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中动人之极的光辉里,她看到了一种令她极感动、感动得心碎、想流泪的光芒……
清晨可若醒来时,令刚正深深地凝视着她,脸上有好动人的微笑,在晨曦中特别灿烂。她微微不自在的翻转身。
「偷看人睡觉。」
「我在证实,这是不是真的。」
想起昨夜,她脸色微红。
令刚对男女之间的一切彷佛很陌生,很笨手笨脚,有的只是无限热情与冲动。以前他可曾有过女人?
他的年纪、他的地位、他的经历,他不可能是第一次。那是笑话。她当然不会问,这太荒谬。
「你要回去上班吗?」
「如果你不走,我可以陪你。」她真心说:「令刚,你给我全新的感受。」
「这是爱情。」他立刻肯定的说。
「从来没有任何女人给我像你的这种感觉。」
「你身边很多女人?」
「我和女人是绝缘体。」他笑着。「认识你之前,我以为会做一辈子单身贵族。」
「这种话登在报上,会伤尽天下女人心。」
「你为甚么『终于』会接受我?」
「不是接受,是爱上。」她枕着他的臂。「你极可爱,以前是刻意抗拒。」
「为甚么?」
「因为你是方令刚。」
「我都说方令刚三个字害我不浅。」
他们在清水湾的屋子住了三天,三天是很短的时间,尤其快乐不知时日过,幌眼三天就过去。
可若表示她一定要回办公室。「离奇失踪三天,我怕爱咪急起来去报警寻人。」她笑。
「真的要出去?」他显得沉重。沉重?很奇特的表情。
「我们可以再来。」她捏捏他的鼻尖。「以后我把工作和你之间的时间平均分配。」
「不是工作和我,是我和工作,我比工作重要。」他也笑,却有点勉强。
「在你以前,我从来没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开工作,你真是魔鬼。」
「可爱的魔鬼。我爱你至深。」他拥吻她。
「这三天就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宁静,快乐,无牵无挂。谢谢,可若。」
「我该谢谢谁?」
「不要谢。爱我。」
*_*_*
第四天清晨,他送她回家,独自离开。
可若换好衣服,收拾好一切,立刻赶去公司。她不能忍受再在这屋子里停留,这屋子还充满了立奥的一切,她要立刻搬家。
又是她第一个到公司。埋头处理了写字楼的大堆工作,同事渐渐回来。爱咪一到,质问的话立刻充满空气中。
「你到底去了哪里?为甚么连电话都没有一个?那么多工作,那么多人找你,你这女人真狠心。」
「别吵,我很快乐。」可若笑得神采飞扬。「我真的很快乐。」
「洞房花烛。」爱咪呆楞一下。
「他是个太可爱的人,」可若忘情的。「爱咪,你要替我高兴。」
爱咪有点不能相信的望着她。「你可知道很多人找你。」她说。
「你会替我应付,是不是?」可若竟完全像个初坠爱河的少女。
「只怕——应付不来。」
「工作嘛,我们可以推掉些。」
爱咪凝视她好久,摇摇头。
「昨天一早就有莫名其妙的大汉上来找方令刚,我说此地无此人,他们后来找你,我说不在,他们就来来去去十几趟,后来索性坐在门口不走。」她没有表情。
「他们是甚么人?」可若变了脸色。
「不知道。一看就知非善类。」
「电影公司的人?」
「我怕他们今天再来,凶神恶煞般的。我看你是不是要预备一下。」
「预备甚么?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可若心中隐隐不安。「香港是法治之区。」
「不要忘记前些时候发生的枪击、掌击事件。」爱咪提醒。
可若皱若眉,呆住了。「有——这么严重?」
「我只是担心。方令刚已经回去,是不是?或许他们不再来。」
「通知门口警卫,要他特别小心。」
「昨天已通知。」爱咪退出。
可若勉强再做些工作,心中再不能安宁。隐隐约约觉得一定出了甚么事?因为令刚躲在清水湾三天?他们又怎么知道她的?
客户的电话开始来到,忙得昏头转向的时间都没有,根本没有机会让可若胡思乱想,直到中午。没有想象中可怕的事发生,她透一口气。
「爱咪,我们出去吃鱼生。」她叫。
「对不起,只怕不能。」一个女人走进来。
她抬头看见一个似曾相识,打扮入时,浓艳而有点俗气的女人。
「请问——」可若一头雾水。
「我是梁美仪,听过吗?」女人说。
梁美仪?梁美仪?谁?听过这名字也见过这人的,是不是?怎么完全记不起了?
「怎么令刚会没对你说起我?」梁美仪挑高了声音。「不可能。」
「啊——」可若失声而叫。
是是,梁美仪。令刚那个青梅竹马的小玩伴,是他叫阿嫂的女人,她曾在夜店见过。
「想起了,是不是?」梁美仪自得的笑起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谈,就在这儿呢?或者你跟我出去?」
「谈甚么?令刚——有事?」
梁美仪还是笑,模-两可的样子。
「就在这儿谈吧。」门外的爱咪插嘴。她担心可若安全。
「方便吗?」她看看四周留下的同事。
「我们粗人,说话并不斯文。」
「我跟你去。」可若吸一口气。
「我又不会吃了你。」梁美仪又笑。她把可若带进一停车场,走上一辆车。
「这地方安全又清静。」梁美仪望着可若。
「别再缠着方令刚。」
可若呆住了。缠着方令刚?此话怎说?看着梁美仪似笑非笑的神情,她脸涨得通红。
「不知道令刚为甚么会喜欢你,并不特别漂亮啊。」
「请——尊重。」
「我说话是这样子,问问令刚,从小就是这样子,受不了是你的事。我这不只是劝告,还是警告.严重警告,方令刚不是你可以抢去的,明不明白?」
「你可以叫他别来找找。」可若努力令自己平静。「你先问清楚,让他告诉你一切。」
「我做事不要别人教,最好你先打听,我梁美仪是甚么人。」这女人似被触怒。「问问方令刚,他敢不敢不听我的话?」
「我不理你们之间的事,也不知道那么多,令刚和我只是友谊和感情,单纯的事。」可若接受不了梁美仪的态度,她吃软不吃硬。「我想你根本不明白,最好让令刚先告诉你一切,然后你才快定该怎么做。」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梁美仪眼中冒出青光。「我的耐性有限,脾气来了,不担保我会做出甚么事。」
「谢谢你的警告。」可若不再理会她,下车转身就走。这女人太莫名其妙。
背后传来一阵类似疯狂的冷笑,汽车从她身边疾驶而去。
*_*_*
令刚没有电话来,没有消息,没有音讯,报章上却有他的报道和照片。他又开始拍戏,额头上的疤痕化妆也掩不住,要导演用镜头迁就。
又说他过一阵子会去磨皮,除去疤痕。
报上的照片仍是方令刚一贯的模样,冷傲、不在乎、有点吊儿郎当、英俊依旧。他没有笑容,眼中却隐有笑意。
可若把照片剪下来,放在台上。她有个感觉,令刚眼中的笑意是为她。
这种感觉很强烈。
她并没有因令刚没电话没音讯而担心,他们的心都已安定在对方的爱情里,她很有信心。见不见到他已不那么重要。
她把自己投入工作里。同时,她找到一个很好的公寓,在爱咪的帮助下,用一个周末把家搬好。
「要不要通知方令刚。」爱咪关心。
「他会找到我。」可若极有信心。
报章上也有立奥和唐碧江的花边新闻,暗示他们同居。可若没有甚么反应,她告诉爱咪「应该如此。」感情的事,她彷佛看得很开。
*_*_*
下班后,可若没离开公司。她想起以前替令刚拍的那些录像带,拖了这么久还没剪辑好,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走进剪辑室,她就浑忘周遭一切。
镜头下的令刚永远那么生动,神采飞扬,光芒四射,魅力无穷。
那个时候她是她,他是他,目的只为拍影带,替他的新歌试拍的。想不到转转折折中间经历了那么多,如今的他和她居然是心连心的一对,立奥又已投入别人怀抱。世事真是难测。
她做得很专心,很投入,对着那些胶片不等于对着令刚吗?她十分愉快。
工作告一段落,她开灯离开。再做一晚这辑影带就可以完成,她要给令刚一个惊喜。
收好彩带回到办公室。一个穿牛仔裤,T恤,脸上有条深深疤痕的年轻男人沉默地坐在那里。
「你是谁?」她心中有了警惕。
那年轻男人很冷,长得有点怪,脸上彷佛隐有杀气。杀气?或是那刀疤?
「林可若?」他牵扯嘴角,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可若立刻想到电影里的杀手。「你怎么进来的?」她努力镇定自己。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可能发生任何事倩。她要镇定,一定要。
「大门根本没关。」年轻人冷晒。「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谁让你来?」她怀疑。
「阿刚。」
他的话很短,很倔,很有力。
「令刚。」可若摇摇头。「他自己为甚么不来?你是甚么人?我为甚么要信你?」
「我是周子奕。」他皱眉,有点不耐烦。「你一定要信我.否则你见不到他。」
可若望着这男人,心中七上八下。她想见令刚,但这种形式她不能接受,她不想戏剧跟人生混淆了。
「他在哪里?」她问。
「仍在拍戏,就拍完。」周子奕冷淡的。「我已等了你两小时。」
「他可以给我一个电话。」
「若他能给你一个电话,他就可以自由来见你。」他冷笑。
「他——不自由。」她吃惊。
「你去还是不去?」他再问。
可若真是矛盾。她怎会不想见令刚呢?但眼前这年轻人给人不舒服的感觉,就像电影里的坏人、烂仔,她能相信他吗?
「若我想伤害你?还会等到现在吗?」周子奕像在生气。「你们大门都不关。」
是。是。他要伤害她易如反掌,她总是粗心大意得忘了关大门。
「等我五分钟。」
她收拾桌上杂物,还细心地在桌上留张字条给爱咪「我随周子奕去见方令刚。」若有甚么事这该是线索吧。
走出公司她不禁笑了,她是不是也开始走进电影里,这么戏剧化。
*_*_*
周子奕把她送到一处高尚住宅区。
「六楼A,这是门匙,你自己上去。」他把车停在一大厦外。
「那怎么行?」她吓了一跳。
「这是令刚的家,现在没人。」周子奕笑起来。他笑容倒是温暖的。「等他回来,楼下就有人监视,他不能再出门。」
可若没有时间再犹豫,因为周子奕的手提电话响起三声。他说:「令刚就快到家,你快上去,这是他的暗号。」
可若握着门匙急步上楼。
那是令刚的家,一进门她就可以肯定。简单、清爽、明朗、没有豪华的一切,只有一套大大的卡拉OK,他练歌的。
关上房门,她仍心神不定。会不会有人陪令刚上来?
她也心细,不敢开灯,立刻躲进令刚的卧室。她紧张地坐在一张沙发上等待着,期待着,心中忐忑。
怎么愈来愈像电影情节了?
大约等了十分钟,她听见大门在响,然后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她站起来,背靠着墙壁站着,心脏紧张得几乎停止跳动。
脚步声是缓慢的,终于来到卧室门外。
门柄慢慢在转,推开一条缝,借着窗外的灯光,她看见是令刚的影子。
「令刚——」悬着的心落下来,她扑向他。
紧紧的拥抱,纠缠着太多思念的热吻,无法抑制暴发的烈火,他们在互相之中找到自己。
灯一直没开,窗帘一直没拉上,借着外面各种不同依稀的灯光,愈是渴望愈是看不清对方。
他用手不停地抚着她的脸,口中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用他全身的精神倾注于感觉她的存在。然后紧紧地拥着。
「我觉得,我进入了你的戏剧。」她说。
「不论怎样,能见到你,能拥着你就好。」
「甚么原因令你不能见我?」
「忙——他们限我时间赶这部戏。」他说。吞进肚里的比讲出来的更多。
「今夜是我唯一的休息。」
「那你就该休息。」她轻轻地抚模着他瘦削的身体。「你瘦了好多。」
「我只想见你。可若,你要原谅我的不定时,我——身不由己。」
突然地想起了梁美仪的警告,只想了一想,没有说出来。她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你可以给我电话。」
「没有电话,他们不给。家里电话也切断。」他苦笑。「我要限时完成工作。」
「电影界是这个样子的吗?」
「也许我特别些,因为我红,能卖埠——」他摇摇头。「不说这些。你挂住我吗?」
「我极有信心,你在我心中。」
「可若——」他不知想说甚么。「会有一天我们能长长久久地相处,永远在一起。」
她在他怀里点头。为甚么不?他们相爱。
星光洒在他们之间,突然间能清晰地互相看见。
他眸中动人之极的光辉里,她看到了一种令她极感动,感动得心碎,想流泪的光芒,那是甚么?
人们不再相信了的永恒?
永恒?她竟在这一-那,在他眼中看到。
「你的疤甚么时候去磨皮?」她爱惜地轻抚他在额头上的疤痕。
「我不介意,他们说要磨平。也许要等新肉长好些时才行,现在它还太女敕。」
「这么日以继夜的工作,你太辛苦。」
「那是的辛苦。每想起有你,甚么辛苦都忘了,他们答应我——」他停口不说。
「谁答应了你甚么?」她关心地问。
「不提工作。」他立刻转题目。「阿奕——周子奕说你搬了家。」
「是。没办法通知你,但你总找得到我,公司总在那里。」
「告诉我,你总会在那儿。」
「我总会在那儿。」她想也不想。爱他,要给他信心。
「周子奕是我唯一可信的人,」他说:「以后,我们靠他联络。」
「你岂不等于失去自由?」她说。
「做这一行原是失去自由,像困在笼子里让人参观的动物。」
「不要贬低自己,你已非常成功,很少人能及得上你的成就。」
「成就。」他轻轻地笑,一下子就转开话题。
「回来之前我又累又紧张,拍了三十几小时的戏,又不知道阿奕接不接到你,进门时心都快跳出来。」
「他们为甚么要有人在楼下看守你。」
「谁说的?」他呆楞一下。「你没听说过以前林青霞在台北拍戏时,三组人拿着武士刀抢她的期,那才叫精彩。」
「香港也变了当年的台北?」
「林青霞还告诉我,以前有个黑道人物叫刀疤小蝴蝶甚么的很保护她,帮她不少。」
「你是在编故事,你认识林青霞?」
「下次有机会你问她。」他笑起来。
两个人定定地凝视一阵。
「我们这——是不是真的?」他不能置信。
「休息,好吗?」她的头枕在他臂上。「明天一早我们都要工作。」
「答应我.永远等我。」他慎重的。
早晨醒来,令刚已失去踪迹,浴室有他换下的衣服。灯台上有张纸条。
「我早班。等我。爱我。」
没有称呼,没有签名,字写得很孩子气,像个小学生。可若心甜地笑一笑把纸条放进手袋,匆匆梳洗而去。
这就是他们以后的相见方式?
*_*_*
那天回到办公室,爱咪手握若可若勿勿留下的「线索」纸条,压低声音说「是不是四十八小时见不到出现就报警?」
怎么大家的言语行动都愈来愈戏剧化呢?
心情大好,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可若策画的一个广告被客户大大赞好。人逢喜事,可若开心地大叫。
「爱咪,中午吃鱼生。」
「我宁愿加人工。」爱咪笑得暧昧,顺手递上一封信。「私人的。」
幼稚不成熟的字体,可若一把抓在手心。
「小心开心过分,被百万女影迷在街上追斩。」爱咪说。
「等我五分钟。」可若返转身,下意识关上遮不住一切的玻璃门,立刻拆开信封。
「从来怕演感情戏,昨天把对手当成你,一次OK。为甚么她不是真的你。看见电视里你替我拍的广告,你彷佛在我身边。」
但是没有称呼没有签名,信也无头无尾,是匆忙中写的吧?
走在路上,可若轻盈快乐得像跳舞。
「如果把这信公开,你猜会有甚么后果?」爱咪又笑又摇头。
「血流成河!」可若居然在大街上旋转一个圈。
「喂喂喂,三十出头啦。」
「没试过,真不知道竟然能好成这样。」
「甚么?」爱咪瞪眼。
「恋爱滋味。」
「下个广告恐怕得加成吨蜜糖。」
「快马加鞭,爱咪,不要浪费青春。」
「晒命,全世界只有一个方令刚。」
「嘘。」可若吓一大跳,立刻恢复正常。「别把名字讲出来。」
「敏感成这样?有人监视你?」爱咪摇头。
走进日本餐厅,好不容易等到座位,对面桌子生着的竟是梁美仪。「嗨。」她-来一值不冷不热,不笑不怒的眼光,继续吃她的食物。
可若和爱咪都有了警惕。无意巧合?刻意安排?
不不,食鱼生是可若的临时动议,不可能预谋。
可若勉强跟她招呼。但是面对面的对着爱咪,两个人都没有聊天的心情。
和梁美仪一起的是个中年男人,普通模样,引不起任何人注意。他们先来当然也先走,站起来时,梁美仪故意绕到她们这台。
「慢慢用,嗯。」她用手轻拍桌子,转身这才扬长而去。
「这女人——她以为她是谁?」爱咪气不过。
「理她是甚么人,和我们没关系。」
「那模样好象方令刚是她的。」爱咪骂。
令刚是她的?可若心中一动,把视线投回梁美仪背面,她正好转头,-来一个似不屑又不怀好意的冷笑。
但是——不可能的。她是阿嫂,是儿时玩伴,令刚说得清清楚楚。可若对令刚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回到办公室,梁美仪的模样挥之不去,那个示威的冷笑一直威胁着她。
「你说,我怎么可以找着他?」可若竟然也孩子气上来。
「登报、上电视、上电台都行。」爱咪说:「你想我帮你做哪一样?」
「工作。」可若狠狠地打自己的头。冷静一点,疑心生暗鬼,她有信心。
信心在黑夜来临时最软弱。
可若在她的陌生新公寓里坐立不安,甚么人才能帮到她呢?甚么人呢?
她想到有次在美国读书时发高烧,独自躺在宿舍里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在最无助时她打电话给立奥,是他来到把她送到校医室,是他帮了她。立奥。
立奥的手提电话是个女人接的,唐碧江?
当然。
可若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我是林可若,立奥在吗?」
「请等一等。」成熟有教养的声音。
「可若?你有甚么事?」立奥立刻接听。
「我——」一个字才出口,一向坚强独立的她居然哭了起来。莫名其妙的。
「可若,可若,你怎么了?」听得出真心关怀。「你在哪里?我立刻来。」
「不不不,」可若努力收拾泪水,但力不从心。她不想令唐碧江误会,怎么会对着立奥哭呢?又不是在美国念书时,她只想找立奥帮忙。「你不必来,我没事,我——」
「把你新地址告诉我,立刻来。」立奥肯定地说。有难以推拒的力量。可若只好说出地址。
半小时,立奥赶到。这对相交十年又分手的人又面对面了。
「甚么事,你从来不流泪的,」立奥抓住她的手。「只有那次在美国生病。」
他也记得那次,她颇惑动。她早知道他绝对不是坏人,她对他仍有信心。
「我怕她误会。」她说。
「不会,她是极成熟的人,」他摇摇头:「我要怎样才能帮到你。」
可若凝望着立奥,无论如何她知道,他是可以信靠的,虽然他们已分手。
「我想找方令刚。」她说。
立奥脸上一抹难懂的神色。「别再替他找麻烦,可若,」立奥慢慢说:「你找他有重要事?」
「不——」她垂下头。「我想见他。」
「最近圈子里都在传他的风风雨雨,-不想他再受伤吧?」他说。
「甚么?」她完全听不懂。
「受伤,被打的。」他叹一口气。
「不——不可能,」她大吃一惊。「拍戏受伤,我看到额头的疤痕——立奥,你听到甚么事,请告诉我。」
「只是这么多,」立奥爱莫能助的摊开双手。「拍戏时-一个龙虎武师说的,我只在一边无意中听到几句。」
「他们说甚么?」她瞪圆了不能相信的眼睛。
「说他为一个女人。」他摇摇头。「圈子里谣言极多,不可尽信。但这个时候,我觉得你该避开一阵。」
可若傻了。
为一个女人令刚被打?对外宣称拍戏受伤?
她想起他神秘的住医院,守在医院门外的大汉,还有他不自由的行动。
「甚么人会这么做?」她声音都变了。
立奥摇摇头再摇摇头。「这些事知道愈少愈好,何况只是谣言,」立奥望着她。「我只担心你,你天真。」
她又想起梁美仪的警告,难道是真的?
「我并不知道你和方令刚之间的事,我只担心你,」他对她还是深深地关怀。「不要对他认真,他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可以,别再接近他。」
但——可以吗?她可以告诉他,她和令刚已不能自拔吗?
「昨夜——我还见他。」她吸一口气。
「可若。」他眼中隐有忧色。「不知道是不是我害了你,时间这么切合。上天也真会作弄人。」
「那些人是谁?为甚么要对付令刚?」她努力使自己冷静。
「只是听来的,令刚原属他们一员,他们捧红他,要他当摇钱树,」他很小心地说:「至于还有没有其它原因,我不知道。」
她眨眨眼睛,也许天真.但她想这并不严重。摇钱树,把钱都给他们就是。
「可若,千万小心,别惹他们,」立奥捉住她双手。「他们甚么事都做得出。」
可若点头。这点她自然明白。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黑道与影圈事件无人不怕。
「我会小心。」她的心因立奥的话而沉重起来。「我怎么会惹他们呢。」
「方令刚是个偶像,只宜远观。」他摇摇头。「做个观众,可若,只做个观众。」
可若虽然点头,心知这已经迟了。或许不是迟早问题,是命中注定。
「谢谢你肯来,立奥,」她由衷的。「我只想到你,没经考虑就打电话,你别怪我。」
「你当然应该找我,」他模模她的头发,像往常的许多日子一般。「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我不帮你谁帮你?」
她点点头,鼻尖有点酸,突然间发觉友谊又回到她和立奥之间,感觉变得极美好。
「我回去。好好照顾自己,别胡思乱想。」他吻吻她面颊。「有事找我。」
屋子里又剩下她一个人。
这回她没有孤单的感觉,她又有了立奥的友谊。
*_*_*
让工作和忙碌注满了生命。
不爱应酬的可若也肯跟客户吃晚餐,饮杯酒甚么的了。她必须这么做,把时间填满,日子就容易打发。
周子奕没有出现,连电话都没有,那表示令刚没有空,没有机会。
自从她知道她可能会替令刚「惹」麻烦之后,她就不敢轻视梁美仪的警告。那个女人可能是好意,不能因为她的外型神态就否定她。
可若因此生活极小心,她不想有事。
报上每天多多少少有令刚的消息,有的多是宣传稿,电影公司发出的,没有访问稿。连记者也接近不了他。可若能忍耐,能等,如果这一切能为他好的话。
她努力在工作中找寻乐趣,找寻满足,以前,这是最灵验的药。
但不,当爱情来到她和令刚之间,她知道,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代替。没有任何。
她把试拍的那十多分钟令刚的影带带回家,她早已剪辑完成。
令刚说要配一首歌,然现在没有歌,可若只照自己的灵感剪辑,她觉得那些画面像首诗,无言的诗。
这么多夜晚,她就守着这首无言诗,在等待与盼望中度过。
门铃在响,她的心忽然收紧了。谁是这寂寞公寓的访客?
铁门外站着脸有刀疤又丑陋的周子奕。
乍见他,可若惊喜若狂地冲出去。
「一个钟头后有班飞翼船过澳门,这是船票,」他递过来一个牛皮纸封。「住东方酒店,门匙在信封里。」
「那一定是令刚的房间?」她担心。
「时间很赶,你最好立刻启程。」
可若随便拿两件衣服,冲出大门飞驶至港澳码头,正好赶上那班船。能再见令刚,她甚么都不管、不想、不理、不顾了。
多久了呢?两星期?二十天?这么长长久久的思念和盼望,终于可再见他。
心跳得好厉害,快乐得不能形容。立奥的警告全-在脑后。甚么事比见令刚更重要?
在澳门码头,她打个电话给香港的爱咪。
「从现在起我开始失踪,别再找我,直到我自动出现为止。公司事交给你。」她说。
「你在哪里?我总该知道。」爱咪停一停。「最好每天给我电话,否则我怎知是真或假失踪?」
「我——会。」她答应。
「得快乐时且快乐吧,」爱咪叹息。「可若,你太辛苦了。」
*_*_*
躲在酒店房间,可若完全不敢露面。令刚一分钟不出现,也就一分钟担心周子奕的安排,万一进来一个陌生男人怎么办?
零时时分,房门轻响。
像上一次一样,她的心又跳到喉咙口。门匙在她这儿,那么敲门的一定是令刚。
不是。是刀疤周子奕。不知道为甚么,她就想起令刚说林青霞以前有个保护她的人叫刀疤小蝴蝶,心情莫名其妙的轻松。
「他在开会,不知甚么时候会来,」周子奕说,一边把令刚的行李搬进来。「他让你先睡。」
「他已经到了?」她难按捺思念。
「就在接下咖啡厅,」他说:「你不能出现。」
「同来的是电影公司的人或是那些人?」她问得近乎天真。
「都有。」他摇摇头,直视着她。「他一定要我安排你来,我不知道是对或是错。」
「有危险?」她吓一跳。
他瞪她一眼,似嫌她大惊小怪。「他没有时间,」他说:「他几个通宵没休息,人又不是机器。」
「那我可以回去,」她立刻说,她做一切对他好的事。「让他休息。」
「我不想他失望,」他阻止她。「他是最不贪心的人,见-是他唯一希望。」他走了。
半夜三点半时,可若再也支持不住地睡在床上。紧张、兴奋、喜悦加上疲累,她熟睡得像个婴儿。
令刚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他没有开灯,轻手轻脚走到床畔,借着窗外的微微光亮,他紧紧地凝视着床上熟睡的她。柔和至美的侧影印在墙上,是永恒的诺言。
然后,累极的他轻轻地在她身边躺下,只要相聚相伴那已足够。
晨曦照醒了可若,她睁开眼睛,看见身边令刚,冷气太冻令他缩成一团,像个顽皮的孩子踢开了毛毯。她微微砖动,他已惊醒,立刻紧紧拥住她。
「可若可若可若可若。」他声声地叫。
移动一下,又再沉入睡乡。他实在太疲倦了,醒不过来,力不从心。人的精神力量有限,那些人在怎样折磨他、压榨他?他早已透支过去。
可若在他手臂下大气也不敢透,怕再一次吵醒他。周子奕说他几夜没睡,她要他尽量休息。
距离太近,她看不清他的脸,也不必看,他的模样早在她心中深深藏着。
他的呼吸均匀熟睡得全无牵挂,她知道,那是因为她来了。她十分感动于他对她的那份情。
渐渐地,她觉得身体有点麻痹,清醒的人无法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令刚的手臂压着她.她努力忍耐着,她要他休息。
令刚就在身边,她安详又满足。即便只能陪着熟睡的他也是好。
有点懊悔昨夜竟睡着,不知他几时回来——慢慢地几乎一分钟才移动少许把脸向旁移些,地想看看他。唉!
即使这么近,要看见他还是这么难。
放弃了,就这么静静躺着。
他们之间会不会一帆风顺?
模模糊糊有点睡意,多睡一阵也好,白天有精神陪他——
电话铃响得惊天动地,床上的两个人都跳起来。可若的手在拿到电话的一-那被阻止,令刚更快地抓着电话。
「喂——是,好好。」他收线。
可若剧烈的心跳仍未止。她不能接电话,不能让人知道她在这儿。
「可若。」他在她背后一把抱住她。「终于能见到你了。」
她把自己的脸藏在他胸膛。就是这个年轻漂亮又出名的男人,她已寻到了她要的一切。
「再睡,再休息,不要动,」她制止他。「你一定要好好的休息。」
「我要你。」他在她耳边低语。
「不——」她挣扎着跳起来。「休息。我会一直陪你,不是现在,你休息。」
「我休息够了,」他再一次拥她入怀。「让我抱着你,只抱着你,OK。」
她静止不动。果然,他只乖乖的抱着她,亲吻着她耳后细碎的发丝。
「谁的电话?」她经轻问。
「副导演,十点集合。」他呢喃着含混不清。「要开工。」
十点,她看看闹钟,已七点半了。真是催命符一样,真当他是铁打的?
「整天工作?不给你休息?」她问。
他又沉沉睡去。他实在累得太厉害。
可若不安又怜恤,这个天皇巨星背后是甚么?连休息都不够,他过的是甚么日子?他真是无法摆月兑这种生活吗?
这回她清醒着,直到闹钟上指着九点半。
「令刚,令刚,」不忍心却又不能不叫。「时间到了,快起身,令刚。」
他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完全认不出她就闭上。他无能为力。
再让他睡十分钟,她推醒他,并用一块湿毛巾铺在他脸上。
「你一定要起身,令刚。」她轻柔的。
他起床,并看清了她,一下子意识到怎么回事,立刻冲进浴室,五分钟换好衣服,梳洗完毕出来。
「可若,」他拥着她,「要你来是委屈你,我知道,可是我想见你,想得心都痛,想得发疯。不要走,等我。」
她微笑点头,轻吻着他微微发红睡眠不足的眼睛。「放心,我等你,一直等你。」
他深深吻她,再吻她,拥抱得那么紧,好象想把她柔碎,渗入他身体。
「如果不要开工,可以一直跟你一起多好。」他叹息。「你不要怪我自私。」
「去工作,总有做得完的一天,对不对,」她乐观的说:「别担心,我会安排自己。」
「在屋子里闷你可以出去走,但要小心。」
「我不是小孩子。」她笑。「忘了吗?我原是个女强人。」
「你不是女强人,你没有那种狠劲,」他再吻她。「你是可若,我的女人。」
电话铃响起,他不得不放开她。
「立刻下楼。」他说。依依不舍的离开。「等我,今夜我尽量早回来。等我。」
令刚去了整整一天,晚上十一点钟才疲累不堪地回到房间。
看见可若他努力装出精神奕奕状,眼中的红丝,脸上的疲乏却骗不了人,过度的工作透支了他的体力。
「我陪你去消夜,好不好?」他说。
「我不要为你惹麻烦,」她抱持着他的腰,心痛的。「令刚,非这么拚命工作吗?」
「不。今夜他们熬我休息,不用开工,」他笑。「我捱得住,别搪心。」
「以前刚认识你时,你并不需要这么日以继夜工作。」
「此一时彼一时,目前有这需要,」他随口说:「我还年轻,你担心甚么?」
她深深地望着他。「为了我——他们打伤你?」她低声说。
「不——」他一震。「谁说的?谣言——」
「令刚,我以为我有权知道真相。」她把脸贴在他怀中。
「没有真相。真相是拍片受伤。」他肯定地说:「相信我,不要相信谣言。」
「我若不知道真相,事情若发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颇坚持。
「相信我,」他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没有那样的事,目前的情形是:我努力工作,努力嫌钱,为以后。」
「并不需要很多钱,我也有事业。」
「我是大男人,养活妻儿是我的事,」他笑。「你只安心做我妻子便是。」
她并没有想过那么远,真的。听见妻子两个字有点不惯。目前的她只是爱他,爱,并不一定与婚姻有关。
而且方令刚的妻子——听来好怪异。超级巨星怎能与妻字拉上关系呢?
「要工作几天?我的意思是——」
「你想回香港?」他极敏感。
「我陪你,」她说:「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
「是太不够,太太不够。」他拥她入怀。「我会补偿你,总有一天。」
「不要总说补偿,我们这样相聚不是很特别吗?电影编剧也想不到。」
「是没有人想到,」他用手指经经划过她的脸。「我是天才。」
「天才也要休息,你去冲凉,我要你早睡,听话。」她说。
「一起冲。」他半开玩笑。
她白他一眼,推他入浴室。经历过立奥和令刚的她,居然也满脸红晕。
他们在澳门相聚了三天。第三天令刚只要工作半天即可收工,所以他让可若先坐早班船回香港。一切由周子奕安排得很好,没有人知道这秘密。三天里令刚和可若都快乐。恋爱中的人没有更多的要求,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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