经安排好了,下礼拜一就走。"
夏启东才要起身就被沈玉环拉住,她哭着相劝:"启东,就听你爸爸的话吧,你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啊!"
只剩三天,他的爱情就要被一张机票分隔两地。三天!教他如何挽救他们的爱情?教他如何忍受与他的别离?他颓然地靠着墙,无力说出任何话。难道真如孟樵说的,这样的爱是不被祝福的诅咒?
他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样?满脸的伤,缠满手的纱布,上面晕开的血红就像他胸口扩散的疼痛。他自己情况又好到哪里?他的左眼肿了个大包,嘴角破裂,手臂上也挂彩,被打肿的膝盖害他走路得跋着脚,其他连阿得在内的十来人没一个是没受伤的。
他们一离开警察局,孟樵和夏启东就上了计程车回到住所。一路上两人的手没放开过,心里沉重得连彼此的喘息都显得费力。
回到公寓,孟樵却不打算上楼,他牵着夏启东的手上车。"我们上山去。"
一句话,把两个人的身影带到阳明山上的竹子湖眺望台看夜景。可惜半夜两点半雾气浓厚,空气冷清寂寥,连山下的灯光也闪烁得有气无力,仿佛整座城市都闷着,呼吸困难。
孟樵点起烟来。白蒙蒙的烟雾,缠着他的思绪,将彼此捆在难分难解的情网里。风一来,吹散了迷蒙的白烟,吹痛了脸上的伤口,吹皱了纠结的眉宇。孟樵反身靠着栏杆,把夏启东拉向胸前,他嘴里还有未散去的烟草味,他唇角的伤口还有未干的血迹,却融合在胶着的四片唇里,暖暖的化成了甜蜜的伤痛。
他忘情地近乎贪婪的吻着他眷恋的嘴唇,吻在他脸上,青紫不一的伤口上,吻在他郁结的眉心中,吻在他轻合的湿润睫毛上。他的吻有霸道的时候,有狂放的时候,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温柔得教人心都碎了
"这阵子掉的眼泪,大概比找这辈子掉的还多。"夏启东低声打破沉默。"现在我又想哭了"
"你可以在我面前哭,在我面前笑,在我面前做最真的你;哭的你,笑的你,生气的你,悲伤的你,都是我爱的你。"
"我"才开口,眼泪就毫无预警地滚了下来,连他自已都吓了一跳。
他双颊泛红,伸手想拭泪,却被孟樵阻止,让那道透明的水线在他脸上划下美丽的弧线,教人叹为观止的晶莹剔透,让孟樵忍不住伸手去盛接那颗颗璀灿的宝钻,耀眼的粉碎在他的手心。不忍心见它破碎,又挽不住它滴落在指缝间,他禁不住地叹息,叹息留不住这瞬间的美丽。
"我不想离开你。"夏启东晶亮的眸子浸在愁海里。
孟樵深深地望着他,在他深情的注视下,所着的思绪都无所遁形。"你明白的说,你以什么条件换取我们的自由?"
夏启东沉默。风冷冷的吹,却分不清是伤口在痛还是心在痛?
"你不想离开我又是什么意恩呢?"他虽然柔柔地问,夏启东听了却感到重重的疼,
"你也知道,不管我躲到哪里,都逃不过我老爸的手掌心,原来爱情必须牺牲这么大的代价,才能得到些些的报偿,他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他最大的宽容。”他无奈地说着,失去斗志、不再反肮的夏启东,无助的像乱了方寸的小孩。
"三天后你就要去美国了?"他蹙着眉问。
夏启东点头。
"你真是笨蛋。"孟樵一副被打败的口吻。
夏启东皱着眉看他,孟樵却反过身将双手摆在栏杆上。手上的烟不知何时熄了,他又点了一根,倦倦地拨着被风吹乱的发丝。他怞着烟,声音也带着沧桑。"我宁愿你不要告诉我,那么这三天就可以成为我们最珍贵的回忆。"
"你要我自己忍受痛苦吗?真残忍。"
"我宁愿被丢进牢里,也不要你三天后就走。"孟樵闷闷地说,他用力地怞了一口烟,四周的空气顿时变得稀薄起来。
"孟樵"
孟樵把头低靠在拦在栏杆手臂上,传来的嗓音有些含糊沉重沉重。"对不起,启东"
他反身缓缓滑坐到地上,夏启东他跟着坐了下来。孟樵顺势躺在他腿上,仰望夜空。怎么好不容易一个天晴的夜,却没有星,也没有月,只有稀薄的冷风幽幽飘荡,"启东,我们每晚都来山上看夜景、看日出,晚上去看飞机、洗温泉"
他枕着他的腿,望着默沉的夜色说,眼中带着浓郁的满足,仿佛一瞬间,他就要把三天的期限忘记,仿佛这样的享受可以是永远。
夏启东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对他们而言,每一秒相聚的时刻都可以是永恒。他也抬头,努力在漆黑的夜空找到一颗微弱的星光。
"白天的时间我们可以去海边,去白沙湾,去淡水。对,我们可以去浮潜。"
"我想去明德乐园。"孟樵笑出声来。
"还有动物园。"夏启东跟着笑。
"坐捷运,我还没搭过捷运呢!”孟樵笑得更大声了。
夏启东却低下头看着他的笑容发起呆来。他们在做什么?自欺欺人吗?夏启东呆楞楞地看他,看他的笑中藏着悲伤,笑里满是寂寞。他忍不住去模他的长头发,心又疼了起来。"孟樵,再唱一次我的歌。"
孟樵看着他,时间仿佛静止了,除了夜里沉静的气息,只剩彼此交融的呼吸。于是他开口唱歌,唱出另一种曲调。
"爱情就像午后突来的雷阵雨,人人在爱情的大雨中躲藏,努力寻找一个遮风挡雨的臂弯,不让遗憾流逝在后悔的一瞬间,我们不过是比别人多一点疯狂。我愿意背起所有的痛,只要你觉得好受;我可以和全世界挑战,只要你自由自在。爱情就像夜里醒来的一场梦,我们在爱情的
梦境里徘徊,努力证明一个天长地久的理由,不让眼泪崩溃在心碎的一瞬间,我仍不过是比别人爱得更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