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肱逵不慎摔落烈火谷中,虽然很幸运地捡回一条命,但还是受了重伤,久久无法下床。
为了不让朝臣起贰心,卓公公隐瞒众人黑肱逵坠谷的消息,让众人以为他是因为思念明昭-过度,而无心理会朝政。
卓公公一心想让黑肱逵早日痊愈,所以由他亲自服侍黑肱逵,端汤熬药从不假手他人。
一进升平宫,就见黑肱逵郁郁寡欢地坐在床头,靠着床柱沉思着。
自从他清醒之后,他不说话时都是呈现这样的状态。卓公公知道他在思念明昭。
他无微不至的照料也许还比不上明昭-随侍在侧。
「皇上。」卓公公轻声地唤了声。
黑肱逵回过神来,发现他手里端着药碗,他二话不说地接了过来一口饮下。
见他了无生趣的样子,卓公公感到万分痛心。
他以前虽然性子冷了些,可每天还是朝气饱满;反观现在,脸上是多了些表情,但却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卓公公实在不懂,既然他思念明昭-,又为何坚持不将她接回宫。
「皇上,奴才派人去将皇后娘娘接回来好吗?」既然他拉不下脸,那就由他开口,替他找个台阶下。
「不用。」他还是狠下心不愿去接她回来。
她的心中若是有他,她自己会回来,用不着他去接。
她一去就音讯全无,想必在东曦国过得如鱼得水,无比地逍遥自在,根本舍不得回来。
他有他的傲气,他是绝不会低下头去求她回来的,即使他想她想得心都发疼了,他还是坚决不低头。
「皇上……」卓公公很想继续劝他。
「什么都别说了,下去吧!」他什么都不想听。
卓公公无奈地想转身离去时,突然想到一件他隐瞒黑肱逵许久的事;现在他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告诉他了。
「皇上,东帝在皇上昏迷时送来了密函,奴才这就取来让皇上过目。」
「不必了,朕不想看。」黑肱逵拒绝看黑肱徽写的信函。
他既然不想看,卓公公也无法逼迫他看。
「那么奴才告退。」他边叹息地退下,边喃喃自语:「皇上不想看,那这十二封信该怎么处理啊?」
黑肱逵现在虽是处于心情低潮期,可卓公公的喃喃自语还是没逃过他的耳朵。
「等一下!」他出声喊住了卓公公。「你刚刚说什么十二封信?」
「是东帝一连发了十二封密函。」卓公公据实以告。
「十二封!」黑肱逵感到事情不太对劲。
即使黑肱徽有要事跟他说,也不必一连发那么多封信函,难不成这件要事与他有关?
「把信拿来。」他不看下行。
「是。」卓公公立即命人去取信过来,不多时就将信交到黑肱逵的手上。「请皇上过目!」
若是信中有明昭-的消息就好了,这样黑肱逵也就不用继续犯相思。
接过一叠信,黑肱逵由最上头一封一封地拆开。看了信中的内容,他的心开始激动不已。
第一封:快将你的皇后接回去。
第二封:东曦已经容不下你的皇后,尽速接她回去。
第三封:昭-是你的皇后,我不收留,快来接她回去。
第四封:你再不将明昭-接回南昆共享天轮之乐,就别怪我不看你的面子,直接将她赶出东曦国。
第五封:你再不将昭-接回去,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跟你翻脸。
第六封:你难道要我兵戎相向才肯将明昭-接回去吗?
第七封:再不将明昭-接回南昆,我真的要出兵了。
第八封:算我求求你,快把明昭-接回去吧!她每天哭哭啼啼、愁容满面的,我已经快看不下去了。
第九封:昭-是个难得的皇后,你若是继续铁石心肠不肯理会她,将来铁定会后悔一辈子。
第十封:咱们虽是不同母亲生的,可也是同父的兄弟,看在我这样苦苦哀求你的份上,求你将她带回去吧!
第十一封:昭-病危,速来见她。
第十二封:你要是再不来,你这一辈子大概就见不到她了。
心惊、震撼!黑肱逵的手一软,所有的信就这样飘落地上。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一直以为她在东曦铁定过得很好,怎么一得到她的消息就是她病危?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她现在还好吗?病痊愈了吗?还是……他怕得不敢再往下想。
「皇上,怎么了?」卓公公见到黑肱逵这副模样,他也感到恐惧。
难不成是不好的消息吗?听到卓公公的声音,黑肱逵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立即起身抓住他的前襟吼着问:「最后一封信是什么时候到的?」
「是……」卓公公吓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黑肱逵对着他咆哮。
他急着想知道,可卓公公却怕得说不出话来。情急之下,他的脸色、口气当然不怎么好。
「十、十天前。」卓公公结结巴巴地回答。他要是再不赶快说,他这条老命大概就要被黑肱逵给吓死了。
「十天!」黑肱逵全身虚软地站不住。
「皇上小心!」卓公公赶紧撑住了他。
「为什么隔了十天才让朕知道?为什么朕清醒时你不立即把信拿给朕?」他责备着卓公公。
都已过了十天,她的病情不知怎么了。
「皇上饶命。」卓公公赶紧跪了下来。「那时皇上伤重,奴才不敢拿信来惊扰皇上养伤,才会延误到今日才将信呈给皇上。奴才真的不是有心的,求皇上饶命啊!」
说这些似乎也没啥用处了,他现在只想知道明昭-的情况,其余的,他已无暇理会。
「备马,朕要亲自去东曦。」他要去见她。
「皇上,这路途遥远,乘马车可好?」卓公公怕他伤才刚好,会受不了马儿奔驰的疲累。
马车?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哪还有闲工夫坐马车。
「朕要一匹好马。」即使只是缩短一天的行程也好,他下能再浪费时问了。
见黑肱逵如此地坚持,卓公公也只能顺他的意。「奴才这就吩咐下去。」他连忙告退。
黑肱逵火速地换了件衣裳,跨上了坐骑,由宫门口扬长而去。
昭-,你一定要等朕啊!
☆
「相思苦,苦相思,相思换得是伤心。」不自觉地,明昭-口中轻喃。
她的一片真心得到的是愁苦的相思,而相思到了最后,换得的是满怀的伤心。
被明星-强留了许多日,依然等不到黑肱逵的音讯,她若是再等下去,那她就是天字第一号的痴心大傻瓜。
他不要她的意思都已经摆明了,她不该再盼下去。
趁着她那四个丫鬟被她支开,明昭-开始动手打包自己的东西。
她知道她们反对她离开,所以她若是不自己收拾好行李,怕是永远也走不了。
「昭-,你这是在做什么?」突然进房的明星-看到她在整理衣物,心惊地问。
既然被她撞见,明昭-索性坦白地告诉她:
「大姐,我想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难不成你不想再等黑肱逵了吗?」她不认为应该现在放弃。
「他、他是不会来了。」这是她心中的痛。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路上了。」都已经用了非常手段,明星-不认为黑肱逵会狠心至此,连一面也不肯来见她。
「别再安慰我,也别再骗我了。」明昭-不想继续自欺欺人。「他若是肯来,他早就来了,不会直到现在连一点音讯也没有。」
明星-无话可说,因为她真的猜不出黑肱逵的心。
「你打算去哪里?」只要她平平安安,那么她也不再坚持要她留下。
明昭-想了下才开口:「我想先到北辰国看晰-,然后再去西霞看晶-,最后回到中齐看映。看完映-以后……到时候再说了。」
她只想走一步算一步,不愿再多想了;不过,她现在倒是有一件事要求明星-帮忙。
「大姐,我离开之后,你可否帮我修一座坟,让人以为我死了。」
「你人好好的为什么要修坟?你是在诅咒你自己吗?」
「不是的。」明昭-说出她的用意:「我是想要诈死,这样就没有人会找我,我也能平平静静地过下半辈子。」
她要平静地过下半辈子,这点明星-是不反对;可对于立坟一事,她总是感到难以接受。
她若是诈死,那她要如何对明府上下交代?而且诈死是欺君之罪,欺的是黑肱逵及太上皇黑肱胥,她才不可能放任她胡来。
「不行,我不同意。你若是想过平静的生活,大可在这儿住下来,我不会让人随便打扰你,尤其是那个黑肱逵。你想要去见晰-、映-、晶-,我是非常同意,但是我得陪你去。」她怕明昭-会一去不回。
「大姐!」明昭-想继续劝说。
「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姐,我就不能放你一个人在外头飘零。」
明昭-见说不动她,她倏地双膝落地,跪在她的面前。「求大姐成全。」
见她这样,明星-的心都揪在一块了;可她还是不能心软,因为她若是一心软,明家就会失去坛一个掌上明珠。
「不管是立坟或是单独离开,我都不同意。」
「我同意。」明星-话方说完,黑肱徽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明星-发怒地直瞪向他,明昭-则是一脸的感激-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支持她就算了,他竟然还帮着明昭-胡来。
黑肱徽神秘地笑着,将盛怒中的明星-搂入怀里,准备把他的计谋说给她们知晓。
「我收到消息,逵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一得到这个消息,便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她们。
「他来做什么?」明昭-不明白他此刻才赶来的用意。
「现在才来不嫌太晚啊?」明星-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一开口就是异常的火爆。
黑肱徽再度笑了笑,频频地点头。「对,我们就是要让他知道他来得太晚了。」
她们全都不解地望向黑肱徽。
他非常好心地把他的计画说给她们听。听完,明昭-是一脸的不赞同,但明星-却是一千一万个赞成他的诡计。
这个黑肱逵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让他吃点苦,她不放心把昭-交给他。
试试他的真心也好。
☆
出了明昭-的寝宫,趁着四下只剩他们两人,明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你之前不是说感情的事外人不能插手吗?为什么近来却对逵和昭-的事这么关心,还下念兄弟之情献计整他?」
他不要她插手,但自己却管起了这件事。
「那是不一样的。」
「有哪里不一样?」明昭-觉得没什么不一样。
「之前那是他们的事,所以我觉得应该顺其自然,下要去插手;可后来昭-说要离开,而你完全没有想到我就说要和她一起定,把我的存在给忘了。」他在她的心中还真是不如明昭-啊!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醋的味道,那真是令人难受;尤其还是吃一个他争也争不过的人的醋,那更加令人受不了。
「对不起。」明星-感到歉疚。
她一时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想着要跟紧明昭-,却忘了他的存在。
「昭-和逵若是没有幸福的未来,你一定无法放心;相对的,我们的未来也会被他们牵扯进去。事关我们的幸福,我当然要赶紧想办法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听了他的解释,她这才恍然大悟。
「说来说去,你都是为了自己。」
「那当然!」
要不是明星-那坚持与明昭-共进退的态度,他才不会想趟这浑水。
感情的事若是处理不好,就会打成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
☆
白幡飘扬,人人面带哀容,身着素衣。
一见到这样的景象,黑肱逵的心立即凉了半截。
不会的,绝不会是昭-!他不相信她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殡,更加不相信她会舍下他独自离去。
黑肱逵等不及通报,火速地穿过重重带刀侍卫;问清楚黑肱徽所在的位置,便直接闯入他的寝宫。
一进门就见黑肱徽安慰着一身白色绢衣的哭泣女子,她的容貌和明昭-是那么地相像,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她绝对不是昭-的姐姐,绝对不是明星。他在心中不停地默念,祈祷她不是。
「皇兄。」他怕吓着了他们,只敢轻声呼唤。
黑肱徽抬起头,发现了来者,脸上布满了惊讶。「逵!」
看来这一计的效果还算不错,黑肱逵光是看到宫中的情景就已一脸的懊悔及哀痛,若是再听到接下来的对话,他大概会马上痛哭流涕。
他也不是存心想整他这个皇弟,只是若不整整他,便难消众人心头的怒火,他也无法乘机报担心明星-会抛下他随明昭-离去的小仇。
「她是……」他向黑肱徽询问他怀中女人的身分。
「她是我的皇后。」
她真的是明昭-的大姐!
一时之间,黑肱逵万念俱灰,身子不稳地倒退三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不肯等他?为什么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一连串的为什么浮现在黑肱逵心头,他怨、他恨、他后悔;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向她诉说、向她忏悔。
明星-这时站了起来,泪眼婆娑地含恨怒视着他。
「你就是黑肱逵?」
「是,我是。」他急急忙忙地承认。「昭-她……」不管她是生、是死,他都要知道她的下落。
明星-根本不让他问出口,直接打断他的话:
「你还敢问我昭-的事,若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长途跋涉而致积劳成疾,到这儿后就一病不起,再珍贵的药材也是药石罔效。想她年纪轻轻就离开我们,实在是令人心酸。」说完她还不忘倒在黑肱徽的怀里假装伤心痛哭。
黑肱逵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一定是你们故意骗我。」他无法相信明昭-真的永远地离开他了。
「我们骗你做什么?」黑肱徽矢口否认。「人命关天的事能拿来说谎欺骗吗?再说,骗了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心中非常清楚他们不会故意骗他,可他就是无法相信明昭-已离开人世的事实。
当初她离开他时虽不至于生龙活虎,但也能走、能说,怎么才没多久的时间,她就这么地病逝了。
「你相不相信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我最心爱的妹妹永远回不来了。」明星-指的是——受过情伤的她已经回不到天真无邪的最初。
「我……」黑肱逵心慌了,他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他真的错了,若是他早些觉醒,在护送她的人回到南昆时多关心她的安危,也许他就不会永远失去她了。
「你还我妹妹,你把我最心爱的妹妹还来……啊!」
「昭-,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再伤心了。」黑肱徽出声安慰她。
「对不起,我……」
他负了明昭-,对她的歉意亦是永无止境,除了说抱歉之外,也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出他心中的歉疚。
「道歉有什么用?昭-还是回不来了。」
黑肱徽实在很佩服明星-的演技,不得不对她另眼看待。
「别再怪他了,相信他的心也不好受。」他总要替自己的弟弟多说几句话,免得到时一切揭穿,他会落了个不念兄弟之情的恶名。
黑肱逵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皇兄,谢谢。」
「别谢我,这是我应当做的。」要是他发现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他大概就下会这么地感谢他,说不定还会恨死他呢!
她在世时无法见她一面,现在她死了,他理所当然要到她的坟上祭拜。
「昭-的坟在哪儿?我想见她。」
明星-别开眼,不想理会他。
黑肱徽无奈地摇摇头,心想黑肱逵就算见得到明昭-,他未来的日子大概也不太好过。
「你跟我来。」他拉着明星-的手,要她一起去看戏。
尚不知自己落入别人圈套的黑肱逵,净顾着沉浸在悲痛之中,心痛难当地跟在他们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