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方溯早早就来到电影公司,等着倪话蝶前来赴约。
就凭林锦绣还在他手上,他笃信她一定会来。
才刚点燃一根烟,她纤丽的身影已仁立在门外,仿似犹豫着该不该进来。
“既然来了,为什么又怯场了?”
他看着身着一式淡雅旗袍的她,齐肩长发在脑后缩成一个髻,上头插了枝细银珍珠发簪,看起来高贵又典雅。
方溯眼中不禁流露出赞赏,旋即站起迎向她,拉她到沙发边。当话蝶看见那张沙发椅,不禁想起那天他们在沙发上……她双腮蓦然一红。
眼尖的他立即看出了她的心思,谑眯着她道:“很怀念是吗?需不需要重温旧梦?”
她杏眼圆瞠,脸上的红晕不褪反增。“你究竟是来找我谈正事的还是来戏辱我的?”
“不过逗你两句,怎能说是戏辱呢?如果我真想戏辱,就不会浪费唇舌,索性直接行动了。”方溯犀利的眸直逼视她瞳底。
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话蝶难堪地别过脸。“算我说不过你。你现在可以说明要我来的意图了,我还赶着去片场。”
“咦,你不听话了?”他眯起眼盯着她,眼神更为深邃。
原来是要去拍片,难怪打扮得这么迷人。
昨天才告诉她不准再抛头露面,她今儿个又违背他的意思,是蓄意挑战他的忍耐度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并没有答应你什么,请你别忘了。”
他就非得掌控她的一切才满意吗?
方溯捻熄烟,状似无所谓地挑起右眉,语调倒是十分平常。“随你了,或许你不知道,我有办法让你拍的片子成为废胶卷,一无是处。”
“你——你不可以!林老板是老实人,他投注了所有资金在这部片子上,而且这部片子只差一场戏就杀青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让林老板倾家荡产……”
话蝶激动反击,忿忿不平地争取她该有的权利,正当她讲到最激烈处,才发现方溯嘴角那朵诡怪的笑花。
“‘阳春小镇’这部片子的女主角可是个温柔婉约的淑女,哪像你这般泼辣啊!到时坏了形象,可是更对不起林老板了。”
“什么?你知道……”天,她又被耍了!
“有关你的一切,我全了若指掌。至于我要剪胶卷……我又没说是这部片子,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林老板这个人他调查过,是个老好人,对电影也有其执着与专业,这正是他要向他学习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同意我演出罗?”她眼里放出异彩。
“最后一部。”
“又来了!我又不是你的人,我的事你为什么都要插手?”
话蝶瞪着他的脸,实在懒得再理他了。
“你不是我的人吗?看来倪大小姐今天记性特别差……需不需要我唤回你的记忆?”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晦暗不明,但举手投足间依然是潇洒放逸,是种既矛盾又吸引人的组合。
“你不能因为曾经……就要我听你的,这不公平!”他还真无理,掠夺了她的身子,现在还要躁纵她的行为思想?
如果他温和一点儿,对她尊重一点儿,或许她会同意与他合作。但他每每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都是如此狂妄自大,让她不甘屈服。
“好,就算咱俩的亲密关系威胁不了你,那么林锦绣总可以吧!”他冷眯着她,唇角夹带一丝讽笑。
他不明白,这小妮子怎么就是那么不听话,老要惹怒他!
他自认对脾气的控制向来最在行,偏偏一遇上她,他所有的冷静自制全都烟消云散。
“你把她怎么了?”她倏然睁大眼,他的话令她一颗心吊得老高!
“这要看你的配合程度。”他并不想吓她,但她就爱拂逆他,他没有办法。
“我……”她的眸光开始黯淡下来,发觉他今日总是话中有话。“你不是要我来加入你的电影公司,为什么扯到别的问题上?”
“这没冲突,你只要签下这份合约,便是我旗下的艺人,而且从今后得听我的话做事。”他残酷他说。
“方溯!”她随即跳开,瞪着他从怞屉里拿出的那份合约。
“别激动。你既然可为你继母替余富廷做事,现在不过是换个主子而已。”如果她必须靠胁迫才肯听话,那他就顺她的意思吧!
“你知道余富廷?”她更惊讶了。
“林锦锈可没有你这股傲气,三两下就招了。”他嘴角噙了抹蔑笑,眼光投注在她陰暗不定的脸上。
“她说了……”
“干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出卖自尊、出卖美色不就是为了她?她现在在我手上,你可以离开余富廷了。”
方溯低眉敛目,脸上线条顿变犀利,反正他就是不愿意她听命于那个男人。
“她不能离开。”不知何时,戈潇出现在门口处。
“帮主!”方溯见他来这儿,不无讶异。“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倪小姐能帮我们个忙,不知倪小姐愿意吗?”戈潇不疾不徐地走近他俩,彬彬有礼地说。
“你是……”话蝶不懂,为何方溯身旁的男人全拥有这般不凡的外貌与气势。
不过这个男人说话可比方溯要好听多了。
“我是方溯的好兄弟戈潇。我想你应该知道余富廷以鸦片烟毒害了不少人,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
“戈潇,你疯了?你要她埋伏在余富廷那儿当眼线是不?”
戈潇虽未言明,但方溯已明白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该知道目前以她最适合。”戈潇摆出个要他稍安勿躁的手势。“你一向冷静——”
“但危险性你可曾算计在内?”方溯甩开他的手,怒气炽烈。
“要成功当然就得冒险。”戈潇眯起利眸。
“你要她去冒险?这未免太——”
“我愿意。”诸蝶突然插入的一句话震住了方溯!“只是我想知道你们会怎么安排我继母,还有如果余富廷问起我,我该怎么回答?”
“我们会替你照顾她,方溯还会负责戒掉她的毒瘾。至于余富廷若问起,你就说她毒瘾越来越重,常闹得你不安宁,你已将她送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请人照顾,烟毒由你负责按时送给她。我想他的目标是你,不会注意她的。”
“好,我答应你。可是……”话蝶深吸口气,接续的话却吐不出来。
“需要什么,你尽管说。”戈潇表现得非常大方得体。
“我需要一大笔钱,你们拿得出吗?”她垂下脸,眼角余光瞄见方溯突然投射而来的冷光。
林锦绣除了有毒瘾外,还积欠了赌场一大笔赌债,她完全是靠自己唱歌、拍戏的酬劳替她还债。
这个继母就像个无底洞,她几次告诉自己不再管她,但答应父亲照顾她的誓言犹然在耳,她不能让父亲在地下恨她。
“多少?”
“五百万大钞。”
“你狮子大开口——”方溯冲过去揪住她的衣烦,犀冷的目光如剑刃般凌迟着她的灵魂。
“行,成交。”戈潇阻止方溯冲动的行径,望望他那陰沉且复杂的脸色后,便带着饶富兴味的笑离开了。
方溯走到窗边,努力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免得自己会出手对付一个女人。
“你……你怎么不说话了?”话蝶对这种异常诡异的气氛反而觉得不习惯。
“你对我兄弟说话倒是挺和颜悦色,而且言听计从的嘛!是看在钱的份上吗?”他走向橱柜拿出一瓶上好烈酒,倒了杯浅酌。
“不管是不是,难道你不高兴?”她答应了戈潇,不就等于称了他的心?
“我当然高兴,你能为我们帮会做事,我求之不得。”他勾起冷笑,说着违心之论。
“可是你刚刚明明很不痛快.而且还为我的安全据理力争。”她一派天真地站有他眼前,墨般的大眼镶在她无暇的心形脸蛋上。
“你想说什么?”他索性扔下酒杯,以嘴就瓶口。一饮而尽!
“你别喝了!我想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她想抢下他手中的酒瓶,却被他俐落的闪开了。
“小姐,这句话你问了好几次了!该不会你已爱我爱到无法自拔,所以用这种老掉牙的招数,想故意赖上我吧?”方溯挑衅地逼视她。
话蝶这才发现今天的他不一样,不再是一身白色袍褂,而是帅气的黑色皮衣皮裤。一头狂野的黑发俐落地束在脑后,嘴角微扬,俊挺的鼻上是一双神采闪烁的眼。
“当真没有吗?”明知他眼底闪耀着危险的光芒,但她仍是追问。
凭女人的直觉,以及她对男人的了解,她能感觉得到他的不一样,只是她还需求证。
他晦暗的眼神夹带了一丝幽光,突然伸手箝住她的手腕。
“王八蛋!你这个女人故意的是吗?”他含带酒味滚烫的唇随即覆上她的,并野蛮地撕掉她的旗袍,粗鲁地撩高她的,柔上她的酥胸。
“你怎么可以……这是我的戏服!”她推开他,难以理解地看着他眼中隐约闪动的燥热之火,更不懂他怎会突然变成这样?
“今天别拍了,待会儿我会替你向林老板请假,衣服我也会赔给你。”
方溯抬起头,目露冷光,恨自己怎会被一个女人牵动心思。
太不寻常了……
“你不可以——”她慌了!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一直勉强我爱上你吗?那我得评估着看,看你值不值得!”她故意在戈潇面前装成一副知情懂义的温驯模样,却在他面前跋扈傲慢,全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吧!
“你会错意——啊……”
他的唇霍然含住她的侞尖,双手紧握着她的侞房,拼命抚弄捏柔。
方溯加重恬咬的力道,将她那两蕊嫣红的玫瑰,吸得是又胀又肿……
“老天,每回你都那么湿吗?”
她发出一阵荡笑,而他的指尖仍不断在她体内搅动抵触,着她每一条敏锐的神经。
“喜欢这种滋味吗?”他呷笑,额上已沁出热汗。
“喜欢……”她哽着声。
“来,让你更舒服点儿。”
方溯忽然蹲下,粗嘎地命令,“为我敞开。”
似乎已预测到他的意图,话蝶紧张的缩拢身子。“够了!我受不住……”
“你可以。”
“唔——”她羞红了脸,无助地想摆月兑他的放浪。
方溯恶意将她的扭动视为欲求难解。“别急,我会让你获得满足。”
“天——我不行……”她放声呐喊,双腿几乎已发软得站立不住。
他却低声一笑。
话蝶倒怞口气,脑中顿成一片空白,仿似坠入无边无际的焚腾欲海中。
方溯灵滑的舌一寸寸地占有她,让她怞搐、痉挛,身子频频战禀,浑身如火焚……
话蝶闭上眼,而后又徐徐睁开,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方溯……我这个人是很死心眼的,你没唬我吧?”
“如果我是唬你的呢?”他起身扣好裤带,探问道。
“我会哭死的。还有,我想向你澄清,我不是一个拜金女子,之所以需要那笔钱,是因为得为我后母偿还赌债。”她秀眉轻皱。
“钱的事你可以跟我说。”他扳正她的脸,对住那双幽幽深眸。
“你一直以为我贪财,我哪敢说?而且我也不希望与自己所爱的人有金钱上的牵扯。”她认真地说。
“傻瓜!”方溯重重在她嘴上烙上一吻。
她羞窘地抬起小脸,“溯,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只是骗我、哄我……我可以接受,但如果我走出这扇门,你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放心,我永远不会反悔。”他深深地看着她,恍然明白他对她已不仅是喜欢这么简单了。
没料到他方溯竟会栽在一个小女孩儿手上!
她咬咬唇,偷偷笑了。“真的?”
“瞧你那古灵精怪的笑容,难不成你一开始的反抗全是‘欲擒故纵’的手段?”方溯拧了拧她的鼻尖,佯怒道。
“人家哪有!只是怕被你抛弃,又讨厌你老是一意孤行的霸道作为。”
“那现在呢?还讨厌吗?”他暧昧地谑眯她泛红的小脸。
话蝶羞怯地垂下小脸,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故意转移话题,“你每次都非得这么粗鲁吗?老把人家的衣服弄成这样。”
“怎么,小女人抱怨了?”
他突地又柔抚上她的娇躯,动作轻柔似水;“为了补偿你,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温柔的一面吧!”
方溯霍然含住她娇艳欲滴的侞蕾,在他双手的调情下,话蝶又一次跌进销魂失神的深渊中……
方溯一回到“风起云涌”,就直往帮主的办公室闯。
虽然他已在话蝶身上发泄了不少欲火,但憋了一肚子的气还没找他宣泄呢!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兴师问罪。”
戈潇一见他怒气冲天地走进办公室,就心知肚明地笑了笑。他为他泡了杯茶放在桌上,“来,喝口茶,消消气。”
“你是故意的?”方溯粗嘎嘶哑的嗓音仿佛因极度压抑而变得模糊不清。
“咦,今天的变色龙当真变了,似乎失去以往该有的水准。”戈潇回他一个玩世不恭的暧昧笑容。
“对你,我不必装模作样。我只要求一个公道。”他调整了下心绪,坐进另一张椅子。
戈潇迎上他那双肆无忌惮的眼睁,“公道自在人心。你认为我没给你公道吗?”
“我指的不是自己,而是倪话蝶。”
“你想她会有危险?但我认为有你保护她,她万无一失。”
戈潇的嘴角微微一扬,“她是唯一能接近余富廷的人,再说余富廷还要利用她,短期间内绝不会对她不利。”
“你也调查过,余富廷并不好惹,为达目的,他可是任何缺德事都做得出来。你以为当他得知话蝶在为风起云涌做事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再说我也非三头六臂,绝对无法每分每秒保护她。”方溯话声冷峻,莫名地被一股说不出的烦忧啃噬着神经,被压抑太久的怒潮终于冲开了矛盾的铁闸。
“方溯,没想到你变了后连脾气也暴躁多了。”戈潇好整以暇地摇着头,话中有话。
“戈潇,我并没有被冲昏头,只是……我现在终于明白傅御当初威吓那么气我了。那时候的我就像极了现在的你!”
“没错,所以我很清楚,现在的你也是恨死我了。”戈潇无所谓他说,完全能理解方溯心底矛盾之处。
“刚才的确很恨,但现在已不恨了。”经过发泄后,方溯终于冷静下来,也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杯茶。
“当真?”戈潇扬起眉,倒是挺讶异他能那么快看开。
“是我乱了原有的自持和冷静,更忘了‘风起云涌”的宗旨。军师一职我实在受之有愧。”方溯发窘又沮丧,唇边绽出一抹难言且近乎恻然的苦笑。
“为情所困的变色龙我能谅解,妄自菲薄的变色龙我可不认识。”戈潇又一语双关。
方溯扬扬眉,“我懂你的意思。来,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好。干了!”
“哟,你们俩竟背着我在偷喝好酒,这怎么成?”不知何时酒圣夏侯秦关也进入办公室。
“想喝是吧?那我帮你斟上一杯好了。”戈潇笑道。
夏侯秦关一看,戈潇手中拿的居然是龙头窑井壶,立到摆手道:“免了免了,我对老人茶没兴趣。”
“这不是老人茶,乃是上好金营初春茶,味甘色清,你尝尝。”如果说夏侯秦关是酒圣,那么方溯可算是茶圣了。他只消喝一口,便知茶种,产出之时节。
“哎呀,管他什么茶,反正我不喝。”夏侯秦关敬谢不敏。
“我听说于涵可是品茶高手,难道你都不曾陪她泡泡茶,培养感情吗?”方溯有意挖苦他。
“这……必要时总得逼着自己喝它两杯了。所以平常我能不喝就不喝。”夏候秦关无所谓地说,自然明白伙伴存心揶揄,“你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了,为了那女艳星,你不也同样沦陷了?”
“副帮主,你特地回帮,就是为了和我分享经验谈吗?”
方溯锐利的眼眯起,好不容易回复平静的他实在不想谈论她。
夏侯秦关感觉出他的烦郁,又看见帮主投射过来的暗示目光,立即聪明地改口道:“我哪敢跟你分亨什么,当初为了追回于涵,我连鬼门关都走过一道。这样的经验还是甭提得好。”
“我交给你的任务有着落了吗?”戈潇适时开口替夏候秦关解围。
他点点头,“余富廷的真实身分已查出,他是杨朝誉的人,特意以鸦片来毁灭上海,以利他在上海成立新政府。”
“哦,原来他背后的靠山挺硬的。”戈潇狭长的眸锐光“方溯,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懂。”方溯眉一挑,陷入思考中……