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自己的肚子正高唱着空城计,贺纺蓉看天色也已不早,她决定先去找些食物来吃。
这么大的房子,看来就是个有钱人家,随便喊一喊、叫一叫,应该就会有丫鬟或仆人来伺候,根本用不着亲自去找食物的下落。
“来人啊!”贺纺蓉站在房间门口大声喊,但整间房子除了她的声音之外,就没有别的声音传出。
她不死心地到处找人。“有没有人啊?听到就回答我一声。”
她见门就开,整个大屋快走遍了,别说是人,连一只蟑螂、蚂蚁的影子也没有。她也看过厨房,除了炉灶、刀具和锅碗瓢盆之外,再无其他;柴、米、油、盐、酱、醋、茶,更是一样也没有。
让她连想自己动手煮晚餐的希望也落空。
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回来,如果真要等他拿食物回来,她可能早就饿死。
看来还是自己去买些东西吧!
还好,出发前教授们有准备银两给她,否则,没有钱就真的万万不能了。
绕了几圈,她大概了解整栋房子的规格和布置,虽然这期间也有迷路的时候,不过,都被她东绕西转地给找到出路。
她记得,大门口好像是从左边的月洞门直走就到了。
街上的行人一见到贺纺蓉一身刺眼的大红衣,立刻避开她,因为,今天就只有仇恨天成亲,而这姑娘就是仇恨天的新娘。
这宋家姑娘还真是惊世骇俗,成亲第一天就出门丢人现眼。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话真是形容得一点都没错。
原本还有些同情宋香吟被逼改嫁仇恨天的人全都改变想法,因为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虽然觉得大家的眼光都怪怪的,但是她也没去仔细思考原因,一心只想快买些吃的食物,她可不想模黑回家。
因为天快黑了,街上的摊子都已收得差不多,还好,包子摊还未收摊。
“老板,两粒包子要多少钱?”贺纺蓉走向前问。
被点到名的包子摊老板吓了一跳,怯懦地说:“我可以送给你吃,不收你一毛钱。”开玩笑,谁敢向恶魔之妻收钱。
“不能这样,哪能让你吃亏。”非亲非故的,贺纺蓉可不想占他人便宜,掏出一锭银两递给老板。
“姑娘,别为难小老儿,这包子你就拿去吃吧!”他用油纸随手包了五粒包子硬塞给贺纺蓉。
拿过了包子,贺纺蓉不死心地想给老板银两。“老板,这包子可是你花钱买材料做的,这样请我不太好,而且,我们又不认识。”
老板的额头开始冒冷汗,他早知仇恨天的名声,当然不敢得罪仇恨天及他身边的人啊!
“姑娘,你快拿去吧!我求求你饶了小老儿。”他跪了下来。
“你别这样!”贺纺蓉被他的行为吓住。“我只不过跟你买包子而已,有必要这样子吗?”
“姑娘,我求求你!”
“你先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僵持不下。一个想让她拿了包子就快些离开;一个想拉他起来给钱了事,谁也不退让一步。
“你们做什么?”一个突来的怒吼声打破僵局。
仇恨天人老远就看见她那一身大红,让他想漠视也很难。
他原本不想惊动大家地悄悄通过,结果,一见到那个扰了他一天心神的人儿正和别的男人在大街上拉扯,顿时怒火中烧,原本该冷冰冰说出来的话也被他的情绪影向,变成了咆哮。
众人原本被吓呆在一旁,一看见是仇恨天后,立刻作鸟兽散,只剩下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贺纺蓉籼无辜的包子摊老板。
“仇大爷,饶命啊!”他一看见仇恨天就怕得连连磕头。
“哼!”瞪了他一眼,仇恨天根本不想理他。双眼看向贺纺蓉,他想知道──为何她这个新嫁娘会不待在屋里而上大街抛头露面?
贺纺蓉看他瞪着自己,原本还不怎么怕,但一看到卖包子的老板像是中邪般频频磕头,她心中的恐惧不由得加深。这卖包子的顶多受些折磨,直到他离开为止;而她可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面对他,她的苦难可比老板要多出好几倍。
暗暗地吞了吞口水,让自己不至于怕得发抖,她这才故作镇静地开口:“别瞪我,我是因为太饿了,可是家里连吃的东西都没有,我才来买包子。结果他竟然不卖我!”
要不是卖包子的太龟毛,她早就吃饱喝足地躺在家里,也不会让他遇到。
一听到他的女人竟然连粒包子也买不到,他的双眼射出凶狠的目光。
“你家里有几颗脑袋?”凡得罪他的,他非要对方家破人亡不可。
为什么是他?他只不过当街卖包子图个温饱而已,就让他遇到这个煞星,他怎么这么倒楣?
他只好赶紧解释:“仇大爷,我哪敢得罪天人?你误会了!夫人也误会了!”
“是我们误会你?”仇恨天冷冷地质问。
“不是啊!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啊!”他被仇恨天吓得除了否认外,就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看他还不肯认罪受死,仇恨天决定让他无话可说。“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他转头再问一次贺纺蓉:“他是不是不卖你包子?”
“是真的!他竟然不卖我!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和他非亲非故,他就硬塞包子给我,我要拿钱给他,他却一直不肯收,害我跟他为了一锭银子推了好久。”贺纺蓉将刚才的经过情形告诉仇恨天。
听完她的话,仇恨天差一点昏过去,这女人难道就不能把话一次说完吗?害他差点吓死一个无辜的人。
“够了!”他不想再听贺纺蓉的描述。“从今以后,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全都要收钱,我仇恨天是不欠人一分一毫的。”他对着包子摊老板说。
“是、是!仇大爷,我知道了。”
不再看他一眼,仇恨天甩了黑色的衣袖就离去。
“等等我啊!”看他要走了,贺纺蓉立刻喊他,耽搁这么久,天早就黑了,她可不敢一个人模黑回家。
抱着手中的包子,她拉着裙摆就要跟上前去,忽然想到还没付钱,就回头对着老板说:“听到他说的话没有?银子就给你了。”随手丢下银两,她赶紧快跑追着仇恨天。
“等等我啊!”她在仇恨天身后大喊,可是,他还是没慢下脚步,害她只好气喘吁吁地跟在他后面追。
回到被黑幕包围的家,仇恨天的心有说不出的快活,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喂!你在哪里?”贺纺蓉找不到仇恨天的身影,他就像是消失在黑暗中的使者般,让人看不到也寻不着。
她的声音让原本享受黑暗的仇恨天觉得他的圣地被破坏了。
“喂!我看不到四周的情况,我不敢动。”
“不敢动就站到天亮好了。”仇恨天无情地说。
“你拿灯或蜡烛来啦!只要是能照明的东西都可以。”只要是能发光的东西,她都能接受,即使是萤火虫。
“没有,我这儿什么照明的东西都没有。”为了让她死心,仇恨天说得一清二楚。
“不会吧!那我怎么办?”四周黑得根本连手指都看不见,她就怕不小心会撞到东西。
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贺纺蓉不死心地又开口:“你在哪里?别放我一个人啊!我会怕!”
她的无助让他的心紧紧地揪着,他多想出手拉她,可是,他却让理性拖回失控的情绪。
魔鬼是不该有心的!他要自己冷眼旁观她的一举一动。
看来,他大概先回房而不管她了。他果真是魔鬼,竟冷血到如此的地步。
有句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才怪,像现在她就无法靠他。还是小时候老师教得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想靠他的帮助绝对是白搭,现在就得靠自己了。
试着以小碎步向前进,将自己当个瞎子般,手脚并用地去模索四周的物品。
“哎哟!”脚不知踢到什么东西,让她吓了一跳。
蹲子,用手去模这物品的形状,原来是个大花瓶,还好刚才没有跨得太大步,否则花瓶就要被她撞倒了。
终于模到墙壁了,顺着墙壁走,发现门是开着的,她高兴得便要快速通过。
“啊!痛……”
不是门吗?怎么又会撞到?贺纺蓉试着模模看到厎是怎么回事。原来二扇门只开了一扇,而她偏巧撞到那扇关着的门。
看她不是撞到花瓶就是撞到门,他真是看不下去,再让她这么瞎走下去,他的房子不被她拆了才怪。
决定拉她一把,至少要将她送进她的房里才算安全。
“你做什么?”忽然被拉住,贺纺蓉害怕地问。
“帮你带路。”回答她的是没有热度的声音。
虽然他手心传来冷冷的温度,让她无法适应,但是,他的坚决让她无法怞回自己的手,只好任他牵着,跟着他的脚步走。
“小心门槛!要下阶梯了!有凹洞!要上阶梯……”每当遇有障碍在前方或地形有变时,他都会出言提醒,让她有心理准备才不至于跌倒。
一路上两人静默无语,贺纺蓉将他不善于表达的温柔记在心中,她不再被动地任他牵着,小手主动抓住他的,让两人的手紧紧交握。
虽被她的举动吓到,可是他喜欢这种感觉,甚至不舍得放手。
谁说他是魔鬼?明明是这么温柔的人。
虽然偶尔很冷漠、也很不讲理,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也很为她着想。
如果是魔鬼,才不会管别人的死活呢!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先前觉得他的手根本没有热度,可是,现在却有一股暖流经由两人相握的手传到了她的心。
是不是他的温柔只有对她一人而已呢?
心中的疑问加深,可她不敢问他,只能留下这疑问在心房让自己去猜。
开了她的房门,还将她安安稳稳地带到床边。
“到了,你就好好睡吧!别再下床到处走动。”虽然不舍,仇恨天还是放开了她。他告诉自己,又不是分离,不要婆婆妈妈地依依不舍。
“知道了。”忽然听见肚子一阵咕噜作响,害她不好意思极了。“喂!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我的包子?”一感到肚子饿,她才发现原本拿在手中的包子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
听到她不带名、也不带姓地叫唤,他就心生不悦。
将早已捡起的包子塞到她的手中,他并不开口说话,就怕生气时的声音会吓坏她。看她明明每次都怕得要死,却又勇敢地和他说话,想不到这小女人竟有如此的勇气。
但又不知该说是她的勇敢还是无知,他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鬼!
“谢谢!”原来他早就帮她拿起来了。
看她高兴地拿着包子就要入口,仇恨天觉得他似乎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悻悻然地转身想离开。
虽然看不见他的人,可是,贺纺蓉就是能感觉到他要离开的气息,她赶紧出声道:“喂!你先别走。”她还准确无误地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仇恨天揪起眉头看她,很怀疑她为何在看不见的状态下还能拉住他?是看得见吗?那她刚才为什么会又跌又撞的?是在演戏吗?
“你怎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因为心中有怀疑,所以他的口气不怎么好。
“你气我拉住你吗?别生气,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吃包子而已。”贺纺蓉拿出一粒包子,伸直了手等他来拿。
伸手到她面前晃了晃,她竟然没反应,仇恨天拿过包子,想看她到底是不是在演戏。
“你陪我吃,顺便陪我聊天。”她很大方地往床里移动,挪出个位子要给他坐,她不习惯那么早睡。
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已经很要不得,她竟然还要他同坐在床上,是邀请他上床吗?
先顺她的意,看她想做什么,仇恨天便坐在她旁边。
知道他坐下来了,贺纺蓉将手掌摊开伸到他的面前。“拿来!”
她没头没脑的话让仇恨天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只得开口问:“拿什么东西,包子吗?”该不会她怕吃不够而想再要回去?
“谁跟你要包子!我要生活费。”钱虽不是万能,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可是她又不想花自己的钱,只好开口向他要啰!
“生活费?这是什么东西?”仇恨天不解地问。
“生活费就是银两啦!我总是要买些东西吃吧?而且,家中缺这么多东西,我也要买齐啊!”她决定明天去买蜡烛,她可不想再像今天这样,当个瞎子东撞撞、西碰碰,最后只会增加身上的伤而已。
钱对他而言是无关痛痒,他非常大力地拿一袋银两放在她手上。
“谢谢!”没想到他这么大方,可见他是个大金主。“喂……”贺纺蓉还想问他到哪里可以买衣服,却被他打断了话。
听她整晚的喂来喂去,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叫我的名字,别再喂喂地叫。”
“你又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哪会知道该怎么叫你?”是他自己的疏忽还那么凶,贺纺蓉觉得自己好委屈。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仇恨天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会不知道他的名号!
“又没人跟我说。你的名字很响亮吗?否则,你怎么认为我应该知道?”
“我是……”他支支吾吾地不想说出世人对他的称呼,他直觉地不想让她怕他。“仇恨天,仇人的仇,恨之入骨的恨,老天爷的天。”
“仇恨天、仇恨天……”贺纺蓉重复念着他的名字。
听见她声声叫着他的名字,他第一次觉得名字里的恨意不再那么沉重,自己心中的恨好似要融化一般。
仇恨天忽然也好想知道她的名字,他不假思索地月兑口问说:“你的名字呢?”
“贺……不是,不是。”好险,差一点就泄底了,她立刻改口说:“我叫宋香吟,宋朝的宋,花香的香,吟诗作对的吟。不过,我比较喜欢人家叫我的小名──蓉蓉。你以后叫我蓉蓉就可以了。”贺纺蓉私心里不想成为宋香吟的替身,她希望他叫的是她的名字。
“蓉蓉?”
“是啊!叫蓉蓉多好听,又比较亲切;叫香吟显得多严肃、生疏呀!”
咕噜咕噜!贺纺蓉的肚子又饿得发出抗议。
怎么会在这气氛正好的时候叫?真是有够杀风景。她只好以很尴尬的笑声来掩饰自己的窘态。
“快吃你的包子吧!”
“嗯。”贺纺蓉点头应声,立即不负他所望地埋头猛吃包子。
他向来最恨别人在他面前显露出快乐及他最不想看到的幸福,可是看着她满足的神情,他竟然破例地没有加以阻扰、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