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原本是美丽的,因为可以大吃特吃各式各样的冰品、饮料,还可以大快朵颐盛产的西瓜、椰子、荔枝、龙眼,尤其是饭后喝一杯清凉的西瓜牛女乃,不但可以补充营养,还能消暑解渴。
虽然夏天炎热得让人受不了,但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游泳,所以其实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不好。
在今年夏天之前,江霈亲的确是非常喜欢夏天,可是今年过后,她就开始讨厌起夏天了。
她是台北第一女子高中的应届毕业生,只要她认真复习课业,没有意外的话,她百分之百能考上国立大学;可是偏偏上天捉弄人,竟在这种关键时刻在她平静无波的生活里掀起阵阵波澜。
江霈亲毕业后的一个星期,她母亲发现父亲在大陆包二女乃,而且二女乃只是保守估计,说不定还有三女乃、四女乃,因此他们家中掀起了一场家庭革命,母亲气得要与父亲离婚。
不过看在她是考生的份上,他们并没有马上离婚,只是协议在她考完后再办离婚手续。
早离、晚离有差别吗?她实在是不了解他们的想法。
这件事已经搅乱了江霈亲平静无波的心湖,让她一刻也静不下来,脑子里想的不是数学公式、国学常识,而是该如何挽救这个即将面临破碎的家。
可是在她还想不出任何办法时,联考的日子已经悄悄地逼近。
在联考前两天,江霈亲又很不幸地患了重感冒,高烧不退的她只好住院、打退烧针,还有不停地打点滴。
虽然她生病了,但她的父母却对她不闻不问,仅仅只是找一个看护照顾她,让她不至于病死。他们只关心往后自由的日子,哪还有心思管她这个麻烦的累赘——因为,她跟着母亲,母亲不好改嫁,更不方便寻找自己的第二春,跟着父亲,他要去大陆陪那个二女乃,也没空管她。
到了联考当天,她的烧虽然退了,但是身体仍不太舒服,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将来,她也只能抱病上考场。
身体不舒服、心情又混乱,不用等接到考试成绩单,她就知道自己考得很差。
放榜后,班上同学个个都考上国立大学,而她也幸运地考上了中部一所连听都没有听过的私立大学。其实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幸运了,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会连一所学校也没得念。
考试结果底定后,她的父母也离婚-了,母亲只顾着和她新交的男朋友甜甜蜜蜜,父亲则飞到大陆陪二女乃,只剩下她自己去面对自己的将来,再也没有人会给她意见、会帮她考虑她的将来。
江霈亲在重考及将就之间犹豫不决,最后她选择将就去读那所不怎么出名的私立大学,因为留在台北重考必定会看到众人同情、讪笑的嘴脸,所以她宁愿孤单一个人到中部,最少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也没有人会讥笑她。
母亲曾去帮她排过命盘,说她这一生会大富大贵、每遇劫难必有贵人相助。在过去的十九年里她是顺遂如意没错,可是不知为何倒霉的事却都集中在今年,她今年若不是流年不利,就是犯太岁。
这个夏天过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唉!她一点都不敢想象!
坐在小发财车里,江霈亲不发一语地望着窗外一幕幕快速掠过的景色。
别人开学有父母接送,而她却只能花钱包一辆小货车替自己运送行李,顺便也随车南下台中。
说来悲哀,在她最重要的人生阶段,她的父母竟然全都缺席了。
他们打乱了她的人生,本来她是该恨他们的,可是她却无法恨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只负责把她生下来抚养长大,并没有义务一定要参与她长大后的生活。
她满十八岁了,不但不适用儿童福利法,就连少年保护法也跟她说“莎哟那拉”了,就算他们真的抛弃了她,站在法律上的角度,倘若她告他们遗弃,他们也无罪。
唉!谁说长大是一种幸福?在她看来,长大根本是一种悲哀,一种孤独的悲哀。
正当江霈亲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思绪里时,她旁边负责开车的司机突然开口打断她的沉思。
“小姐,我们要从哪一个交流道下去?”司机突然想到地询问。
她头也没回地直接回答司机。“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是你的学校,你怎么会不知道?”
“今天是我第一次去那个学校,我怎么会知道?”她若是知道才有鬼。
“那有没有地址?”
江霈亲从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一张抄有学校名称及校址的字条递给司机。
看子下字条,司机大概知道要由哪一个交流道下去。“到了台中后我再问人这间学校怎么走,一切包在我身上。”
“谢谢!”她苦着脸道谢。
到T大就读并不是她心甘情愿的,所以她当然会苦着一张俏脸,怎么也笑不出来。
与司机对话完后,江霈亲继续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突地,一辆白色的车子开得飞快,咻地急驶而过。
没事开那么快,找死!她不悦地在心中咒骂着。
自从这个夏天不幸的事一件件地发生在她身上后,她就看什么都不顺眼,变得有些愤世嫉俗。
“哦——赞喔!”司机的口气相当地兴奋。
“很危险耶,有什么赞的?”江霈亲语气不佳地问。
开那么快若是煞车不及,很容易就会出车祸,自己出事不打紧,可怜的是那个被撞的无辜人。而且在高速公路上飙车,铁定会有收不完的罚单。
不过反过来想,像那种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多缴几张罚单也算是另一种造福人群的方式。
“这你就不懂了,那辆可是莲花跑车,时速由零到一百只要六秒,它刚刚的车速少说也有两百。”
“莲花跑车?”江霈亲觉得这个名词有点熟悉。
“这莲花跑车是英国车,特色是底盘低、酷炫的流线造型、速度快,台湾目前没有几辆,我们能亲眼看见它由我们身边呼啸而过,那可是我们的运气。”司机滔滔不绝地把他所知道的莲花跑车资料全说了出来。
江霈亲仔细地听着司机所说的话,她的思绪全绕着“莲花跑车”这四个字打转,她努力地在脑中搜寻着有关于莲花跑车的记忆。
啊!她终于想起来了。
去年淹大水,家中不但没水、没电,连房子都泡了水,所以他们只好全家到爱情大饭店去住了几天。
没想到才没多久,她就收到爱情大饭店的通知,说她幸运地被怞中参加爱情大饭店的预言活动,可以得到金未来大师的预言。
因为先前的玻璃鞋活动令人印象深刻,所以母亲就鼓励她去参加,好听听金大师对她的预言。
她记得金大师的预言是,她未来的另一半会是开着白色莲花跑车的男人!
一听到这个预言,母亲比她还高兴,说什么算命算得真准,她真的是大富大贵的命,还说什么下半辈子全靠她了。
先前她还听不懂母亲话里的意思,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一个买得起莲花跑车的人肯定非常地有钱,她若是真的嫁给有钱人,那她就成了有钱的少女乃女乃,如此一来多多少少也能庇荫娘家。
唉,可是母亲却等不及她嫁给有钱人,就抛下她跟一个有钱的中年男人走了,还自己当起了少女乃女乃。
现实实在是很讽刺啊!她感叹地摇摇头。
以她现在倒霉的情况来看,她是不可能和开着白色莲花跑车的男人结婚的,而且莲花跑车那么名贵,司机也说台湾没有几辆,要恰巧碰上白色的莲花跑车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那个预言应该只是饭店搞的噱头,根本就不可能会实现。
“那辆白色的莲花跑车实在是太炫了!”司机还沉浸在看到莲花跑车的感动中。
“你说刚刚那辆车是白色的莲花跑车?”江霈亲讶异地问。
“是啊!你刚刚没看到吗?”那辆车非常地引人注目,他还以为她有看到。
她仔细回想方才看到的画面,果真是白色的车子。
白色的莲花跑车!不会这么巧吧?
司机因为肚子痛必须上厕所,所以他们就将车子开到泰安休息站。
而非常凑巧的,那辆白色莲花跑车的主人也在他们之前进入休息站,且他们的小货车又刚好停在莲花跑车旁边,可是肚子疼痛不已的司机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赞赏名车,只是迅速地奔往厕所的方向。
见司机离去,江霈亲随即下车走到车后去顾着车上的东西。
小货车只有搭了一个遮雨棚,要是不小心,车后的物品说不定会被偷光。
虽然里头的东西并不值钱,可是世风日下,只要有机可乘,小偷可是什么都会偷的。
她靠在车后等着司机回来,而她的目光则落在一旁的白色跑车上。
这辆车还真炫!
刚刚这辆白色莲花跑车只是在江霈亲的眼前一闪而过,她根本来不及看清它的样子,所以此刻她当然也认不出它是方才在高速公路上的那辆莲花跑车。
不知是哪个厂牌的?她好奇地看着车子。
Elise!这是哪一家厂牌啊?
对车于没研究的江霈亲只知道国内几家比较常见的厂牌,像是TOYOTA、FORD……等等,高级一点的就是BMW、Benz,其余的她一概不知道,也不清楚。
当江霈亲正在对这辆车评头论足之际,车子的主人也回来了。
魏云看到江霈亲站在他的车旁,他立即扯出一抹亲切的笑容,朝着她笑了笑。
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地对着她笑,让她觉得很莫名其妙。
江霈亲赏了魏云一个白眼。
这个小女孩还真有意思。对于她的无礼,魏云完全不以为意,反而还觉得她非常地特别。
凭着他高大挺拔的身材、斯文有礼的气质、俊秀无瑕的面貌,每个女人看到他就像蜜蜂看到花蜜一样紧黏着他不放,从没有人像她一样不将他放在眼里的。
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子,他觉得非常地有意思,所以他玩心一起,决定要逗逗眼前这个特别的小妹妹。
“小姐,你在帮我顾车啊?”他学着她靠在车后,对她说道。
真是轻浮的男人!江霈亲又赏了他一个白眼。
“小姐,你的眼睛又圆又大,应该是拿来放电引诱男人的,实在不该用在瞪人上。”
听了他的话,扛霈亲终于忍不住开口骂道:“神经病!”
像他这种一见到女人就巴上去的男人她见多了,但是她还没见过有人像他这么不要脸的,她都对他摆出一张臭脸了,他竟然还厚脸皮地纠缠她。
“我不是神经病,我是看你可爱、漂亮,再加上我们有缘,所以我才会找你说话。”
江霈亲实在是受不了他的纠缠,既然他不肯走,那她走就是了。
她决定离他远一点,所以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打算在洗手间门口等司机出来。
“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兜风吗?”魏云比了比身后的莲花跑车。
通常女人只要看到他的车,就会一窝蜂似的一涌而上,若他再出口邀约,更不会有女人能够推拒,从来没有例外。
对于车子不甚了解的江霈亲根本就不知道那辆车的贵重,对她而言那辆车和一般的车子根本没两样。
“兜风我是很有兴趣,但是我没有兴趣和你这种自以为潇洒的白痴一起去兜风。”话一说完,江霈亲还对他举起中指。
听了她的话、看了她的手势,魏云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她可爱到了极点。
难道他真的是神经病,不然为什么人家骂他他不但不生气,还笑得很开心,真是奇怪。
江霈亲决定先溜为妙,省得和他纠缠不清。
看着她逃命似的跑开,魏云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一个可爱又特别的小女孩!
他的魅力对那些成熟的女人来说可是致命的吸引力,大概是这个小妹妹还没有“转大人”,才会这样落荒而逃。
算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实在是不宜残害国家幼苗,要是碰了她这种清纯的妹妹,他可是会良心不安的。
就当今日的相遇是短暂的缘分,今日一别,缘分就将随风而去,反正在茫茫人海中,他们根本不可能再见面。
魏云帅气地打开车门,随即火速地离开休息站。
看着那辆白色的车子驶离,江霈亲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故作冷漠,可是那个男人带给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因此除了逃离外,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幸好他没有追来,否则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有过很多被人搭讪的经验,每一次她都能无动于衷地抬起高傲的下巴离去,可是这一次她却只能落荒而逃,实在是太难看了。
但他看起来像是已经二十七、八岁了,他的年纪显然比她大上许多,这也难怪她会觉得恐惧,因为以前向她搭讪的人年纪大多都和她不相上下。
等等!像他这种成熟的男人怎么会对她有兴趣?难不成他是想要老牛吃女敕草?
不对,他一定是逗着她玩的!江霈亲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要是他真的有心要向她搭讪,应该会死皮赖脸地黏着她,不该这么简单就放弃才是。
无聊的大笨蛋!
江霈亲越想越气,她不但噘起小嘴,脸上也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怒气。
幸好她以后不会再看到他,否则要是让她再看见他那张脸,她一定会忍不住一把掐死他。她咬牙切齿地想着。
“你怎么了?”从洗手间出来的司机感到奇怪地问。
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他才上个厕所出来,她的表情就变得这么吓人?
“没事。”江霈亲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看她的样子实在不像没事,不过那是她的私事,他也不好过问。
“没事的话,我们就上车咯!”
“好。”一直待在这儿会让她想起方才不愉快的事,她也赞成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一前一后地往车子的方向走去,江霈亲突然听见走在前头的司机沮丧地自言自语着。
“真是可惜,那辆莲花跑车竟然开走了,早知道车主会这么快就离开,我刚刚说什么也要忍住。”
能这么近距离观看传闻中的莲花跑车,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可是他竟然让这个机会轻易地溜走,实在是令人感到惋惜。
“什么莲花跑车?”江霈亲疑惑地问着司机。
“刚才停在旁边的那辆白色车子就是我们在高速公路上看到的莲花跑车,我一进休息站就看到它了,还特地把车停在它旁边,就是希望从洗手间出来时能多看它几眼,可惜我还是白白地错失了这个机会。”
司机越想越惋惜,都怪他的肚子不能忍,才会害他失去这个机会。
不知道下一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莲花跑车?
“那是白色的莲花跑车?”江霈亲的嘴角轻微地怞搐着。
未免太巧了吧?她不但见到了白色的莲花跑车,还和车主见了面,而且她不但骂他,还对他比了中指。
天啊!刚刚的事会不会是她在做梦?
要是预言真的会实现,那么那个男人就可能会是她未来的老公,她刚刚那么对他,分明就是自找死路,他若是个会记仇的人,那她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江霈亲越想越觉得悲哀,最后还苦着一张脸。
“莲花跑车竟然就这样开走了,也不知道是开到哪里去?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莲花跑车?”司机仍然沉浸在惋惜的情绪中。
司机的话把江霈亲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突然觉得浑身一震。
真是的!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个世界上的白色莲花跑车又不是只有这么一辆,她又何必硬是将车子的主人和预言牵扯在一起。
她真是笨蛋,干嘛没事自己吓自己。
他早就已经不知道开着车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何况他们的年龄相差那么悬殊,根本就不可能会有所交集,因此他们要再见面的机会是微乎其微,更别说会有接下来的发展。
台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根本不会再见面,所以她的烦恼全是多余的。
这么想,江霈亲终于放下心来。
她讨厌风流、花心的男人,所以就算他要追她,她也不见得会接受。
她未来的老公绝对不会是故作风流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